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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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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并不是因为你。”    他又一副尽在掌控的态势打量她,“那你今天不是在生闷气?”    她现在也学会了短促地嗤笑,“邵寻,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只是在反思我自己。”    “可今天的种种表现,并不像你。”    她激昂敲字的动作堪堪停住,思绪登时也断了。    邵寻仔细打量她,似乎想从她神情里找出什么漏洞。    可她的侧脸变得出奇认真,“我想变得沉着一点,仅此而已,总归有个过程。”    邵寻没当回事,倦倦地说:“我还挺不习惯。”    她突然扭过头,冷冷地扫他一眼,“那就尽快习惯。”    他先是一怔,眸子里明显闪过一丝震惊,但仍然很快就消失,而后笑了起来。    “哦,那以后岂不是只能在床上,才能看到你发嗲?”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甘拜下风,还能让一个小丫头镇住不成?    她听完没有回话,蓦地觉得这个坐姿很不自在,紧紧挨着的地方,出了一层汗黏在一起,怪不舒服。    她二话没说站了起来,他紧随其后,不徐不疾地开始诱捕她,“方汝心,今天的学费呢?”    她大声说了句“谢谢”,以作回应。但这对邵寻来说可远远不够。    还没走到门那儿,就被他从后面拦腰抱住。    他很喜欢这样抱她,双手牢牢扣着,待会儿就能派上用场。    “邵寻你好意思提学费?我是你老婆。”    “所以我跟你不用金钱来衡量,用别的就好。”    双手横放的位置,令她不安。    他心情大好,倒不急着下手,温和问道:“昨晚弄疼你了吗?”    她用力纠着两道纤细的眉,毫不犹豫地说,“疼,疼死了。”    这话是想让他赶紧作罢,可她错误估计了他的用心和原本目的。    “那我现在轻一点。”    他语气柔柔的,腔调堪称宠溺,但她听到这话后却有点气恼。    “邵寻别开玩笑!”她一紧张音量拔高几分,“客厅有人呢……”    “放心,他们听不到。”    “不……”    她浑身都紧绷起来,但他还是泰然自若,说什么“放松点”。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    完全没用。    她短促地嘤咛一声,呼吸顿时变得急促。    他那样抱着她,她根本无处可逃,只能在他怀里越缩越紧,并且为了躲避,细软的腰背又用力弓了起来。可这点挣扎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她发出“呜呜”短促又无助的腻声,并且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唇,但还是力不从心。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在这上头她段位暂时没法跟他比。    软软糯糯的小甜心,就这么轻易露了馅。    他把她转过来,她眉头拧得死紧,并且还把嘴唇咬得发白。他吻上去,一面揽着她又一面把人往后推,直到……倒下。    “邵寻……外面有人。”她已经有些恼怒,语调凌厉并不甜软。    “我知道。”    他起先还柔和地安抚,“放心,进来时我已经把门反锁。”    可正是这句话令她感到不安和更加局促。进来时就反锁,这不说明他一早就抱着这个心思么?一时兴起也就罢,可他明知道今晚摆宴却还是生出这个念头,并且肆无忌惮地付诸行动。    呵,还真是他邵寻素来的风格。    她用手臂挡着他,“出尔反尔,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听到这句,他勉强停了下,疑惑问道:“什么?”    “礼义廉耻的场合,你只能想些正经的,别这样搞七搞八——这是你告诉我的!”说完后,她还用力推了他一把,“赶紧起开。”    他脸色变了,变得有些阴沉,眼睑也微微垂下。    气氛急转直下,不那么美好的静默肆意蔓延。    她不知道邵寻接下来会干什么,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尽量不让自己露怯。先前那几次应该是把所有坏的可能都经历过,所以现在还怕什么呢?无非是被狠狠骂或者身体吃点苦。    可他这回并没资格这样做,因为她坚信自己没错。    就在俩人僵持时,他沉沉地开口。    “我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必须这么做,我需要你安抚我。”    她讶然瞪着他,“邵寻,你在说什么鬼话?”    他深邃的有点吓人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她。    “这次的事,不管你还是那边,所有人都被安抚了——除了我。”    她瞳孔骤然收缩一下,几乎难以置信。    邵寻这是干嘛?倾诉?向她寻求慰/藉?可如果真是这样,又如何能做得这么强硬?    她简直莫名其妙了,还夹杂着一丝隐隐的畏惧。他这副样子谁不怕?想从他臂弯里逃出来,但他紧紧拥住了她。    “嗯……”她在他怀里挣动。    “汝心。”他声音出乎意料地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当然不会强行压着她如何如何,而是把她的脸捧起来,狠狠接吻。    “你——”刚出口的言语断在他迫切的亲吻里。    那个长吻令她缺氧,以致于不记得最后有没有伸手回抱他。    ☆、会撩妹的大魔王最可怕    33    “邵寻,最讨厌你这点, 为所欲为, 喜欢给别人制定规则, 但你自己却可以不遵守——妥妥的坏人。”    “我不遵守哪条?这是我自己的家, 又不是工作场合。”    “狡辩,”她瞪着他, “你就是凶, 就是要我难受, 就是喜欢折磨我……”    邵寻刚想解释,她抢白道,“别说打是亲骂是爱, 又是狡辩。”    他听得嘴角上扬,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仅没学乖, 反而越来越伶牙俐齿。”    光听内容似乎是责备, 但语气分明是宠溺。可不是么,这是他最爱她的一点。不管经历什么小妮子都不会变得消极阴郁, 总是这样天真烂漫, 哪怕他板着脸, 她也敢想说就说。    “古灵精怪的, 像只狡猾的狐狸, 不管紧点行吗?你三天两头闹出事。”    “你凶成这样,也只有狐狸能应付你。不机灵一点,根本活不到这集。”    其实这阵子她已经学乖很多, 规规矩矩跟大家闺秀似的。而且她以前也不是闯祸,还是懂得那些是是非非,但她的确有点小狡猾,喜欢投机取巧,心思很容易往这方面偏。    “口口声声说我坏,理由?”许是这亲吻真让邵寻得到一点慰藉,下班后有些低沉的心情开始好转,此刻倒是乐得跟她白话。    她不客气地手指一伸,抵着他鼻尖,“总一副逼人就范的架势,但凡你邵寻认定的,那百分百就是真理,并要求别人也一定做到,哪怕讲理都讲不通。上回那事,你不听我解释,一来就给我扣帽子,说我品性不正。后来我哭着讲完,你才听进去,然后对我表示理解。”    听完这番话,邵寻罕见地怔了怔,毕竟在她之前,可没有人这么大胆敢直谏——当然,重点也是没有这个机会。    邵寻仔细回想了下,并没能察觉到她说的这种状态,不过倒是很诚恳,“我不是不肯改错的人,下回我再这样,你就当场指出来。”    “你刚刚就是啊……我说外面有人,但你偏说可以做,还逼我就范。”    他笑了笑,“的确可以做,主要是你不愿意。”    她捶了他一下,“最讨厌你这点,狡辩还理直气壮。”    他扣着她后腰搂近,凑过去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那这点呢?也讨厌?”    方汝心脸红红,眼睛也水汪汪,但这仍不妨碍她利索地说,“嗯,讨厌。”    他自然而然俯下了身,继续用嘴唇触碰她的,她就这样让他吻,没有拒绝亦没有回抱。    邵寻当然不是放纵乱来的人,这么亲昵了一会儿,他松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换身衣服,家人快到了。”    她嗔他一句,“你顺利拿到慰藉啰?”    “对,你让我心情好很多。”其实他神色还是没怎么变,仍旧跟之前一样,很难让人瞧出端倪。    “汝心,谢谢你。”    她学着他刚刚索要学费的腔调,得意地伸出小巴掌,“来,今天的慰藉费。”    邵寻把脸偏过去,嘴角勾起,那上扬的弧度还蛮明显。然后又转回来,一脸正经,抬手揉揉她脑袋,“成精了你。”    黏黏答答半推半就中,俩人一起去了衣帽间。    邵寻不像一般直男对女装没有辨别力,他恰恰相反,不管品味还是审美都比方汝心好得多。今晚是家宴,不必穿得太正式,但一定要精致。他给她挑了黛青色的套装,然后在她换衣时,他去外面拿来一双凉鞋。让方汝心惊讶的是,那鞋跟衣服居然还是一色的。    “在家穿拖鞋不就行?还专门弄双这个?”    “你身上那款和这鞋,都是UG定制的,一整套会很完美。”    处女座的邵寻就是有强迫症,“那肥大的凉拖明显跟这身不搭,快换上。”    他弯腰把鞋拎到她脚边。    她眼疾手快,顺势按住他的背,邵寻本来想起来的,这下起不来。    她清脆地笑了几声,就着这个御下鞍马的姿势,甩掉脚上的肥拖。    在这种小事上,他倒是百般纵容她,给她换鞋什么的全然无所谓,并没有一丝一毫总裁的架子。因为他发现,这种小事就能让她非常开心,而他做起来只是举手之劳,所以何乐而不为?    他干脆单膝跪下,手把手给她换。    那套装下边是条小灯笼裤,收脚部分箍在小腿那里。    他看了眼,说,“你最近瘦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亦比一般直男敏锐很多,甚至不必像方汝心那样每晚拿卷尺量,肉眼就能看出来,他对她体型的变化也是比她自己还细致。哎,有这么个老公,她更加不敢长胖。    六寸圆肤趿一只秀气的凉鞋,美得十分细腻自然,他心头微动。不知不觉,又盯住不放。    她之前可没发现邵寻竟然有这癖好,要是一早知道便可以好好嘲笑他。    她本想抓住这个机会戏谑几句,但那触感也令她有点儿心旌摇曳,算了还是不说。    又过好一会儿,至少得有三分钟,她耳根子都开始微微泛红。    邵寻这时候没有一点节制。    “看得它都要痒了……”她不由分说地把那只脚缩回来。    他竟然还用力抓了下,然后才慢慢松开。    这边才把老婆拾掇好,那边就传来拍门的动静。    “大哥,妈到了,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他回了句“马上出来”,下一刻又意识到隔音效果太好,外头根本听不到。    邵琴一边拍门一边打趣,“就要跟嫂子在里面腻歪这么久?都半小时了还舍不得出来。”    邵母一听,推了推女儿,“别叫别叫,让他们多腻一会儿。”    邵麟也掺一句,“大哥不会打算今晚都在里面?”    “嘿嘿,有可能哦。”    邵母竟也说:“我想尽快抱孙子。”    “妈,你这可就偏心啦,我生的小囡囡难道不讨你喜?”    邵母笑了起来,“我对囡囡爱得不得了,是担心你哥那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他不要小孩,所以才这样说,你比他好多了也犯不着让人操心。”    邵琴瞬间被安抚。    “让他们夫妻多腻一会儿,指不定……”    这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    一家人十分八卦地盯着俩人的衣着和仪容。然而不管是邵寻还是方汝心,都毫无破绽,稳妥得很。    方汝心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挨个问了声好还给邵母奉茶,然后准备去厨房做饭,邵寻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叮嘱她,“只剩炒菜,尽量搞慢点,待会儿我进去帮你。”    “不是还有很多亲戚吗?他们都没来?”    要是没来就好,她便不用那么拼命地扮演能下厨的贤妻。    可邵寻粉碎了她的幻想,“都在路上,马上就到。”    “上回教你做菜,你还记得多少?”    早忘干净,她支吾了声,“这种事难不倒我,放心。”    然后她进厨房忙活,他在客厅陪着大家。果然不到十分钟,七大姑八大姨全都陆续到齐,原本还空旷的客厅立马被挤满。里头也很快嘈杂起来,一会儿说邵琴的小囡囡真可爱,一会儿又感叹长子终于要结婚,咱们邵家真是双喜临门云云。    “说那媳妇长得很漂亮,还是个模特?快拉出来我们看看嘛。”    “她在厨房做饭,待会儿见,另外她也不是模特。”    大姨听完一拍手,兴奋又赞赏地说,“这才对嘛,我们邵家这么排场,怎么能只娶个模特回来,一定得是千金小姐才行。”    然后周围一遍应和,并且笑声哄起。    