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败 (19)
笑眯眯的引她坐下,低声笑道:“小姝儿,你再久一些就会习惯了。也好叫你知道,卫兄可比我还无赖。” “才没有人比你更无赖呢……”秦姝轻轻说道,夏竟成眯着眼:“小姝儿说什么?再说一次我听听。” “我什么也没说。”秦姝一脸乖巧的回答,夏竟成笑眯眯的,“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无赖,是不是?” 秦姝顿时尴尬:“你听去了,还问我做什么?”他身形高大,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秦姝躲在那一片阴影中,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说:“你不要打我,我往后再不叫你酒鬼了……” “到底是谁跟你说,我要打女孩子的?”夏竟成哭笑不得,伸手摸着她的头发,“小姝儿你听好了,我不会打女孩子,更不会打你。我既然喜欢你,自该好生疼你,这世上谁会对自己未来的夫人动手?” “谁是你未来的夫人。”秦姝啐了他一口,也不说话了。秦婉被卫珩揽着腰,一时挣不开,仰着脸儿望他,轻轻说:“再不撒开,我可就真不嫁了。” 她容色颇美,卫珩看在眼里,十分欢喜,若非当着众人,他定要亲亲她丰润的双唇,也是轻笑说:“待到端阳那日,你若是不嫁,我就是扛也得将你扛进卫家大门。” 他如此无赖,让秦婉哭笑不得。柳穆清等人笑得一脸了然,也不再看两人了。不多时,宋夷光又拉了秦婉和秦姝一起去见夏昭华。 因为上次瑞安郡王提剑要杀夏竟成,让夏竟成被夏将军揍得一月没能下床,秦姝一直不敢见夏家人,生怕他们觉得是自己给夏竟成惹来了无妄之灾。宋夷光笑着宽慰她:“你这心思就是不对,夏家人都是很好的,夏姐姐更是好之又好,我和阿婉都很喜欢她,你别怕,夏姐姐不会将你如何的。” 秦姝将信将疑,跟着秦婉和宋夷光一起进了屋。夏将军夫妻俩还在与夏昭华说话,见三人进来,夏将军忙起身行礼:“见过两位郡主,见过县主。” 作为驰骋沙场多年的悍将,夏将军生得孔武有力、身形高大,秦姝难免有些害怕,相较而言,夏昭华生得娇小,又面善,此时虽然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但还是让人觉得安心。秦婉引了秦姝坐下,这才笑道:“他们外男不便进来,也就不过来了。” 宋夷光嘴巴都快撅上天了:“夏姐姐,你可还好?我一直想着不知是哪个贼人对你们下这样的黑手……”她越说越气,索性自己坐在一旁生闷气,好似昨儿个遇刺的是她一样。 夏昭华笑道:“昨儿个我一脚过去,那人怕也是废定了,现下指不定还怨着我对他下了黑手。”她说到这里,神色又有些怅惘,“这孩子若是保得住固然是最好的,若是保不住,也就罢了……” 她怅然若失,秦婉不免难受:“是我不好,若是多警觉一些……” “和你什么相干?只有千日做贼,并无千日防贼,况你昨儿个也受惊不轻。”夏昭华望着她,“我昨夜昏昏沉沉,听人说你额上的伤怕是要留疤?” “不妨事的。”秦婉低声道,见夏昭华手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心中更是过意不去。秦姝和夏家人都不熟,但昨日的事她也知道,见夏昭华并没有责怪秦婉的意思,一时也放下心来。夏将军和夏夫人相视一眼,双双起身告辞了。夏昭华颔首称是后,这才笑道:“其实有一话,我想与郡主商议一二。我如今需要静养,郡主五月就要出嫁,偌大的王府,府上的人的嚼谷,自然都是要人管着的。是以我想了想,想向郡主借了老妈妈来管事。老妈妈是先王妃身边的老人了,对于府上的事儿都是门清,比我还好些,多年以来颇有积威,管住下面应该是不妨事的。” 秦婉沉吟片刻:“母亲不如让自己的陪嫁侍女代为管照。”并非是秦婉推脱,而是老妈妈到底是母妃的奶娘,夏昭华虽然不在意,但下面的人未必会这样想。加上夏昭华如今胎位不稳,一旦让人觉得她失了雍王的心,难保这些刁奴不会趁机闹出什么事来。 “你不必担心我。”夏昭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我既然主动提出来,自然是想好了自己的退路。若是因为掌事的不是我,下面就敢怠慢我的话,这一屋子奴才换了也是不要紧的。况且老妈妈先跟着先王妃,而后跟着你,比我的侍女更明白府上的事,我是很放心的。”说到这里,她想了想,“不过老妈妈到底身份所限,难保下人不说什么。我一会子向母后与皇嫂上书,求她们派了人来,和老妈妈一起协理府上的事。” 秦婉想了一阵,觉得没什么不妥,也就点头答应了,又差人去知会老妈妈一声。夏昭华笑盈盈的让秦婉领了众人去玩,不多时,众人也都起身告辞,卫珩纵然和秦婉难舍难分,但还是先行回去了。秦婉这才要回自己屋中上药,又小睡了一会子,老妈妈已然领了各处的对牌,回来给秦婉复命,秦婉问道:“去回过母亲了么?” “回过了,王妃说是让好生看顾着就是了。”老妈妈说道,“方才管膳食的掌事太监过来,说是药物食物都给刺客送去了。”说到这里,她又颇有些感慨,“当日先王妃才殁了,这些人个个偷奸耍滑,做事都拖着。若非郡主恼了,将这些人一一教训了一顿,现下只怕还是唤不动,更不说动作这样快了。” “不过是因为尊卑有别而已。”秦婉笑道,“他们心里未必服我这个黄毛丫头,若非怕我捅到皇祖母和皇伯父那里去,他们才不会管我。”顿了顿,秦婉又嘱咐道:“既然母亲看重,老妈妈万事谨慎一些,若有不能决断的,就去回过父王,如此也免得闹出什么不快来。” “郡主宽心就是。”老妈妈忙应了,又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绣嫁衣,杜若又领了双生子进来,两人一脸苦兮兮的神情,见了秦婉就开哭,把秦婉唬了一跳,忙望向了杜若。后者神情也十分难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在世子和小郡主跟前说溜了嘴,方才哭得跟泪人似的,看得人心酸。” 秦婉闻言,将两人一一抱上了罗汉床,两人包着眼泪,哭哭啼啼的问道:“姐姐,是不是弟弟妹妹要没有了……” “怎会?”秦婉笑着宽慰两人,尽管他俩太小,许是还不明白什么叫做死,但他们能明白,他们期盼已久的弟弟妹妹可能要没有了,这才哭得厉害,“咱们会有很多弟弟妹妹的。” “可是有人说,说夏母妃动了胎气,弟弟妹妹要没有了。”两人哭得可怜,让秦婉满心酸楚,一时也不好说出真相来,两人哭泣着,伤心得要命,秦婉也是无奈,柔声哄着两人,一直待到了申时,两人哭累了,才渐渐睡了过去,秦婉和杜若一人抱了一个,将两人送回去。安置好了两人,秦婉给两人掖好了被子,这才低声道:“若是谁再在阿羽和媛媛跟前说溜了嘴,让他自己去找老妈妈领板子。” 忙了一日,秦婉回到院子里,紫苏正在布菜,炸春卷、喜鹊登梅、杏仁豆腐和野鸡锅子,还有一碟淋了香油的小菜。吃了半碗饭,又尝了一碗素汤,秦婉这才搁了碗筷。紫苏一面撤去一面说:“郡主也要多吃一些才是,玉一样的人儿,太瘦了连嫁衣也撑不起来,岂非不好看?” “若是太丰腴将嫁衣撑破了,这才是滑稽。”秦婉笑道,又借着灯坐在桌前绣嫁衣,此刻天已经全黑了,从窗户望出去,隐隐见到天边发红,像是万盏灯火齐齐聚在了一起一样。