第25章 事败 (21)
,笑盈盈的将孩子裹了襁褓,抱出来笑道:“恭喜王爷,是个小王子。” 孰料雍王神色狰狞,浑然不去管刚出生的儿子,咆哮道:“王妃呢!”莫说接生女官,连秦婉都给他唬了一跳,他素来是个温和性子,什么时候有这样暴怒的样子? 贴身侍女忙出来,见雍王面目狰狞的模样,磕磕巴巴说:“王妃、王妃没事……”还未说完,里面一个婆子高声叫道:“哎哟,了不得,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这话一出,雍王和秦婉双双色变。在皇室之中,双生子若为同性,必然要掐死一个以防乱了血脉,如要双双存活,只能如秦媛秦羽一样乃是龙凤双生,那样不仅不必弄死其一,更是天大的祥瑞。雍王神色实在难看,秦婉只好接了刚出生的弟弟,小家伙皱皱巴巴的,又红又黑,丑得很,但哭声很嘹亮,听得出是个健康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屋中再次响起了孩子的哭声,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直到接生女官含笑抱了孩子出来:“恭喜王爷,是个小姐儿。” 担惊受怕了大半日,此时已然午时末了,雍王长长的松了口气,旋即问道:“王妃呢?” “王妃娘娘累着了。”接生女官忙说道,方才太医院正回到屋中,告诉夏昭华,说是雍王令他们保住大的之后,她倒争了一口气,硬是咬牙将两个孩子生了下来才昏睡过去,“只是太医院正说,王妃伤了身子,往后只怕很难再有孕了……” 只怕夏昭华有性命之忧,至于是否能再生下子嗣这件事,雍王并不在乎,长叹了一声,彻底的放下心来,一面命乳母来奶两个新生的小家伙,一面命人将产房收拾出来,又打发人去宫里通禀此事。 担惊受怕了半日,秦婉也累得慌,进去看了一眼夏昭华,见她睡得沉,也就不再打扰,自己跟着卫珩回卫府去了。一路上卫珩都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的抱着她,始终不知他怎了,秦婉扭了扭身子:“今日是怎了?被吓着了?” “怎会?”卫珩笑了笑,低头吻她额头,“珩哥哥是男人,不会被血吓到。”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她,“婉婉今日累了,回家后好好休息。” 秦婉闷闷的应了一声,回到卫府后,就美美的躺在了床上。望着她如同孩子一样的睡颜,卫珩目光深沉。他今日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女人生孩子,也从未想过,原来生下孩子是真的要拿母亲的命去赌,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若今日是婉婉呢,若太医也告诉他,说母子只能保住其一呢? 握了握拳,卫珩俯身在秦婉额上印下一枚吻来:“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秦婉这一觉睡得很好,一直到了申时时分,这才渐渐醒来。伺候她起身之后,紫苏和杜若便布菜了:“大爷出门去了,说让大奶奶自行吃了晚饭就是,不必等他了。” 自打两人成亲,紫苏和杜若顺势也就改了称呼,纵然还有些不习惯,但每次听到她们这样叫的时候,心中还有些甜蜜。端了饭碗坐定后,秦婉顺口问道:“别是去找夏表哥吃酒去了?” “夏家公子答应了县主不会再吃酒,岂会让大爷出去吃酒?”紫苏笑道,“大爷没说去了哪里,只说酉时前会回来的。” 听罢这话,秦婉点点头,奈何没有卫珩陪着,她也觉得食不甘味,吃了一会子就不吃了。又让小厨房做了些东西在火上温着,以免卫珩一会子回来没有吃的。安顿好了一切,秦婉也就自行出去了。 自打卫家获罪以来,卫家三房人就住在这三进的房子中,虽然不显逼仄,但到底不如雍王府一般广阔了。纵然花园小巧,但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雅致,若是太大,倒没了这份气度。秦婉今日吃多了些,慢慢的沿着花园的水池走,脑中想着今日才出生的两个小的。 算来,雍王府现下可有两对龙凤双生子了,天大的祥瑞都有了两个,不知多少人要歆羡雍王府的好运了。不管如何,今日秦婉是着实高看了自家父王几分,就凭他在那样的时候,都选择了保夏昭华的性命,夏昭华必然也是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会拼了一口气,硬是将两个孩子给生了下来。 想到卫珩今日玩笑要自己给他生个女儿,秦婉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还是笑了笑。她前世的遗憾,不就是没能给卫珩留下一子半女吗?这辈子,她自然要给卫珩多生下几个玉雪可爱的孩子。 她如此想着,脚步自然轻快了许多。不觉面前已然走出一人,言笑晏晏的俊朗样子,颇有些勾人:“大嫂怎的一人在花园里散步,大哥不在吗?” 秦婉这才回神,抬眼望去,正是卫琰。卫家的男人都生得很好,卫琰纵然不及卫珩,但这含笑的模样,也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美男子,可惜他虽生得好,但却是个视色如命的色中饿鬼。前世就顶着卫珩的风头,想要对秦婉如何,最后被一顿暴打。而这辈子,上次在碧波池,就被秦婉命人连抽几个耳巴子,还被卫珩打了一顿,依旧不长记性。 “小叔有事?”秦婉沉吟片刻,淡淡问道,“若没事,趁早回去,如今天色晚了,你我男女有别,尊卑有别。” “我只是见大嫂独自一人,想与大嫂说说话罢了。”卫琰低声道,如今夕阳渐渐沉下去,余晖洒在池水上,一池碎金。而秦婉的脸被夕阳映得有些发红,妩媚得很,看得卫琰咽了一口吐沫。他惯好美人,第一次见到秦婉的时候,就觉得这小美人真美,纵然后来被卫珩截了胡,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比卫珩差。秦婉如今长大了,容色更美,况且卫珩今日分明休沐,却将娇妻一人留在府上,自己不见了踪影,分明就是暴殄天物!他说完这话,见秦婉没有立即反驳,又刻意放柔了声音:“大嫂这样貌美,若我是大哥,真恨不能日日跟大嫂在一起,最好一刻也不要分离。” 早知道卫琰的花花肠子,秦婉懒怠理他:“可惜小叔不是卫珩。”自己转身欲走,见她如此冷傲,卫琰只当她是姑娘家羞怯,一时觉得心中更暖,低声道:“大嫂不是这样想的么?大哥再有能耐,若是冷落了娇妻,未免也是不好。何况大嫂本是贵胄出身,素来给人捧在手心,现下大哥却无暇顾及于你……我也是心疼大嫂啊,大哥今日出去,大嫂可知去了哪里?” 他故意不说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引秦婉向自己发问。秦婉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加之和卫珩蜜里调油,正是难舍难分之际,卫琰笃定她被一人丢下,心中是愤懑的,这才敢主动问出来。 他这点心思,秦婉早就明白了,理也不理,径直就要回去。