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败 (9)
他素来只做自己分内的事,分外之事从来不做,这一点,我儿难道不明白?”说罢,陆妃便陷入了沉思,现下四公主被禁足,她也被夺了贵妃之位,秦仪又闹成这样,若再不想个法子出来,秦仪只怕就彻底完蛋了!更不说四公主如今被皇帝厌弃,也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现下陆妃所有的指望都在秦仪身上了。若是秦仪再有个好歹…… 陆妃不敢再想,贴身的大宫女又从外面回来:“娘娘,大事不好了!” 能当上妃子身边的大宫女,行止自然是格外出挑的,能让她如临大敌,想必是有别的缘故。陆妃忙起身问道:“出了什么岔子?” “方才陛下下了旨,要将三殿下派出京中,往豫州去当差。”大宫女摇头说道,“娘娘可要想个法子才是!三日后就要启程去了。” 陆妃脸色顿白:“此事千真万确?” 对方说:“千真万确,我与乾清宫当差的小德子是同乡,这话是他亲口与我说的。” 过了小年之后,便已经是年里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让秦仪往豫州去,分明就是要将他远远地调开,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陆妃苍白着脸色,好半晌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又忙起身:“我去求陛下网开一面……”尚未说完,她的脚步又停下,自言自语道,“不,不能如此,我若去求,陛下势必更为恼恨我儿。”她神色忽的清明起来,道:“拿纸笔来,本宫要给温一枫写信,让他想法子为我儿周旋。” 尽管陆妃的信当日就递到了温一枫手上,但温一枫只是将此事搁置,并回了陆妃一句“圣旨已下,臣无能为力”之后,再不理此事。尽管陆妃气得要死,但她不过是在深宫的一个妇人,陆家仰仗着她,虽也积下几分家底,但和温家相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是以陆妃只能捏着鼻子,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启程往豫州去。 秦仪走后的第二日,便是除夕盛宴。依着规矩,皇帝在重华殿设宴,宴请部分朝臣,皇后和太后则在相邻的明华殿之中宴请命妇和各家的娇小姐们。作为孙女儿,尽管身上有孝,但秦婉还是不得不去应个景儿。 明华殿之中早就长几纵横,除四公主外,其他四个皇女都出席,偏巧最小的五公主才不过一岁,连路也走不稳,身后跟了几个人,生怕小丫头跌了。饶是如此,她迈着小短腿,张开双臂,步履蹒跚的往太后和皇后跟前去,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皇祖母,母后……” 因有四公主不受教在前,太后和皇后都觉得五公主又小又可爱,皇后将她抱起来,其母周采女忙上前说:“皇后娘娘仔细压手,还是不要累着了。” “无碍的,小五还小,本宫和母后都多疼她些,你不必担心。”皇后笑道,周采女也不再推辞,乖觉的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皇后抱了五公主坐下,又取了点心喂她,小丫头虽小,但看来被周采女教得很好,脆脆的蹦了一个“谢”字,又小口咬着点心,模样别提多娴静了。见小妹妹吃得香甜,双生子也仿佛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忙不迭的跑到皇后跟前,水汪汪的眼神早就透露出了想吃点心的意思,将皇后逗得直笑:“这两个小的,好似皇伯娘短了你们什么。” 两人各端了一小碟点心去吃,秦婉好笑不已,只坐在一旁看着众人。宋夷光不多时就过来和她说话,拉着她看了好一会子,这才撅嘴说:“如今年里,成日都是大鱼大肉,吃得好没意思,我都想跟你吃几日清淡菜了。” “若真让你吃,你定然又叫唤。”秦婉含笑说道,“表哥可将聘书给你下了?” 宋夷光脸上一红,忸怩起来:“下了呀……太后娘娘那里存着呢。”又坐到秦婉身边,红着脸儿很是羞赧,“陛下那日还同我玩笑,说要我跟你一日出嫁,然后就被老祖宗给啐了。”她说到这里,又捂嘴笑起来,“太后说,陛下成日出馊主意,要是我俩同一日成亲,那些宾客可不知道去谁那里吃酒。” 她这样乐天无忧的性子,让秦婉很是喜欢。想到太后不待见卫珩,秦婉又有些惆怅了,宋夷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缩着脖子,不知所措的看着秦婉。后者强笑道:“这是怎了?今日除夕呢,别苦着脸。”说到这里,她又拉了宋夷光起身,往太后和皇后跟前去。 这婆媳俩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秦婉屏息凝神去听,隐隐的听见太后对皇后说:“今日有不少贵女在场,我瞧着杨家的姑娘倒是很好,虽然家世比起柳家弱了些,但既然是继妃,也没有越过柳氏的道理,也免得婉儿姐弟吃心。” 这话……秦婉忙望着在场的诸位贵女,今日有不少世家都带了女儿来,这些贵女行止间十分出挑,倒都是十分知礼的彼此说话,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来,太后的意思,就是要在这其中选出一个女子,做自己的继母。 秦婉屏息凝神,寻思着在场诸人到底谁最好,又听皇后低声道:“倒是还有一人,夏将军的妹妹,母后以为如何?” 夏将军的妹妹?秦婉一怔,见坐在最末尾的正是夏昭华,因她年长许多,其他贵女自觉说不到一处,也就只是礼貌性的打招呼罢了。但夏昭华并不为无人理自己而尴尬,反倒是一人怡然自得,十分松快。 “家世虽好,模样也是上乘,只是你也知道,你弟弟惯好风花雪月,唯有柳氏一般温婉大气的人才入得他的眼,夏家的姑娘到底出身武将之家,我怕你弟弟不愿。”太后望了一眼夏昭华,断然拒绝了,“再者,我看夏家的丫头命数不好,也不必再提了。” 皇后颔首称是,两人又嘀嘀咕咕起来。宋夷光离得近,撅着小嘴很不乐意:“太后娘娘作甚不喜欢夏姐姐,我就很喜欢夏姐姐啊。命数之理,那能全信么?说什么命数不好,我命数也不好,不还是跟柳木头很合么?” “如今不全信了,也不知道是谁那日在相国寺里哭鼻子呢。”秦婉笑着啐她,宋夷光顿时脸红,嘴硬说:“那是以前,才不是现在呢。以前的事、以前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秦婉只笑不语,宋夷光则欢天喜地的自行去找夏昭华说话,夏昭华倒也格外健谈,和宋夷光说这话,倒是十分融洽。秦婉只是笑,被皇后拘在身边:“婉儿,夷光几时和夏姑娘这样好了?” 将那日在相国寺的事告诉了皇后,秦婉笑道:“表哥和夷光机缘巧合之下八字相合,也实属难得。夏姑娘那日开解夷光,让她除掉心结,夷光自然记得这份恩德。” 听罢秦婉的话,皇后又看了夏昭华一眼,不免高看了她几分。宋夷光心思纯真,但有时格外拧巴,能三言两语将她劝服,夏昭华也着实能耐。 秦婉自行吃了自己的清淡饮食,又嫌明华殿中闷得慌,也就出门去走走。虽然有些距离,但能够清楚的听到,重华殿中歌舞升平,皇帝和众位朝臣自然还在饮宴。今日除了朝臣之外,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被破格邀请而来,而身为双科解元的卫珩却并未出席,正是因为太后厌弃的缘故。 