秦婉有些诧异,推开窗,空气之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子焦糊味,她急忙起身,听得外面越发响亮的声音,赶紧往火光处去了。 离得越近,越能闻见风中的焦糊味。秦婉神色很是难看,下人们早就发动起来,烈焰灼烧声、泼水声、奔走相告着“走水了”的声音此起彼伏。秦婉立在不远处,已能够感觉到热浪阵阵,不少人齐齐赶来救水,一时之间十分热闹。 此处是关押刺客的院落,素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来,更何况如此重兵把守,现下又不到天干物燥的季节,好端端的怎会忽然烧起来?秦婉又急又气,寻思着难道真如秦桓所言,这王府之中有内应不成? 如此想着,秦婉难免急切,大火足足烧了一个时辰,将不大的院子给烧成了一片废墟。立在不远处,秦婉难免心中着恼,很是憋气。自知看管不力的众侍卫纷纷加入了寻找的行列,很快就在废墟之中发现了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不难想到是这个刺客。 雍王也才从宫里回来不久,一听走水了的事,赶紧赶了过来,见女儿过来了,忙问道:“婉儿,你可还好?” “婉儿没事。”秦婉叹了一声,好容易抓到了一个刺客,主要能让他开口,便能定了秦仪的罪,不必说别的什么,单只豢养死士一条,就足够让皇帝追究于他。 豢养死士,不是为了篡位,是为了什么? 但现在一把火,把什么事都烧没了。 将尸体从废墟之中抬了出来,秦婉到底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觉得胃里反酸,险些吐出来。雍王也觉得恶心,忙领了女儿往一旁去,似是看出了女儿的烦躁,他劝道:“罢了,此次若是找不到幕后主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定然还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秦婉沉吟片刻,低声道:“有能力豢养死士,且能将手伸到亲王府里来,只怕绝不是什么善类。”秦婉深吸了口气,“婉儿以为,咱们王府里怕是有内应。” 雍王也微微色变:“有内应?”若真是有内应,岂不就是将女儿暴露在对方面前吗?加上夏昭华现下动了胎气,若真是一个不妥,孩子保不住不说,还会让夏昭华的身子受到损害。如此想着,他脸色语法难看,“婉儿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若真要证据,那具尸体上定然有些纰漏。”秦婉低声道,“如今又不是天干物燥的季节,好端端的怎会起火?” 陈饮片刻,雍王低声道:“去传仵作来,赶紧验尸!”若王府上真的有内应,那么定要快些将其拔出,否则,自己就是将妻儿置于无比危险的境地了。 秦婉一时静默,很快就有人将仵作带了来。雍王和秦婉坐在厅中等待,不多时,就见其过来,向两人行了一礼:“王爷,郡主,根据小人多年的经验而言,此人应该是死后才被人放火焚烧的。” “你确定?”雍王忙问道,对方道,“是,若是正常烧死,在火中必然挣扎,口鼻中必然有大量黑灰,但此人口鼻干净得很,绝不是被火烧死。至于为何而死……他周身并无外伤,是中毒还是什么,恕小人无能,实在没有能耐看出。” 秦婉抿紧了唇,望向了雍王:“看守那样多人,能让他中毒,若无外应支援,只怕无法做到。父王……” “把看守的侍卫首领传来。”雍王握了握拳,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潜藏着想杀了自己的女儿的人。这里是家,连家里都不能全然信任,那普天之下,可还有容身之所?如此想着,雍王望了一眼秦婉:“婉儿放心,父王一定会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雍王也要变man了~ 前世,姐姐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姐姐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姐姐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电脑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手机请戳:皇后娇宠日记 APP的小天使们请费心点进专栏包养存稿文皇后娇宠日记~下本确定开啦~ 如果能包养欢欢,当然是最好的啦~ 内应 沉吟了片刻, 看着首领太监出去传唤侍卫首领, 秦婉忙问道:“你真的无法验出他是因何而死的?着实不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仵作顿时大惊:“郡主, 若真要知道, 那便只有开膛破肚一种法子,如此不敬鬼神的事,小人、小人着实不敢……” 对于鬼神之说,人人都有敬畏之心,若非重生了一次,秦婉也对此深信不疑。明白仵作的顾虑, 秦婉还是不勉强他了:“罢了, 当我没有说这话就是了。” 生怕秦婉要他开膛破肚,仵作额上冷汗涔涔, 听了秦婉这话,如蒙大赦,擦去额上冷汗, 低声道:“多谢郡主。只是另有一话, 此人除了手指骨折之外,并无外伤,只怕是某些不入流的法子, 譬如下毒……” 父女俩相视一眼, 双双沉默了。若是下毒,那就更说明王府里有内应了。想到会将妻儿暴露在刺客之下, 雍王脑门突突的跳,脸色愈发阴沉, 待侍卫首领一进来,他便怒道:“你们当得好差!这样的事都能轻易发生,本王是如何嘱咐你们的?” 自知看守不力的侍卫首领当即就跪了下去:“臣有罪。”那样多的人,看守着被绑成了粽子的刺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多时里面就升起火焰来,将众人吓得不轻,赶紧要去救火,奈何火势太大,他们进也进不去,自知要被处罚,只求能够轻一些。 雍王素来都是从容的模样,何曾如此盛怒过?王府都变成了是非之地的不安让他一改往日的模样。想到妻儿可能随时都会遭到内应的毒手,雍王拳头上青筋都鼓了起来。秦婉忙劝雍王宽心,问道:“我问你,今日有谁来过?” 侍卫首领道:“来的人不多,除了郡主和卫公子、老妈妈之外,就只有掌膳食的掌事太监和来送干净衣物的锦绣庄下人。” “卫珩几时来的?”雍王忽觉得不对,转头看着女儿,心中忽的有些不满,自己的掌上明珠要被卫家的贼小子偷去了,这贼小子还敢大喇喇的登堂入室? 见自家父王似是有些不满,秦婉抿唇微笑道:“是与两个表哥一起来的。”说到这里,她又甜甜的一笑,“父王且先顾这头。” 雍王“嗯”了一声,只是脸色很不好。秦婉笑得十分乖巧:“他们送来的东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侍卫首领说:“并无什么不妥之处,锦绣庄送来的衣服我等都一一查看过,并没有裹了什么。而掌事太监送来的吃食,他自己也是亲自尝过,不像是有猫腻。” 屋中一时静默,雍王神色愈发难看:“既然是亲自吃过,那就不该有奇怪之处,难道是此人凭空变出来的毒药不成?” 见雍王些许暴躁,秦婉微笑起来:“是你随手拿出来给他吃的,还是他自己取出来吃的?” 