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败 (7)
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女不娶。因雍王妃去世,秦婉恰好就是最后一种,长女要替死去的母亲掌管家里一切,直到父亲再次婚配之前,都不能出嫁。 “臣弟……怕孩子们受委屈。”雍王比皇帝小了十余岁,对于很多事持较为天真的心态。像是孟岚,他本想着,孟岚模样肖似雍王妃,定也是个温婉之人,加之还有血缘在其中,若是以她为继妃,想必秦婉姐弟三人不会反感,她也会善待秦婉姐弟三人。 谁想孟岚是个蛇蝎妇人,竟然想对婉儿下毒手。这点让雍王着实不能忍,是以现在连柳家也不愿去了,免得见到这歹毒妇人后自己膈应。 “你若是怕孩子们受委屈,你这做父亲的就该立起来,让世人都知道,三个孩子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皇帝淡淡笑道,“况且,你当朕和母后都是瞎子,会给你选个蛇蝎女子做继妃?” 雍王沉默不语,比起保护孩子这点,他的确做得没有皇兄好。秦桓是皇帝唯一的嫡子,皇帝登基后便立即立为太子,此举自然惹了有皇子的妃嫔嫉恨。但秦桓成长过程中,没有任何人敢对秦桓下手,因为皇帝对秦桓的看重有目共睹。加之曾有宠妃暗害秦桓,查出证据后,皇帝也不等此妃认罪,直接下令赐死并夷灭三族,此举让后宫震惊,慢慢的,也就没人敢向秦桓下手了。 兄弟俩之间声音虽小,但秦婉还是听到了一些,心中便是憋闷起来。前世孟岚要入雍王府,皇帝和太后都反对,是她和弟弟妹妹们太傻,相信了孟岚伪善的面目,求了皇帝和太后,这才让孟岚做了侧妃。后来,这其中的苦果,只有自己吞咽了。 父王续弦,本就是迟早的事,秦婉并不反感有一个继母。纵然有时想起母妃,心中便是一阵悲苦,但这是根本改变不了的事。母妃不会再回来了,雍王府需要一个主母,父王的应酬交际也需要一个王妃。只要她不像孟岚那样蛇蝎心肠,就算是对自己和弟弟妹妹们不管不问都可以。 如此想着,抱紧了手上的手炉,乖乖的站在一边。皇帝笑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议,母后会与你说清楚的。”他说到这里忽又抚掌笑起来,“这两个丫头嫌无趣了,又不好明说,这样跟木桩子一般杵在这里,岂不是更不好?” 两女相视一眼,皆是笑了笑。督太监又从浮桥上过来,向众人问了安后,才笑道:“陛下,太子爷回来了。”循声看去,则见秦桓走在最前,身后跟了三个人,最年长不过二十出头,剩下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 远远的看着四人过来,宋夷光“哎呀”一声,小圆脸立时就红了,紧紧的抓着秦婉的小臂,不住的蹭她手臂:“怎么把他叫来了?” 秦婉不动声色的刮她脸皮:“我可没见你上回扑到人家怀里的时候害羞过。” 来人正是卫珩、柳穆清和付华斌三人,三人都是极为庄重的打扮,能被皇帝亲自召见,本就是十分不易的事,更不说三人只是过了乡试,连会试都不曾参加。这样的情形,可已算是绝无仅有了。 待三人上了小筑,又一一给在场诸人问了安。皇帝才含笑看向了三人:“朕听闻此次乡试,脱颖而出的净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俊彦,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如此人才济济,实乃我大熙之幸。” “多谢陛下谬赞。”三人齐齐说道,那精神抖擞的样子,一看便让觉得欢喜。宋夷光忸忸怩怩的拉着秦婉不撒手,那模样,好似柳穆清将她如何了似的。 这番话不过都是官话罢了,皇帝今日会传卫珩三人来,让秦婉着实没有想到。细细想想,应当是皇帝临时起意,只因太后身子不爽不能前来,所以皇帝才将三人召了来。否则,以太后对卫家的厌恶,只怕能当场让人将卫珩轰出去。 念及此,秦婉深深的看了自己伯父一眼。若真如她所想,皇伯父的确曾经对卫夫人有过那样的感情,那么他会想见见卫珩,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了。 卫珩站在最前面,坦然回答之时,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脸上还是那淡淡的阴郁。对于皇帝,卫珩不是没有怨言,当日赵王之祸,让卫家从云端跌到谷底,让他饱受那样多年的白眼和轻视。若非有婉婉……想到秦婉,他心里忽的暖了起来,微微侧过脸,见秦婉正对自己笑,他心里愈发温暖。 好在,他还有婉婉。 皇帝静默的看他,有片刻的失神,旋即笑起来:“你们都是很好的,势必为我大熙未来的国之栋梁。” 三人忙行礼道:“愿为国效力。” 记得太子曾说过,卫珩的眼睛是很像卫夫人的,想必皇帝是看到了他的眼睛,这才有那一瞬间的失神。远处秦媛和秦羽两人正互相往对方脸上扔雪团子,那抡圆了小膀子不肯服输的样子可爱至极。秦婉一时玩心大起,拉了宋夷光一同下去玩。两人穿了鹿皮短靴,噔噔噔的去了双生子身边。宋夷光脸上红得厉害,秦婉不动声色的握了一把雪糊在她脸上,冷得后者浑身一激灵,转头看着秦婉:“你做什么呀!” “现在脸儿可不烫了?”秦婉笑道,还未说完,宋夷光也依样画葫芦的糊了她一脸雪,两人你来我往,顿时闹开了。原本双生子正打得火热,见姐姐也跟人打起来了,双双不再缠着对方,卯足了劲儿跟着秦婉一起朝宋夷光脸上扔雪球,姐弟三人同心同力,好不厉害,宋夷光被打得连连败退。谁知道秦羽乐得厉害了,拍手直跳时脚下一滑,顿时扑倒,还撞到了离得近的秦媛,两人当即就扭打起来,慌得宋夷光和秦婉忙将他俩扯开,见打不着对方了,两人又齐齐开哭,一时之间,被冰封的湖面上满是两人的哭声。 卫珩三人还在跟皇帝一问一答,骤然听了孩子的哭声,卫珩浑身一紧,忙转过头去看,生怕是秦婉出了什么岔子。见他如此敏锐,皇帝心中略一惊讶,旋即明白了几分。笑道:“罢了,朕有些乏了,你们自便。”他一面说,一面坐回了位子上,雍王倒也不担心儿女,也跟着皇帝坐下。 卫珩如蒙大赦,雪地上一片茫然,只能看到几个小点儿一样的人影浮动。他和柳穆清都是焦急,齐齐往那里去,付华斌不知道他二人什么意思,左右为难,想了想,还是只站在湖心小筑附近,并不跟上去了。秦桓见是如此情景,也不说话。 皇帝浮出一个笑容来:“桓儿,若是老三来了,让他到朕跟前,朕有话要同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皇帝伯伯还是很喜欢醋缸的,然而太后那关过不了~ 欢欢下周一就要开始上班了,就好像暑假忽然没有了一样,现在心里好狂躁哭唧唧 55 前兆 方才双生子哭了起来, 让卫珩的心立时吊了起来。他和柳穆清忙寻声而去, 离近了才见双生子被秦婉和宋夷光一人一个拉住, 一面哭一面还在凌空抡拳踢腿, 一副要好好收拾对方的样子。 见心上人没事,两个少年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双生子现下可来了劲,声音都哭哑了,转头见卫珩在,双双弃了对方冲过去,一边一个抱着卫珩的腿, 齐齐叫道:“珩哥哥!