见她不为所动,卫琰不免气苦,又生怕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卫珩看得紧,再没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了,忙低声道:“哪怕大哥去了青楼,大嫂也不愿过问?” 园子里一时静默,秦婉咬了咬牙,转身正待让紫苏给这信口开河的混账几巴掌。但她转身回来,让卫琰十分惊喜,笑道:“大哥今日将大嫂舍下,连我都是心疼的……” “你说谁去了青楼?”夕阳之下,园子里的游廊投下一片阴影来,而卫珩不知何时站在阴影之中,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无端让人觉得他脸上透着寒意,就这样看着卫琰,语气不善至极。 本就是想要拦住秦婉而信口胡说的话,不想还给卫珩听去了,卫琰现下额上冷汗都要出来了。他不敢和卫珩硬碰硬,但又对秦婉垂涎三尺,今日卫珩不在,他本想着兴许能将秦婉哄得开心了,他就能一亲芳泽。谁知刚胡说完,卫珩的声音就在身边响起,将卫琰吓得要命,还是强自镇定的叫了一声:“大哥几时回来的?” 今日本是有事,否则卫珩怎会舍了秦婉独自出去?回来草草吃了一口饭,就听人说秦婉在花园里散步,他也就过来。谁想见了如此龌蹉的场面!卫琰一直对秦婉贼心不死,这点卫珩十分清楚,但没想到,他竟然恬不知耻到了要离间自己和婉婉的感情!越想越气的卫珩拳头都捏得咯咯作响,卫琰神色顿时大变,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回来,秦婉仰了脸儿,故意问道:“你真的去青楼了?” 卫珩登时大怒:“你到底还说了什么!” 他骤然暴起,将卫琰吓得六神无主,慌不择言道:“我、我信口胡说的,没有这……”尚未说完,卫珩便是一脚踢在他膝上,卫琰受不住,立扑。卫珩气得眉头紧紧蹙起,每一脚都朝着卫琰的要害处踢去。他本是天生神力,现下又发了狠,招招不留余力,卫琰要躲,但又怎的躲得掉,抱着脑袋哀嚎道:“大哥,我往后再不敢胡说了,我只是见大嫂独自一人……” 听了这话,卫珩更是生气,一脚踢在他肚子上,卫琰也刚用过晚膳,挨了这一脚,吃的东西便吐了一身,空气中立时弥漫着似酸似臭的味道。卫珩蹙了眉头,一脚将其踢入了水池之中:“下流东西,你那二两零碎若是管不住,我就替你割了!” 水池并不深,卫琰在水里扑腾了一下,忙要起来,但见卫珩望着自己的目光冰冷,一时也是给唬住了,坐在水里不敢出来。他浑身又冷又疼,但连叫一声都不敢。秦婉扬了扬嘴角,又嫌味道不好闻,转身就走。卫珩顾不得料理卫琰,只怕秦婉将方才的话当真了,忙不迭的跟了上去。两人一直回了屋中,紫苏杜若乖觉的出去后,卫珩神色有些讪讪:“婉婉,我没有……” 天杀的卫琰竟然敢跟婉婉说自己去了青楼!想到这里,卫珩怒不可遏,寻思着方才真该一刀砍死卫琰才好。秦婉良久不语,卫珩如同一个孩子一样,立在她跟前,颇有些不安,额前几绺碎发也显得颓败:“婉婉,我……” 他这委屈又可怜的样子,看得秦婉心都快化了,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后,亲亲热热的搂着他脖子:“我让小厨房给你热在火上的,你可吃了?” “嗯。”卫珩将她抱在怀里,略有几分委屈,“惦记着你,赶紧出来找你,没吃饱。” “那就再吃些。”秦婉笑盈盈的让人进来布菜。卫珩饭量大,一顿能吃两大碗,秦婉又吃不了许多,往往吃了半碗就不要了。两人坐在一起,又吃了一些,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卫珩牵着秦婉在自己院子里散步,他走得很慢,大手很暖,牵着她,就像前世一样。秦婉心里暖洋洋的,靠在他手臂上:“卫珩,咱们早日分家,三房虽不拔尖,但也不惹事,唯独二房……我不喜欢二房。” “我也一样。”想到今日卫琰瞎咧咧,卫珩再次涌出怒气来,“我会很快促成分家的,你放心。” 秦婉“嗯”了一声,就这样在院里走了几圈,两人也就回了屋中。偏不知卫珩今日兴出什么新法子,硬是将秦婉抵在浴池壁上闹了一次,将她臊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发出声音,弄得好不委屈。将脸儿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秦婉狠狠拍了他一把:“你这样坏,来日我再不由得你性子了。” “婉婉就像个吸人阳气的小妖精,我也不至于这样把持不住。”卫珩笑道,见她撅了小嘴很是委屈的样子,忙将她抱到自己小腹坐定,“好,都是为夫的错,婉婉不要恼。”又让她下巴枕在自己肩头,柔声玩味说,“小丫头分明自己也是喜欢的……” “你还没完没了了。”秦婉一口咬在他肩上,“我才不是喜欢做那档子事,我是喜欢你……” 卫珩抱了秦婉起身,给她擦干净身子后,又换上了干爽的衣物。才将她抱上床,紫苏则在帘子外面低声道:“大奶奶,二爷好似有些不好了,可要出去请大夫?” 如今已然下了钥,要想出去,自然要经过秦婉同意的。秦婉懒洋洋的应了,命人去开门,紫苏在外面又说:“二太太现下哭闹不止,说二爷身上不少伤痕,一看就是被练家子打的,要大爷给个说法呢。” “我没什么好说的,若真要依了我,她儿子现下已然是个废人了。”想到卫琰看秦婉的眼神,卫珩便是一阵憋火,将秦婉抱在怀里,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唇舌轻轻游移在秦婉脸颊,秦婉推了他一下,冷笑道:“你去告诉她,让她别不开眼去吵了父亲,卫珩打就打了,她若要闹,趁早带着一房人滚出卫家去,与谁摆婶娘的谱儿?” 作者有话要说: 求小天使们费心点进作者专栏包养欢欢么么么么哒 嘿嘿,顺便能包养下本皇后娇宠日记就最好啦~ 天家 夏昭华生下一对新的龙凤胎来, 让京中立时哗然, 不少人纷纷祝贺雍王, 一时间雍王府风头无两。在龙凤胎百日宴上, 皇帝大手一挥,分别赐名为秦靖和秦婕,更当即赐封秦靖为郡王,极尽恩宠。京中一时盛言,称皇帝更为心疼新生的双生子。 昨夜又是洋洋洒洒的一场大雪,京城里银装素裹, 蒙上了一片素白。刚过了卯时, 街上就有行人走动,将昨夜的大雪给压实了, 雪水融化,阳光反射,泛出几分晶莹来。 秦婉裹在厚厚的被褥下, 扭了扭身子, 伸出小手摸索,并没有摸索到卫珩,但睡意袭卷, 她连眼皮也抬不起来, 自己缩在一旁,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继续睡着。 年轻总是精力无限,卫珩这些日子对那事儿是愈发的食髓知味, 昨夜非要改个样子,将秦婉折腾来折腾去,足足到了半夜,才给她擦干净身子,抱着她睡去。偏偏卫珩精力出奇的好,每日卯时正,定要在院子里打一个时辰的拳,秦婉偶尔醒来不见他,虽然有些想念这人肉火炉,但也抵不过睡意。 待到了辰时,门响了一声,卫珩飞快的闪进来,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热得头上好似都升起烟来了,匆匆冲洗了身子,换了干爽的衣物,他这才轻轻行至床前,连人带被子抱起睡成了小奶猫的秦婉:“婉婉吃饭啦。” 自打入冬以来,秦婉就愈发懒了,每一日恨不能裹在被子里不动弹,有时也就不愿意吃早饭。