想到厌弃卫珩的皇祖母,秦婉难免有些伤神,如今柳穆清和宋夷光也只差最后一步,待宋夷光及笄后,两人便可以成亲。但自己和卫珩,似乎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是家事,若是皇祖母不点头,皇伯父和父王都不敢忤逆老人家的意思。 如此想着,秦婉愈发没了主意。皇祖母对于卫家的敌视来自于赵王妃,她记得,赵王妃和卫老将军并非亲兄妹,只是隔了房的堂兄妹。卫老将军给这样一番牵连,委实无辜。 夜色渐渐更浓了,秦婉风寒初愈,太后怜她体弱,也就不让她守岁,命一队御林军将她送回雍王府去。秦婉在马车上睡了半晌,又下了马车,命人烧水沐浴。才换上寝衣,忽的就听见窗外有扑棱棱的振翅声,杜若忙抢过去推开窗,小横在外面“咕咕”直叫,见窗户开了,忙飞了进来,又歇在秦婉肩上,尾羽上下抖动着。 “一只鸽子,还敢歇在郡主肩上,给王爷知道了,将你捉了去煲汤。”杜若笑着骂了小横一句,自己去抓了一把碎玉米来给它吃。秦婉解了小横脚上绑的纸卷,将它,将它放在了桌上:“一会子不要让小横回去了,这样晚了,迷路了难免挨冻。” 紫苏忙去将小横的笼子取来,又将它放了进去,拿到耳房中去了。秦婉慢慢展开纸卷,见其中是卫珩疏狂的字迹——“明晨巳时三刻,望北楼。” 65 初一 大熙之中, 每年的正月初一, 都有游百病的惯例。说是正月初一定要到街上去走走, 将百病都扔在街上, 这样一年都能无病无忧。又因昨儿个收到了卫珩的传书,秦婉起身得很早,给双生子打扮了一下,这才牵着他们上了马车。 今日的京城,可谓是人山人海,叫卖的、杂耍的多不胜数, 还有一些人玩着喷火这项绝技, 博得阵阵喝彩。双生子年岁小,趴在车窗边上可谓是看得目不转睛, 秦婉一手一个拉住他们:“可不要翻下去了。” 今日街上人太多,马车行进十分困难,行了不多时, 秦婉便让车夫在此停住, 自行走路去。好在此处离望北楼已然不远,秦羽和秦媛两人蹦蹦跳跳的被姐姐牵着,眼睛里只看得到点心, 一会子想吃糖葫芦, 一会子想吃枣泥糕,好不开心。秦婉好笑万分, 只让杜若和紫苏去给两人买。自己也吃了一块枣泥糕,觉得味道很好, 就让店家包了一些。紫苏正待给钱,身边忽的伸出一只手来:“别介,姑娘家的钱就别收了,收我的就是了。” 循声看去,对方却是夏竟成。他素来有些纨绔公子的样子,今日也不知附庸什么风雅,这样冷的天,他非要拿一把折扇摇着,扇得冷风阵阵的。 “那就多谢夏公子了。”秦婉体弱,将斗篷拢紧了些,向其道谢。夏竟成笑眯眯的收了折扇,见双生子踮着脚要接枣泥糕,故意逗他们:“你俩这样贪吃,长成了球怎么办?” 两人哪里去管他说什么,忙一叠声的叫着“哥哥”,两人长得就可爱,嘴也乖,夏竟成将枣泥糕给他们,两人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块,脸上都笑出花了。 街上人多,众人这样站着,被撞了好几下,无奈只好到了街沿,夏竟成笑道:“郡主今儿个是到哪里去?” “往望北楼去,马车过不去,我等索性下来走了。”秦婉笑得礼貌,并不说去见谁,夏竟成反倒是抚掌笑起来:“望北楼虽好,我却一辈子不想去了。卫兄上一遭将我灌醉……哎呀,不瞒郡主说,我这辈子从来没吃过那样大的亏,可再也不想去了。” 秦婉笑道:“今日夏公子一人在街上闲逛?”夏竟成素来是个纨绔模样,仿佛其父的英武他从来没有继承到一样,他爱玩爱笑,不像夏将军一样不苟言笑。加之他本就是前世卫珩的好友,是以秦婉也很是喜欢他,并不对他设防。 愣了愣,夏竟成一拍脑门:“坏了!我把姑妈落下了!”又忙不迭的告饶,“郡主且等我一会子,我去找我姑妈。我可不敢得罪她,我宁愿让我爹将我揍得半死,也不愿意犯在她手上。”他说着,忙转身去找夏昭华。 秦婉不明所以,夏昭华看来是个温和的人,怎会让夏竟成这纨绔对她如此服服帖帖?见夏竟成往街上去,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姑娘很好……” “她要是动手了,我可就只有死了!”夏竟成的声音远远的飘来,似是有些不真切。秦婉瞠目结舌,杜若也撇嘴笑道:“又跟吃了猴儿尿一样,再怎么出身将门,夏姑娘娇娇小小一个姑娘家,还跟他动手呢。” 不多时,夏竟成便领着夏昭华过来,夏昭华今日被撇下,脸色稍稍阴郁,但见了秦婉,也是笑起来:“昨儿在明华殿,我见郡主到了,想必身子好上了一些。”她说到这里,又看着秦婉,“郡主似是有些不足之症,这才引得体弱。常言道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还是要多补一些气血才好。” “药吃了不少,也就只能凑合,若是好生将息倒好,若是有些外力作祟,就难了。。”秦婉身子一向算不得顶好,前世又给孟岚一通折腾,底子便败坏了下来,这才会在小产之后半月崩漏不止,最后血崩而亡。 “有好吃的不吃,反倒是要吃药?”夏昭华笑起来,耳边的明珠似是要飞上天去了,“我们女孩儿和他们男人不一样,金贵着呢。多吃些燕窝,也好补一补气血。另者,你可吃过固元膏?” “说是唐朝杨贵妃创的那个?”秦婉听过这个名字,但一直不曾吃过,只因听说是用来养肤,她年岁小,还用不上那个。夏昭华颔首说:“正是,郡主大可以试试,养气血是很好的。” 紫苏忙记了固元膏的事,又说上几句之后,夏氏姑侄便先行告辞了。待他们一走,杜若才叹道:“夏姑娘真是个妙人儿,上一次三言两语就劝了安定郡主回心转意,又替咱们郡主留心着这些补身子的方子。” 秦婉只笑不语,又牵了小嘴里包着枣泥糕的弟弟妹妹往望北楼去了。 因今日人山人海,望北楼在京中本就颇负盛名,是以一楼堂中和二楼包厢走廊都有许多人或站或立,神色都是欢欣,很有新年欢喜的意味。秦婉不知卫珩在何处,四下里寻找,冷不丁被人握住了双肩:“跟我来。” 双生子转头见了卫珩,也不顾小嘴里的枣泥糕还没咽下去,就一齐叫着“珩哥哥”,那向上扑的样子,恨不得挂在卫珩身上才好。卫珩失笑,蹲下身子将两人抱了起来,这才在前方引路,自行往二楼去。 包厢的窗户是临街的,从此处望下去,人头攒动,足以看出今日的京城是何等的热闹。秦婉一面脱了斗篷,一面坐下,秦羽一马当先爬上了姐姐膝上坐定,又指着桌上的点心,紫苏忙拿了小碟子给他装了满满一碟。秦媛自然也不肯示弱,也端着一小碟点心,坐在卫珩膝上吃得十分卖力。 “你俩这样吃,一会子中饭吃是不吃了?”秦婉笑道,嘴角缀着柔婉的笑意,施施然望了卫珩一眼,“今日你们珩哥哥好容易要请咱们吃饭了,你们可别误了。”两人哪里管这些,还是卖力的吃着点心,含糊的说:“姐姐吃……” 秦婉好笑不已,卫珩顺势拿了一块点心喂到她唇边:“即使如此,婉婉也尝一尝?”秦婉微微红了脸,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卫珩则将剩下的半块吃了,见她嘴角留了碎屑,又上前亲在她唇角,舌尖将碎屑卷入口中。湿软的触感让秦婉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挣扎着抽离:“别闹,阿羽和媛媛说溜了嘴可不好。” 话虽如此,但两个小的吃点心吃得正欢腾,才不去管他二人呢。卫珩只是笑,与她十指紧扣:“我很想你。”他知道昨日柳穆清和付华斌都进宫赴宴去了,偏偏他这个解元不能前去,说心中不气是不可能的。但太后的确不待见他,这也是他所无能为力的。 他往日就很羡慕柳穆清,如今也很羡慕柳穆清。