阿羽他欺负人!”“珩哥哥!媛媛她欺负人!” 两人包子脸上全是泪, 一派气恼万分的样子,仰着脸儿要卫珩断公道。宋夷光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 喃喃道:“方才还拉不开呢,现在……”她看了一眼卫珩,又看了一眼秦婉, 复大笑道, “阿婉,你失宠啦,阿羽和媛媛都不要你了。” 秦婉也是啼笑皆非, 看着两人紧紧抱着卫珩的腿, 还不忘给对方做鬼脸来挑衅,全然一副“珩哥哥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的样子。宋夷光跳着抚掌, 笑得连斗篷都落在地上了也全然不顾:“你二人怎的这样不明白?这种时候要讨好你姐姐知道么?你姐姐帮谁,你们珩哥哥就帮谁。” 两人似懂非懂, 相视一眼之后,双双去抱秦婉的腿:“姐姐帮我,姐姐帮我。”秦婉本就单薄,被两个小圆球一左一右拉住,没几下便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扑倒在地,天旋地转之间,忽的觉得身子一轻,已被卫珩打横抱起。她又惊又羞,脸儿红一阵白一阵,良久不语。 闯了祸的两个小的还兀自懵懂,被宋夷光和柳穆清捂了眼睛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见她神色复杂,卫珩忽的就想逗逗她,凑近她的小脸,笑道:“吓到了?” 温热的呼吸徐徐喷在脸上,带着几分薄荷的清凉气息,秦婉耳根立时发热,以为他要吻自己,忙挣扎起来:“别闹。”卫珩眼睛微微弯上,将她放下来,不忘给她整理好斗篷。 凉风吹过,宋夷光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的斗篷不见了,正要寻找,柳穆清已然给她找了回来,又给她系好:“伤风了你才知道利害,这样大的人了,怎的还这样冒冒失失?” 鹿皮短靴立时踩上他的脚,宋夷光还狠狠的用力转了转:“我就冒冒失失怎了?你有本事向一个不冒冒失失的姑娘提亲呀。还没娶我进门呢,就这样嫌弃我,只怕来日真的嫁给你做媳妇了,我得被你嫌弃到死。” 给她堵得哑口无言,柳穆清倒也不尴尬,拉住她的手:“可是我喜欢呀。” 宋夷光立时羞红了脸,甩开他的手不说话。双生子左看一眼姐姐和卫珩,右看一眼宋夷光和柳穆清,皆是不明白,迈着小短腿去拉着卫珩的衣摆:“珩哥哥珩哥哥。” 两人声音脆生生的,听来那样舒服。卫珩牵着秦婉的手,见两人这样拉住自己,忙蹲下身子和两人平视:“怎么了?” “想珩哥哥。”两人齐齐扑到卫珩怀里,小猪一样拱了拱,秦羽仰着脸儿说:“阿羽以后要像珩哥哥一样厉害。”他其实也不懂珩哥哥到底哪里厉害了,但是姐姐说过好几次,那珩哥哥就是厉害。 自打和这两个小的熟络之后,卫珩便发现自己对待小孩子是愈来愈有耐心,许是因为他们两人是婉婉看得很重的弟弟妹妹,婉婉重视的人,他也愿意一视同仁的重视。任由秦羽在自己怀里拱,卫珩笑道:“待你长大了,自然比珩哥哥更厉害。” 秦羽这下欢喜了,对着孪生的姐妹就扬起了脸儿,一派得意万分的样子,让秦媛皱着小眉头,也仰着脸儿问卫珩:“珩哥哥,以后珩哥哥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她软糯的声音说出这话来,卫珩耳根一热,见她分外真诚,一时语塞。秦婉忙蹲下身子:“媛媛胡说什么?” “姐姐不愿意和珩哥哥永远在一起?”秦媛不太明白姐姐什么意思,全然不顾姐姐胀红的脸,挠了挠小脑袋,“可是姐姐做梦都还叫珩哥哥呢……”还没说完,秦婉面红耳赤的捂了她的嘴:“再说今儿就不准吃小点心。” 秦媛立时信以为真,委屈巴巴的望着秦婉。卫珩笑着握了秦婉的手,问秦媛道:“姐姐都叫珩哥哥做什么?” 见他这样坏,秦婉用力推了他一把:“你还助她?”对于卫珩来说,她力气太小了,卫珩纹丝不动,只是笑着刮她鼻子,眉宇间的阴郁荡然无存。 秦媛歪着小脑袋,各自看了一眼,复打了个呵欠。秦婉好笑不已,又横了卫珩一眼,后者只是微笑,将她的手纳入掌中,另一只手抚了抚秦媛的小脑袋:“珩哥哥会跟姐姐永远在一起的。” 因方才玩得太厉害,双生子很快就困了,奶娘一人一个将两人抱上了马车,秦婉顺势上去,柔声哄着两人,两个小的昏昏欲睡,秦婉好笑得很,问道:“好端端的,怎么想姐姐和珩哥哥永远在一起呀?” 两人已然是半迷糊的状态了,萌萌的回答:“因为那样就可以天天让珩哥哥举高高了……” 秦婉顿时好笑,这小丫头也是爱玩爱疯了,竟然为着这个理由,转头就将自己的亲姐姐给卖了。将两人给哄睡了之后,秦婉轻手轻脚的下了马车。卫珩立在在雪地之中和柳穆清说话,见自己过来,也顺势上了浮桥来接自己。 刚要上浮桥,身后忽的传来一人的声音:“婉妹妹这些日子,过得到是无比的滋润。”转头,岸上立着一个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显得阴鸷非常。 自打四公主上次被皇帝发落之后,连带着秦仪也给一同降爵为郡王。秦婉只当他失了圣心,没想到还是在这里见到了他。看来就凭着秦仪在早前的政见,皇帝并没有完全放弃他。 但是那些政见,是秦仪自己的,还是温一枫的? “三哥哥玩笑了,有孝在身呢,岂有什么滋润?”秦婉淡淡应了一声,也并不和他争执,自己让出一条道来,让秦仪先过。秦仪冷笑着往前,见卫珩过来,转头看向秦婉,又故意上前一步。他忽然向自己压了过来,秦婉一怔,忙向后退,腰儿撞上冰冷的护栏,她闷哼一声,蹙紧了眉头。 “婉妹妹用不着这样怕我,为兄的再恨你,也不敢当着父皇和雍王叔的面将你如何。”他说着,朝湖心小筑努了努嘴,卫珩已然立在三步开外,将方才秦仪的举动尽收眼底,他脸色黑如锅底,看得秦仪愣了愣,旋即笑道:“婉妹妹堂堂郡主,偏偏有些人毫无自知之明,真以为自己中了解元,就能翻身了么?会试、殿试一个都未曾考,不过是父皇看在故人的面子上,给你几分薄面,让你来伴驾,可不要狂得没有天了。”他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着秦婉,“婉妹妹,你虽然不及四儿尊贵,可也不要自甘堕落,四儿不要了的脏东西,你净往怀里扒拉。” 方才撞在护栏上,秦婉现下腰上还疼,听了他的话,心中陡然涌出怒意来。卫珩只拦住她,又因她腰上疼,自己是男子不便查看:“疼么?” 秦婉点头,又摇头,卫珩抿唇不语。秦仪冷笑道:“卫珩,你是什么身份,婉妹妹如何了,也有你过问的份?你不必想着靠着婉妹妹翻身,皇祖母不会容许的。”他说到这里又笑得恶意,“婉妹妹也要睁大了眼睛,别是非不分,全凭了自己心气做事,白给天家丢人。” 他一席话将两人给损了个遍,说罢又大笑着从两人身边走过,擦身而过之时,卫珩忽的笑道:“三殿下就这样走了么?” 秦仪转头冷笑:“哦?你还有话与本王说不成?” 卫珩狞笑道:“卫某……无话可说。”话音甫一落下,他骤然跃起,一脚便蹬在了秦仪胸口,秦仪站立不稳,踉跄退了两步,顿时撞上了浮桥的护栏。