生怕她饿坏了脾胃,卫珩每一日沐浴后都会抱着她给她喂早饭,而后才自行吃了去当差。 秦婉食量甚小,吃了半碗,也就不吃了,因为没睡醒,呆呆的靠在卫珩怀里,看着他吃饭。他吃得很快,但是很优雅,眼前的菜碟一个个空了,秦婉轻轻哼了哼,从他怀里滑下来,示意紫苏给自己取衣服。卫珩有些诧异:“今日是怎了?婉婉不再睡一会子?” “不睡了,今日要进宫去向皇祖母请安。”秦婉笑了笑,取了润肤油擦了脸儿,又在眼底细细扑上一层粉,遮住眼底乌青。 前世卫珩从不勉强她,在那事上也极有节制,秦婉彼时太傻,以为他除了顾念自己身子之外,并不十分热衷这事儿。但这辈子她可算是明白,这厮何止是热衷,简直是不知餍足,不难想见,前世他为了自己身子着想,忍了多少正常的需求。 见她眼下乌青,卫珩不免心疼,从后面抱了她:“是我不好,今日再不这样闹你了。”亲了亲她的小脸,“今日外面冷,将翠羽织锦镶毛斗篷和鹿皮短靴取来,别冻着大奶奶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外面冷风呼啸,雪水也融化了不少,才出了垂花门,卫珩便将她打横抱起,笑道:“地上湿,若是湿了鞋袜,婉婉会生病的。” 秦婉心下甜蜜,低声道:“你这样宠着我,若是哪日你不在我身边,那可怎生是好?” “婉婉以为我会放你离开我身边?”卫珩笑道,乌黑的瞳仁闪过狡黠来,“就是要让婉婉离不开珩哥哥,免得小婉婉还日日惦记着要养面首。”他一面说,一面将秦婉抱入了马车之中,“进宫好好陪陪太后。” 一路进了宫,今日本是腊八,不少亲王郡王妃都已然进宫来了。雍王府现在有四个小的,大不过五岁,小的才刚刚生出来,夏昭华顾不上四个,只领了大的双生子来懿宁宫。 有几日不曾见到弟弟妹妹,秦婉自然是欢喜,奈何秦羽似乎不太高兴,也不牵着夏昭华的手,只是静默的跟在她身边,被秦媛连声催促几次后,才颇为不情愿的拉住了夏昭华的手。 夏昭华也有些无奈:“阿羽这些日子但是深沉了许多。”她眼里深深担忧,秦婉笑道:“母亲且带了媛媛进去和伯娘婶子们说话就是,这里有我呢。”说罢,她牵了秦羽,自行领到了偏殿去。 偏殿之中地龙烧得很暖,秦婉牵了秦羽坐下,这才笑问道:“阿羽怎么不开心?如今有了弟弟,也有了妹妹,怎么阿羽倒没有以前欢喜了?” 姐姐的存在一直是秦羽的精神支柱之一,正因为年龄小,对于姐姐的依赖心很重,被姐姐柔声哄了哄,他立即撇着嘴,扑进了秦婉怀中:“姐姐,阿羽不想要弟弟妹妹了,有了他们,夏母妃就不疼阿羽了,阿羽也不喜欢夏母妃了。” 他略带了几分哭腔的小奶音听得秦婉微微一怔,眉头也蹙了起来。前世孟岚进王府的时候,对姐弟三人也很好,但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恶毒的嘴脸也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皇帝那头也是明白继妻所出嫡子和原配留下的嫡子很有可能会相争,这才给秦靖赐下郡王的爵位来加以安抚,以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去抢属于秦羽的王位。如此恩荣,虽然看起来是对秦靖十分优容,但实则更多的还是在保护秦羽。 只是……难道自己真是瞎了眼,又干了一回引狼入室? 想了半晌,秦婉低声道:“夏母妃怎么不疼阿羽了?” 秦羽愈发委屈:“弟弟妹妹满月宴那天,好多人都说,皇伯父更疼弟弟妹妹,不疼阿羽还有媛媛。夏母妃是弟弟妹妹的生母,不疼阿羽了。”他一面说,一面摊出小手,“夏母妃打阿羽手心儿,阿羽不喜欢夏母妃了。” 秦婉脑子里嗡嗡直响,她一直都相信夏昭华,若是夏昭华真的是如同孟岚一样的人,她倒也就罢了,但阿羽和媛媛必将为其所害。深吸了口气,秦婉还是决定问清楚,莫要冤枉了好人:“那夏母妃作甚打了阿羽手心儿?” “阿羽、阿羽念学时睡着了,让先生生气了……”两人年岁虽小,但夏昭华自打过门便为两人开蒙,是以这个年龄,也可以念学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大眼睛里又是委屈,“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夏母妃就不疼阿羽了,阿羽身边的嬷嬷也是这样说的。” 秦婉略一怔,当即转头与紫苏说道:“记下了,回去便将阿羽身边的嬷嬷换掉,自己拎不清,心里没个成算,还敢调唆得世子和王妃离心。” 不想姐姐要换掉自己的嬷嬷,秦羽年龄小,急了眼,拉着姐姐哭道:“姐姐,阿羽知道错了,求姐姐不要换掉我的嬷嬷。” “既然知道错了,那阿羽错哪儿了?”前后两辈子,秦婉当然明白这弟弟的秉性,他和雍王一样,有时天真得可爱,正因为天真,就太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在弟弟正确的观念形成前,秦婉不得不将他身边一切不利因素铲除,免得让弟弟重蹈前世的覆辙。 秦羽支支吾吾半晌没能说出来,秦婉笑道:“阿羽念学的时候睡着了,本就是阿羽不对,既然做错了,那就应该受到惩罚。若是犯了错不罚,那才是不疼阿羽。” 弟弟似懂非懂,秦婉却十分明白。前世孟岚何尝不是用捧杀的手段,总说什么不忍责罚,事实则是——和她无关的事,她为何要责罚?由于无人纠正,阿羽养成了多少坏毛病,否则最后也不至于被厌弃。 摸着弟弟的小脑袋,秦婉笑道:“阿羽并不是夏母妃亲生的对不对?”见他点头,秦婉一笑,“既然不是夏母妃亲生的,那阿羽如果犯错,跟夏母妃的关系也不大,那夏母妃为什么要罚阿羽呢?” “因为有了弟弟妹妹。”秦羽争了一句,秦婉笑道,“正因为有了弟弟妹妹,夏母妃就更忙啦,可是她还是关心阿羽念学有没有好好听课,要是阿羽一直惫懒下去,给父王知道,可就不是打手心儿这样简单啦。” 秦羽歪着脑袋:“那夏母妃还是疼阿羽的?夏母妃会不会不疼阿羽了?” “阿羽一直乖乖的,听父王和夏母妃的话,夏母妃当然会一直疼阿羽了。”见他天真,秦婉抚着他的脑袋,“可不许再闹气了,阿羽是个乖孩子。” 轻快的应了一声,秦羽跟着姐姐回了懿宁宫主殿。殿中已有了不少人,大多是亲王郡王的家眷。秦羽欢天喜地的给众人问了安,这才乖巧的坐在夏昭华身边,夏昭华递给他一碗晾着的腊八粥:“别烫着了。” 宋夷光如今已经显怀,裹成了粽子,小脸也圆了一圈,看来过得很是滋润。她吃了一碗腊八粥,托腮看着秦婉:“阿婉,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儿子生个儿媳妇呀?” “我与卫珩都不急,你急个什么?”秦婉好笑不已,给太后请了安,这才坐下吃粥。宋夷光不依不饶的缠了上去:“我急呀,我可着急了。” 秦婉一时无奈,要躲到太后身边。后者正与瑞安郡王妃说话,淡淡说:“小姝翻过年就十五了,是该物色夫婿了。你们家的女孩儿,个个都是顶好的。” 不想听到这样的话,秦婉微微一怔,旋即道:“婶子要给小姝物色夫婿了?怎的忽然急切了起来?” 瑞安郡王妃神色有些僵硬,还是强笑道:“本想着再留小姝几年,现下想想,也没有个道理,不如早些嫁了,也好早日抱上外孙儿。” 听出这话似乎有些不对,秦婉蹙紧了眉。不必说,瑞安郡王府这样快就要给秦姝物色夫婿,势必是因为夏竟成。