往日是羡慕他和婉婉青梅竹马,甚至险些议亲;如今是羡慕他和宋夷光得到了太后的同意,待宋夷光及笄之后,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可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太后对他改变看法,让他和婉婉得以成亲? 他隐隐有些撒娇的意思,秦婉抿唇微笑:“我也想你。”又大惊道,“坏了!东西放在马车上了。”紫苏何等乖觉,一听这话,立马转回去拿东西,约莫去了一顿饭功夫,紫苏才回来,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布包。秦婉忙将布包接过,其中盛着一双护膝。 因儿时贪玩之故,卫珩膝上一直有毛病,一到了湿冷或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膝上便隐隐作痛,为着这件事,秦婉早早地就给他准备了膏药送去。他心知肚明,却也佯作不解:“婉婉给我的,嗯?” 见他明知故问,秦婉也撇嘴笑道:“才不是给你的,是给一个蠢东西的。” 卫珩抿紧了唇,淡淡的望着她,眉眼间阴郁十分,好半晌不曾答话。只以为将他惹恼了,秦婉忙要哄他,他却默默的伸手拿了那双护膝放在身边,淡淡说:“我蠢。” 见他承认得如此没有负担,秦婉笑得肚子疼,让坐在腿上的秦羽转头看了她一眼,指着秦媛说:“我也要坐珩哥哥腿上。”说着就要挤上去,两人你挤我我挤你好不热闹,最后双双滑到了地上,正要吵架,杜若忙递了望北楼新出的点心,两人这才眉开眼笑的坐到一旁去吃点心去了。 待两人一走,卫珩便将秦婉抱到膝上坐定,秦婉顺势攀住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我寻思着我给你的膏药怕是要用尽了,前些日子我害了风寒,夏姑娘送了我一些火蚕绵,我便做了一双护膝,可要好好用,我回头再问太医院正讨一些膏药来。” 尚未说完,她忽的觉得天旋地转,被卫珩压在了软座上。两人离得那样近,他温热的呼吸都能喷薄在脸上,秦婉皮肤起栗,软软的问道:“怎、怎了?” “你这些日子好生顽皮。”卫珩若有若无的亲着她丰润的双唇,“婉婉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秦婉浑身都给他撩拨软了,娇娇的撒起娇来:“卫珩,好卫珩,让我起来……”对上他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子,秦婉忽又觉得没了力气,索性破罐子破摔,双手攀着他的脖子,柔声说:“不知道。” 本是想逗她,岂料她撒了几次娇之后,便破罐子破摔了,卫珩浑身绷紧,呼吸也顿时粗重起来,还是咬牙说:“我是蠢东西,婉婉还那样喜欢,可见婉婉也是小蠢蛋。” 秦婉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辩解,乖顺的样子,好像谁都能欺负一下。她觉得隔着厚厚的衣物,隐隐有硬硬的东西戳着自己的小腹,一时更是羞赧,迎上卫珩发红的俊脸,叫道:“色胚!” 卫珩讪讪的抱她起身,张口想解释,又怕她更是误会。两人一时沉默,双生子根本不知两人怎么了,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不顾满嘴的点心:“姐姐,姐姐。”他俩叫着,要将秦婉拉出去。秦婉瞋了卫珩一眼,后者忙跟上去,一直下了楼出了门,街上人山人海,还有表演喷火的艺人正在杂耍,人群中时不时的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让秦婉都生了心思想要去看一看。见卫珩一直不跟上来,转头,他俊脸通红,神色颇有些羞愧,更不敢去看秦婉。 前世他也是这样,那时秦婉对他心结难除,两人一直没有圆房。有一次秦婉梦魇厉害了,他将秦婉抱到膝上安抚,秦婉本是吓得脸色苍白,但很快脸就红了。因为他那不听话的小兄弟昂首挺胸,就那样抵在她的屁股上。秦婉彼时也是臊得面红耳赤,骂了他一句“色胚”,接下来好几日,卫珩都不敢再抱她,生怕又唐突了她。 直到后来,秦婉发现自己有多贪恋他的怀抱。 是以现下见他讪讪的模样,秦婉心中直笑,待他走近一些后,才轻轻勾着他的衣袖,虽是一语不发,但撒娇的轻摇他的手,纤长的手指又轻轻挠着他的手。卫珩转头看她,她佯作不解,只对卫珩笑得无辜已极,卫珩不动声色的拉了她的手:“婉婉,我……”他实在是说不出口,这话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说出来,都会显得十分唐突,难免让秦婉觉得他轻薄。 秦婉不说话,悄悄与他十指紧扣,半晌后,才低声说:“一会子给我买糖人吃。” “好。”卫珩露出一个笑容来,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低低的说道,“婉婉,我心悦你。” 秦婉含笑点头:“我知道……” 只是话音未落,忽的听人大叫一声:“不好!走水了!”秦婉立时一惊,抬头见方才表演喷火的那处杂耍地已然有火舌升腾,冒出了滚滚浓烟,其中还掺杂着有人的惨叫,秦婉顿时惊骇,忙一边一个扯住双生子:“可别乱跑——”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又上班了啊啊啊啊啊!! QAQ不想上班 者:薄幸欢颜 66 走水 正月初一, 几乎阖京的人都出来游百病了, 街上人山人海, 此处因为喷火的杂耍出了意外, 立时走水。人头攒动之下,秦婉根本拉不住双生子,便被涌动的人群给冲散了。 身后浓烟滚滚,空气中全是浓烈的烟熏味,还有一股子似酸似臭的味道,众人卯足了劲儿想要离开火场, 推搡声、摔倒声、被踩踏的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啼哭声,秦婉愈发心慌, 忙不迭要向弟弟妹妹被人群淹没的地方,奈何人潮涌动,她很快就被冲得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火焰烧灼的臭味越来越重, 吓得人群跑得愈快, 秦婉好似身不由己的浮萍,茫然的随波逐流。人实在太多了,她茫然之下, 被人连推几把, 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在这样的时候,摔倒就意味着几乎没有生还可能了。秦婉闭目等死, 有人将自己接了个满怀:“婉婉,别怕。” 抬眼望去, 卫珩紧抿着唇,英气的眉毛拧了起来,看得出有几分焦虑。他一手圈住秦婉,用身子将她和众人隔开,另一手紧紧护住她的后脑,生怕有人伤到了她。秦婉本是惊骇,但忽然就安心起来,抿出一个笑容:“我不怕。” 在人群之中挤了好一阵子,这才走出人群。空气中都漂浮着些许火焰燃烧后的灰烬,还有人在推搡着,已然有人跌在了地上,但后面的人根本刹不住,甚至从对方身上踩了过去,是以人群之中时时传出惨叫声来。两人一直出了人群,卫珩两人皆是十分狼狈,梳得一丝不苟的长发都有些散乱,秦婉发中的银簪更是不知所踪,长发似乎随时都会散乱。卫珩将她抱到街沿坐定,细细的查过,见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还是不肯放心:“有没有哪里疼?” 