他生得高,护栏不过在臀下,卫珩这一脚又用了力,秦仪根本刹不住,从浮桥上翻了下去,重重的拍在了被冻得僵硬的湖面,冰面传来几声细微的碎裂声。还好浮桥并不高,否则这样摔下去,只怕当场摔死。 秦仪脸颊被摔得青紫:“卫珩,你敢对本王动手!” 卫珩冷眼看着摔在冰面上的秦仪,冷笑道:“动了手又如何?总比三殿下堂堂男子却要欺负一个女孩子来得强。”说罢,也不再理会,牵着秦婉的手,将她带到了僻静处,大手抚上她的腰:“我给你揉揉。”她的腰儿盈盈不堪一握,隔着衣物,又痒得厉害,秦婉不多时就臊得面红耳赤,在他怀里扭着:“卫珩,不要了……” 她像只泥鳅一样扭动着,女孩儿独有的馨香让他浑身绷紧,卫珩只默默的将她抱紧,见她臊得小脸火红,红润欲滴的双唇微微张着,模样诱人得很。卫珩抿紧了唇,只觉得自己起了些异样的反应,憋得面红耳赤:“婉婉!” 他忽的拔高了声音,将秦婉唬了一跳,旋即怯怯看着他。不料她竟然露出这样的神情,卫珩后悔不迭,低声道:“是我不好,我、我不是凶你……”他暴躁的搓了搓自己的脸,觉得那股子灼热的反应渐渐消了一些下去,这才重新将她抱在怀里:“你乖乖的,不要动,我给你揉揉。” 秦婉臊红了脸,纵然卫珩不明说,但她怎会不知道什么意思。前世她和卫珩有了夫妻之实后的第二日,她腰又酸又疼,卫珩坐在她身边给她揉腰。粗粝的指尖轻抚她的肌肤,将她痒得不成,在床上扭得厉害。没多少时候,她就觉得,卫珩的手指烫得惊人,转头再看,他一张俊脸已然憋得火红。 她羞得心慌,但前一夜才刚经历了人事,身子实在经不起,最后卫珩只能去净房浇凉水去了。 所以,现在他憋红了脸的样子,秦婉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大掌轻轻揉着她的腰,秦婉努力不再动弹,脸都臊红了,卫珩才收回手。她满脸酡红,卫珩亲了亲她的脸:“婉婉,旁人怎样看我都不重要,你的看法才重要。”他并不为秦仪对他的嘲讽而生气,但秦仪让秦婉受伤了,这才是让卫珩发怒的原因。 乖顺的任他亲吻,秦婉低笑道:“我眼里的你,你应该最清楚才是。” 不多时就到了午时,众人齐齐往湖心小筑去,皇帝今日命人带了不少野味来,自有御厨烹制。宋夷光乐颠颠的和秦婉挽着手回来,卫珩和柳穆清跟在后面,目光不住的看着前面的两个姑娘,见她俩心情很好,连带着自己心情也好了起来。秦仪阴沉着脸,站在皇帝身边,看着卫珩过来,便目露凶光。 方才他一瘸一拐的从冰面上起身,刚走出不远,方才摔下去的地方便裂开了,还好他离得快,否则必将落水。胸口被卫珩踹那一脚还疼得要死,但这样丢脸的事,怎能声张?是以皇帝问他脸怎的青了一块,秦仪也说跌了一跤,无碍。皇帝也就不再细问了。 虽然不说,但秦仪心里可惦记上了卫珩和秦婉,势要让这两人付出代价。 午膳吃了一半,皇帝忽然起了兴致,要众人行酒令,一时宾主尽欢,皇帝吃了几盅酒,便是格外高兴,命人分别赐了付华斌和柳穆清东西,两人纷纷起身谢了。见卫珩并未被皇帝赏赐,秦仪心中暗笑,但不敢在皇帝跟前表露出来。柳穆清和卫珩离得近,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抚。卫珩只是淡笑,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我大熙人才济济,如此甚好。”皇帝笑道,目光又投向了卫珩,“放眼古今,除唐朝郑冠一人之外,从未有人同时在文物科举上大放异彩。你做得很好。”待夸完,又亲自解了腰间的一枚玉佩,命督太监奉给卫珩,“开春后的会试,尔等三人都要再挣功名。”他说到这里,又望向了卫珩和柳穆清,“不要丢了老师和朕的脸。” 郑太傅本就是帝师,算来皇帝和柳穆清、卫珩并温一枫可说是同门师兄弟。忙颔首称是后,卫珩接了督太监奉来的那枚玉佩,那是一方成色极好的羊脂白玉,上刻五爪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东西。 知道这东西意义非凡,卫珩忙伏下谢了圣恩。皇帝只是哈哈大笑,并不多说什么。秦仪牙都快咬碎了,但四公主因为举子的事就被重罚,秦仪除非有病才会再去触皇帝霉头。 一顿饭众人都是心满意足,雍王和皇帝是手足,今日一事之后,他看得出皇帝不仅不讨厌卫珩,相反还很是喜欢他。想到雍王妃,他心中到底安稳了些。若是阿湄在天之灵知道了这件事,应该也可以放心了。加之今日皇帝提到要他再娶,雍王忽的又沉重起来。既然提了出来,那就是母后和皇兄志在必得,但……自打见了孟岚那女人之后,雍王对知人知面不知心感悟颇深,生怕让三个孩子受委屈。 皇帝自行在銮驾上去午睡,督太监一面伺候,一面笑道:“陛下真的不追究今儿个卫公子打了三殿下的事?”今日在湖心小筑,他可是看得真真儿的,卫珩一脚将秦仪从浮桥上踹了下去,将这位三皇子摔得可惨。 “卫珩很有他爹的品格,不像是个会故意生事的人。”皇帝如此评价道,“老三这些日子也愈发不像样,若非他往日有些政见甚得朕心,连朕也要罚他。” “卫公子的确像卫老将军。”督太监不动声色的说道,又给皇帝盖好被子,后者望着他:“怎么?你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奴才想说什么,陛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督太监自小伺候在皇帝身边,皇帝的事儿,十之八/九他都知道,皇帝也并不避讳他,“卫公子虽然像卫老将军,但那双眼睛,奴才瞧着,可像极了冯姑娘……”见皇帝不说话了,督太监忙道:“奴才该死。” “无碍。”皇帝摇头,喃喃道,“那是她儿子,怎能不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醋缸又揍人了~ 感谢 君临天下扔了1个地雷 22664288扔了1个地雷 深魇扔了1个地雷 么么哒,欢欢会继续努力哒~ 56 飞鸽 当日在碧波池, 好一番其乐融融, 众人酒饱饭足, 皆是一派的喜气洋洋。唯独秦仪一人怀恨在心, 胸口被卫珩一脚踢中的地方愈发隐隐作痛,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想了个法子,兜兜转转一圈,将这事捅到了太后那里去。 当年太后在赵王妃手上可没少吃瘪, 是以对卫家是深恶痛绝。没想昨儿个自己没有去, 自家儿子马上就将卫珩给召了去。纵然美其名曰嘉奖此次秋闱榜首,乃是朝政之事, 为安抚臣子之心。话是这样冠冕堂皇,但太后可不傻,又不好当众给自己皇帝儿子没脸, 更何况这也确实是朝政之事。越想越气的太后一狠心一跺脚, 带了宋夷光和秦婉姐弟三人,一同往京郊的温泉庄子去了。皇帝连连递信去,太后也一概不理。 这日才吃了早饭, 宋夷光便自告奋勇带了双生子去玩雪, 特特嘱咐了三人小心之后,太后微微歪在小几上, 似是有些累了。秦婉留在屋中,奉了一杯茶给太后, 后者抬眼看了她一眼,笑道:“婉儿是怎么看的?你表哥向夷光提亲的事?” “自然是很好。”前世之中,秦婉和柳穆清便险些议亲,后来虽然是不了了之,但看来,这辈子太后也有这个念头,“表哥和夷光自幼的情分,又难得喜欢二字,若是能够成其好事,倒是很好。” 