没明白怎有这样的话,侍卫首领愣了愣,脱口说:“是他自己拿出来吃的。” “这不就是了?”秦婉成竹在胸的样子,“他是府上的掌事太监,不该不知道我和母亲遇刺的事,更知道府上戒严,尤其是对于刺客的看管。他那背后主使不该不知道一旦刺客开了口,那就回天无力了,这才命人杀他。而从膳食上下毒是最好的法子,你们若都要例行公事检查的话,他当然可以将其中的一些不下毒,以便你们查验的时候,用以他自己蒙混过关。” 听罢这话,雍王神色一凛,旋即道:“去将此人押来,本王要当面审问!”几个侍卫忙不迭过去,不多时就押了一个掌事太监过来,他很是年轻,生得也颇为白净,只是一双手粗糙不堪,一看就知道常年做了粗活的。一进门,他还是十分镇定,打了个千,笑道:“请王爷安,请郡主安。” 雍王现下心中有气,险些暴起,秦婉拉了拉父亲的衣袖,是以父亲不要冲动,自己则徐徐吹开茶末。屋中半晌没有声音,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那掌事太监虽是含笑,但脸上笑容渐渐有些僵硬,显得十分别扭。一直安静了好久,秦婉才淡淡问道:“知道今日作甚叫你来吗?” “奴才不知。”对方笑得十分恭顺,全然看不出有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雍王不免更气,但又觉得与奴才生气跌了自己的份,只能将这股气憋在心里,再气也不能说出来。秦婉盈盈含笑,望着这个掌事太监,笑道:“你倒是颇有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思?” 不想对方格外从容,笑道:“奴才不知郡主所谓何事。” “你不知道什么事?我看你明白得很。”秦婉笑盈盈的看着他,见他神色变了变,也是笑起来,“来人,去搜他屋中的东西,必然有猫腻!” 雍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见女儿说这话,忙道:“没听到郡主的话?还不快去?”自有侍卫将这太监押到耳房去关着,首领太监则带着一众人去搜。秦婉笑眯眯的看着雍王:“父王不必与他置气,仔细气坏了身子,那样才是得不偿失。”说到这里,她乖巧一笑,“此人屋中定然有猫腻,只要找到了证据,婉儿有的是方法让他开口。” 见女儿如此成竹在胸,雍王长叹了一声。自发妻去世,他就发现了女儿和往日诸多不同,这些不同让他这个做爹的觉得有些挫败,但同时,他又对女儿的懂事感到无比欣慰。现在听了女儿说这话,也是叹了一声,旋即低声道:“婉儿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你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应当。” 首领太监不多时就折了回来,手中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奉到了父女俩跟前,侍卫也将掌事太监给推了回来,一见这盒子,后者立时白了脸。首领太监笑道:“这厮藏东西的本事着实不小,将炕下炕洞重新垒过,这盒子就藏在其中,若非随行之人眼尖,怕就让他跑了。”说到这里,首领太监将盒子打开,只见其中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银票,还有几颗浑圆的大珍珠和一方白玉镇纸,看得雍王都微微抽了口气:“你倒是家底儿颇厚。” 依着祖制,大熙的太监大多都是因为家境贫寒或是如何才会做太监,是以他们的地位远低于到了二十五岁还能放出宫的宫女,一切荣宠皆是来自于主子。而这人不过是一个掌事太监,还并非是直接伺候主子的,他都有如此家底,诸如首领太监、老妈妈、紫苏杜若等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人,指不定个个能够富甲一方,何苦再做这不如人的下人活计? 许是不想自己的家底儿竟然会被人给起出来,掌事太监的脸色十分难看,秦婉早就知道此人绝对不干净,顿时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公公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何以你有这样多的银钱?” 杜若清点后,笑道:“回王爷,回郡主,这些银票一共一万两,至于这些珍珠和白玉镇纸,我实在不识货,也不知道是多少。” 秦婉笑道:“看不出你这样有钱,亲王的俸禄也不过如此。”大熙的亲王岁俸不过一万两,这掌事太监就有这样多的银钱,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方才还十分从容的掌事太监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即便他再长出一根舌头来,也是说不清楚为何会有这样多的钱。白着脸,一语不发,他也不敢去看雍王父女俩。秦婉冷笑道:“你既然不说,我来告诉你,你不知投靠了谁,要了对方的银钱,就将毒掺在了吃食之中,给刺客送了去,而后再蓄意纵火!你真以为你干的好事没人知道?” 到底不同于训练有素的死士,掌事太监就是个普通人,即便没有秦婉的后话,有大量来路不明的银钱,仅凭这点,雍王就能以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为由将他杖毙。他只是个太监,有些小权力却毫无根基的太监,仅此而已。 是以给秦婉一诈,他双膝一软,立即跪在了地上。见他跪在地上发抖的模样,秦婉忽的一笑,对雍王使了个眼色。见女儿似是十分得意,雍王也笑起来,旋即又敛去笑意:“还不从实招来!” 掌事太监早就吓得身子都软了,一听雍王的话,好像惊弓之鸟,顿时尖声说:“我没有放火!他不是我烧死的!” 见他一脑门汗还不忘诡辩,秦婉一笑,旋即说:“的确不是你放火烧死的,因为他并不是因火灾而死,而是因为旁的下作原因,或者……”秦婉说到这里,故意不说下去,从容一笑,“你说你这最后见过他的掌事太监摘得干净吗?” 说到这里,她又笑,看着掌事太监瑟瑟发抖。紫苏又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碟如意卷,直捧到掌事太监跟前,秦婉这才笑道:“正好,我刚才问了下人,说是送进去的吃食那刺客并没有吃完,还剩了不少在外面。你既然一口咬定与你无关,那你就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今日一把大火将院子烧成了灰烬,竟然还留有如意卷?雍王很是狐疑的看向女儿,却见她并没有一点可能在说谎的样子。想到这么多日子以来,女儿所显露出来的能力和从容,加之女孩子心细如发,她怕是真的注意到了自己不曾注意到的东西,一时也是放下心来,死死的看着掌事太监。 许是不想秦婉竟要自己吃这个如意卷,掌事太监瞪大了眼睛:“郡主……” 秦婉淡定的吃茶,并不理他,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她放下茶杯,对守在一旁的侍卫首领说:“把他嘴扳开,塞进去。”