瑞安郡王认定夏竟成是个登徒浪子,想要占自家女孩儿便宜,只怕是这厮有了什么动作,这才惹得瑞安郡王要赶紧嫁了女儿。 虽知道这层缘故,但秦婉也不好说出来。夏竟成那模样的确会让人觉得孟浪非常,再加上秦仪煽风点火,让瑞安郡王有了个先入为主的错误观念。想想太后当年如何针对卫珩,就不难明白这些位高权重的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想法的。 一时静默无话,秦婉被太后引到身边,笑着指宋夷光说:“夷光可都有孩子了,婉儿倒是什么时候要孩子?” 秦婉脸上一红,低声道:“婉儿还不急。”纵然想要给卫珩生孩子,但现下的两人世界,倒也是很好。 “可要早些让皇祖母抱上重孙呀。”太后笑盈盈的拍着孙女儿的手,又见她虽是化过妆,但眼下有一层乌青,也是心知肚明,“卫珩可要多多怜惜你身子才是,年轻人难免不知轻重了。” 秦婉轻轻点头,双颊顿时漫出红晕来,惹得太后轻笑不止。 一直待到了将近午时,众人才从宫里出去。秦婉和宋夷光落在后面咬耳朵,说了几句之后,两人相视一笑,忙上前追上了瑞安郡王妃的脚步,说是想要一起去瑞安郡王府。 两人都是乖巧的姑娘,瑞安郡王妃纵然顾忌着两人夫婿都和夏竟成交好,但也并未说甚。一起到瑞安郡王府后,王妃笑道:“王爷呢?” 下人忙回答:“三殿下过来了,两位爷正在书房里说话呢。” 对于秦仪,秦婉是半点好感都没有,蹙了蹙眉,但也不便说甚。王妃说了不多时的话,就领了两人去找秦姝。 院子很是小巧别致,院落种满了红梅,纵然蒙上了一层雪,但仿佛折子戏里面的林中小屋。王妃敲了敲门:“小姝,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来与你说说话。” 屋中地龙烧得很暖,两人一进去就脱了斗篷。王妃叹了一声,就说让三人好好玩,自行去了。秦姝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小脸瘦了不少,憔悴得一双大眼睛更大了。宋夷光低呼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秦姝面露委屈,眼泪潸然而下,半晌不曾说出什么来。 她哭得伤心,好一会儿才说出什么缘故来。原来那日在望北楼,她应承夏竟成之后,觉得自己也该劝说瑞安郡王。然而她素来是乖女孩儿,与瑞安郡王一说,就被父亲认定是夏竟成教唆的,这些日子一直将她关在院子里,哪里也不许去。 “前些日子他来过的,”秦姝哭出了一个鼻涕泡,又赶紧擦去,“结果被父王乱棍打了出去,谁也没有告诉我他好不好……这话传到夏将军耳朵里,他又要被打了。” 她越说越伤心,让两人于心不忍。瑞安郡王是个拧性子,认定的事很难改了主意。两人相视一眼,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更何况,看瑞安郡王妃的意思,是铁了心要给秦姝择婿了。秦姝是个乖乖女,只怕也反抗不得。 这样想着,两人便觉得头都大了。秦姝啜泣了几声,又望着秦婉:“和宁姐姐替我告诉他,若是、若是……” “没有那些若是。”秦婉低声道,“小姝,若是你都放弃了,夏表哥再有能耐也无济于事,事儿还不到那个地步,你别担心太过了。” 话虽如此,但现在来看,瑞安郡王似乎对秦仪很是信任,保不齐这厮又在瑞安郡王跟前说些有的没的,到时候夏竟成愈发被动,秦姝怕也扛不住来自强势父亲的高压。 如斯想着,秦婉便陷入了沉思,若真要让两人得以相守,只怕还需要太多努力了。 安慰了秦姝几句,秦婉和宋夷光就要走,秦姝得了首肯,将两人送出王府,偏巧秦仪也从府上出来,见了三人立在马车前,故意冷笑道:“姝妹妹今日竟然都出得王府了。” 本就是个腼腆姑娘,加上夏竟成调戏她的话是秦仪转述给瑞安郡王的,是以秦姝有些惧怕这个族兄。她本能的向秦婉、宋夷光身后缩了缩,秦仪大笑道:“我又不会吃了姝妹妹,何必如此惧怕?”说到这里,他又笑道,“今日那登徒子又登堂入室来了,可惜给瑞安王叔令打了出去,现下只怕灰溜溜的回去了。依着我看,这些混账小子真以为我天家的女儿那样容易娶到?”他一面说,一面望向了秦婉,“倒是有些人,也不该自甘堕落,去跟没能耐的破落户在一起,这世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倒是白白将天家也给辱没了。” 他指桑骂槐,宋夷光立时大怒,秦婉生怕她气坏了身子,那你拉了她一把,淡淡说:“三哥哥别忘了,你的亲妹妹不就因为迷恋这个没能耐的破落户,现下都被皇伯父关在宫中不得出呢。”她一面说,一面笑得恶意,“可不知道,到死能不能出来呢。” 秦仪神色顿变,咬了咬牙。他四公主被关在宫里,他想想都引以为恨,越想越怒的秦仪握了握拳,还是压住了自己的脾气,轻轻一笑:“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勇,我只知道,姝妹妹再想学你离经叛道,却是万万不能。瑞安王叔怎能将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不知廉耻的色中饿鬼?” 秦姝白了脸,争了一句:“他不是色鬼!” “对你妄行逼奸之事,还不是色鬼?”秦仪抿唇一笑,“你自甘堕落喜欢上他了?秦家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儿,委实是奇耻大辱!” “都是你在父王跟前胡言乱语!”秦姝气得浑身乱颤,纵然两人初识的确闹了些不愉快,但夏竟成待她很好,连动手动脚都不曾,何来逼奸二字! 秦仪笑道:“我是关心姝妹妹而已。”自有人将马牵了出来,他一面笑,一面下阶梯要上马。见秦姝给气得金豆子都出来了,宋夷光撇了撇嘴,当即冲上去在秦仪屁股上狠狠一踹。秦仪本是要下阶梯,被这一脚踹到屁股,险些跪在雪地上。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秦仪怒目而视,宋夷光冷笑道:“踹就踹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就只会欺负自家妹妹的人,你要有胆子,让人来杀我呀。”她一面说一面拉了秦婉,“阿婉你记好了,要是我有半点不妥,定然是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做的。” 秦仪脸色顿青,宋夷光怀有身孕,加上秦婉和夏昭华遇刺的事还未完全揭过,但凡宋夷光出些岔子,这事儿可就再也干净不了了。 他脸色越发难看,秦姝破涕为笑,秦婉也只笑不语。一时间,秦仪愈发恼怒,拳头都捏出了声响,但还是不敢在瑞安郡王府跟前跟三个女子过不去,气得他连身上的雪珠子也没拍,径直上马走了。 秦婉本是好笑,旋即又想到自己险些遇刺的事,眼珠一转,向两人辞别后,上了马车:“跟上去,别给他发现了。” 114 勾结 从瑞安郡王府离开, 秦仪便是一路策马离去。今日腊八, 京中不少人都出来, 加之年事将近, 不少人都开始采办年货,是以街上人很多。紫苏得了秦婉的话,亦步亦趋的跟在秦仪身后,一路进了城中,却见秦仪下马,进了人群之中, 不多时, 竟然不见了踪影。 