说真的,这种对话在邵寻看来,纯属脑残,听多了脸要冷下来的那种,但偏偏他还得保持温和的假象。    他硬着头皮应付了一会儿,弟妹看他快要架不住,时不时眉头蹙起,生怕他下一刻会不耐烦,于是主动上去绕开话题,将亲戚们的注意力从大哥身上吸走。邵寻可算逮着进到厨房,查看她的情况。    里面油烟弥漫,豆角都快被她煸糊了。    他一见这状况立刻上前,从她手里截过锅铲,把她挤到一边,“加盐了吗?”    “还没,你不是说等着你来吗?我已经把火调到最小那档。”    他飞快地加了几勺盐,然后迅速出锅。    “啪”,他把油烟机打开,然后横她一眼。    她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我太专注,一时忘了要开。”    这一换上邵寻,那效率可就不一样,唰唰唰三盘炒菜十分钟完成。    “这红包是给咱邵家的新媳妇,我当然要亲自送到她手里才行。”    “都说她漂亮又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邵寻可真有福气!”    “哈哈哈哈可不是么,来来来,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俩人在厨房里听到这番对话和喜庆的笑声,瞬间调换位置。    他把锅铲往她手里一塞,“先放辣椒,再倒花菜,最后放盐。”    说这话他时语速很快,她也只好囫囵地迅速点头。电光火石的下一刻,邵母就领着亲戚抵达厨房,眼前的画面是,美美的方汝心系着围裙,正在“娴熟”煸炒锅里的蔬菜。    邵寻靠在旁边的案几上,闲适地拿着罐啤酒在喝。    按照一早计划好的方案,一群人进来,邵寻不吭声,并且站着不动,一副自顾自的样子。而方汝心微微侧过身,甜美且礼貌地冲他们一笑。    啧啧,拿着锅铲的漂亮贤妻,真真美到长辈们的心坎里去。    果然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万个好评都不够。    邵母笑眯眯地走近,“汝心啊,真是累到你了,又是炖又是炒,一个人忙活到现在。”    其实那些需要炖的大菜,像鸡汤、排骨、牛腩、胖头鱼等等,都是邵寻事先弄好的,现在只是温在煲里。    “哪里哪里,我最喜欢做饭,”她这回答也是按邵寻的意思来,“就怕搞得太匆忙,招待不周。”    这话一说,邵母对她的好感直线上飙,“汝心啊,你该早些打电话给我,我跟邵琴都过来帮你忙。”    七大姑八大姨纷纷上来说,“汝心呐,菜够多啦,别再做了,已经很丰盛哟!”    邵母还瞪了站在一旁的儿子,“游手好闲干什么呢?你那老总架子也摆到家里来了是?一点都不主动帮忙,竟让汝心一个人在这忙活。”    邵寻恰到好处地说,“她应付得来。”    方汝心有点紧张,生怕露馅,炒的十分用劲,那锅给她砸得哐当响。    邵母也不疑有它,拿起抹布给她把案几擦了擦,还慈祥地安抚道:“他啊就是懒,又大男子主义,也真是运气好,这年头还能娶你这样会做饭的女孩。”    方汝心巧笑倩兮,“哪里哪里。”    “汝心,碗筷在哪啊?我来摆上。”    “在那边的橱柜里。”    她炒着炒着,锅里的油早就烧干,眼见那花菜马上也要被煸黑。这时候就该加水的。    邵寻用力咳了咳,方汝心悄悄瞥他一眼,紧张得满头大汗。就算知道他有指令也没用,难以猜到具体内容。    他一口气把啤酒喝完,走过去扔掉手里的罐子,垃圾桶就在她脚边,于是俩人终于靠近一下。    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加水!”    她迅速捞起一瓢水,往里一浇。    “嗞嗞嗞!”油锅一阵猛响,油滴子溅到她小臂上,她被烫得惊叫一声。其实这对烹饪来说是常事,邵寻也时不时会被热油溅到,但他最多手臂抖一下,哪会像方汝心这样反应如此之大,真是典型的菜鸟新手,竟还把手里的锅铲甩了出去。    邵母刚打开橱柜准备拿出碗筷,脚边突然砸下一个锅铲,还沾着几根花菜。    那一瞬间,场面可以说是十分尴尬。    邵寻僵在那里,简直想闭起眼睛。    眼前这场景令邵母也有些错愕,怔怔地抬起头,“汝心你……”    彼时方汝心正捂着小臂,眉头蹙得紧紧的,一脸痛苦不堪。    哎……没想到最后还是露了馅,白辛苦装这一场。    邵寻认命地走过去,不着痕迹地,伸手把燃气关掉,本来他想接手那锅。    谁知邵母突然说了句,“汝心你没伤到?”她一步跨到儿媳面前,抓起她的小臂仔细看了看,“哎呦,都烫红这么一片!”    方汝心还想再挽救一下,“妈,我没事,我把这炒完。”说着她还直起腰,一抬手握住锅柄。她抽了个干净的盘子出来,把里面的菜全部倒进去。万幸,她是个女汉子,这个动作做起来还算利索。    邵母看得心疼极了,已经远远不止是好感,而是疼惜。这女孩子怎么这么好?几乎是万里挑一。    “汝心呐,以后炒菜可小心点,真是急不得,一急就溅油,都怪我在旁边找你说话。”    “没有没有,是我自己分心……”    邵母拉着儿媳的小手,“来来来,去抹点清凉药,我专门托熟人带回来的。”    “好,谢谢妈。”她用手背擦掉额上的汗,无声地在心底松口气,还好自己反应够快,刚刚那失误算是掩盖过去了?    美贤妻形象终究是保住的!    厨房安静了下来,邵寻走过去,看着那盘焦掉的花菜,淡笑着摇摇头。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4    因为来得是邵家的亲戚,毫无疑问是偏心邵寻的, 所以这时候要格外凸显方汝心的贤惠, 不然的话, 很难让这群挑剔的亲戚满意, 哪怕面上笑眯眯,心里或许也会有不屑。今晚为了衬托她, 邵寻自然也要装得懒洋洋一点, 总之里里外外都交给方汝心忙活。等以后去岳父岳母那边, 俩人可就要反过来,轮到邵寻扮演贤良丈夫。    烹饪的活儿,他得帮她伪装, 但到了餐桌上,他可以歇着。方汝心健谈得很,跟一群大伯大婶也聊得火热, 又十分礼貌, 不用担心她会说错话。宴席上觥筹交错,又总不乏欢声笑语。    她很会撒娇卖乖, 小嘴又甜, 这种女孩就是容易讨长辈欢心, 说着说着大家竟都开始叫她小心儿, 邵寻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几个贵妇姨母约好一般, 齐刷刷地要俩口子早生贵子,还说什么邵寻现在已经三十三,从怀孕到生下来还要一年的, 宝宝跟爸爸岁数差太多以后会有代沟。    方汝心甜蜜地答:“放心,就这一两年的事。”    然后在众人的起哄下,邵母亲手喂儿媳吃莲子,方汝心笑眯眯地全都咽下去。    大家当然也不会放过邵寻,给他也盛了一碗,邵母还说:“你都这么大了,我就不喂,自己吃。”    邵寻有点头疼,那莲子羹里头都是什么燕窝、红枣,明显给女人美容养颜的,他一个男的实在吃不下去。    