侍卫首领闻言则去,掌事太监面露惊恐之色,忙不迭要逃,但哪里是孔武有力的侍卫首领的对手,当即被一把擒住,那碟如意卷死死的塞进他嘴里,一点缝隙也不剩,将他噎得面红耳赤,只是嘴巴还被捂住,连吐都吐不出来。 “愿意说了?”秦婉冷笑道,“要不要再吃一些你送去的东西?” 掌事太监给唬得眼泪都出来了,他生得十分白净,模样又秀气,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样子。自有人拿了净桶来,又提了一个食盒进来,他顿时吓软了身子:“郡主,奴才说,奴才全都说了,求郡主给奴才留个全尸。” 见他招认,秦婉微微一笑,旋即望向了父亲,大有些得意之色。雍王轻咳一声:“赶紧说,但凡一个不字,叫你横尸当场!” 掌事太监早就吓昏了头,忙不迭磕头道:“是奴才……在送去的膳食中下了毒,要毒死那个刺客。每一份送去的吃食中,摆在最上层的是奴才刻意放的,都是没毒的,这才能躲了侍卫的检查。” 听得这话,侍卫首领险些飞起一脚踹他,就因为这厮,累得他们一众兄弟全被王爷迁怒,真是杀了他都不足以平息愤怒。 掌事太监缩了缩,噤若寒蝉的样子可怜至极。秦婉问:“谁让你毒杀那个刺客的?又是谁让你放的火?”王府中的太监女官都是殿中省送来的,起先绝对不知会送到哪里去,所以也就没有一早收买的说法,所以此人坏事,必然是最近一二年才有的。 “火不是奴才放的!”掌事太监忙叫道,“至于是谁……先王妃在两年前殁了之后,郡主掌事,率先便罚了奴才在内的好几个太监女官,奴才郁结之下,出了王府吃酒,偏巧遇着一人,相谈甚欢,后来才知是老乡。再后来,他便说,给奴才不少银两,要奴才为他做事。奴才也想过,寻思着看他打扮也不像那样有钱之人,他有一日吃多了酒,奴才才知道,他背后还有一人,只知他称其为主子,至于是谁,奴才果真不知。” 秦婉闻言蹙眉,果然是这厮被自己处罚之后,自觉不服,这才生出异心来。只是两年前的秦仪行事乖张跋扈,且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怎会那时候就开始对雍王府下手?更何况法子如此隐秘?只怕是温一枫高瞻远瞩,早就想把控住雍王府了,这才向秦仪建议。 想通了这一层,秦婉问道:“此次的事……” “是今日早上,那人将奴才请出府去,说要奴才毒杀刺客,又将毒杀的法子教给奴才,奴才贪财,这才……”他说到这里,一时磕头如捣蒜,“求郡主开恩,留奴才全尸。” 秦婉不慌不忙:“那火是如何烧起来的?” 掌事太监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奴才掏空了食盒,在夹层之中放着的火折子,又在其中一个豆饼之中夹了纸条告诉刺客,待他毒发,自行点火,他一身亡,火势也渐渐变大了……” “为了钱,若是对方让你毒杀本王,你也要做?”雍王冷笑道,吓得掌事太监伏在地上不敢说话,“你那老乡的主子是谁!” “奴才不知,奴才真的不知啊!”他高声叫道,“一直都是老乡与奴才说话的,奴才连见也不曾见过他的主子,甚至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押下去,将他的供词画押,关在屋中,谁也不许见,先饿上几顿再说。”秦婉说道,又笑着劝雍王,“父王何必与他置气?岂不埋汰了自己?” 掌事太监哭丧着脸:“奴才已是将死之人……” “谁说你是将死之人?”秦婉冷笑着打断他,看着他的神色愈发不屑,“你不仅卖主求荣,连脑子也一块卖了不成?” 掌事太监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那如意卷——”是了,那火势那样大,怎可能还有吃食留下?只是秦婉说得煞有介事,加上他被发现了不义之财,慌了手脚之下,不经查证,真以为那些如意卷是被他下了毒送去给刺客吃的。 紫苏笑道:“我才命人做出来,生怕热热的引人怀疑,还特意垂到了井中去凉快了一下。” 顿时觉得自己颓败不堪,掌事太监跪在堂中,也不敢哭。秦婉冷笑着让人将他绑出去后,雍王脸色铁青,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这厮真真是可恶至极!” 王府是他的家,现在竟然有人将手伸到他家里来了。今日死的是刺客也就罢了,但明日会不会就是他的妻儿?他素来不甚操心这些事,认为妻子能够做好这些事,但现在若是再不操心,只怕雍王府将永无宁日! 如此想着,雍王当机立断,吩咐首领太监说:“传下去,立即开始查抄府上所有下人的房间,但凡发现大量钱财的,直接绑到本王跟前来。这些奴才,再不管着,怕是要反了天!” 首领太监颔首称是,笑盈盈的下去了。秦婉长叹了一声,心中难免郁结。不得不说,秦仪从豫州回来之后,倒是聪明了不少,竟然还知道杀人灭口了。纵然因为两年前温一枫的部署,但这样一来,证据断了线,想要再把秦仪扳倒,就不比扳倒温一枫来得容易了。 甚至可以说更难!秦仪是皇子,更是重新得了圣心的皇子,若没有确凿证据,一个诽谤皇室中人的罪名就足够让人万劫不复。前世尝过失圣心的滋味,秦婉这辈子绝不会擅动,不然扳不倒秦仪,还让自己失了皇帝的宠爱,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大力码字中~ 送亲 待掌事太监被押下去, 当日就闹出了大事。首领太监依着雍王的话, 立即就对府上展开了查抄, 底下的人尚好, 但中间有些权力的,又有几人没有自己的私库,或是主子赏的,或是为主子采办东西时偷偷瞒下一些,慢慢积少成多而来。好多人说不清缘由,给首领太监尽数绑了, 扔到了雍王跟前去。 雍王这位夫主, 大多时候万事不管,跟佛爷似的, 但自打夏昭华和秦婉遇刺之后,他愈发觉得自己得拿出些气势来,这样才能保护妻儿安危, 是以他是铁了心要将府上好好管教管教, 对于这些人的“再也不敢了”置若罔闻,尽数绑起来,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板子后, 又尽数送回殿中省去了。 太后寿辰当日, 皇帝前脚刚宣布了大赦天下,后脚夏昭华和秦婉就遇刺。岂不是在皇帝脸上抽了个大嘴巴?皇帝自然也是气急, 又见雍王绑了一众人扔回来,顿时更为生气, 当即命人将这些人尽痛打八十大板,削去官位,逐出京中,永不得回京来。女官们尚且好过,但那些内侍若是离了天家,那可就不好过了,个个哭爹喊娘,却不能使皇帝改了意思。 至于那依旧被关在雍王府的掌事太监,在第二日就被秦婉单独传召。领教过和宁郡主厉害的掌事太监一直缩着脖子,也自知死罪难逃,堂中一时静默。秦婉喝了茶,问道:“你那老乡也不问问你事情办成了没有?” 掌事太监老老实实问道:“奴才早在走水那日就知会了他,说是事儿已经做成了。” “你手脚倒是很快。”秦婉冷笑道,听得出几分不屑来,掌事太监立即低下头去,恨不能变成臭虫钻进地底去。见其如此,秦婉说:“想法子从你那位老乡嘴里套出一些消息来,本郡主就饶你一命,若是有一个不字,你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原本眼看着只要那刺客开口,秦仪这次可就死罪难逃了。他今日派人杀自己的亲叔母、亲堂妹,明日就敢杀皇帝和太后。只要拿到确凿证据,那么他再也翻不出什么浪子来。