牵着马本就是大目标,他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紫苏顿时瞪大了双眼,在人群中惊惶的找着秦仪,但今日人实在多, 她找了好一阵子, 也不曾见到。生怕自己被人冲倒,紫苏忙不迭的退到街沿,站在高处想要找到秦仪, 奈何也是杯水车薪。 秦仪就像是在人群之中蒸发了一样, 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她暗自焦急,这神色被混在人群之中的秦仪尽收眼底, 嘴角冷笑连连。往日他以为仰仗着温一枫相助,必然能够如愿登上大宝, 但不想,温一枫竟然在关键的时候舍弃了他,转投入秦桓麾下,这一切让秦仪深以为恨,纵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只能灰溜溜的去了豫州,后来听说温一枫事败被皇帝赐死,他心里欢喜得要命,所有背叛他的,都要死! 他这次回来,本来就是为了皇位才回来的,他也再不是往日那个行事不后果的三皇子了,他如今心思缜密,要做到的事,自然就都要做到,秦桓的太子之位,他势必要夺过来。 他知道秦婉命人跟着自己,而且不用想,此人定然是紫苏。杜若是个天真性子,若是让她跟着,保不齐生出什么事来,而相对而言更有主意的紫苏就是当仁不让的选择。他故意下马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而后将马的缰绳解了。这马是认识回府的路的,所以秦仪并不担心,而放了马之后,秦仪就混在了人群之中,看着紫苏面露焦急之色,一时心中十分畅快。 秦婉一直以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他就要让秦婉好好看看,到底是谁蠢! 与宋夷光等人多说了一会儿话,秦婉回卫家的时候,已然是午时了。有些下人来回话,又取了账本给秦婉对,待料理完这些事,已然临近未时。令紫苏布菜后,秦婉笑道:“被他发现了?” 紫苏轻轻的点了点头,取了碗筷放在秦婉跟前:“出了瑞安郡王府所在的街不久,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看了好久,也没能找到。”她说到这里,面露懊恼之色,“是我办事不力。” “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别说你,就是太子哥哥都找不到他的漏子。”秦婉并不苛责紫苏,摆了碗筷后,她坐在椅子上等卫珩回来,外面有人笑道,“杜若姑娘回来了。”尚未说完,杜若便进了来,她似乎跑动过,额上渗了一层薄汗出来,一进门就笑起来:“咱们家郡主真厉害,三殿下果然甩掉了紫苏之后就不再设防,连我跟着他也没能发现,我可是瞧着真真的,一点也不含糊。” 得了肯定,秦婉顿时笑了起来。秦仪和往日有了质的变化,但他骨子里的劣根性并没有改变,譬如他是个自大而且嚣张的人。秦婉身边两个侍女,相熟的人都知道紫苏心思细些,也更为秦婉所倚仗,而杜若性子大大咧咧,若有要紧的事,秦婉大多不会吩咐她去做。正因为如此,秦婉才会先让紫苏去跟着秦仪,她知道秦仪必然会发觉,而后沾沾自喜,以为将秦婉的心思全给看破了,然而杜若则是作为伏兵,代替紫苏继续跟着秦仪。 可惜这位三殿下,沾沾自喜之余,就势必不会再设防了。 本是无比简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计,但秦仪势必没有注意到,否则杜若现下也就不会这样高兴了。半坐在绣墩上,杜若笑着向秦婉说道:“我今日瞧着三殿下甩了紫苏,又将马给放了回去,自己混在了人群之中。后来紫苏站在街沿张望了一阵,也就回去了。而三殿下立时动了起来,独自一人步行去了望北楼。说来好笑,以三殿下的身份,出入望北楼并不奇怪,但望北楼大多是友人之间聚会,他独自一人去,就很是奇怪了,我觉得有些不对,多站了一会儿,这才误了些时候。” 紫苏和秦婉相视一眼,双双问道:“你当真想了这样多?” 给两人齐齐质疑,杜若眨了眨眼,很是莫名其妙:“自然是真的想了这样多。”半晌后,又意识到两人是在笑话自己,忙叫道,“大奶奶和紫苏都欺负人,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傻傻的,好似今日好容易聪明了一回,还要给你二人欺负。” 见她恼了,秦婉和紫苏忙给她赔不是,杜若小嘴都快撅上天了,沉闷的说道:“我站了一会儿,本就临近午时,望北楼往来之人也甚多,但除了三殿下外,只有一人是独自去的。”她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是咱们家二爷。” 秋日之时,卫琰一句“大哥去了青楼”给自己惹来无妄之灾,不仅给卫珩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还被一脚踹进了水池之中,接连卧病一月才渐渐痊愈。为着这件事,卫家二夫人想找卫珩闹一场,却被秦婉告知,说是若是执意要闹,就滚出卫家去,二房这才消停了下来。 只是这卫琰和秦仪……暗自想到前世,卫珩和卫家决裂之后,也就再也没有回过卫家,秦婉也不再关心这一帮子人,只是后来听说二房似是飞黄腾达了,至于为什么飞黄腾达,秦婉并不知道。 若说是勾结上了时为储君的秦仪,又有什么不可能? 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的秦婉咬了咬下唇,顺口问道:“他二人是一路的?” 杜若脸儿顿时一白,摇头苦笑:“望北楼的规矩,大奶奶知道的。” 作为京中达官显贵出入的场所,望北楼除了菜色好、环境好之外,还有的就是嘴巴紧了,对于客人的信息和**都是保守得很好,绝不会轻易吐露。即便是秦婉亮出郡主的身份都未必能使其开口,更不说杜若一个小丫鬟了。 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为难杜若了,秦婉忙笑道:“是我糊涂了。你今日做得很好,我本还有些不放心你,但如今看来,倒是也放下心来了,你已然和紫苏一样,能够独当一面了。” 顿时十分得意的杜若鼻子挺得高高的,立时笑道:“这个自然,我不敢丢了大奶奶的脸。” 她极为卖乖,让秦婉笑盈盈的赏了她一碟玫瑰糖馒头。杜若爱甜的,暂且告了假回屋,秦婉也由得她去了。待她一去,秦婉还是叹了一声:“杜若如今虽灵性了许多,但到底要多多历练,有些事儿还是得你去。”她说到这里,语气艰涩,“自我嫁入卫家以来,与卫琰相关的所有事,除夕以前,都务必交给我。” 若杜若今日所见非虚,那先后独自一人出现在望北楼的秦仪和卫琰未必没有关系,倘使这两人真的有关,那么这分家之事,更是越快越好了——秦仪如今行事缜密,又恨秦婉入骨,若二房真的与他沆瀣一气,岂非祸起萧墙、引狼入室? 紫苏应了一声,正待打定主意去整理,忽的见卫珩打了帘子进来,忙退了出去他脸色些许阴沉,一看就知道十分不豫,秦婉笑得格外乖巧,起身给他盛饭,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真的饿了。” 她正盛饭,忽的被卫珩从身后抱住,他似是有些委屈,紧紧搂着秦婉的腰:“婉婉……” “怎么了?”秦婉以为他当差时受了委屈,忙问道,他声音低低的,将脸儿埋入了她颈窝,“是我好,还是卫琰好?” 