太后笑道:“虽是自幼的情分,到底不比你和柳家哥儿的情谊。”说到这里,太后便多了几分怅然,“连皇祖母自己都说不清,是舍不得夷光,还是舍不得你。” 自打宋将军战死沙场之后,宋夷光便一直养在太后膝下,说是亲如祖孙也不为过,太后也一直很是心疼宋夷光。现下柳家求取宋夷光,太后心中自然不豫,舍不得宋夷光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则是柳穆清也是她为秦婉物色的夫君人选之一。 柳家乃是大熙的百年世家,家世显赫自不必提。更何况两人是就表兄妹,而秦婉给众人留下的印象又是柔弱非常,太后不得不担心来日的事。柳家是秦婉的外家,自然是心疼她的,太后的顾虑也少了许多。 但现下,柳穆清竟然喜欢宋夷光,这让太后左右为难。一迈是不愿让孙女儿委屈了,一迈又是自己亲如孙女儿的小姑娘的终身幸福,让太后向着哪边都不是。 对于自家皇祖母的心,秦婉很明白。想想前世,为何一系列栽赃嫁祸是以皇祖母被气死作为开头。若是有皇祖母在头上压着,孟岚和她身后的人,根本翻不出浪子来——太后对自己喜欢的小辈,那可是疼到了骨子里,不容许任何人动一根寒毛的。 所以太后现下的为难,秦婉深能体会,还是笑道:“这世上难得真心二字,既然表哥对夷光有意,他的人品如何,皇祖母也事明白的,又有何惧?况夷光虽然不提,但婉儿知道,她也是喜欢表哥的。” “好处都让夷光得了,你半点不恼?”太后含笑问道,“越过年,明年开春,你可也就出孝,过了生日,可就十四岁了。” 秦婉笑道:“皇祖母和皇伯父才不会委屈婉儿呢。”她一面笑,眼前一面浮现出了卫珩的影子来。皇祖母这样讨厌卫珩,她可得好好盘算盘算,如何让卫珩在皇祖母跟前好好露一次脸才好。 外面又有人进来,说是雍王来了。太后接过手炉,命人让雍王进来,后者穿了一件灰色镶毛斗篷,步伐稳健。待进门脱了斗篷,自有人去接了挂上,雍王忙向太后问安,赐座之后,秦婉乖巧的奉了一碗姜汤去:“父王快吃了驱驱寒。” 对于女儿的乖巧,雍王心中很是得意,吃了姜汤之后,又笑道:“母后在温泉山庄也住了好几日了,如今已然是冬月,过不久便是腊八,不知母后何时起驾回宫?” “为娘的还说,你怎好端端的来了这里,寻思着你是不是想孩子了,这开口就全心向着你哥哥。”太后笑起来,不动声色的笑话雍王,“当着婉儿呢,也不问问孩子们怎样了,张口就给你哥哥做说客。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的心思,我还不懂?” 雍王脸庞微红:“母后说笑了,儿子自然还是很关心孩子们的。”他说到这里,抬头细细端详秦婉,见她脸儿似乎圆润了一些,这才放心,“儿子不是给皇兄做说客的,只是想着,好容易腊八,母后若是不回去,宫里岂不寂寥?” “你那好哥哥做的事,可是半点要让我在宫里过腊八的样子?”太后哼了哼,想到那日皇帝竟然让卫珩去了,纵然卫珩的确大放异彩,依着例子,也的确应该嘉奖,但太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瞧着大儿子就觉得他是在给自己添堵,“你哥哥念旧,是个仁君。” 念旧?秦婉心念一动,想到卫夫人的事,只不动声色的给太后续茶。但太后也意识到失言,笑道:“皇祖母教训你老子呢,你就不要听了。暂且去泡一泡温泉,很舒服的。” 知道是不愿让自己听了去,秦婉也不强求,自行出了门后,便很自觉的干起了听壁脚的勾当。 待她出去后,太后才叹道:“罢了,你今日正巧也在这里,我也与你好生说道说道。越过年,为娘和你皇兄的意思,是要你再娶一个王妃续弦。你到底只有三十余岁,加上婉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丧妇长女不娶,你媳妇虽是没有了,但也不能因此误了婉儿的婚事,那样她九泉之下岂能瞑目?” “儿子知道。”雍王这些日子虽然对于此事有些难以接受,但到底,也觉得太后和皇帝的话很有道理。自阿湄过世之后,婉儿的确是担负起了身为长女的责任,代替死去的母亲掌管王府的事,事无巨细,都料理得分明,很像是阿湄还在的时候。但是婉儿到底大了,也该说亲事了,若是为了此事不能嫁人,别说阿湄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就是他这做爹的也愧疚于心,“儿子听母后做主。” 见小儿子上道,太后长松了口气:“要是你哥哥像你这般省心,哀家就不愁了。”说到这里,她又叹起来:“罢了,你哥哥始终对冯氏念念不忘,冯氏嫁到卫家,分明是给在你哥哥脸上狠狠的抽了一个大嘴巴,他还是不肯放下。” 秦婉在外屏息凝神的听着,虽然太后这话说得十分含糊,但从其中倒也能分辨出一些线索。似乎当年若不是赵王的缘故,卫夫人怕也就和皇帝成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卫夫人和秦婉之母雍王妃乃是手帕交,两人年岁相仿,换言之,两人和雍王一样,比皇帝小了十余岁。 总觉得,其中怕是还有一些事,是秦婉所不曾知道的。 “算来,对于婉儿的婚事,你是如何作想的?”太后话锋一转,问道,“柳家小子是极好的,哀家也很是喜欢。京中的青年俊彦,哀家最喜欢的,就是他和温一枫了。只是他向哀家求取夷光,让哀家很是难做,不愿委屈了夷光,更不愿委屈了婉儿……对于温一枫,你又是如何作想的?” “温大人年轻有为,秉性温良润泽,实属好男儿,加之温家家世显赫,实属良配。”雍王思索片刻,说出了对温一枫的看法。外面听壁脚的秦婉心都凉了半截,她从不知道,原来父王眼里,温一枫是这样出众的存在,出众到了就算把她嫁到温家,父王也不会有一点半点的怀疑和不舍。 秦婉心中沉沉,又听太后笑道:“哀家也是这个意思,温一枫不过二十出头便官拜正三品。虽然年龄确实比婉儿大了一些,但正是这样,相信他会更为珍惜婉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了,秦婉一个激灵,仿佛掉入了冰窟窿里。皇祖母和父王都是这个意思,而温一枫只是一条阴险的毒蛇罢了,但这条毒蛇,有色彩斑斓的花纹,漂亮得很,谁都不知道他包藏祸心。亦夫亦兄?纵然太后的想法很妙,但秦婉可不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被温一枫给顺手当成了踏脚石。 看来,总要将这跟温家结亲的事给坏了才行。 她不愿再听下去,自行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温泉山庄修在温泉之上,每一个院落都有热腾腾的温泉。秦婉满心烦躁,自行脱了衣裳下去泡着,紫苏和杜若忙准备了干爽的衣物。热气蒸腾之下,秦婉心情稍微平复,便愈发的想念卫珩。 前世再苦再累,有时午夜梦回,还会被噩梦吓醒,但不管如何,睁开眼之后,他总会抱着自己柔声哄着,然后告诉自己,“没事了。” 擦干身子,换了干爽的衣物,秦婉浑身舒爽,松松挽了个髻就靠在临窗的罗汉床上看书。如今冬日,屋中炭盆烧得旺,不多时,便觉得昏昏的。秦婉命人开了窗,裹上斗篷便继续看书。忽的,她隐隐听见窗外有扑棱棱的振翅声传来。 