秦婉只是摇头,攀着卫珩结实的手臂,望着还在涌动的人群,喃喃道:“媛媛和阿羽……”她声音都在颤抖,这样涌动的人群,别说弟弟妹妹那样小的孩子了,就是成人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她越想越觉得绝望,重生一世,她所希望的,不就是能够守住前世她所希望守住的人么?现在媛媛和阿羽可能被人踩踏致死……他们才三岁! 想到前世,秦婉额上冷汗都渗了出来:“我进去找他们。”说着便要再回人群之中,卫珩紧紧抱着她,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明白她将一双弟妹看得十分重要,当即沉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们。婉婉不要乱跑,我一会子就回来。” 他才要去,那火舌陡然蹿得更高,不知道是引燃了什么,因为这一出,人群中尖叫连连,动得更是快了,不少地方忽的凹陷下去,但很快又被填平,难想到,此刻定然是因为有人跌了下去,后面的人刹不住脚,从此人身上踩了过去。秦婉浑身都在哆嗦,见卫珩要走,忽的就想到了前世,那时他捧着她的脸,笑着说:“乖乖在家等我,在宝宝会叫爹爹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而后转身上马,带着大军离去。 那时候,看着他的背影,秦婉觉得很幸福。可是,她跟宝宝,都没有等到卫珩回来的时候。 “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紧紧的拉住卫珩的衣袖,隐隐有几分哭腔。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守住前世所失去的一切,但弟弟妹妹还是不见了。若是卫珩再有个好歹…… “别怕,我、我不去了。”感觉到她情绪的反常,卫珩只怕她是受打击太大,忙转身将她抱住,“别担心,媛媛和阿羽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而那头,城防营今日本就是高度戒备,得了消息之后,立时赶了过来,守卫们忙不迭的开始维持秩序,方才凌乱的场面稍微得到了控制。但人群中夹杂的呼儿唤女声、哭声此起彼伏。幼小的孩子被踩踏,只怕是活不了的,秦婉一颗心愈发冰凉,掩面垂泪不止。 卫珩咬着牙,今日竟然会因为走水而酿成踩踏事件,是他着实没有想到的。想到那两个小的可能会因此丧命,卫珩也满心焦灼。只将秦婉抱得更紧:“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城防营的介入让场面渐渐得到了控制,方才拥挤杂乱的场面也渐渐恢复秩序。但随着人群的散开,又有不少人哭号起来,地上躺着一些人,或是再也没有动静,或是还有几分微弱的呼吸,他们身上都灰扑扑的,全是脚印。 卫珩焦急的看着街上,并未见到有形似双生子的孩子。怀中的秦婉咬着牙强撑着,但那苍白的脸儿,让卫珩怀疑,若是看到了双生子被踩踏过后的小身子,婉婉定然会支撑不住昏过去的。 时间仿佛静止,秦婉白着脸,一一望向躺在地上的人,尽管披着厚厚的斗篷,她仍然止不住的发冷。就像是前世,孟岚趾高气昂的来了自己跟前,笑盈盈的说:“婉儿,今日表姨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可不要太高兴了。”她顿了顿,“媛媛今日吃错了东西,已然不治身亡了。” 话虽如此,但秦婉知道,必然是这毒妇对妹妹下了毒手。那时候她躺在床上,纵然恨得要死,恨不能活吃了孟岚,但是她被害得体弱,卧病在床,甚至连强撑着坐起来都做不到。 可是现在,媛媛和阿羽还是……她静默不语,眼底泪光浮动,卫珩将她抱在怀里,也不知应该如何安抚她,只能将她抱得更紧。原本热闹的街上悲凉万分,全然没有了节日的喜悦。卫珩心中愧恨难当,今日若非他让婉婉来望北楼,兴许不会遇到这样的事,兴许……他拳头攥得生紧,骨节都因此而发白了。 一片嘈杂之中,他似是听到了带着哭腔的“姐姐”,他素来耳聪目明,忙转头看去,灰头土脸的双生子被夏昭华抱在怀里,正飞快的过来。夏昭华那样娇小的身子,一手一个抱着胖乎乎的双生子不见半点吃力,反倒是健步如飞,让卫珩都怔了。双生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叫了一声“姐姐”,秦婉这次听到了,抬眼见夏昭华抱着两人过来,失而复得的喜悦顿时冲散了方才的悲凉,忙迎上去抱着双生子,两人在姐姐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足以见得方才受到的惊吓。 方才一番拥挤,夏昭华的样子也十分狼狈,连衣裳上的都有显而易见的脚印。将散乱的耳发掖在耳后,对秦婉和卫珩微微一笑。秦婉抱着双生子,对夏昭华满心感激:“多谢夏姑娘了,往后但凡夏姑娘有所需,我雍王府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郡主言重了。”夏昭华含笑道,“世子和二姑娘这样小,任凭是谁也会出手相助的。”方才她被人群挤在其中,又听见有孩子的哭声,她一激灵,忙循声看去,见两个小圆球滚在人群之中,身上都挨了几脚,若是见死不救,只怕非给人踩死不可。夏昭华不带细想,当即将两人抱了起来,如此,也算是救了两个小的一命。 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秦婉难免关切几分:“夏姑娘是不是受伤了?”若是没有跌倒,身上怎可能有脚印?只怕夏昭华方才也被踩了几脚,她是个姑娘家,不知要不要紧。夏昭华笑了笑,脸上却有几分发红:“不妨事儿的,只是方才蹲下身子抱世子和二姑娘的时候,被人挤倒了。我虽给人踩了几脚,但情急之下,推倒了几人,这才起得身来。” “推倒了几人?!”秦婉诧异不已,方才那样多人,人与人之间可谓是一点空隙都没有,更不说夏昭华是跌在地上的,竟然能“推倒了几人”,这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想到第一次见夏昭华时,她为自己和宋夷光送来吃食,竟然独自一人提起那样大的食盒,还有今日,弟弟妹妹都胖乎乎的,抱着一个秦婉都觉得压手,夏昭华竟然能抱着两人健步如飞,可谓是匪夷所思。再有这个娇小的姑娘,对夏竟成的威慑力竟然胜过其父夏将军,桩桩件件联系在一起。 莫非……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夏昭华脸上顿时胀红,她一向进退有度,又是个知礼的,鲜少露出这样的样子来。秦婉也明白她有难言之隐,不再深问,再次谢了夏昭华的救命之恩。因为双生子今日被踩了好几脚,为免他们有什么内伤,秦婉忙要将两人带回去。是以便和夏昭华告别,夏竟成方才被绊倒,虽没挨脚,但鼻子给磕出血了,现下一手捂着鼻子,鲜血涓涓而下,那样子狼狈得要命。 然而这厮还拍着卫珩的肩:“卫兄,我若是因此毁容了可怎生是好?若是卫兄有亲妹妹,可要将她嫁给我。” “我是独子。”卫珩淡淡说道,“我的堂妹,夏兄怕是消受不起,还是不要再想了。” 听他这样说,秦婉不免想到了前世所见,还是淡淡一笑,并不过多言语。 将双生子抱上了马车,秦婉飞快的向夏氏姑侄告别。