但这一切,全都给眼前这厮毁了,秦婉哪能不气? “郡主……”掌事太监面色沉沉,十分后怕,秦婉冷笑道:“你是冀州人士,家中还有老母和一双弟妹,母亲种田为生,妹妹在当地的大户人家做侍女,很得主母青眼,弟弟还在念学,正好准备今年秋闱。” 她张口就说出自己老家的信息,掌事太监又不是傻子,知道这是要拿自己一家子威胁自己了。秦婉神色十分淡然,乌黑的双眸没有一分不该有的情绪:“你知道我恨你入骨,你若是将功折罪,我自然不会如何,事成之后,还你自由身。但若是你不愿意做……我虽是郡主,但一应份例用度,皆是视为亲王,你那一家子的死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罢了。” “奴才做,奴才做就是了。”掌事太监额上冷汗涔涔,忽的就觉得自己委实是错了,一开始秦婉掌家的时候,他想着这是一个黄毛丫头,一掌家就忙不迭的立威,心中颇有怨言。若是自己没有这份怨言在先,也就不会犯下傻事在后。两年前秦婉就有主意,现在不仅如此,似乎还学会了心狠手辣,自己也就罢了,总归也是个没能耐的阉人,但要是家人给她牵连…… 越想越觉得难受的掌事太监只能闭眼,咬咬牙狠心答应了。 见他配合,秦婉笑起来:“这就是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公年长我许多,该明白这个道理,往后公公还是雍王府的掌事太监,要被礼遇的。”说着,她让人将他扶了起来,“再见到老乡之时,公公可不要说漏嘴了。” 对方重重的点头,秦婉这才命人将他送回去。杜若笑眯了眼睛:“郡主好有气势呀,模样娇滴滴的,说话却这样有分量。” “性命攸关的事,我若再不拿出几分气势来,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秦婉长长的叹了一声,温一枫和秦仪是不一样的,温一枫是毒蛇,善于潜藏人后,冷不丁咬上一口后,他就会出来,将猎物给玩死,享受其中的过程。但秦仪不是,这人更像是疯狗,他想要谁的命,就一点也不会含糊,直接派出人来杀对方,至于如何善后,那也只是以后的事,他不会想那样多。 现在想想,权力真是个好东西,说起来能唬住人,用起来更能唬住人。 如今五月将近,秦婉的嫁衣也添得差不多了,将嫁衣挂在了衣架上,她细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殿中省是花了大工夫的,上面多少纹路都是用金线绣出来的,既华美也贵重。前世她出嫁的时候,甚至连嫁衣都是卫珩为她准备好。说来好笑,她从未见过卫珩,他却好像对自己了如指掌,甚至连她衣裳的尺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静默的想了一会儿前世的事,秦婉转身正待休息一二,鼻尖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她鼻子一酸,眼泪立即涌了出来,捂着鼻子踉跄的退了一步,挂着泪泫然欲泣的样子着实可怜。 进来就见她看着嫁衣不说话,卫珩笑盈盈的挥手令紫苏杜若下去,自己立在秦婉身后,岂料这小丫头忽然转身,自己撞出了眼泪,退开几步,又一脸哀怨的望着他:“你走路不能出些声儿么?” “婉婉怎不说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了?”卫珩笑盈盈的抱她入怀,望着火红的嫁衣,呢喃说,“婉婉是不是想快些嫁给我?是不是想赶紧做我的卫夫人?” “谁想做你的卫夫人?”秦婉瞋了他一眼,微微红了脸,自打皇帝赐婚以来,他就时常来雍王府,他是夏将军的徒弟,又是夏竟成的好友,夏昭华自然疼他,加之秦婉自然也想见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迎面撞上雍王,都是没什么要紧的。 “自然是婉婉。”卫珩笑道,轻咬她的耳垂,“你我就差成亲一步了,我好想知道婉婉的味道……” 热气徐徐喷在秦婉耳根,她面红耳赤,尚且嘴硬道:“上回我与你说,养面首那事儿……”还未说完,就被卫珩打横抱起,放在了罗汉床上,他顺势压了下来,赌气在她双唇间反复啃咬,一直将她小嘴弄肿了,才沉声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若养面首,我把他们全杀了。” “我也想试试翻牌子的感觉……”知道他小孩儿性子犯了,偏偏秦婉觉得可爱得要命,不动声色继续撩拨他,“我想着皇伯父乐在其中,我也想试试……” 四目相对,卫珩眼底忽的闪过精光,轻轻啄着秦婉的双唇:“婉婉想翻牌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他一面说,大手一面蒙上秦婉的双眼,“所有的牌子上面,都只能写我的名字。仅此一个条件,婉婉只要答应,为夫的就随婉婉翻牌子了。” 秦婉顿时哭笑不得,感觉到他的唇舌轻轻落在自己眉心的伤上,一时也是颤了颤:“留了疤,往后就不好看了。”伤口并不深,但秦婉天生体质就是易留疤的,这疤痕浅浅的,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怎会不好看?”卫珩微笑,将她抱到妆镜前坐定,取了妆镜前用来描妆的笔,沿着她眉心的伤慢慢的画。两人贴得近,秦婉细细的看他,纵然眉眼间有些阴郁,但一点也掩不住他俊美的容颜,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比两年前更为英俊了,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的自信,是两年前所不曾有的。看了一会儿,秦婉笑出声:“珩哥哥真好看。” 他手上一顿,复低头亲她:“既然珩哥哥好看,那婉婉就只看珩哥哥。”动作愈发轻柔,笔尖细腻的触感让秦婉痒酥酥的,拉着他的手,半晌不曾说话。这样静默了好久,卫珩这才收了笔,细细端详着秦婉,笑道:“看我的婉婉多美。” 镜中少女容色清丽非常,眉心盛开着一朵红梅,平添了几分妖艳。卫珩画工很好,那朵梅花栩栩如生,甚至连其中的花蕊都能看清,将原本就浅的疤痕给盖得严严实实,秦婉望了一会儿,笑道:“这寿阳公主梅花妆化得真好。” 卫珩笑道:“那我往后日日给婉婉画可好?” 秦婉一笑:“好,怎个不好?” 纵然皇帝下令追查追杀之事,但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秦婉和卫珩的婚事之上,夏昭华虽然身子好上了一些,但到底不能操劳,是以王府之事由老妈妈和宫里派来的人一起掌理。一进入五月,京中各处王公也都纷纷向卫家和雍王府送去了贺礼,往来之人络绎不绝,卫家也好,雍王府也好,都显得忙碌非常。 “你的意思是……你那位老乡不肯出来相见?”刚清点了陪奁,就有人领了掌事太监前来回话,一番话下来,秦婉笑着反问他一句,后者顿时哭丧着脸,一脸诺诺:“是,他不知何故,迟迟不肯出来相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知道了,你回去,为我做事的消息不能走漏了半点出去,不然你知道后果的。”秦婉淡淡的说了一句,掌事太监原以为自己办事不力,定然是要给秦婉大动肝火的重罚一顿,不料这位郡主倒是气定神闲,看不出一点儿恼火来。 这要嫁人做媳妇的姑娘,果然温柔了许多。 