如今已然是冬日了,怎还有这样的声音?秦婉忙循声看去,见一只鸽子飞来,它体型不大,勉力停在了秦婉的窗前,也不怕盯着它看的秦婉,“咕咕”的叫了几声,又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见它如此憨态可掬,秦婉笑得厉害,转头对杜若说:“去小厨房拿些米粒和玉米来,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来的,怕是饿了。” 杜若一叠声应了,去小厨房拿了一些碎米和玉米渣来。秦婉细细的洒在了窗沿上,那鸽子欢快的叫了几声,低头啄着,时不时又叫上几声。秦婉笑得厉害,正在思量要不要将这小东西养起来,紫苏眼尖,忙晃了晃秦婉:“郡主瞧,这鸽子脚上是不是绑了什么?” 秦婉这才注意到鸽子的脚上的确绑了一个小小的纸卷,她听过飞鸽传书的事,但不想会有传书的飞鸽落到自己这里来,当下起了坏心思,顺势解了鸽子脚上的纸卷。那鸽子也不怕她,反倒是格外亲人,跳到她肩上,“咕咕”直叫唤。 将那纸卷慢慢展开,秦婉顿时红了脸。杜若离得近,见她红了脸,忙望了一眼纸卷上的内容,只见上面字迹疏狂苍劲,一看就出自男子,赫然写着“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不消细想,只凭秦婉的反应,杜若便能断言是卫珩的手笔,很是乖觉的给秦婉准备了纸笔。被臊得满脸通红,秦婉提笔写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又伸手挠了挠鸽子的脖子,它格外亲人,并不怕秦婉伸出的手,反倒是咕咕叫,“他什么时候养的你?他这样坏,回去啄死他,往后我日日喂你好吃的玉米渣和米粒。”又将纸卷绑好,摸了摸它的脑袋:“可不要弄丢了。” 鸽子咕了一声,便飞走了,谢了约莫半个时辰,又飞了回来。秦婉轻车熟路的从它脚上取了纸卷,展开一看,更是面红耳赤:“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秦婉胀红着脸,又提笔写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句写罢,她脸颊已然绯红,将纸卷绑在信鸽腿上,任其振翅飞了,满心甜蜜的等着卫珩再回信来。 外面忽又响起通传:“郡主,凤鸾姑姑来了。” 秦婉闻言,忙正襟危坐,凤鸾从外面翩然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笑道:“太后打发我来给郡主送些玫瑰糖馒头。”一面说,她一面从食盒中取出一碟玫瑰糖馒头出来,又笑道:“方才我见有鸽子从窗边飞了出去,郡主还带了鸽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飞鸽传书互诉衷肠~ 多么纯洁的爱情~ _(:з」∠)_ 这口狗粮欢欢自己都是拒绝的 薄幸欢颜 57 冯氏 凤鸾这话问出来, 秦婉便有些尴尬了。她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 是太后的心腹。纵然这样多年, 凤鸾一直十分疼爱自己, 但秦婉也不能说她会向着自己,所以自然不能将实情说出,当下笑道:“并非是我养的,只怕是天太冷,那小东西迷了路,一头撞在了窗户上。我见它可怜, 赏了它一些碎玉米吃。” 她说得煞有介事, 凤鸾也不再问了,笑道:“郡主还是趁热吃, 太后连连称赞这厨子做得好,连雍王爷也吃了好几个。”她说着,又给秦婉奉上一杯热茶。 秦婉乖巧的取了一个糖馒头吃, 玫瑰的甜腻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见她露出笑容来, 凤鸾才笑道:“郡主喜欢就好了,方才给安定郡主送去,她也很是喜欢。” “夷光带着阿羽和媛媛去哪里了?”秦婉不免好奇, 方才宋夷光带着秦羽和秦媛便出去了, 现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后山堆雪人呢,安定郡主说后山的梅花开得很好, 便去摘了一些。”凤鸾掩唇直笑,“连跌了好几跤了, 也不肯小心一些。” 听凤鸾如此说,秦婉也是笑起来。心中盘算着如何让凤鸾赶紧离开,免得信鸽飞回来,给撞个正着。纵然如此作想,但凤鸾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别说秦婉,就是帝后见了也要给三分情面,她不敢贸然下逐客令,是以很是踌躇。她吃得很慢,和凤鸾对答着,不多时,窗外又响起扑棱棱的振翅声,秦婉浑身一僵,忙循声看去,见那只鸽子已然飞了回来,正咕咕地叫着。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秦婉很是尴尬,那绑在鸽子腿上小小的纸卷显得十分扎眼,她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凤鸾见她脸庞微微发红,知道她窘迫,笑道:“老奴多嘴一句,不知这鸽子,可是卫家大公子养的?” 别说秦婉,连紫苏和杜若都尴尬了起来。她俩贴身伺候秦婉,自然也知道太后不待见卫珩的事。若是给凤鸾姑姑捅到了太后跟前……前些日子,皇帝陛下只是请卫珩来伴驾,太后便气成了那样,要是知道郡主和卫公子互诉衷肠,岂不得气得倒仰? 主仆三人一时都是窘迫得要命,凤鸾则笑道:“郡主倒不必如此,老奴也不是那样不开眼的人,不过是鸽子罢了,飞到哪里,歇在哪里,都是鸽子的事,和人没有任何关系。郡主好心,赏了它一些碎玉米,它自然记得郡主的好处。” 她这话说得十分讨巧,见她似乎有帮自己隐瞒的意思,秦婉稍稍消除了些窘迫,又一指身边的座位:“姑姑请坐。”凤鸾也不推辞,半坐在罗汉床另一侧,随时准备起身伺候人。秦婉将鸽子腿上的纸卷解下来,将它放飞了出去,纸卷也就收在了袖袋里,略胀红了脸:“让姑姑看了笑话。” “郡主言重了,郡主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忍心害郡主?”凤鸾笑道,她纵然没有见过卫珩,但卫老将军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可知道,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是京中不少贵女心中的佳婿,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卫珩势必也不差。况说句不敬的话,就凭卫珩一举夺下秋闱的双料解元这点,若非是因为他出身卫家,作为和宁郡主未来夫婿考虑都是可以的。 看着秦婉长大,凤鸾对她也是心疼的,但太后那头…… “紫苏,杜若,你二人先出去,若有吩咐,我自会叫你们。”秦婉想了想,先将两人支了出去,待两人走后,这才望着凤鸾,“实则,我有些不明白的事儿,想要向姑姑请教一二。”她说到这里,嗫嚅道,“我方才从皇祖母那里出来,隐约听见了‘冯姑娘’三字,还说到了皇伯父。