双生子今日受了惊吓,又被人踩了几脚,累得在姐姐身边睡着了,胖乎乎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秦婉心疼不已,被卫珩拥入怀中,长舒了口气:“好在媛媛和阿羽没事,否则……” 话音未落,秦婉跪在软榻上,反身抱他:“卫珩,我那时好怕。”她怕她守不住弟弟妹妹,她怕这辈子和前世的结局殊途同归。 将她抱在怀里,卫珩柔声道:“傻丫头。”细密的吻落在她耳边和脸颊,“婉婉,我所愿,是你每日都是舒畅的。” 秦婉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儿贴上他的脸。两人肌肤相贴,她的馨香立时将自己包裹住,卫珩身上顿时燥热起来,浑身肌肉也绷紧了,小兄弟也有些苏醒的意思了。想到今日得到的那句“色胚”,卫珩羞得无地自容,下意识将秦婉推开。他虽用力不大,但秦婉本是挂在他身上,登时摔在了软榻上,即便不痛,但也是懵了,神色委屈至极,小眉头微微蹙起,一双翦水秋瞳似是要淌出泪来。 “婉婉,我不是……”见她如此,卫珩立时慌了神,忙要再抱她,后者扭身再不肯让他抱:“我是物件,想扔就扔,想推就推,我再不肯理你了。” 卫珩将她捞住:“婉婉,我错了可好?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婉今日情绪大起大落,本就是一肚子委屈,现下更是使起气来,只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好似一只滑溜溜的泥鳅。一股子邪火从小腹升腾起来,卫珩脸色慢慢变红,生怕伤到秦婉,也不敢用力,只能柔声唤她名字:“婉婉,婉婉……” 好一会子,秦婉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只因小腹又被硬硬的东西戳了戳。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秦婉老实了,卫珩愈发无地自容,讪讪的放开她,坐在软榻上好不尴尬。 一日之中,竟然起了两次反应,让卫珩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憋红了俊脸,他连看也不敢看秦婉了,要不是怕人误会,他现在就能跳车逃出去。正天人交战,那股子馨香忽的靠近了些,一只小手塞进了自己手里,与自己十指紧扣。 她并不看自己,一派神游天外的样子,只是白嫩的小手将他的大手握得愈发紧了。卫珩心中温软一片:“婉婉,我……” “别解释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婉将头枕在他肩上,“故此,你也不必再说了,小、色、鬼。”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昨晚忘记放存稿箱了,崩溃中 刚才又说连不上网。 我:嘤嘤嘤 67 昭华 大年初一乃是万民同庆之日, 却遭了这样的横祸, 实在令人不得不惋惜。原本是因为表演喷火的杂耍人一时失手, 将随身带着的酒壶给引燃了, 立时葬身火海。而这样的惨相,让众人看了去,自然引起了骚乱,这才致使踩踏事件的发生。短短半个时辰,除了被火烧死的杂耍人之外,更有三十余人被踩伤, 其中十人重伤, 更有三人被当场踩死,不可谓不心惊。 皇帝当机立断, 命京兆尹安抚民心,吏部、礼部、户部三部并理此事,尽力为此事善后, 将遇难者厚葬, 受伤者则由朝廷出资诊治。 两个小的险些也变成众人的脚下亡魂,所幸被夏昭华救了,雍王对她十分感激, 亲自登门道谢, 太后更是感念其恩情,赏赐如流水般。受惊之下, 接连几日茶饭不思,胖乎乎的小脸迅速消瘦了下去, 雍王便将一切应酬全推了,每日陪着三个孩子。偏偏双生子此次的确受惊,有时睡着午觉,都能哭着惊醒,让雍王疼得要命,却也无计可施。 这日秦婉喂了两人小半碗粳米粥,两人哭闹着再不肯吃,连素日里最喜欢的点心也不要,只是挂在雍王身上,包着泪花儿的样子看来可怜得很。秦婉心急如焚,奈何两人吃了不少安神的药,并没有什么起色。心上的毛病,是药物不能医治。夏昭华能救了他们的命,但是若是心结不除,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两人。秦婉心中愈发悲凉,却也不敢在雍王跟前露出绝望来,只是静默。 雍王的心并不比女儿好过多少,当日雍王妃撒手人寰,他正在宫中,连妻子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再后来见了孟岚的腌臜模样,让雍王更是心疼亡妻留下来的三个孩子。现在若是媛媛和阿羽有个好歹,他就真的没脸去见阿湄了。 这样想着,雍王心中悲苦一片,还是强笑道:“不吃就不吃了,那父王带你们去花园里走一走好不好?”两人轻轻的点了点头,雍王心中稍霁,将两人放下地,刚要牵两人的小手,他二人忽然又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秦婉忙蹲下身子抱住弟弟妹妹:“父王,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去了,抱到院子里晒一晒太阳就好。” 不想双生子竟然会哭成这样,让雍王眼圈都红了,将两人抱到了院子里,又让人搬了一张软榻来。两小抽抽噎噎不肯住,扒拉在雍王怀里,轻轻的抽泣着。 见平素里爱笑爱玩爱吃的弟弟妹妹成了这样,秦婉心中悲苦,转头擦干净眼角的泪,这才转头强笑着拉弟弟妹妹的手:“阿羽和媛媛要听话,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两人含着哭腔的“嗯”了一声,还是不肯离开雍王的怀抱。雍王将两人抱在怀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院中气氛一时悲凉,首领太监从外面快步而来:“请王爷安,请郡主安。”待起身后,他又笑道,“安定郡主和夏姑娘一道来了,现下正在厅中等候。” 因对双生子有救命之恩,故此雍王府上下并不因为其是所谓的老女就对其有几分鄙薄,反倒是尊敬有加。听宋夷光和夏昭华一起来了,雍王本要亲自前去,但实在分不开身,秦婉忙不迭的起身:“怕是来探望阿羽和媛媛的,婉儿去迎着就好。” 雍王颔首,示意女儿赶紧去。秦婉忙去了,一路到了东花厅,宋夷光正痴缠着夏昭华说话,见秦婉过来,忙起身问道:“阿婉,媛媛和阿羽怎么样了?” 夏昭华也忙投去关切的目光,秦婉神色悲戚,并不隐瞒:“这些日子一直茶饭不思,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吃了无数药也不管用。也只能日日被父王抱着,一离了便要哭闹。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日的事,怕是让他们记下了。”夏昭华叹道,初一那日的踩踏事件不可谓不大,连她都觉得触目惊心,别说两个孩子了。被乌压压的人群卷进去,似乎连天日都见不到,还挨了好几脚,两个孩子即便心再宽,留下阴影也是难免的。 秦婉长叹一声,心下悲苦:“让夏姑娘见了笑话。” 谁知夏昭华“噗嗤”一声笑出来:“还笑话呢,那日我衣衫不整,头发也散乱下来,身上还几个明显的脚印,可不知道是谁见了谁的笑话。”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能去见见他们么?” 