但所有人都看着他。    “孩子是怀她肚里的,莲子给我吃能有什么用?”    “大哥你这话就不对,”邵琴迅速接茬,“没有你的配合,她哪生得出来?你说你作用大不大?”    这话一出,一桌子人都笑,方汝心羞涩地低下头,两侧嘴角娇俏地弯起。    邵寻无奈之下端起那碗,跟吃中药似的往自己嘴里灌。    “这才对嘛。”    邵寻从来不信这种喜庆的迷信,但方汝心好似有点相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脸颊还红彤彤的。    后来商讨婚礼细节,喜宴肯定在香榭酒店,邵寻是股东之一,不存在预约和订不到的情况。那地点妥了,时间却不妥。邵寻想的是办个晚宴大家吃吃喝喝就各自散,但亲戚说,婚礼可得搞一整天,上午选个吉时把新娘子接过来,接完之后要在家里闹腾,发红包、发喜糖还有敬茶等等,宴席从中午吃到晚上,天一黑就开始闹洞房。    居然还有闹洞房,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讲着,可邵寻听着头都大。    其实他今晚就觉得,同妻子一起,跟亲戚吃这一场就够,婚宴似乎多此一举,但邵母已经事先把消息放出去,现在出尔反尔的确不太好。    邵母可不就是认准以后指不定又想变卦,所以当时邵寻一说“要办”那话,她立刻就把这消息昭告天下,防止他后续又开空头支票。    一大家子谈笑风生,就属邵寻格格不入,偶尔浅笑一下就是极限,大部分时间对那些交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而且这种宴席一吃就是一小时,他拖得再慢也就二十分钟搞定,还没陪到终了,他接到好几个电话,频繁往阳台跑了三四次。毋庸置疑,是工作上的。    “那个厂商肯定得留,他们的货连续三年都在我们销量前五。”    “我当然知道很重要,所以这不是第一时间通知你吗?”    “庄翊,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不会无缘无故不续约,明明一直合作得很好。”    “我们采购总监极大冒犯了他们副总,电话会议的时候,那蠢货居然说请他去打高尔夫。”    邵寻听完,左手往栏杆上狠狠一砸。    那家厂商的副总是个身残志坚的瘸子,早年重大车祸留下残疾,合作的双方不说要相敬如宾,但至少不能揭对方伤疤——这是最最基本的商场礼仪。所以可想而知,“请你去打高尔夫”,这话当真蠢到极点,对方副总没当场发飙已经算是很给银座面子。    银座规章制度严苛,主管及以上级别的工作人员,不论哪个部门,都必须熟记客户资料,总监更应该记得。这家伙不但没记,还捅出这么大篓子,真的可以当场炒了他。庄翊也说恨不得让他马上滚,但一时半会聘不到合适的人,而且还要拉他去道歉,所以暂且缓缓。    “邵寻你也过来,这样显得我们诚意很足,香格里拉酒店,十七楼,我已经跟服务员说了,你一出电梯她就带你过来。”    自邵寻离座那刻起,方汝心就时不时分神盯着阳台那儿。    她预感他会走,但不想他这样甩手走人。    果然,邵寻推门出来后,就对众人说,“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们慢慢吃。”    他一点都没有犹豫和挣扎,好似这两件事完全没有可比性,一场嬉嬉闹闹的家宴哪能跟重要的公事相比?    他利索地穿上西装外套,“汝心,我的领带呢?”    她立刻去卧室拿出来给他,他本想接过,但她没给这个机会,而是直接帮他系上,飞快地打了一个结,“早点回来。”    他柔和地“嗯”了声。    如果没有一屋子的人在,他大概会在她嘴角轻吻一下,但现在人太多。    给他打开门,又目送他离开,然后方汝心折回餐桌,“真抱歉,他工作太忙,有时候半夜也要出去,非常辛苦,还望您们不要介意。”    桌上一时没人说话,大家甚至不再互相看着,邵琴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被丈夫及时摁住。方汝心怕气氛冷下去,连忙举着酒杯站起来,“来来来,我敬大家,刚刚不是才喝到三姨那里吗?还有三姨夫没敬呢。”    她声音灵动悦耳,没有一丝不满,依旧甜的沁人心脾。    对面那对中年夫妻先是一愣,而后笑眯眯地站起,“汝心你太客气了,坐着喝嘛,不用站着。”    这个完毕,下一个轮到小姨,但精致的贵妇人笑着摆手,“汝心算了,没必要的。我们主要是为了给你送礼金,又不是要给你劝酒。”    但方汝心异常坚持,那祝酒词还说得很好,听得长辈们心情愉悦,于是笑着接了这杯。    宴席没酒还怎么热闹,谁都不喝气氛不就冷掉么?这个道理她很懂。尤其他不在,她越想一个人撑起来,事实证明,她也的确做到。后来慢慢地,餐桌上又恢复热闹,熟络地讲这讲哪,仿佛把邵寻突然离席的事儿给忘掉。没人再提婚礼、喜宴、早生贵子云云,没有男主角,这类话题很容易陷入尴尬,所以大家都很默契地只讲生活琐事。    邵母就坐在方汝心身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邵寻刚说要走时,方汝心的眸光明显暗淡了一下,但她很快掩过去,并且推开椅子迅速起身。    她把领带给他送出来时,几乎带着一种迫切,生怕耽误他一秒。    她完全没有生气,甚至非常理解并支持。    后来她坚持轮番敬酒,甜美的笑容也一直挂在脸上。邵母自然也看得出来,她是竭力想把气氛带起来。    邵家有三个孩子,么子最受宠,邵母从来都不会无条件偏爱长子,所以她一直没觉得邵寻多有魅力,死板正经,也不会讲甜言蜜语。年轻女孩不都喜欢坏坏的那种么?    邵母现在真心觉得,方汝心这样的女孩愿意嫁过来,真是邵寻的福气。    汝心这种女孩,肯定喜欢跟丈夫守在一起,最好成天守在一起,要是嫁个老实男人,日子必定过得如胶似漆。可邵寻这种商场顶端的大人物,并且又不是温柔似水的性情,在一起必定摩/擦,但邵母发现俩人也并没有闹别扭,还是挺恩爱。    宴席散了之后,两个男人在外面打扫卫生,四个女人在厨房里洗碗,邵琴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由衷赞道,“汝心姐,没想到你酒量还挺不错,两瓶红的喝完你就跟没事人一样。”    她噗嗤笑了,“我妈是做酒的,从小闻着酒味长大,都产生了免疫。”    “那这两瓶红酒对你来说,就跟塞牙缝一样嘛,我赌你至少能喝半斤白的。”    她徐徐抛过去一个媚眼,“不止哦。”尾音骄傲地上扬,有点可爱。    “那我哥先前还帮你挡酒挡得各种殷勤,岂不是在故意秀恩爱啰?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胜酒力呢。”    邵琴说得亲近而调侃,但这番话却让方汝心微微失神。    