那位冯姑娘,可是我母妃的闺中密友,卫珩的母亲?” 凤鸾神色顿时变了,脱口说:“郡主怕是听错了。”那些前尘之事,众人能不提都不提,怕是连雍王都不甚清楚其中关节,但不想竟然会被郡主说出来,实在让凤鸾有些无奈。只是对上秦婉清亮的眸子,她忽又语塞,手指屈起,轻轻的敲了敲小几,“自打雍王妃去后,郡主行事愈发有自己的章法,也是十分妥帖,老奴也不该再将郡主当做小孩子了。况且郡主和卫公子之间颇为熟稔,郡主知晓也好,怕是要郡主自己拿主意的。” 她说到这里,神情便冷凝下来:“先帝驾崩之时,郡主不过三岁,怕也不记得了。先帝当年在世,对于赵王极为偏心,数度想废了陛下的太子之位,皆被泰半朝臣以死相谏,如此方才作罢。是以先帝一直对于陛下十分不满,认定是陛下和太后挡了赵王和钱贵妃的路,隔三差五便是一通寻衅,两位当年的日子着实不好过,倒是身为幼子的雍王殿下不被关注,倒还好一些。”她说得很慢,当年跟着太后在宫中,自然也是被压得太惨,凤鸾神情愈发的平静,仿佛死寂,“后来,雍王殿下结识了柳家的姑娘,也就是郡主的母妃,两人两情相悦,感情很好。雍王殿下求先帝赐婚,先帝也二话不说同意了,但却依旧找陛下的麻烦,陛下的日子很艰难。再后来,因着柳姑娘的缘故,陛下认识了冯姑娘。” “如郡主所言,卫夫人和王妃是闺中密友,一直都是很好的,两人的性子倒也有几分相似。”凤鸾神色淡淡的,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的事,“冯姑娘温婉大气,言谈举止无一不是贵女的典范,加之饱读诗书,陛下纵然心情烦闷,但与冯姑娘说上几句话,心胸便开阔起来。久而久之,难免生了男女之情。陛下那时已年近三十,冯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是以陛下一直按捺在心中,从不言说,直到一日,陛下吃醉了酒,这才将心意表明。” 又是一个酒后吐真言的,秦婉如斯想着,但却愈发不解:“冯姑娘不愿意嫁给皇伯父?”皇帝年轻时是个貌比潘安的美男子,加之又是储君,纵然为先帝所不喜,但朝臣泰半都是站在他这边的,纵然艰难些,但继承皇位是几乎板上钉钉的事。 只怕是这位冯姑娘,对皇伯父是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凤鸾嘴角扯出一个略带几分讥诮的笑容来:“这位冯姑娘说,若要她出嫁倒也可以,除非陛下和皇后娘娘和离,她不做妾。” 秦婉立时语塞,没想到卫珩的母亲和这世上大多数女子都不一样。这世上女人,大多是只要能和自己心仪之人在一起,做妾都可以,更不说皇帝既然倾心于她,来日登基,少说也是个贵妃。这世上多少人家盼着自家姑娘可以做皇帝的妾,卫夫人却并不愿意,此等心胸,秦婉着实佩服。 “皇伯父和皇伯娘夫妻多年,从未红过脸,况且最艰难的时候都是一起走过来的,皇伯父若是和离,那就是没良心。”秦婉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意思。 屋中银霜炭烧得爆出响声来,凤鸾静了片刻,旋即笑了出来:“正是如此,陛下怎可能和离。冯姑娘外柔内刚,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从此便再不见陛下,没过上多久,便说了亲嫁了人。那时赵王早已成亲,王妃就是卫家的女儿,卫氏素来嚣张跋扈,太后娘娘很是恼怒。在听闻冯姑娘嫁到卫家去之后,大发雷霆,认定是冯姑娘刻意打陛下的嘴。是以后来……” “是以后来,卫氏咬定是皇祖母使她小产之时,卫老将军和卫夫人跪在宫门前请罪,被皇祖母认定是冲着皇伯父来的?”秦婉想到上一次皇帝曾说过的事,忙问了出来。凤鸾默认了此事:“这样多年了,陛下未必真能忘怀。” 皇帝自然是不能忘怀的,在碧波池那一日,皇帝吃多了酒,看着卫珩的眼睛还有片刻失神。秦桓曾说过,卫珩的眼睛和他母亲很像,若皇帝能忘记,便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和神情了。况且,连贴身的玉佩他都给了卫珩,那上面的五爪龙,意为……如朕躬亲。 现下想想,为何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卫家不被待见的说法便甚嚣尘上。对于娶到了冯姑娘的卫老将军,皇帝能待见才是有鬼呢。皇帝不待见娶到自己心悦姑娘的男人,但是做不到不待见她的儿子。 见秦婉似是陷入了沉默,凤鸾微微笑道:“今日郡主什么都没有问,老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这话让秦婉回神,知道因为太后的缘故,宫中对于这件事都讳莫如深,当下点头:“是,我今日什么都没有问,姑姑也什么都没有说。” 见她上道,凤鸾笑得愈发的和蔼,秦婉又忙问:“不知夷光和表哥的事……” “郡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太后为何迟迟不允此事。”凤鸾望着秦婉清亮如水的眸子,笑道,“舍不得安定郡主是其一,其二则是舍不得郡主受委屈。” 因为丧母之故,太后格外怜惜秦婉,京中青年俊彦不少,独独温一枫和柳穆清能入她的法眼。她不愿让自己的婉儿有任何可能被委屈的机会,所以在温一枫和柳穆清之间,她更倾向于柳穆清。但又不肯让宋夷光没了幸福,老太太满心纠结,故此,迟迟得不出结论来。 “强扭的瓜不甜。”秦婉何尝不知道太后心疼自己,想到前世皇祖母被人下毒手惨被气死,秦婉便止不住的心酸起来。这辈子,她一定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幸福,“皇祖母疼我我知道,只是不必为了我委屈夷光呀……何况,如今表哥既然开了口,若是没有成,反倒是让我和表哥在一起,我何苦让他二人劳燕分飞,指不定还要在背后咒我呢。” 见她说着说着反倒自己笑起来,凤鸾也好笑不已,寻思着也是这个道理,当下决定回去与太后说道说道。打定了主意,凤鸾忽又笑问:“那郡主是如何看待温一枫温大人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婉淡淡说道,“温大人在朝堂上待了那样久,绝不是我一个闺阁中人看得透的。”她说到这里,笑着望向凤鸾,“我总觉得万万不要开罪了温大人,否则会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她说罢,露出几分疲倦的神色来,凤鸾纵有疑惑也不好再问,暗暗将此事记下之后,又嘱咐秦婉好生歇息,自行去了。 看着凤鸾面带疑虑的出去,秦婉微微扬起了笑容。她本就是故意在凤鸾跟前说这话的,她敢笃定,关于温一枫的话,凤鸾会原原本本转述给太后。太后未免自己受到委屈,势必会去查温一枫,温一枫心思缜密,真有什么把柄也早就清理干净了,但最重要的,是太后只要知道自己不待见温一枫,那样就够了。 这样想着,她从袖袋之中摸出方才放进去的纸卷展开,上面字迹疏狂,让秦婉立时心安起来,脸儿红艳艳的,低声骂道:“好没正经的人!” 