自以为聪明的掌事太监千恩万谢了一番,自行下去了。杜若见他走路都带着风儿,只觉得小人得志,撅着嘴问道:“郡主就这样便宜了他?要不是他,咱们现在早就将幕后主使给揪出来了。” “不急,不急。”秦婉摇头,令人将陪奁的清单收好。大熙有说法,六十四抬嫁妆为一整数,称全抬,而雍王是卯足了劲儿,要给女儿争个能耐,足足以一百二十八抬为女儿送嫁,而皇帝和太后更是心疼秦婉,生怕她受了委屈,齐齐开了私库为她添妆,再加上雍王妃留下的嫁妆是秦婉和秦媛两姐妹的,柳家也开了私库来补贴,这嫁妆硬是凑齐了两百抬,礼单都是厚厚的一沓。将礼单搁了,秦婉坐下说,“你也不想想,前些日子送了多少人回殿中省,怎会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对方起疑也实属正常。他既然不动,咱们也不必动,长此以往,必将使其松懈。” 只要能够顺藤摸瓜扳倒秦仪……秦婉握了握拳,想到前世的悲惨,深深地吸了口气。 待到端阳那日,因为今日乃是卫珩与秦婉的大喜之日,是以整个京中都弥漫着一股子喜庆的味道,一早就有交好的人往雍王府和卫家去祝贺了,来往的人都是脸带笑意,看得出喜庆来。雍王府早早的就放了鞭炮,以贺今日的喜事。 秦婉一早就去了相国寺佛光塔,给雍王妃上了一炷香,告诉母妃自己今日就要出嫁了。随后跟着雍王进宫去拜别太后和帝后,接连送走了两个疼爱的女孩儿,太后哪能不伤感的,说了不多时就老泪纵横,只揽着秦婉嘱咐道:“若是卫珩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祖母,祖母非要他付出代价不可。” 见老太太说得如此恨恨,众人皆是笑起来,皇后更是劝道:“母后这话可拐着弯儿骂了好些人,这卫珩过了咱们多少人的眼,谁不称赞一二。他若真是个欺负婉儿的混账,岂不都成了咱们有眼无珠了?” “去,不许来招哀家。”太后到底还是笑出来,揽着秦婉笑道,“往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皇祖母这心里怪舍不得的。多回来看看,卫珩虽好,但哀家可信不过卫家其他人,但凡有人敢蹬鼻子上脸的,直接命人掌嘴,天塌下来,祖母和你伯父给你撑着。” 想到赵王妃卫氏,太后就是一阵膈应,她承认了卫珩,但她可没有承认卫家其他人,若是那些腌臜人敢对婉儿做腌臜事……想到这里,太后深了目光,又抚了抚秦婉的背:“婉儿不要轻易委屈了自己。” 秦婉也在沉思,她想到了前世的事。大熙素来是有这样的习俗的,婚礼都是傍晚或是晚上举行,而那一日的白天,则由女性长辈教导许多关于为人妇之后的礼仪和行事准则。但前世的秦婉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雍王妃早逝,太后被气死,连带着皇后对她也生出厌恨来,孟岚自然更不必说,恨她入骨,肯让她出嫁都是因为不敢轻易得罪卫珩。前世她出嫁那日,白日就那样呆呆的躺在床上,想着会不会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想着卫珩会不会是跟孟岚串通好了的,要将她磋磨至死。 直到被几个粗使婆子抬出王府,她都是忐忑不安,直到卫珩来将她抱进花轿,他出去的时候,还说:“怎的这样轻?你爱吃什么?往后我让厨房日日给你做。”隔着盖头,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秦婉知道,他定然是笑着的。 想到前世的事,她笑了笑,旋即低下头去:“婉儿知道,不会轻易委屈了自己,卫珩他……也不会轻易委屈了婉儿。” 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让雍王来与秦婉说说话,孰料雍王还未张口,眼圈先红了,长叹道:“婉儿好好过日子就好,早些、早些让父王抱上外孙……”眼看这位风流王爷都快落泪了,皇帝忙将弟弟引了出去,笑道:“多嫁几次女儿,你就明白了。” “婉儿是长女,自然和媛媛不一样。”雍王些许哽咽,“阿湄在天之灵,知道婉儿得嫁自己喜欢的男子,也定然会很高兴的。” 对弟弟的秉性十分清楚,皇帝叹了一声,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多有几次就好了。”他子女众多,多了也就不稀罕了,真正放在心上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最为紧张的自然是嫡长子秦桓,而秦仪当然也是要紧,只是这厮时好时不好,让皇帝还是存了心思多观察一二。 并不知兄弟俩说了什么,秦婉只看着父王的背影,心中难免怅惘。前世自己出嫁的时候,父王也已经去世了,自己何等苍凉的被养在雍王府之中,若非孟岚不敢轻易得罪卫珩,只怕自己连最后两年的好日子也不曾过上,如此想着,她颇有些世事无常的感慨。 在太后和皇后跟前听了大半日,吃了半个粽子,一直到了未时,秦婉才跟着雍王回了王府。夏昭华今日留在了府上,正教双生子三字经,前些日子的动了胎气,让她还没有完全复原,腹中孩子已然有六月了,大大的肚子和她娇小身材配起来显得十分不协调。见两人回来,夏昭华笑道:“我说呢,再不回来,我可要派人催催了,若是卫珩以为郡主不嫁了,到时候可还要解释一番。”又亲自引了秦婉去梳妆,雍王欲言又止,被双生子一边一个扯住:“姐姐是不是要嫁给珩哥哥了?那姐姐以后还回来吗?我们还能再见到姐姐吗?” 雍王忙笑道:“自然能的,姐姐只是搬到了珩哥哥家中去住,媛媛和阿羽若是想念姐姐了,还是可以去见她的。” 生怕姐姐出嫁之后就再也不能见到的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喜滋滋的跟上夏昭华和秦婉的脚步,一路往秦婉的闺房去。老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一应物件,赶紧将秦婉扶着坐下,夏昭华亲自执了篦子给她篦头发,又笑道:“你父王心里舍不得你,只是他是男人,要面子,不肯说出来,你往后多和卫珩回来看看他。” 秦婉含笑:“知道了。”又嗫嚅说,“我出嫁之后,烦请母亲多费些心了。”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夏昭华给她挽了一个髻,“新娘子今日要欢欢喜喜的,笑一笑才好看,这样嘟囔着小嘴,给卫珩知道了,还以为娘家人给了你委屈受。”又取了唇脂来给她细细涂上,她本是清丽非常,涂上唇脂之后,顿时添了几分逼人的美艳来。 闺房中动了起来,随着天色渐晚,渐渐显露出几分忙碌来。秦婉没有亲哥哥,是以皇帝指了秦桓和秦仪来送嫁,兄弟俩等在花园之中。天际火烧云十分绚丽,秦桓一身太子朝服,抬眼望着,并不与秦仪说话。 他很了解秦仪,秦仪生性嚣张,秦婉两次遇刺,必然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但这件事比对付温一枫更为棘手,若没有确凿证据而轻举妄动,皇帝就会以为是他对兄弟没有仁爱之心,势必招致不满。只是东宫之位,多少人盯着,一步错步步错,实在不能不瞻前顾后。 