嫁给他之前,她装过醉,不为别的,就想他一路抱着自己。然后邵寻大概一直以为,她酒量很烂。    其实她方汝心也可以很厉害的,只是……在他面前不知不觉就软化。    十点,她把邵母跟弟妹都送到楼下,告别后独自上来,也没觉得大房子很空旷一个人待着很孤寂,因为急着收拾行李,明天一早的航班,要出差,去蓝度的生产基地做深度调研。    邵寻十点半回来,看到卧室里,已经洗过澡的方汝心一边哼着歌一边把衣服往箱子里拣。    他一派了然,“明天去基地?几点的航班?”    她点点头,“早上八点,我要五点起床,你今晚睡书房,免得我明早起来把你吵醒。”    邵寻没给出回答,倚在门边看她收拾。    “这是你第一次出差?”    她说不是,“雨微姐早先带过我。”    “那这次是你独自一人?”    “嗯。”    “独自在外没人管你,待人处事谨慎点。另外,照顾好自己,你例假快来了?”    说得好像他不去一样,其实他也要去的,不过不是同一个航班。如果她现在问了,像当初那样巴巴地黏着他,撒娇说着“一起去嘛”,他可能会摸着她脑袋,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但她现在完全没提及,他也就不吭声。    她就刚刚那话瞪了他一眼,“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吗?”    他微微挑眉,“嗯?”    “我月经已经迟了,”她说,“指不定就是因为上回没戴套,全都怪你!”    说完她就低下头,一副有点沮丧的样子。    邵寻立刻正色,大步过去,双手搭在她肩上,“这是什么时候……”    刚想认真询问她,竟不期然看到她嘴角弯起的小弧度——这丫头居然在窃笑!    邵寻马上反应过来,“你又耍我?”    她抬头,精致的眸子望着他,“的确迟了嘛,前天就该来,但捱到今天。”    这妮子现在胆儿这么肥,公然戏弄他,还挺有技巧,他差点信了。    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他当然不生气,但又伸手去捏她。    她“唔唔”两声,把肉脸甩了起来,“都被你捏大一圈。”    一段简单的对话而已,但细微的愉悦无声地蔓延。    他略作停顿,一把抱住她,许是有意跟她闹着玩,顺势把人压了下去。    “东西还没收拾好呢,你可别耽误我时间。”    他一径问道:“去几天?”    “五天左右,怎么?你会想我?”    他在她脸颊上亲一下,“嗯。”    “一般想我,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很是想我,用这照片慰藉自己,”她手一伸,把床头柜上的相框拿过来,一把塞到他手里,“要是特别、十分、极其想我,那就……”    他好整以暇,竟有点期待这单口相声的后续。    她坏坏地抓着他右手,拿起来使劲甩了甩,“你就靠这个解决邵总!”    这一闹腾可不得了,邵寻眼睛一瞪,作势要“打”她,她直往他怀里躲,他低笑一声,转而不轻不重地挠她,她连着“啊啊”好几声,像妖精要化成原型那样疯狂拧动。动如脱兔、活力四射都不足以形容,得是能量过剩。    他下巴给她撞得生疼,胸口也是。索性双臂交叉一拦,可把这狐狸精摁死在自己怀里。    她憋在他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嗯!没法呼吸……”    他当然知道控制嬉闹的度,略捂了一会儿,就把她松开。    她哼哧地喘着气,双颊逐渐浮现美丽的红晕,加上那凌乱的发丝和斜眺的水眸,真是一副画卷般的媚态。    这样的娇妻,着实让他生出些动情,想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仔细观察了她的神色,确认她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    然后强有力地揽她入怀。    她的脸蛋就伏在他的胸口。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越来越凶萌的狐狸精    35    “解主任,快到了?”    她看到公路格外宽敞, 分了四车道, 而且两旁都是树木和泥泞, 没有密集建筑群, 一下就猜到这是很郊区的地方。    “嗯,还有十分钟。”    道路两侧坐落着一些工业企业, 她视力好, 能看清那些公司的名称, 果然也都是皮革毛草类的。    “狐狸皮在你们这边曾经很盛行?”    “对啊,因为资源在我们这边,树多森林多, 早年打来就用。当然,也不是真打,是用笼子抓, 这样不会破坏它们皮毛。”    “后来狐狸数量大量减少, 并且也出台野生动物保护法,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捕捉这类动物, 然后你们就开始人工养殖?”    “物以稀为贵, 这玩意跟貂一样, 数量越少卖得越贵, 野生的比人工养殖的贵很多, 但野生狐狸个头太小,得剥好几张皮才能凑够一件的料。”    得剥好几张皮,这句话几乎让方汝心打了个激灵, 脑海里也浮现出那种画面。    “以前啊,晚上经常听到狐狸嚎,就跟屠宰场杀猪似的,你要是那时候过来,保准得吓一跳。后来因为管得严,整改的整改,停产的停产,慢慢就少很多。”    并不是所有企业都能像蓝度那样,转型成功,脱颖而出,少之又少,一要技术过硬,二要管理层有先见之明,两者缺一不可,不然就只能被淘汰。    十分钟后下了车,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好闻,像污水处理公司的那种酸味和腐烂的味道。    解主任解释说,“我们以前跟隔壁那个厂商共用一个饲养场,现在我们撤了,他们还在用,所以会有这股异味。”    方汝心一听,立刻过去看,发现那块地已经被强行分割,人为地筑起一道类似“柏林墙”的隔断玩意,矮矮的刚好挡住视线。    她盯着看了片刻,倒成为自己的灵感来源,投资报告就该将新的跟传统的对比,越能凸显优势所在。    她问解主任:“能不能跟隔壁打个商量?让我去里头走一圈?我想看看传统皮草是怎么运作的。”    “方小姐,能做到我肯定带你去,但现在他们藏得特别紧,整天风声鹤唳,怎么会主动让你看?”    “他们没干违法勾当?”    “应该没干,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环保评估年年通过?”    “是啊,每次环评过来,他们会提前半个月停止业务,那股怪味也会小很多。”    方汝心一面听,一面计上心来。    