那上面写着:“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男主真是卫老将军亲生的!!! 堂兄妹这种故事就不符合我们和谐的主题了对咩~ 58 腊八 一进入腊月, 各家各户也都开始操办年事了。纵然因雍王妃去世之故, 雍王府不能太过热闹, 但年味还是要有的。太后纵然恼皇帝, 但不好给儿子没脸,终于在冬月末领着几个孩子回到了宫里。作为长女,秦婉当仁不让的开始操办年事,各项各事难免繁复。 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地间缟素一片。秦婉和宋夷光两人都起得很早,将雍王府的事料理了, 已然临近午时。宋夷光早站在院子里催促, 秦婉穿了狐肷斗篷,忙出了门:“我就不知你到底有什么好慌的, 一点也不肯消停。” “从温泉山庄回来,你就日日看账本,料理俗事, 从不陪我玩儿, 我急了还不成?”宋夷光撅着嘴,一派委屈的样子,“阿婉, 你往后嫁人了, 一定没人敢辖制你,什么事儿瞒得过你呀。” “别人不辖制我, 我难道去辖制别人?”秦婉笑道,系好了斗篷, 又转头对老妈妈说,“今日我出去玩儿,一会子午后若有人来回话,老妈妈替我处置了就是。倘有不能决断者,待我回来之后再行料理。”老妈妈一叠声应了,那厢宋夷光又在催促,蹦蹦跳跳的:“阿婉,可要走了。” 她本就立在树下,又跳起来,受到轻微的震动,书上堆积的雪呼啦啦全落了下来,兜头砸了宋夷光一头一脸。见她冷得打了个哆嗦,眉毛上还沾了雪粒,秦婉立时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宋夷□□急败坏的指着她:“阿婉,你这坏东西!” 秦婉笑得直打跌,赶紧让人将宋夷光领进去换了一件衣裳。待她出来,已然是午时正了,宋夷光委屈兮兮的撅着嘴,跟在秦婉身后。隐隐的,她还觉得秦婉笑得肩部微微抖动,小嘴都快撅上天了:“阿婉,你太坏了。往后等卫珩来娶你的时候,我一定不让他进门,那时我才好好整治你。” 听她说这话,秦婉脸儿顿时发红,转头啐她说:“指不定谁先整治谁呢,你惹急了我,我转头就去跟舅母撒娇,让舅母替我整治你。” 宋夷光当场傻了眼,见秦婉坏笑,硬着头皮说:“呸!八字还没一撇呢,太后娘娘死活不同意,万一柳木头恼了不娶我了怎么办?” “还能不娶你呀?”秦婉笑道,“你二人一个天生克妻,一个天生克夫,只有在一起才能互相压制着。你二人若不在一起,可不知道要祸害世间多少好男儿好姑娘。” 被她堵得话也说不出,宋夷光忙追了几步,秦婉嬉笑着躲开,两人又斗了几句嘴,这才往外面去了。王府门前已然有马车等候,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到了京郊的渡口。渡口处已然停了一艘画舫,雕栏画栋,好不奢华。马车甫一停下,内侍总管早就等在渡口,迎上来笑道:“请和宁郡主安,请安定郡主安。”又亲自去搀两人下车,“太子爷和太子妃已然等候多时了,今日煮了热热的腊八粥,就等两位郡主来呢。” 因太子妃有孕之故,现下是分外金贵,帝后早就钦赐了不少东西,供儿媳妇安胎。而今日,本就是秦桓带太子妃出来游玩,顺带接上两个妹妹。 两人上了画舫,在甲板上仿佛在平地上行走一般。宋夷光还跟秦婉闹气,任秦婉一人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做鬼脸,还一面碎碎念着:“臭阿婉,你和柳木头一样,都不是好人,都只会欺负我,臭阿婉,臭柳木头……” 偏生她的碎碎念声音太大了,秦婉好笑万分的转头看她。她说得太起劲,浑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被拍了拍肩膀,给唬得差点跳起来,转头看清是谁后,才抡着小胖爪子去打他:“你做什么呀?吓死我怎么办?” 柳穆清好气又好笑:“我好心出来接你,偏偏听到你咒我,还未曾说你什么,你倒好,竟然还打我。”他说到这里,假意扬起手,宋夷光脸儿白了白,下意识躲到秦婉身后:“阿婉,他要打我,让卫珩教训他!” 秦婉好笑不已,见柳穆清身后闪出一个高大颀硕的身影,他紧抿着唇,眉宇间阴郁不散。秦婉顿时绽开笑颜,弃了宋夷光上前去。宋夷光瞠目结舌的看着秦婉走了,顿时苦着脸看向柳穆清:“我错了,你不要打我……” 柳穆清立时心疼了,揉了揉她的发:“我怎舍得打你?” 宋夷光这才喜笑颜开的挽着柳穆清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将柳穆清闹成了大红脸。秦婉也不管他二人,乖顺的站在卫珩跟前,任由他打量自己。静默了好半晌,卫珩才轻抚她的脸儿:“那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瞧着御风回来,却没有你的回信,将我唬了一跳。” “那日……不方便。”秦婉笑着抚上他的手,用脸颊去摩挲他的掌心,“让你担心了。” 她的肌肤仿佛凝脂般细腻,卫珩爱不释手,粗粝的指尖轻轻捏着她的脸颊,将她脸儿捏得发红,这才搂了她的腰儿,轻轻抵在了门板上,低沉的嗓音略带了几分委屈:“我还以为我说错了话,婉婉不肯理我了,让我担惊受怕了好些日子,生怕你给人将心拐了去。” 秦婉脸儿顿时胀红,这样暧昧的姿势,又怕给人看了去,挣了几次不曾挣开,反倒是惹得卫珩笑起来,轻轻啄她的唇,尤嫌不够,细细的吮吸起来。秦婉身子都软了,半晌后挣开他:“卫珩,不要了。”见她坏笑,秦婉哼了哼:“色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子把戏。” 这男人一得意起来便忘了形,前世也是这般,有时委委屈屈的样子让秦婉心都软了,由得他胡闹,或是亲吻或是那事儿,总归最后,秦婉大多软在他怀里动弹不得,他倒是一脸餍足。 被她瞋了一眼,卫珩心情大好,眉宇间阴郁荡然无存,捉了她小手,自行往前走去。秦婉乖顺的跟在他身边,忽又笑道:“那只鸽子叫御风?这名字这样好,给它倒是埋没了。” 卫珩转头望着她,因为方才亲吻,她脸儿发红,颇有几分妩媚。卫珩不动声色的问道:“婉婉觉得不好,那改成什么才好?” “叫小横。”秦婉张口便是一顿揶揄,卫珩挑着眉头,又问了一次:“叫什么?” “叫小横呀,它也是个毛手毛脚的,稍微摸摸它,便一直蹭我的手,和你一样的。”秦婉笑了笑,迎上卫珩的目光,故意笑道:“卫珩,你不喜欢么?” 这丫头……给信鸽起名“小横”,俨然就是在影射他。卫珩失笑,长臂一展,将秦婉搂在怀里,笑道:“喜欢,你取得名字,我都喜欢。”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徐徐喷在脸上,还有几分薄荷的清凉,秦婉低头暗笑不止。 两人一路往太子夫妇所在的舱房去了,直到在门前,两人才难舍难分的分开。屋中烧了炭盆,太子妃躺在软榻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暖意,见秦婉和卫珩先后进来,也是起身要迎小姑子。秦桓忙制止她:“身子重,就不要去了,婉儿明白你的心意。” 