秦婉自然是答应了,三人一路往双生子的小院去。甫一进院门,双生子正坐在小杌子上,泪眼婆娑的玩七巧板,雍王神色惨淡,见夏昭华来,忙起身拱手施礼:“夏姑娘。” “王爷金安。”夏昭华不敢受他的礼,侧身避开后,又还了他一礼。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怕生,双生子忽的扔了七巧板,抱着对方哇哇大哭。两人实在哭得太厉害了,将众人唬得一惊。宋夷光更是急了眼:“怎么又哭了?” 雍王和秦婉忙一人一个将两人抱起来安抚,好容易两人止了泪,雍王长叹道:“已然这样有好几日了,一旦听了一些动静,见了有人来,即便是本王或是婉儿都能引得大哭。药吃了许多,却是一点用处也不曾有。” “一直没有法子么?”夏昭华蹙着眉头问道,自打那日救了双生子后,雍王登门道谢,宫里的赏赐更是如流水般下来。连早已出嫁的几个闺中密友都笑话她,说是太后定然感念她的恩德,要给她赐一门好姻缘。夏昭华也只是附和着笑,从来不去说什么。这么多日子,她虽然料到双生子会有阴影,但却不料这样大。 雍王抿紧了唇:“一直没有法子,本王和婉儿日夜陪伴,也并不见半点好转。”他说到这里,愈发伤感,“若是阿羽和媛媛有个好歹,来日九泉之下,我也没脸再见他们母妃了。” 见他面露哀伤,夏昭华垂眸道:“王爷节哀。”雍王是皇帝的亲弟弟,雍王妃一朝去世,不知道多少世家动了心思。因为自己救了双生子,得了雍王和太后的青眼,也有些长舌妇嚼舌根,说她就是为了向雍王爷示好,这才刻意去救双生子的。夏昭华鲜少跟人争执,也懒得去分辩,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她今日本就是为了探望双生子才来的,所以并不热衷于和雍王说话,蹙着眉头看着两小哭泣,夏昭华忽的又笑起来:“我能抱抱他们么?” 并非是秦婉不信任夏昭华,而是双生子现下这样,连自己和父王都能让他们啼哭不止,更不说只有一面之缘的夏昭华了。就算是记得夏昭华救过自己,只怕也很难不产生惧怕来。这样想着,秦婉望向了雍王,后者只是叹气:“罢了,如今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夏姑娘若是愿意,就听夏姑娘的。” 才将两人放下,两人就哭成一团,那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夏昭华并不说话,一直走到了他们身前,才停住脚步,两人的哭声愈发大了,听得秦婉浑身一抖,咬着下唇才让自己止住让夏昭华走开的冲动。后者施施然一笑,旋即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摸着他们的小脑袋说:“阿羽和媛媛让我抱抱好不好?” 雍王叹道:“如今连本王和婉儿靠近,他们都会哭泣不止,夏姑娘岂能……”还未说完,双生子却出人意料的渐渐止了哭声,包着泪花投入夏昭华的怀抱。纵然被打了嘴,但雍王顾不得其他,见双生子安分的待在夏昭华怀里,虽有几不可闻的啜泣声,但却是很乖,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反感。 夏昭华只是笑,将他俩引到软榻边,取了七巧板来。她的手很巧,几块木板在她手上变化着不同的形状。两小看得目不转睛,夏昭华一面笑,一面示意众人蹲下来,饶是不明所以,但见双生子并不排斥她,雍王忙令众人蹲下,一时之间,院子里几乎没有站立的人了。偏巧此时,杜若从外面来,见蹲了一院子的人,给唬了一跳,开口正要问怎么了,秦婉转头让她不必说话,忽的就明白了为何媛媛和阿羽见了夏昭华之后并不啼哭。 因为她是蹲下来的。媛媛和阿羽还小,以他们的身高而言,如果不仰起头,看到的就只是大人的腿脚,但是他们前几日差点死在大人的脚下,又如何不怕?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和父王都知道阿羽和媛媛受了惊吓,但却忘了什么才是致使他二人惊吓的缘故。 那日和姐姐被冲散之后,抬眼望去全是凌乱的步子,根本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人的脸,能看到的,就是一双双腿脚,向自己身上或踩或踢。经历了这样的事,再站在地上,看着一双双似曾相识的腿脚,他们怎能不怕? 就如同前世,秦婉梦魇之时,最多的,还是孟岚的眼睛一样。 念及此,秦婉忽的对夏昭华萌生了说不出的好感来。后者蹲在软榻前,尽管双脚都有些支持不住了,但还是没有起身,一遍遍的给弟弟妹妹拼着七巧板。双生子看得入迷,夏昭华将七巧板推到他们跟前:“阿羽和媛媛喜欢什么?” 两人小小的身子一抖,脸儿皱起又要开哭,然而迎上和自己同一高度笑脸后,虽然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但并不再哭,反倒是自己摸了七巧板,彼此拼凑出自己的图案来。 夏昭华脚都软了,雍王命人搬了杌子来给她坐,她倒也不含糊,陪着双生子玩了一二个时辰,两小消瘦的小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看得雍王欣慰非常。夏昭华这样快就发现了让两个孩子受惊的原因,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没有外客来得细致,实在是惭愧。 两人玩累了,趴在软榻上没了声响。因为杌子低矮,夏昭华坐在上面,小腿发麻没了知觉,好一阵子才起得身来。秦婉和宋夷光亲自去扶她,宋夷光喜得要去抱她:“夏姐姐,你真好,我方才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媛媛和阿羽素来能吃能睡,竟然成了这样憔悴的样子,我都怕了起来。”她说到这里,欢喜的拉着夏昭华,“我就知道,夏姐姐最厉害了,连我都能分解开导出来,这两个小豆子,更是可以的。” 她一通夸赞让夏昭华好笑不止,秦婉也对她十分感激:“今日,委实多谢夏姑娘了。我与父王担心得很,生怕救得了他们的命,却治不了他们的心病。” “到底年岁小,长大些就好了。”夏昭华笑道,“年里呢,王爷和郡主欢欢喜喜的才好。世子和二姑娘年龄小,长得快,也记不了多久的,过上些日子定然会好起来。”又对雍王行了一礼,“今日出来有些时候了,就此告辞了。” 雍王忙道:“夏姑娘于雍王府有大恩,本王不曾好好谢谢姑娘。夏姑娘不如留下,晚间本王会命人送姑娘回府。” 夏昭华笑道:“王爷这话可是折煞了我,这世上岂有看着两个小孩儿受难的人在?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况世子和二姑娘不知何时醒来,到时候又是一番发动,王爷若有心思谢我,不妨等世子和二姑娘彻底好起来也不迟。” 雍王说不过她,只好令女儿送送她一尽地主之谊。秦婉引了夏昭华往外去,想到这几次夏昭华几乎都是救自己于水火,心中便是感激。宋夷光一路都十分欢欣:“夏姐姐最好了,长得漂亮,细心还会哄人,我最喜欢夏姐姐了。” 见她快将自己夸上了天,夏昭华笑道:“或许我有些说不得的毛病,不值得安定郡主喜欢呀。” “夏姐姐哪儿哪儿都好,才没有毛病。”宋夷光做了个鬼脸,不以为意。秦婉笑笑,想到这么多日子的所见,愈发的笃定了夏昭华那所谓“说不得的毛病”是什么。 