她沿着那道低矮的墙,一直走到最近的排水口那儿,盯着看了会儿,“解主任,这血迹怎么回事?”虽然干了但还是能看出来。    “处理活物就会有,剥下来的皮毛肯定沾着血,要好好洗涤一番,我们现在已经不存在这样搞,全是他们那边过来的,老往我这边排,说好几次了都不改。我们怕引起大纠纷,目前是忍着他们。”    方汝心拿起随身携带的用来收集真实资料的相机,咔嚓拍下。同时愈发坚定要好好把蓝度推出去,传统的皮草模式真的太残忍。当然,作为一个私募研究员,她不能只考虑人不人道,最重要的是确认蓝度能否应对这些潜在的困难,于是她问得细致又专业。    “污血既然排到你们这边,会被归为你们工厂造成的排污量,那么这样累加起来会不会超标呢?”    解主任斟酌着回答,“目前还没有。”    “以后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搞得你们这边超标怎么办?到时候要负责任的可是你。”    对方正色起来,“方小姐放心,我们已经在他们交涉。”    “那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这个隐患?”    他实话相告,“这还真的说不准,快起来就是一两天的事,要是他们赖皮慢慢拖,可能只有跟他们打官司慢慢磨……”    “这样的话我必须在投资报告里,如实披露这条隐患。毕竟工厂排污量一旦超标,就得立马停产,利润来源就断了——这是投资者最关心的。”    他给她说得紧张起来,“他们要再这样,我们就立刻打官司。”    “拉拉扯扯好几个月,太耽误事,投资者也不会喜欢官司缠身的公司,再说了,你们就一定能赢吗?”    “那方小姐你想要我们怎样做?”    “对付这种当然直接上杀手锏,找个能让他们立刻乖巧的人。”    “嗯?”    “举报啊,让环保部门的人过来。”    “可磨磨唧唧的也要耗不久?”    “不,环保查得特别紧,你今天举报明后天就会有人过来。”    对方面露犹豫之色,“这样会不会闹太大了?我们跟他们还是有点交情的,还是希望尽量从轻解决。”    方汝心一听这话就知道有猫腻,但对方好像觉得她是傻白甜什么都不懂,意图遮遮掩掩,却只用这么简陋的托辞来应付。    方汝心轻轻扫对方一眼,“解主任,你把我当什么?需要提防的对象?我跟你们的关系就像律师跟委托人,难道你要对律师撒谎吗?退一万步讲,不把一个企业了解透彻,我怎么能把它推给投资者,解主任,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这一下就被戳破,他登时有些窘,“方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不要隐瞒我。”她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透着一种不容拒绝。    他叹口气,终于把实话道出,“他们答应这回帮忙销出一点货。”    “为什么要他们销货,你怕招牌不够硬卖不出去吗?”她说话有棱有角,不给别人拿捏的余地,但态度却非常好,用那种半带玩笑的语气讲出来,让人听着很舒服,“解主任,你们的客户群体非常广泛,销路已经足够多样化,只要产品好,销量不会成为问题。我现在就怕是你这批货出了毛病,但却瞒着我。”    主任一个激灵,“绝对没有!在这一点上你可要相信我们,现在带你去看存货都可以,随便看!”    她摆摆手,“不必,明天再看,我只是希望你们跟我讲细节说实话,我是在帮你们。”    主任听完,立刻跟她道歉,“对不起方小姐,都怪我刚刚小心眼的毛病犯了,一点小事也跟你藏着掖着。”    “没关系谢主任,你第一次见我,有些防备是应该的,这说明你很谨慎。”    她友善地给了个台阶,对方自然顺着下,欣然笑道,“咱们去看看生产线下来的成品?”    “好。”    他一开始对方汝心无感,现在却生出一些佩服,到底是私募的研究员,说话做事实在漂亮。    他扭头对女秘书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凑近,他小声吩咐,“把两个总都叫过来。”    蓝度一开始只派主任出面,倒不是因为轻视方汝心,而是,这妮子不到三十岁,又独自过来,蓝度这边却派出全部领导层,明显不太搭。不过现在解主任要把两位老总都叫过来,显然也是因为非常重视她。    “方小姐,排污隐患我一定尽快解决,一有进展我第一时间跟你汇报。”    她点点头,“对,我们要保持密切联系。”    “那这件不太好的事,你准备怎么跟投资者说?”    几乎每个企业都会战战兢兢地问她这个问题。    她亦回答得滴水不漏,“您可以关注后续我发出来的投资报告。”    主任忧心忡忡,“那这事会不会给咱们融资带来麻烦?”    “是有点麻烦。不过资本都是逐利的,只要利润率够高,想投钱的就不会少,风险总是会有的,关键是一定要有担保。”    “担保?怎么做?”    “你们的母公司,麟海皮业,不是已经上市了吗?去找他们做担保,一旦你们利润率没有达到预期,那么缺失的部分由他们来补。”    解主任没回话,开始考虑这个法子。    “我仔细算过,蓝度最坏的情况,利润率只有13%,跟预期相差8%,补齐这缺额对上市公司来说不是难事。我知道总部都很刁钻,不会轻易担保,但事在人为啊解主任。”    “行,我懂了,马上着手去办。”    蓝度的两位老总,一位在外头谈事,另一个赶了回来,然后下午全程陪同,令方汝心有点受宠若惊。不过这也是好事,毕竟有副总在,办什么都方便,她想一口气把存货也审一遍,进度搞快点她也能早些回去。    但副总说:“方小姐能不能等明天?银座的人今晚过来,明天我领着你们一起去看。”    那时候她还并不惊讶,“他们投资经理?”    “经理、邵总、庄总三个,而且主要是邵总,因为给钱的是蜜心资本嘛。”    她微微睁大眼睛,“邵寻……会亲自来?”    “当然。”    副总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夸下海口,肯定是事实。    方汝心听完,在心底啧啧两声,这个大闷骚,居然不提前告诉自己。他肯定是想看到,他突然现身时,自己脸上那惊喜的表情。    方汝心微微一笑,悄不言声,继续逡巡那些产品。    副总留意到她这个笑,欣喜地问:“方小姐觉得我们皮草怎么样?”    她是热爱加班的,工作到七八点都行,但来这就是客,副总跟主任可不会让她太辛苦,六点一到就拉着她去吃饭。    “员工餐厅的小包厢,有点简陋,还望方小姐海涵。”    她说没关系,然后推门进去,里面竟已经坐了半桌,烟雾缭绕的,几乎清一色白衬衣黑西裤的商务精英。这包厢再小,也瞬间档次提升。    邵寻刚跟蓝度的管理层挨个握过手,门就被推开。于是那一刻,他恰巧转过身,跟方汝心视线相接。    