站了不多时,府外迎亲队伍的声音渐渐近了,秦桓命内侍总管进去催促一声,后者应下忙去,秦仪则慢吞吞的笑道:“皇兄,你说婉妹妹身子素来不好,这嫁到了卫家去,若是害了什么恶病,暴毙而亡,卫珩指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呢。” 他这话太过恶劣,看着秦桓直笑,后者蹙了蹙眉:“三弟什么意思?” “弟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婉妹妹身子不好,娇滴滴的,要是死了,可怎生是好呀。”秦仪大笑道,让秦桓愈发的气闷:“三弟,你若是再敢对婉儿做什么,可就不是为兄的容不下你了。” “皇兄这是哪里话?”秦仪笑道,“做弟弟的也是疼爱婉妹妹的,皇兄感受不到吗?”他说完了之后,见院门前人影浮动,笑道,“婉妹妹出来了,皇兄且与我去。” 见他大笑着离去,秦桓咬牙望着他背影:“三弟且听好了,若是三弟敢对婉儿如何,休怪为兄容不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我们下章就是拜堂成亲洞房啦~ 严打期间~晋江不开车,微博上……待定哦么么哒~ 108 出嫁 并不知道秦桓和秦仪两兄弟说了什么, 夏昭华和紫苏杜若等人给秦婉梳妆好, 自有嬷嬷们出来请秦桓兄弟二人。依着习俗, 女子出嫁当日是不能下地的, 需要由兄弟背出来,而秦婉没有亲兄,秦羽年龄又太小,是以秦桓这个堂哥便代劳了。 看着秦桓将秦婉背起来,夏昭华还不忘嘱咐道:“太子小心一些,赶紧出去, 别让人等急了。”说到这里, 她轻轻一叹,又转头去与紫苏杜若说话, 纵然不知说了什么,但看三人的神情,应当是在叮嘱什么。秦婉本就不重, 脸儿被盖头遮住, 乖顺的伏在秦桓背上,想到方才秦仪的话,秦桓只觉得心中郁结, 还是不动声色叮嘱妹妹说:“往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行事也多多小心,别大意了。” “知道了。”秦婉轻轻说道, 前世她和秦仪纵然不对盘,但后来自己失势之后, 秦仪也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了。然而这辈子她不曾失势,和秦仪已然势成水火,秦仪甚至连派了两个死士来要她的性命,尽管现在不曾有证据,但秦婉敢笃定,以秦仪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婚后若是再闹出什么来,只怕卫珩和自己都讨不了好。 知道妹妹素来有主意,秦桓叮嘱后也就不再说了,背着她出了院子,雍王立在院门口欲言又止,看着一身喜服伏在秦桓背上的女儿,他愈发心酸,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去,三日后回门,父王再好好与你说说话。” 雍王府外面早已是锣鼓喧天,随着离大门越近,声音是愈发的大了。眼前火红一片,秦婉也看不清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能听见秦桓的脚步声。一直出了雍王府的大门,外面迎亲的队伍见状,已然朗声大笑起來。男人们低沉雄浑的声音让秦婉颤了颤,还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今日迎亲的队伍之中,大多是夏竟成、柳穆清一类的世家子。这些世家子本是看不起卫家人,但卫珩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也赢得了这些人的尊重,纵然如诚国公世子一类的小心眼儿不肯放下所谓“正统世家子”的身份,嫌卫家曾经获罪,不肯与卫珩来往,但大多人可有眼力劲——连皇帝最为钟爱的侄女儿都嫁到卫家去了,难道这位探花郎的前途还不能预见? 秦婉被秦桓背出来的时候,自然让男人们哄堂大笑起来。能让储君背出来,还不能证明和宁郡主的受宠程度?夏竟成等人更是抚掌大笑,若非秦婉脸儿被盖头遮住,只怕要给他们笑得面红耳赤不可。 伏在秦桓背上,秦婉听得外面的声音,也止不住笑意。前世她嫁给卫珩的时候,是被嬷嬷们抬出去了。那是卫珩已然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率领部下将士前来迎亲,她甫一出来,这些沙场上下来的汉子们立时山呼,声音震天。纵然观摩过不少婚礼,但那样气吞山河的迎亲,还着实不曾见过。正满脑子想着前世的事,她身子一空,已然被人从秦桓背上给撕了下来,吓得她惊呼一声,但这声音被迅速的淹没在了男人们的笑声之中:“卫兄,你这可是不厚道。娘家人送新娘子上花轿,你这将郡主表妹给抱了,仔细太子不依!” 一众人纷纷开始起哄,卫珩抱着秦婉,又将她向上举了举:“婉婉别怕。”她身材娇小,喜服略显宽大,颇有些衣袂飘飘的感觉,卫珩抱着她,全然不理身边人的起哄,低笑着哄她:“婉婉,抱着我,听话,抱着我。” “你真没正型。”秦婉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还是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小鸟依人的模样可人至极,卫珩心中欢快,笑得春风得意,又将她抱紧了些,柔声呢喃:“婉婉真乖。”纵然隔着盖头,他都能感觉到她呼吸间带出的清甜味,撩拨得心中痒痒。头上戴着凤冠,秦婉到底有些不便,只在他肩上借了力,听得不少人大笑,一时更为羞赧:“你真坏,应当让太子哥哥送我上花轿的。” “我抱一抱自己的妻子,又有何妨?”卫珩笑道,自有喜娘掀了轿帘,将秦婉抱进去坐定后,他还不忘捏了捏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婉婉又轻又香。” 秦婉脸上一红,低声道:“去你的,不许闹。”正要挣开他的手,外面男子已然开始大笑,“这新郎官是不出来了怎么着?若真是不出来,可就让轿夫将你夫妻二人一起抬回卫府去了。” 卫珩抿出一个笑容来:“罢了,一会子再好好看看婉婉。”说罢,又离了花轿,将轿帘放下,遮得严严实实,这才翻身上马。夏竟成和柳穆清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见卫珩过来,这才故作神秘的拿手肘杵他:“卫兄,是不是偷偷香了郡主表妹一个?” 挨了卫珩一记眼刀,夏竟成还兀自不觉:“如此反应,那就是有这回事了?卫兄倒是个性情中人……” 他故意挑事,卫珩挑着眉头望他,轻描淡写的说:“比起夏兄对瑞安郡王家的小县主穷追猛打的经历,我可不敢称是性情中人。” 夏竟成虽然是个孟浪性子,但嘴上功夫可远不如卫珩,给这样一呛,半晌没说出什么来,过了一会儿才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得,是我自己找事,再不取笑卫兄了。只是我娶小姝儿的时候,定然比你俩更能耐。” 见他说得气势汹汹,柳穆清摇头直笑:“你还是罢了,那小县主脸皮薄,若是惹恼了,仔细不嫁给你了,到时候你就是跪着求谅解,只怕也是不成了。” 迎到了秦婉,队伍自然转回卫家。今日秦婉出嫁,太子秦桓和郡王秦仪都亲自来送嫁,这已然是公主出嫁才有的待遇,更不说她那足足两百抬的嫁妆,就够让人歆羡了。为了表示对于侄女儿的爱重,皇帝今日将御林军都打发来跟着一起送嫁,足以见得对于秦婉的爱护。 