她怕是和她柔弱的外表不符合,乃是天生神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们夏姑娘可萌可萌了~ 金刚芭比的标配啊~ 下章我们婉婉就要出孝了【滑稽脸】 出孝这东西嘛,就意味着可以嫁人了嘿嘿嘿 幸欢颜 68 出孝 大熙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 女子生命中的一切似乎都和男人挂上关系, 这一点也从服丧之中体现了出来。尽管雍王妃是姐弟三人的生母, 但所谓“父在母亡者, 孝一年;母在父亡者,孝三年。”在二月末,雍王带着姐弟三人去相国寺佛光塔祭拜过雍王妃,意味着四人的孝期都结束了。 如今早已是胜春之景,褪去了冬日的素白,京郊早已姹紫嫣红, 透着无尽的生机。今日宋夷光很有兴致, 将夏昭华一并请上,说是往碧波池去欣赏春景。秦婉本是十分踌躇, 毕竟双生子状况虽然日渐痊愈,但碧波池现下只怕有不少人,不知可会惊到两人。然而两个小豆子一听夏昭华要去, 扑腾着要要去, 一派很是欢喜的样子,让秦婉啼笑皆非。 那日夏昭华不厌其烦陪着两人玩了几个时辰,其间耐心让雍王都是动容的。经此一事, 双生子消瘦的小脸也渐渐有了笑容, 加上现下雍王府众人跟他们说话全是蹲下身子来,两人也渐渐不再惧怕。但未免他们又受到刺激, 连元宵节,秦婉都不曾进宫去赴宴, 而是留在府上陪两人,偏巧夏昭华带了折纸的小玩意儿来,三人又乐颠颠的玩了好几个时辰。自此后,双生子便跟夏昭华愈发亲厚,有时闲下来,便脆生生的叫着“夏姨”,模样好不乖巧。 至于现在,众人泛舟碧波池,夏昭华领着两小翻花绳,两个小豆子被哄得服服帖帖,连姐姐都不管了。秦婉凭栏而坐,若非夏昭华聪慧,现下莫说媛媛和阿羽能够愈发开朗,只怕是两人现下连命都没有了。所以秦婉十分感激夏昭华,前世的一切,她都想守住,自然也有媛媛和阿羽的性命。 那厢秦羽短胖的小指头勾着花绳,又因为年龄小,忽的全散开了,红色的花绳呼啦啦的缠在他身上,秦媛骂他:“阿羽好笨!”说到这里,又自己抓了花绳,像模像样的要翻,然而却打了个死结。秦羽这下发作起来了:“媛媛也笨!” 两人不急不缓的斗起嘴来,起先还能听懂,后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声音软糯非常,只是不知所言何事。秦婉忍俊不禁,宋夷光坐在她身边:“你看,我就知道,只要说夏姐姐来,这两个小的一定会来的。”他说到这里,到时愤愤不平起来,“其实我就不知道太后娘娘怎么想的,夏姐姐这样好的人,若雍王爷真的要选继妃,作甚不肯考虑夏姐姐?你瞧媛媛和阿羽多喜欢夏姐姐啊,若是夏姐姐做继妃,你到时候出嫁了,也不必担心媛媛和阿羽无人管教。” 听罢她的话,秦婉忽的一笑,见双生子正一边一个扯住夏昭华,非要她断公道,顿时更是觉得好笑,脱口说:“别说媛媛和阿羽,就是我也喜欢夏姑娘的。” 宋夷光愈发来劲了:“你看你看,连你都喜欢夏姐姐,让她做你继母不好么?你还不如进宫去与太后娘娘说说看,兴许太后娘娘会听你的。” “即便是好,又能如何呢?”秦婉低声反问,“正因为我喜欢夏姑娘,这才不愿进宫去向皇祖母说明。”夏昭华是个好姑娘,尽管在世人眼里,她已然是老女了,但凭她的人品、见识和性情,必然能觅得如意郎君。而自家父王已然三十岁了,更是个风流人儿,如今王府上还养着几房美妾呢。加之夏昭华出身将门,性情自然更为爽利,偏生自家父王惯好温婉小意女子,若是自己急吼吼的去与皇祖母说明,的确是免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更让媛媛和阿羽可以更好地成长下去。 但夏昭华呢?她就活该做牺牲者?做人不能如此自私,更不能恩将仇报。 宋夷光素来乐天无忧,也不像秦婉那样想得多,见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了。夏昭华一边一个抱着双生子,又柔声哄了几句,两人这才化干戈为玉帛,撅着嘴表示原谅对方。 在碧波池泛舟许久,宋夷光又要去看看池边的景色,众人也就下了船。碧波池的池水本就深浅不一,或有湛蓝如天的色泽,或有沁人心脾的绿色,几种颜色泾渭分明,十分漂亮。双生子现在连姐姐都不要了,只一边一个牵着夏昭华,那乖巧的样子,若是雍王在,保不齐都要吃醋。 今日碧波池人并不多,不过只有一档子人在湖心小筑,秦婉和宋夷光在前,夏昭华牵着双生子在后,慢慢绕着湖走。秦婉只是笑,建双生子这样喜欢夏昭华,心中倒是慰藉。纵然如今父王将他们姐弟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但秦婉也不能拿夏昭华去赌,这样对谁都不公平,夏昭华也不必在雍王府耗尽心力,那几房姬妾,哪个是好相与的?倘若主母真的不被夫主待见,保不齐他们会压在其头上。 众人绕着湖边走散步,碧波池不大,很快就绕了近一半的路程,秦婉略觉得有些累了,便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休养生息。湖心小筑之中人影浮动,也不知是谁在其中,双生子闲不住,拉着夏昭华去看花,秦婉则和宋夷光坐在一处说话。 远远的望着三人,秦婉坐在这头,忽的又笑道:“你今日邀请我和夏姑娘,以你的性子,怎的不请表哥来?”前几日春闱,宋夷光那小模样,仿佛是她要上考场了一样,日日心神不宁,直到最后春闱结束,她这才安生起来。况且如今她和柳穆清已然是未婚夫妻,是以多多挂念一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宋夷光脸儿微微发红,撅嘴很是气恼:“谁知道他呀,我与他说,让他来与我玩,偏生他说太傅有邀,温一枫也要做陪,不能陪我来了。我也不忍让他为了我违了郑太傅,换了旁人,我定要跟他闹的。”说到这里,她推了推秦婉,“我猜,你家卫珩也去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什么我家的。”秦婉笑着啐了她一口,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思念起卫珩来了。自初一那日出了事之后,秦婉一直没有再和卫珩见面,虽然靠着小横,得以一诉相思之苦,但飞鸽传书,怎能及亲眼见到来得强? 宋夷光挤眼睛说:“我就想着你最好能遇到他,好让卫珩好生瞧上一瞧,咱们阿婉出了孝,除了服之后,好好儿的惊艳他一次。” 如此说来,卫珩的确还没有见她除服的样子……秦婉如此想着,脸儿稍稍红了,宋夷光愈发不饶:“瞧瞧,你其实也想让卫珩瞧瞧你的样子。” 秦婉恼得锤她,两人笑成了一团。却有男子的轻笑声,回头见一男子穿花度柳而来,他拿了一把折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看来不过十六七岁,很是俊朗。他瞧着宋夷光和秦婉发笑,待看清他的容颜,秦婉立时蹙起了眉,冷笑道:“你瞧什么?非礼勿视的道理,你不知道?” 她素来是个温和性子,宋夷光本想一马当先的啐这人,但不曾想秦婉竟然主动说人了,纵然一时惊讶,但还是附和说:“可不是,看你这样也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竟然如此不知礼数?” “在下只是见两位姑娘甚是美貌,现下又一番小女儿情态,心中欢喜非常,这才笑出来的。”对方拱手施礼,“还请两位姑娘不要动气,如此在下心中难安。” 大熙男女大防甚严,陌生人如此称赞女子容貌如何,本就是极为失礼的事。