他当然不会露馅,但奇怪的是,方汝心竟也四平八稳,目光从他脸上一掠就过,并没有多余的停留。    他在心底稍稍诧异了下。    然后一群人入座。    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带妻子出席公事场合,但这回方汝心得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在交际场上的模样,毋庸置疑还是那么光彩照人,但跟他在工作上又有点区别,虽然仍旧话不多,但嘴角会微微带着笑,别人在说时他也会认真听,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会很在点子上,董秘必须好好回答的那种。    他一言一行极为绅士,让人看了会觉得,要是大买方都像他这般温和不挑剔该多好,但仔细一想,这些温和都只是表面的,内里子他依旧狠。跟银座一起,以20%的高利率拿下这单,然后七三分成——这妥妥的是周扒皮。不过也无可厚非,商场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各耍心机。    但经过上回那事,蓝度现在也不跪舔这些大买方,之前是觉得融资难,所以有个金/主过来,便各种点头哈腰,但现在他们发现,有方汝心在一切好办,有了保障便有了底气,在大资本面前也可以挺直腰杆。尤其磋商协议时,他们不再轻易妥协,势必也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方汝心感到欣慰。    “方小姐,你们私募怎么抽佣金?”庄翊端着酒杯徐徐问她。    这种场合她说话总是很谨慎,“按业内规矩来。”    “分你手上能有多少?五千,一万?还是更多?”    “不会超过一万,但我一年不止做一个项目,年终奖一起发下来。”    “那你年薪大概二十万左右,我说对了吗?”    她以为庄翊只是普通聊天,便实话告诉他,“差不多。”    “在上海,而且已经入职一年,这种薪资在金融行很普遍,算不上高。”    她顿时不懂庄翊的意图,是想挖苦么?    “银座给你开三十万,你来我们投资部当普通员工。”    她一怔,然后摇头,“抱歉庄总,我暂时没有辞职的打算。”    庄翊先是低笑一阵,旋即才道:“我说方汝心,你为那点钱拼死拼活,还不惜得罪大买方,他们都把你加入了黑名单,现在继续坚持还有什么意义?”这话的走势很糟糕,仿佛要越说越难听。方汝心警惕起来,果不其然,庄翊接着就讲,“我看过你写的东西,的确有一点才华,所幸我们银座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主,还是想以招安为主,三十万就是价码。”    招安?难道她是卑鄙的强盗吗?方汝心忍着没有发作,“庄总,你还为上次那事耿耿于怀?”    在庄翊眼里,她邵寻妻子的身份并不关键,真正重要的是,她“背叛”银座。一直有股恶气没出,又在酒桌上看到她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登时生出些厌恶。    “哪里,我只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他嘴角上扬,但那笑意丝毫没有进到眼底。    邵寻察觉不妙,用脚踢了踢庄翊,但后者忽略掉。    开玩笑,邵寻不管管这恶妻,他庄翊还不能敲打几句么?要是那天她及时道歉,或许还能稍微缓解股东们的怒火,但她没有,并且一直没有。庄翊觉得自己是个大善茬,仅嘲弄几句而已,要是换其他股东上来,怕是一杯酒直往她脸上泼。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她只是无名小卒,撕起来不要太简单,这些高高在上的老总们当然会露出凶悍嘴脸。    “方汝心,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道歉吗?”庄翊干脆把话挑明,并且不客气地直呼她名字。    邵寻深深地拧起眉头。    蓝度那边,当然帮着方汝心,主任连忙就说,“庄总,你要怪就怪我们,是我们不懂金融的行情,谁知道里头水那么深,稀里糊涂差点签了20%,但方小姐说不用,这完全没错啊。”    “她可以私下跟你们说,我完全没意见,但在推介会上当着那么多基金经理的面,她分明就是哗众取宠另有所图!”    庄翊嘴巴很毒,丝毫不留情面,“她一开始没提醒你们,就是她失责!凭什么在协议快要达成时跑来横插一脚?简直居心叵测。”    大买方仗着自己有钱,讲话一贯锋利得刺痛,蓝度那些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副总刚想帮着说几句,方汝心却拦住了他。    一人做事一人担,她有这个魄力。    庄翊嗤笑,“方小姐,到底是你自己整出那场幺蛾子,还是你们公司专门指使的?我的律师对这一点很感兴趣呢。”这分明是威胁。    对方刻意越描越黑,明显想把事情放大,这让方汝心感到可怕,倒不是懦弱而害怕,而是她决不会如此诋毁一个人,真的很恐怖,像有深仇大恨一样。    邵寻必须阻止事情恶化,而且要立刻马上!但刚准备开口,方汝心却抢了先。    他担心她嘴巴一张,说出意气用事的狠话,这种只是一时爽,跟银座的过节一旦大了,她以后绝对寸步难行。    但她并没有撂狠话,而是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话音一落,一片寂静。    庄翊往后一靠,定定地看着她。    方汝心到底是自愿还是妥协,无法得知,因为从她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    出乎邵寻意料,这小妮子竟然很平静。    但他不知道的是,方汝心此刻脑海所想,是发生冲突的那天晚上,他对她说的一句话。    “我不想你投机取巧,我要你踏踏实实做好研究。”    她说对不起时,更多的却是在心里默默回应他,“好,我全部答应你。”    “庄总,我跟你道歉,也跟你们银座道歉。是我自己工作疏忽,没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些常识教给企业,然后又想力挽狂澜,选择了一个不正确的方法,我郑重道歉,并且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出现。”    聪明。    庄翊饶有兴致地打量她,“方小姐,你说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但还需要做出来。”    邵寻压低声音斥道,“庄翊!”    