被他这话弄得一懵,秦婉脱口道:“自是你更好。” 卫珩这才稍稍满意,将她转过来结结实实一顿吻后,才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捧了她的小脸:“既是我好,那婉婉方才,作甚要紫苏去打听卫琰的事?婉婉连对我都未曾这样上心过。” 秦婉不免好笑,见他眸子里净是酸意,忙撒娇似的轻蹭他胸口:“你的事,我都一一记在心中呢,岂需要打听?” 一席话让卫珩顿时笑了起来,旋即不由分说将秦婉抱上了床,她手里还拿着一只空碗,显得十分滑稽。卫珩笑盈盈的将她手中空碗放下,自己抚上她的唇,低声笑道:“婉婉这小嘴好甜,让珩哥哥尝尝?”他浅啄她的唇瓣,大手游移在她小腹,秦婉顿时尴尬,来不及挣扎,卫珩又抱了她起身:“还没有吃饭呢。” 将她抱在桌前坐定,秦婉胃口小,吃了一些就不再吃了,只是含笑看着卫珩,将今日的事告知他。听罢这话,卫珩低声道:“婉婉怀疑卫琰和秦仪有所勾结?” “防人之心不可无,况且两人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是巧合还是必然谁都不知道。”秦婉给他盛了一碗汤放下,“况且你也知道,秦仪恨我入骨,为了除掉我,未必不会想法子下手。”她说到这里,神色愈发平静,抿了一口汤,“卫琰与你我二人都有梁子,若真的向秦仪投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卫珩一时无话,他自小就和二房不亲近,也知道二房众人本就是不能深交之人。他们太过势利,也贪恋权势。加上如今梁子也结下了,以他们的心性而言,未必不会闹出什么来。 “我知道了,待父亲风寒痊愈,我便去向父亲说明。”卫珩笑道,想到秦仪那厮,他就想几拳打死他,身为一个男人,竟然没事总与妹妹过不去,何等不知耻,更不说他三番四次想要婉婉的性命…… 秦婉乖巧的颔首称是,待吃过中饭,两人结伴去了卫老将军院中。前些日子天气忽的变冷,卫老将军害了风寒,如今还卧病在床。 屋中银吊子里煮着药,正咕噜噜响着,屋中弥漫着药香,地龙烧得很暖,床上时不时发出的咳声听来让人难受。 两人齐齐到了卫老将军床前,秦婉是儿媳妇,到底要避嫌,问贴身伺候卫老将军的人:“今日可吃药了?” “已然吃过了,”那人回答,“老爷今日精神好了一些,多吃了半碗饭,又吃了两块点心。” 秦婉这才放心,到了卫老将军床前,这才低声道:“爹爹可感觉好些了?” 卫老将军正与卫珩说话,听了秦婉的声音,笑道:“好多了,每一日吃了你命人送来的琼玉膏,夜间也不那么咳了。”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咳了几声,卫珩忙给父亲抚背:“这些日子,父亲还是好好将息,一切有我与婉婉呢。” 秦婉也附和称是,卫老将军好容易止住了咳声:“你是最好不过的,珩儿还要多仰仗你照顾。” 秦婉是天潢贵胄,本来嫁到卫家就是下嫁,还将卫家打理得这样好。卫老将军看在眼里,也明白若非真心喜欢卫珩,绝不会做到如此。 “爹爹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秦婉笑得很乖,又望了卫珩一眼,后者神色温柔,握了她的小手,“咱们是一家人。” 又有下人过来回话,秦婉自行先出去,独留了父子二人。卫老将军长叹一声:“你能娶到郡主这样的女子,是你的造化,你娘九泉之下也会很高兴的。女孩儿都是矜娇,我方才见她眼下藏不住的乌青,珩儿夜里也别闹狠了,多疼她些。” 被父亲点破,卫珩脸有些发烫,旋即颔首称是。卫老将军这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儿子几句,待秦婉回来,才笑盈盈的揽了秦婉要回去,后者不明所以,还是顺从的回去了。因卫珩下午还要当差,秦婉只让他睡一会儿再走。他枕在秦婉身边,笑道:“婉婉嫁给我,开心吗?” “我自然是开心的。”秦婉笑道,“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况且还有这家业,你疼我爱我,我怎会不开心?” “开心就好,我唯愿你日日都开心。”伸手将秦婉抱在怀里,卫珩低声道,“我如今……还是有些委屈了你。” “怎会委屈?”秦婉笑道,“等你来日成了武状元,不就不委屈了?” 卫珩顿时笑弯了眉眼:“你这鬼机灵丫头。” 115 中邪 腊月之后, 随着年关将至, 各府上开始操办年事, 渐渐也就忙碌起来。卫家当然也不例外, 今年秦婉将掌家权收在了手中,年事也一应由她操办。卫家纵然不比雍王府家大业大,但三房人零零总总到底有一些事要做,加在一起也着实不轻松。 自腊月二十三小年之后,皇帝行了封笔仪,意味着朝臣直到正月初一都有这一场年假, 卫珩好容易得了假, 喜滋滋的待在府上陪秦婉。 这日他才打了拳,回屋取了干爽的衣物就要去洗澡, 抬眼却见秦婉将自己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就这样瞧着他。卫珩微微一怔, 旋即搁了衣裳坐下,大掌抚着她的小脸:“我将婉婉弄醒了?” 她素来贪睡,有时到了巳时都起不了身, 这样在辰时醒来的时候很少, 睡眼惺忪的娇俏模样让卫珩看了心里痒痒,俯身就要亲她。秦婉哼哼了两声, 将被子裹得紧紧的:“你坏……不让你亲。” 她才醒来的小奶音听得卫珩心都要化了,又觉得自己身上汗味不雅, 捏了捏她的小脸,自行起身到净房洗去一身汗渍,这才回了房中,见秦婉还裹在被子里,向他勾了勾手指,“珩哥哥,要珩哥哥陪婉婉睡觉。” 她娇娇的撒起娇来,让卫珩浑身舒爽,顺势搂着她躺下:“好,珩哥哥陪婉婉睡觉。”他甫一躺下,秦婉便在他怀里拱了拱,将脸儿贴上他的胸膛。卫珩体温比她高了一些,冬日里尤其喜欢被他抱着,好似拥抱着一个大暖炉。见她哼哼着,卫珩低声一笑,将她朝怀中抱紧了些:“傻丫头。” 枕在卫珩的臂弯中,秦婉很快多了几分睡意,便沉沉的睡去了。待再醒来之时,晨光已然透了进来。她蹭了蹭卫珩的胸膛,听见他呼吸深沉,抬头看去,他鸦羽一样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喉结也轻微浮动着,是不是有几声细微的咕哝声,听得秦婉忽的一笑。悄悄支起身子,张嘴咬在他喉结上。 前世她也总是喜欢做这样的事,卫珩鲜少会在她之后醒来,而但凡有一次她在卫珩之前醒来,定然是会咬卫珩的喉结,来达到自己的小目的。她对着那凸起的小珠子又啃又咬,不多时就听得卫珩发出低沉的笑声:“婉婉,你愈发的顽皮了?”来不及装睡,秦婉就被卫珩压在了床上,轻轻咬着她的小嘴。 两人闹了一会儿,就起身了,如今已然是巳时,草草吃了早饭,两人也就往卫老将军的院子里去了。卫老将军如今年岁大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前些日子害了风寒之症,至今未曾痊愈,咳疾还有渐渐加重的趋势,吃了无数药也不管用。 见卫珩和秦婉并肩而来,卫老将军神色有些惨淡,接连卧病好些日子,好好一个人都给病空了。他颇有些歉意:“自我病后,倒是累了婉儿,日日过来照料于我。可惜我这把老骨头又很是不争气,让婉儿废了心,琼玉膏吃了多少也不见效。” “爹爹这话可就是跟婉儿生分了。”