一路到了卫家,此处已然张灯结彩。卫家二夫人对于侄儿能娶到天家的郡主这点是又妒又恨,但无奈卫家如今还仰仗卫珩呢,虽然心中不平,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和血吞牙,挂着无比得体的笑容招呼着往来命妇。随着声乐渐近,迎亲队伍渐渐回来,卫老将军忙迎了出来。 自卫夫人去世之后,卫老将军身子就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但儿子能娶到心仪的女子,自然让他很是高兴,连带着脚步都轻盈了许多。喜娘自要搀扶秦婉跨火盆,意为除去晦气,以吉祥如意的运数进来。秦婉还未出得娇子,卫珩便一步上前,钻进去将秦婉抱了出来。卫家门前立着的众人一时哗然,连喜娘都微微变了脸色,想了想,还是不说话,只跟在两人身边,引了卫珩抱着秦婉跨过火盆,也算是礼成。 将此举看在眼里,众人都是发笑,心说这位探花郎往后八成是个妻奴,连跨火盆都不忍心让和宁郡主亲自跨,来日不得宝贝到含着嘴里怕化了才怪。一直进了正堂,卫珩这才将秦婉放下来,喜娘忙不迭上前,让两人各自执了红绸一端。秦婉微微转向了卫珩,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但不用想,这厮定然是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的。 方才她被抱起来的时候,恍惚又想到了前世。前世她体弱,几乎日日卧病在床,走上几步都嫌累。卫珩似乎是知道这一点,也是如今日一样,抱着她跨的火盆,那时还引得在场将士们哄堂大笑,大呼将军是个宠妻如命的人,那时她虽是臊得慌,但心中倒是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甜蜜来。 才在堂中站定,秦桓则代表帝后宣读了贺词,又取了玉佩来分别送与两人,那玉佩一看就知道定然是一对,送与两人的意思不言而喻。待到吉时,自有礼官高唱着主持婚礼,拜过天地之后,自有人送了新人去新房吃合卺酒。 才出了正堂,卫珩又要将秦婉打横抱起,被秦婉按住了手:“卫大人行行好救救命,也让我自己走一走。旁人还以为我是那样娇弱不堪的人,连走上几步也不成。” “我怕婉婉累着。”卫珩低声道,虽然看不见她喜帕之下的容颜,但她穿着喜服的模样就让卫珩心动不已,给喜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开,自行握住秦婉的手,“叫声好听的,不然……” 他这样小孩儿性子,让秦婉好笑不已,还是柔柔的唤道:“珩哥哥,好哥哥,好夫君。”她声音柔婉,那声“夫君”听得卫珩身子都绷紧了,手上微微用力,声音也沉了许多:“好婉婉,再叫一声夫君。” 想到喜娘还在身边,秦婉忸怩不已,他掌心灼热,一时脸上滚烫,娇娇的唤道:“夫君……”即便是前世,她也很少叫他夫君,大多是直呼其名,只因这厮有时候闹起来恰似一个小孩儿。她还记得前世第一次叫他夫君之时,他半晌不曾说话,身子又藏在晦暗之中,显得阴鸷非常,秦婉误以为他不喜欢,忙要改口,就被他又抱又亲,硬是大白日被他抱上了床。若非这厮顾念她身子不好,只怕非要折腾死她。 卫珩浑身都热了起来,将她的小手死死握在手中,牵着她往喜房走去,他脚步很轻,秦婉立在他身边,清晰地听见了他呼吸粗重,微微红了脸。将秦婉牵进了喜房,屋中早就摆了不少诸如白玉送子观音一类的塑像,龙凤金烛早就点了起来,床上铺满了桂圆、莲子,意为早生贵子。卫珩麻利的将桂圆、莲子扫开,露出一片空处来让秦婉坐下,喜娘这才笑道:“请卫大人揭开喜帕,瞧一瞧新婚妻子。” 卫珩坐在秦婉身边,闻言,轻轻的将她的喜帕揭开。她戴着凤冠,眉目如画,眉心画着一朵梅花,双颊好似涂了胭脂一样,丰润的双唇涂了一些唇脂,清丽的容色显得颇有几分逼人的美艳。卫珩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中已然透露出惊艳来:“婉婉好美……” 秦婉也在看他,前世他是见过卫珩穿喜服的样子的,他本就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火红的喜服显得身材愈发颀硕,英俊的面容还有些许前世不曾有的稚气,唇角抿出一个笑容来,一双桃花眼中全是惊艳和温柔,让秦婉十分受用。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气氛一时暧昧起来,喜娘自行捧了两杯酒来:“请卫大人和郡主共饮合卺酒。”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取了一杯,自行吃了半杯后,又交换了酒杯,将剩下的酒吃尽后,这才将酒杯一正一反放置在喜娘捧着的托盘上,意为阴阳合顺之意。 见两人礼成,喜娘微笑道:“还请郡主等候,卫大人请至正堂待客。”说罢,领着屋中伺候的人先行在外面等候。门一关上,卫珩便抱着秦婉躺在床上,大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乖婉婉,再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秦婉酒量本就浅,现下已然上了脸,脸泛春/情的笑道:“好夫君,珩哥哥……”还未说完,就被卫珩吻住,他今日格外用力,将秦婉吻得哼哼不止,好一会子,才气喘吁吁的放开她:“真想不管外面的人了。” 她的唇都被吻肿了,秦婉点他脑门:“你若是不出去,仔细旁人诟病你,你我谁愿意得一个急色荒唐的名头来?” 卫珩愣了片刻,搂着她腰儿贴在自己身上,柔声哄骗说:“这话……原来不止我一人急色。婉婉也想要我?” “胡说!不过是顺着你说罢了。”秦婉胀红了脸儿,前世她和卫珩在大婚当日什么也没做,现下想想,她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被卫珩一哄,脸儿也烫起来,惹得卫珩大笑不止:“小丫头,原来也不是个正经人儿。”他一面说,一面起身,解了秦婉的凤冠,她长发顿时披散下来,看得卫珩直了眼,又压着亲了好久,这才肯起身出去:“我去让小厨房送些吃食进来。” 早就被他吻软了身子,秦婉轻轻“嗯”了一声,旋即低声道:“不要吃醉了,不然自己个儿书房睡去。”卫珩笑盈盈的捏她的脸儿:“他们想要灌醉我,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说到这里,赶紧出去了,堂中不少人在等他出来劝酒。往日闹得最厉害的夏竟成答应过秦姝不再吃酒,也就格外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世家子一个个凑上去灌卫珩酒,笑得格外贼:“就这些文弱小子,可真是不知死活,谁若能灌醉卫兄,我把我一年的俸禄都给他。我敢打赌,一会子这些人就得全趴下,而卫兄至多红脸。” 柳穆清似听非听,只是笑着在人群中找自家娇妻,而宋夷光这位柳少夫人早就跑到喜房里去陪秦婉去了。自申时起到现在,秦婉连口水也没喝,然而身子又金贵,早就饿了,此时正吃米粥,见宋夷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