宋夷光险些没有忍住。秦婉冷笑道:“尊驾还是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这般不知礼数的人,我二人不拘是否气恼,都和你没有任何干系。” 不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对方脸色有些难看,还是强笑道:“今日本是在下不对在先,姑娘气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说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婉。这两位姑娘一看就知道绝非寻常人家,各有各的好处,只是他素来喜欢瘦弱一些的姑娘,加上秦婉五官的确比宋夷光更为精致,让他一时生出几分绮念来。 他这般模样,更让秦婉几欲作呕。倒不是她忽然改了性子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而是眼前的这个人,她前世是见过的,不仅见过,甚至于还险些被他侵犯。 这人是卫珩的堂弟卫琰,虽生得很好,但实则却是个视色如命的主儿。前世她体弱,又被皇帝褫夺了郡主的封号,若非被卫珩娶回家中,只怕迟早会和媛媛一样,被孟岚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而嫁给卫珩之后,有时卫珩在祭祖之时会带着秦婉到卫家去。也就是在这里,秦婉被好些人看不起,那些人都觉得以卫珩的人品相貌,娶自己一个不被待见的宗室女乃是低娶了。前世秦婉经历了大变,本就敏感,给这样嘲笑了几次,觉得再也抬不起头来。偏巧那一日在卫家,卫琰假意宽慰自己,转瞬竟然对自己动手动脚起来,若非给卫珩撞破,只怕那日就给他得逞了。 那时卫珩当即大怒,径直将他那不听话二两零碎给切了,卫家上下尽数指责,卫珩也置之不理,将卫老将军和卫夫人的灵位迁出来后,再也不去卫家了。 因为有前世之事,所以卫琰现在出现在秦婉跟前,勾起了她的厌恶,话里话外,自然尖刻了起来。偏生卫琰并不自觉,笑盈盈的说道:“在下的确没有唐突两位姑娘的意思,还请两位姑娘见谅。” 被他的目光审视,连一向大条的宋夷光都蹙紧了眉头,正要发作之下,被秦婉拉住了手腕:“紫苏,你来。” 被这登徒子的目光惹得生气不已的紫苏忙上前,得了秦婉给自己使的眼色之后,笑盈盈的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只当是两个小美人儿羞赧不愿亲自问,这才让侍女问话,卫琰笑道:“在下姓卫,京城人士。” “卫公子有礼。”紫苏行了一礼,旋即又问道,“那公子可知道,我家两位姑娘是谁?” “在下不知。”卫琰笑道,又打量了两人一眼,寻思着这两个小丫头应该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否则也不会让侍女来问自己,言行便愈发的温存起来,“两位姑娘行止有礼,想必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紫苏掩唇微笑:“实不相瞒,我家两位姑娘,乃是今上亲封的郡主,不止是官宦小姐。” 不想这两个姑娘竟然是郡主,让卫琰惊喜连连,笑容也就愈发的温存起来:“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紫苏笑盈盈的,搓了搓自己白嫩的双手,笑道:“既然卫公子已然知道了,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说到这里,她目光顿寒,扬着小手便一巴掌抽在了卫琰脸上,后者本是满心旖旎,寻思着要给两个郡主留下好印象来,谁想脸上立时挨了一着,也是蒙了。不等他反应过来,紫苏又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点也没含糊。 这人发他的春秋大梦,竟然敢用那等眼神看着郡主,紫苏心中憋气,早就想揍卫琰了,那两巴掌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卫琰好歹回过神来:“姑娘这是做什么?” 秦婉冷笑道:“卫琰,你真以为本郡主不识得你?卫家一门英烈,脸面都给你这等子人丢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卫琰同学就是前面那个叫醋缸“大哥”的人啦~ 嗯……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么么哒 下章我们醋缸又要出来浪了~~ 人家比较想让醋缸打人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是如此的恶趣味 额……主要剧情没有改变,只是改了一点点叙述么么哒~ 69 兄弟 不料秦婉脱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卫琰很是惊讶。和他一样惊讶的还有宋夷光, 她的神色反映出她不仅是惊讶, 甚至可以说是受到了惊吓:“你是卫珩的兄弟?他居然有这样德行的兄弟?” 一番质疑将他贬低到了泥里, 卫琰咬着牙,愈发觉得难堪,但却也不敢说什么。他不傻,方才那侍女对他和颜悦色,让他一时大意,只认为两人对他也有几分好感。但即便真的心存绮念, 挨了两巴掌之后, 难道还不明白?略一细想,也明白眼前这两个娇艳的少女是谁了。 阖京上下, 是郡主且与卫珩相熟的只有两个人,和宁郡主与安定郡主。念及此,卫琰只能硬着头皮强笑道:“是在下的不是, 冲撞了二位郡主。” 秦婉哼了哼, 故意先回答宋夷光方才的话:“常言道龙生九子,子子各不同。更不说这位卫家二公子和卫珩是隔了房的,更不能同日而语。” 这样腥辣的评价, 卫琰神色十分难看。自卫珩中了文武解元之后, 卫家便渐渐有了起色,更何况与传言不同, 皇帝似乎并不讨厌卫家。在困难之时倒也知道什么叫做患难与共,但现下有了起色, 卫琰的心思便是活泛起来了。加上他本来就是个惯好风月的,见了小美人,自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绮念来。 他的心思如何,秦婉一看就知,更不说还有前世的一番梁子。前世自己被孟岚害成了那样,而卫珩将自己娶回去,捧在手心之中。如今想来,秦婉也是十分感念的。但眼前这个“小叔子”,竟然对她动手动脚,若是让他得逞了,即便卫珩不说什么,秦婉也再没有脸面和他在一起了。想到这里,秦婉冷笑道:“既然你也以为是你的不是,那就正好。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调戏我二人,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的不是。冲撞了皇室中人,是一句不是就能揭过去的?”说到这里,她脸儿一扬,“紫苏,掌嘴!” 紫苏一点也不含糊,顿时抽在了卫琰脸上。卫家乃是武将之家,纵然卫琰不如卫珩得天独厚,但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想还手却也不敢,只能咬着牙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