见卫老将军似有些自怨自艾,秦婉忙出言安慰道,“这世上哪有父亲病了,做小的无动于衷的?那样不说爹爹,就连我自己也容不得自己了。况琼玉膏算是什么,若能让爹爹痊愈,即便是丹参肉桂也是消耗得起,又何必心疼这一些?” 话虽如此,但卫老将军这一番病症的确是太久了,眼看着即将过年,若是正月初一还害着病,到底没什么好彩头。况且上了年岁的人,再这样病下去,不说旁的什么,身子也受不住。 自有下人端了药来,卫珩忙接过了,细细吹凉了再送到卫老将军唇边,吃了半碗药,卫老将军又咳了好几声,秦婉忙端了痰盒奉到他面前。卫老将军捋顺了呼吸,笑道:“如此佳儿佳媳,老天待我卫家不薄。”他说到这里,笑得愈发大了,“你二人倒也莫怨我嘴碎,可要趁早给卫家多添些人丁啊。” 一听这话,秦婉脸色顿时一红,旋即抿唇只笑不语。前世听闻柳穆清死讯,她当时就小产了,醒来后哭得肝肠寸断,但孩子再也不能回来了。在前世即将死去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是那样的遗憾,遗憾不能为卫珩生下一子半女来。 卫珩神色如常,笑道:“儿子还不急,况婉婉身子不算顶好,顺其自然就好。” 望了秦婉一眼,她看来的确有些不足,更像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女子生孩子是极伤元气和根本的事,卫珩怜惜她的身子,这当然是应该的。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卫老将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模样,好似连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一般,一张脸顿时面红耳赤,吓得秦婉忙捧了痰盒。只是卫老将军不知是何缘故,脸上越来越红,连呼吸都能听见喉咙里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好似随时都要窒息了,秦婉尖声叫道:“不好,痰涌上来了!”但那一瞬间,卫老将军呼吸急促非常,还迷糊的神色忽的清明起来,虎目圆睁,顿时伸手便向着秦婉的脖子去了,喉中嗬嗬直响,颇有几分猛兽的形状:“你这恶鬼——”秦婉顿时大惊,但哪里比得过曾经驰骋沙场的卫老将军,眼看就要给掐住脖子,还是卫珩眼明手快,楼了秦婉向后猛退,撞翻了绣墩。 这一番变故来得太快,秦婉怔怔的看着状似疯癫的卫老将军,方才还好好的有说有笑,不过转瞬,公爹竟然要她的性命?卫老将军的呼吸那样急促,连喘息声都十分的渗人,但随着呼吸,他每一声都拉得很长,因为窒息,脸色也忽红忽白,最后双眼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一番变故来得这样快,屋中立时全震惊了。卫珩咬着牙,他也不明白,父亲怎会忽然袭击婉婉,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要好好对待婉婉,绝不要不怜惜她的身子,方才更是在谈论抱孙子的事,本是一番其乐融融,但好似这一口痰涌上来,父亲整个人都变了,竟然叫婉婉“恶鬼”,还想掐死婉婉? 就好像……中了邪。 他咬着牙,一时也顾不得许多,低头查看过秦婉,见她并无大碍,这才勉强放心,自去床前查看卫老将军。后者已然倒在了床上,早已失去意识,张着嘴奋力呼吸着,但因为痰涌了上来,呼吸声沉闷且透着回音,好像随时都会窒息而亡。 这事闹得太大,大夫早就给请了来,不一会儿,卫家老小便尽数聚了过来,卫三老爷现下有些急切,进来便道:“我方才还来看过大哥,那时还好好儿的,这是怎么了?” 屋中七嘴八舌,一时间颇有些吵闹。卫老将军是正经八百的家主,现下生死未卜,这些人或真有找不到主心骨的,但必然也有浑水摸鱼,想要将水搅浑的。 卫珩脸色铁青,一面担心父亲,一面又怕秦婉今日受了惊吓,只低声对秦婉说:“婉婉今日累了,先回去歇息。” 秦婉怔怔的看了他半晌,旋即笑道:“我没有那样娇弱。”纵然方才的确是被卫老将军的状似疯癫吓到了,但自重生这么多日子以来,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秦婉早已恢复了平静。转头望向了正在吵闹的众人,秦婉微微拔高了声音:“若再要吵闹,就赶紧出去,弄得好似乌眼鸡一般,像什么样子?” 知道这位郡主是个厉害人,众人忙闭嘴,二房和三房的老爷太太也跟着秦婉卫珩进了屋中。卫老将军已然昏了过去,此时正张大了嘴,似是随时都要吊不上气来。大夫神色怔忡的号了脉,转头对众人道:“卫家老爷这病,是痰涌了上来。迷了心智,难免会做出一些疯癫事来。” 卫珩神色惨淡:“可有法子施救?” “尽力而为。”那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道,似乎很没有把握。 刚坐在床前,卫老将军的呼吸声愈发的急促,脸也因为窒息而变红变白。大夫大惊失色,忙吩咐道:“快去端米汤来。”说完便上前去,卫老将军也不知怎了,浑身颤抖起来,脸色忽红忽白,看来十分不对劲。 卫珩心急如焚,死死攥着拳头,到底没发出一点声音来。其他人皆是焦急,不多时,卫老将军声音愈发低迷,呼吸声顿时小下来,连米汤也灌不进去,出得气都远大于进的气。卫珩脸色大变,忙行至床前,低声道:“父亲,父亲……”接连换了几声,卫老将军始终没有反应,脸色更是呈现出死人才有的灰白之色。卫珩顿时大急,单手拧了大夫的衣襟,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救的?!” 他本就是天生神力,现下发了狠,大夫就跟小鸡一样被拎了起来。卫三老爷忙去劝卫珩,卫二老爷一语不发的望着床上的卫老将军,卫三夫人则默默垂泪,唯独卫二夫人面露不忍,低声对秦婉说:“珩哥儿现下焦急,郡主是个有主意的人,别叫大老爷受这罪啊,连我们心里都……” 这话听着好似担心,但实则很不对劲,秦婉冷笑连连,转头看着卫二夫人,冷笑道:“那依二婶子的意思,就是来一副药,将公爹毒死就好了?”见卫二夫人讪讪,秦婉乖巧微笑:“说来……我问二婶意见了吗?” 卫二夫人神色立即苍白,不敢再说话,但心中恨得要死。前些日子卫琰被卫珩暴打,若依着她,定是要让卫珩付出代价来,但怎料秦婉竟说若是再闹就滚出卫家,让卫二夫人恨得要死,但尊卑有别,她实在不敢对秦婉做什么。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三番四次打了自己兄弟,还能全身而退,换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卫二夫人一点没觉得卫琰调戏秦婉不对,只认定是卫珩过火,想要儿子好看。对秦婉和卫珩的愤恨自然就达到了顶峰,若是这俩人死了…… 即便不想,也明白卫二夫人在想什么,秦婉心中冷笑,也不去多管。前世卫二夫人就不是个好的,满心满眼只知道偏心自己所出的两个孩子,然而卫琰和卫苑雅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卫琰视色如命,卫苑雅跋扈娇纵,卫二夫人却不知约束,相比之下,还是不争不抢的三房让秦婉喜欢。 