太子妃忙应了,又对秦婉歉意一笑。因太子妃躺着,卫珩格外自觉地退了出去。他是外男,自然不该见了这样的场景。见秦桓很是紧张,秦婉不解之下问道:“嫂子有什么不妥么?可要吃些养胎的药?”这是太子妃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是太子妃的心头肉,行止间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一点岔子,听小姑子问,她才笑得腼腆:“没什么不妥……只是吐得厉害,又吃不下东西,在甲板待了一会子,脑袋便晕的厉害。” 宋夷光撅了撅嘴:“有了孩子就这样难过么?我往后可不要生孩子了。” 她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太子妃笑道:“纵然苦,却也是喜事呀。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孕育着自己和心仪之人的孩子更让人欣喜的事了。”说到这里,她又掩唇笑起来,“可不要再说什么不愿生孩子的话了,给柳家哥儿知道了,指不定还以为自己怎么得罪了你,竟让你不愿给他生孩子。” 宋夷光立时红了脸,捂着小脸摇头说:“我不依我不依,太子妃笑话我。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什么给他生孩子。” 太子妃哑然失笑,似是撒娇的摇了摇秦桓手臂,后者本是板着脸,被太子妃摇了几下,到底慢慢露出笑脸来:“什么八字还没有一撇?你这些日子在雍王府住着,自然是不知道的。你可知,今日我进宫向皇祖母请安之时,通明殿的法师正在皇祖母跟前回话,说是你和柳穆清二人虽都是八字凶戾之人,但若是结合,却是极好的事。” 宋夷光呆愣片刻:“那这意思是……” “意思是要做主把你许配给表哥啦。”见她这样懵懂的样子,秦婉愈发好笑,点着她的脑门,“如今连纳吉都成了,我可要去问问表哥,问他什么时候给我们夷光下聘书。” 她说笑着便要出去,宋夷光立时急了眼,起身把秦婉按着坐下:“你不许去,我可不许你去。”她红着脸,乐颠颠的开门,“我自己去,我也要当面问他,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下聘书和礼书。” 她乐颠颠的出去了,太子妃笑得直不起腰:“这丫头……我方才还寻思着,夷光倒是温婉起来了,也知道害羞了,不让你打趣她了。谁想,原来是自己猴急,非要去自己个儿去问。还没及笄呢,就想着要出嫁。” 秦婉也笑得肚子疼,太子妃今日身子不爽,秦婉也不久留,自行往外面去了。又因今日是腊八,本就应该吃腊八饭,秦桓早已命人备好,送到了众人舱房之中去。腊八饭用糯米、粳米、粟米、秫米四种米加上桂花卤熬成,又加了葡萄干、花生仁、瓜子仁、枣片等干果,盛上一碗,五颜六色,又有桂花香气扑面而来,让人食欲大开。 今日忙了一上午,秦婉早就饿了,吃了一碗之后只觉得口腹满足,卫珩又强硬的喂了她半碗才作罢。四人同坐一桌,宋夷光和柳穆清则是闹得厉害,两人都是今日才知太后命人合八字了,这是婚嫁六礼之中的第三礼,连这一步都做了,宋夷光嫁到柳家就几乎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柳穆清自是欢喜,宋夷光则不依不饶问他什么时候下聘书和礼书,两人皆是红了脸,也没有吃多少。 待吃过了中饭,秦婉有些发困,坐在舱房之中,望着窗外运河的流水,睡意昏沉。不觉有人坐在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大手搂了她的腰儿,好半晌的静默不语。秦婉抬头,本能的觉得他不高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偎在他怀里:“表哥又得罪了你?” “不。”卫珩摇头,“我羡慕他,更嫉妒他。” 不管太后是否有过迟疑,总是松口让宋夷光嫁给柳穆清了,但他……太后那样厌恨卫家,真的会同意将婉婉嫁给他?想到这里,卫珩心中一阵憋闷,将秦婉抱得更紧。 秦婉静默不语,抚上他紧蹙的眉头:“你不要担心。”她素来聪慧,怎会不知卫珩什么意思,忙宽慰他,“皇祖母是疼我的,而且,她并不是厌恶你。” 太后并不是讨厌卫家,而是因为赵王和钱贵妃当年的事。太后被压制得太久,压制得她几乎偏执。即便现下这母子俩都作古了,这恨意也不能消散,自然就迁怒到了一切和赵王母子有关的事情上。 作为姻亲的卫家,就是首当其冲。更不说卫夫人当年不愿做妾,在太后眼里,也是欺她母子不得势。 “婉婉乖。”她分明困得厉害,还是分神安抚自己,卫珩含笑吻了吻她温热的额头,将她打横抱起,方才舱房的床上,“你睡,我去给你端些瓜果进来,冬日里这些倒是少,多吃一些才是。” 秦婉着实困狠了,闻言就合眼,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了。端详着她的睡颜,卫珩心中愈发温软,俯身亲了亲她的双唇,这才起身往外面去了。 秦婉睡得很香,梦到了前世和卫珩成亲之后的事情。当时秦婉甚至不知这位辅国大将军什么模样,只知道,京中很多女子都倾慕他。直到他挑起自己的盖头,胀红了脸,问她:“我可以叫你婉婉么?” 当时她还想,这世上怎有这样腼腆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行军用兵的。后来才知道,他并不腼腆,他的腼腆只会在她跟前出现。后来,他二人有了夫妻之实,那一夜,卫珩极尽温柔,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送入她体内,生怕伤到了她。尽管他忍得额上汗都冒了出来,还是等她适应之后,才继续要她。 那一夜,他每一枚落在她肌肤上的吻,都烫得惊人。 沉沉睡着,秦婉笑了笑,隐隐觉得自己似是被人抱了起来,旋即耳边风声阵阵,水声潺潺,她有些清醒了,又听到卫珩的声音:“什么人!” 不是卫珩抱着她?!秦婉猛地睁开眼,她上半身已然悬在舱房之外,身下运河水声潺潺,一个蒙面人正拽住她的腿,只消一个用力,她便会摔出去落在运河之中! 秦婉忙抓住窗沿,试图稳住自己的身子,那蒙面人不料有人撞破,忙将秦婉一摔,秦婉稳不住,顿时向舱房外翻去。那碧绿的流水透着彻骨的寒意,秦婉吓得惊叫一声。好在蒙面人快,卫珩速度更快,一个健步上前,一手握住秦婉的小腿,另一只手迅速隔开蒙面人刺来的匕首,赶紧将秦婉拉了进来。 前后两辈子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秦婉脸儿都吓白了,被卫珩紧紧抱在怀里。那蒙面人转头又来,大有要杀了秦婉之意,卫珩目光一深,趁对方匕首攻来之际,握住他的手腕,“咔”的一声,将他的手卸了。不等蒙面人反应过来,卫珩一脚踹在他胸口。 这一脚他用足了力气,蒙面人顿时被踹开,撞在了舱房的桌上,木桌立时四分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