况且,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话,看来是为了卫老将军着想,但其实有没有什么异心,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那头卫珩忽然发狠,让大夫也受了惊吓,惨白着脸色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只能赶紧取了银针来施救。卫珩眼睛都气红了,他自幼丧母,可以说是卫老将军拉扯大的,现下父亲也命悬一线,他如何能够冷静下来。秦婉静默的看着,旋即低声对紫苏说了几句话,后者会意,忙不迭的出去了。 一众人都是焦急,卫老将军的状况却是愈发的坏了,不一会儿,连剧烈起伏的胸膛也再无一点动静,那大夫也唬得额上冷汗涔涔,卫珩眼睛都急红了,当即拎了大夫的衣领,将他扔到了后面,两个做叔叔的生怕他伤心过度做出什么事来,赶紧去拦着。秦婉忙不迭问大夫道:“出了什么事,赶紧说!” 大夫一脸无可奈何:“老爷子怕是、怕是……”他没有说下去,但什么意思大家都知道了。卫二老爷神色哀痛,低声道:“珩哥儿别冲动,大哥既然已经去了,咱们也别再闹腾了,好好料理大哥的身后事。”还未说完,卫珩怒目而视,将卫二老爷唬得连退几步,磕磕巴巴说:“你、你要做什么?我念在大哥去世的份上,你可别没了规矩。” 屋中正闹得厉害,紫苏回来与秦婉附耳说了几句,秦婉忙迎出去。卫珩双拳握得生紧,迎着卫二老爷的目光冷笑:“二叔那点心思当侄儿不知吗?这样多年来,若不是父亲还在,二叔早恨不能将我生吃了。卫家如今落败成如此,二叔都要争来争去,若是往日还有爵位之时,只怕我都等不到现下发身长大了。” 这话诛心得很,卫二老爷脸色顿变,纵然想端着二叔的款,但现下卫珩情绪激动,要真是惹急了眼动起手来,他可受不住卫珩的一下,一时间只能瞪着卫珩不敢说话。卫珩气得要命,但父亲的确气息全无,他只觉得悲凉,几欲落下泪来。 正是悲怆之际,秦婉忙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卫珩眼含热泪,见老者进来,失声叫道:“严先生——” 严先生来得很急,摆手示意卫珩不必再说,在袖袋中取了针囊出来,自行坐到了床边,只号了号脉,就冷笑道:“谁说老爷子死了?”又怒视被卫珩扔开的大夫,冷笑着问道:“这脉象沉细,沉微欲绝,明摆着就是尸厥症,偏你这庸医不知所谓,竟然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老爷子死了,可不知道包含这什么心!” 他一面说,一面取了银针,在卫老将军几处大穴施针,顿时听到一声长长的呼声,严先生忙道:“拿痰盒来。”秦婉忙端了痰盒过去,严先生示意卫珩将其父扶起来,而后在卫老将军背上拍了拍,他立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哇”的一声,吐在了痰盒之中。这口痰一出来,卫老将军脸色渐渐红润,再无方才的异动。 严先生洗了手,这才冷笑看着秦婉:“婉丫头,你们家这大夫,可是愈发的不中用了。尸厥症也敢说是死了,老夫再晚上一会子,你公公可就真的死了。”见卫老将军没事,众人皆是上前来道谢,严先生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说:“哼,婉丫头,老夫可是卖足了你和郑家那老货的脸面,你打算怎样谢老夫?” “只要先生开口,就是天上的星星也摘下来。”秦婉笑道,心中悬着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方才卫老将军病情加重,她就知道要坏事,赶紧让紫苏去请了严先生来。有点头华佗坐镇,想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果然出了岔子,好在严先生来得及时,不然卫老将军的性命…… 严先生立时笑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要星星有什么意思?”旋即望向了卫珩,“只要这小子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整他那好老师一把,也不怨我跑了这一遭。” 还以为父亲必死无疑,卫珩现下总算是松了口气,他方才都急昏了头,浑然忘记还有严先生这前太医院正在。此时浑身都松惬了起来,低声道:“多谢严先生救命之恩。” 严先生摆了摆手,旋即笑道:“将你们家老爷素日里吃的药渣拿来给我瞧瞧,我也好改一改你们的药方。” 秦婉忙命去拿,二房、三房也不好再留,自行去了。秦婉低声道:“公爹这病也着实奇怪,琼玉膏吃了多少,也始终不见用处。”杜若已然捧了药渣回来,严先生接了在手,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才道:“这开药的人,还是有几分能耐,的确是对症下药的,不过……” 秦婉正给卫珩擦脑门上的汗,两人齐齐松了口气,望着对方的目光净是温存。但一听严先生话中转折,卫珩忙握了秦婉的手:“不过什么?” “这药里的天仙子份量未免多了些。”两人如此亲昵,严先生挤了挤眼,有些好笑。两人忙分开,然而两人都不懂药理,一时不明所以,严先生又道:“你俩这小东西当真可气,可知天仙子虽有止咳之效,但却有剧毒?”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色变。这反应才让严先生满意,抚着胡子道:“常言道是药三分毒,份量得当,毒药也能救人。但天仙子本就有毒,这样重的份量,勿怪你家老爷子久病不愈,岂是琼玉膏吃得好的?”他捻了一撮药渣在鼻下闻了闻,“你家老爷子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事?譬如忽然失心疯了。” 两人相视一眼,卫珩艰难开口:“是……方才父亲想掐死婉婉,还说婉婉是恶鬼。” “这就是了。”严先生放了那一撮药渣,低声道,“天仙子不仅有毒,还能致幻,药性累积,谁知道方才看到了什么。这天仙子份量加得很好,若是多一分,你家老爷子就会毒发而亡,做不出病重不治的假象来;若少一分,以他的底子,早就痊愈。这可不像是方才那庸医能做到的。” “严先生的意思,是有高人想要父亲的性命?”卫珩见状,忙问道,严先生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是傻,你就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二房固然是想要父亲的命,但他们怎有能力将药的份量掌握得这样好。除非是……念及此,他转头看向了秦婉,秦婉也是神色肃敛,两人相视一眼,齐齐的陷入了沉默。 除非二房身后有高人相助,而这个高人…… 116 纳妾 将卫老将军安顿下来, 秦婉和卫珩今日也累了, 送走了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