但庄翊坚持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来,敬我一杯。”    “别闹,”邵寻的声音骤然非常低沉,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晰,“一切到此为止。”    庄翊却不买账,一甩手,“邵寻,别跟我硬碰硬,情分跟利益一码归一码。这回要是你欠我,也别指望我对你客气!今晚,我一定要把公道讨回来。”    邵寻的眸光冷了下去,“你不是已经讨到?”    庄翊霍地站起,一口气把酒喝干,杯子往桌上一扣,发出“砰”的响声。    然后,他灼灼地看向方汝心,“方小姐,请。”    方汝心没有什么退缩,端起面前的酒杯。    邵寻感觉太阳穴阵阵刺痛:“我帮她喝。”    “凭什么?你是她的谁?”庄翊就是故意这么问的,他太了解邵寻,一百个笃定,他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我是她老公这种话。    果然,邵寻沉默了一下。    然而在这个间隙里,方汝心已经开始仰脖灌酒。    一口气干完,没有任何停顿,极其利落,气势丝毫没输给庄翊。    ☆、【二更】    36    此类的事件,并非第一次发生。    资本家多是笑面虎, 温和起来能诱使猎物跌入圈套, 比如让蓝度差点签下高利率协议;可狠起来却并不会怜香惜玉, 比如对待方汝心。岂止如此, 老虎真的扑杀过去,咬断喉管都是有可能的。一如两年前, 银座想把一家刚崛起的新型百货拿下, 那是一家藏银元素的服装公司, 因为亲民而短短几年发展迅猛。    他们当然不想被银座吃掉,谈判两天两夜,坚决不妥协。结果三个月后, 它被银座收购,并入旗下子公司。    那场战役是邵寻带头打的,短短三个月把对方的市场压缩到不剩三分之一, 好多下游大厂家都不跟他合作, 导致饰品严重滞销,资金链迅速陷入断裂危机。这时, 银座的收购就变得轻而易举。至于如何能做到疯狂打击对方, 让他们市场份额在短时间迅速萎靡, 这就看人脉和“本事”。当时邵寻可是给那些大厂家开出仅以往一半的佣金, 成本少一半就能拿到银座的货, 哪个不愿意?立刻答应不跟那边合作。    虽说在那三个月里,银座的利润值差点为负,但在收购后, 却直线飙升,把先前的都吃了回来。可想而知,被“强行”驯服的小公司刚并进来时有多么屈辱,处处要看别人眼色行事不说,晚宴上还得装孙子,敬酒敬到吐,原总裁被银座的几大股东灌到胃出血,直接送进医院。    邵寻不会恶毒到着意去灌别人;亦不会像江誉那样,趾高气昂尾巴高高翘起,但也不会有什么感性的情绪。    商场弱肉强食,就是这么简单。    方汝心现在的处境,就跟当初那家小公司类似,处在老虎爪下。    万幸这场纠纷及时结束,万幸她能屈能伸通情达理,万幸这件事情没有继续恶化。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在众人脑海里冒出,下一刻又被庄翊粉碎,“方小姐,还没结束呢,你怎么这么早就坐下去?”    解主任主动站起来,“庄总,您要是还生气,那我来陪您喝,一直陪到您开心为止,方小姐一个女的……”    “解主任是在轻视女性吗?”庄翊反问,“她做事男人承担?”然后他又将视线调回,望着方汝心那张竭力显出波澜不惊的脸,“你要是愿意接受这种‘帮助’,那就由解主任来陪我喝,你可以退下了。”    这招很有用,至少对方汝心有用,她在解主任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慢慢站起身,“庄总,道歉我说了,那杯酒我刚刚也喝了。”语气不卑不亢。    “行,我原谅你,”他嘴角一点点上扬,可下一句竟是,“银座有八位股东呢。”语气那般轻飘飘,甚至堪称温和,但意图却截然相反。    他要方汝心至少喝八杯下去。    在座的除了邵寻,已经分不清庄翊这到底是故意刁难,还是说,方汝心犯的那事当真严重到如此境地?    蓝度还是很义气,总监、董秘、副总纷纷站出来圆场,“庄总,我们敬你,也一起敬银座,希望大家以后合作愉快。”    但气氛却并没有好转,甚至因为没有对方配合而愈发尴尬。    “别急,会挨个跟你们喝,”庄翊慢条斯理,“但现在是我跟方小姐。”    他要真像江誉那样跋扈无理,倒还好办,邵寻直接把他拖出去,了事。偏偏就是这种面上毫无错漏,实则绵里藏针的,最为棘手。    邵寻估猜是因为在飞机上发生的那场争执。因为这次出钱的是蜜心资本,而不是银座,原本谈好七三,但被这么一闹,庄翊要改成六/四,邵寻当然不同意。庄翊就说,那让我入股蜜心资本,出四千万。邵寻又给拒了,说这是自己跟方汝心的。庄翊听完特别不屑,又狠又冷地把他嘲弄了一番。    “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么?明明要自己出去开公司,重心都慢慢转移掉,却依然握着银座最大的股份。”    这番话是个相当糟糕的预兆,几乎瞬间让俩人产生鸿沟。    庄翊肯定想顺势提出买他股份,他肯定想自己做那最大的,于是邵寻理智地没再吭声,丝毫不接茬。    可他忘了,庄翊是个几乎势均力敌的对手,他能狠,那他为什么不能?    往常俩人也时不时发生争执,但大多数都是生意上或决策上的,那种争执等同于合理辩论,是正面的,吵一吵事情一过也就没什么,但这回好像不太一样。    性质都完全不同。    这次是为了利益。    而且,仿佛只是个开端,后面还会越来越严重。    下了飞机,俩人在车上又吵一架,主要是为了对付蓝度的策略而起的纠纷。庄翊说必须强势点,要给他们下马威,蓝度那伙人现在变得机灵,必须压住他们不愁没钱的气焰,减少进一步讨价还价的可能,收益率18%不能再低。    邵寻却说,太强势他们干脆不跟我们合作呢?现在已经有不少买方找上他们。如果你真的想扶持这个企业,多少也要拿出诚意。    “你跟我谈诚意?简直是扯淡!我庄翊可不是做慈善的,我就要利润最大化。你跟方汝心睡久了,也变得跟她一样蠢!你能糊弄别人,但能糊弄得了我吗?跟蓝度的这场谈判这场交易,不管结果如何,获益最大的是你,明明靠银座去销货,但你却拿了利息的大头,而且还借着方汝心的嘴,把蜜心资本公之于众,上了财经头条呢,以后也不愁没有企业过来找你,你省了一大笔佣金费啊。邵寻,我怀疑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    邵寻听完,嘴角扯起一个勉强可以说是笑容的冷漠弧度,“随你怎么想。”    庄翊强硬地跟他谈条件,“一,银座的股份,卖给我3%。二,让我入股蜜心资本。”    邵寻异常坚决,两个都不。    坐在副驾的投资经理,本来还想劝和,这下啥都不敢说。摆明了,这是最顶层的利益斗争,任何掺和进去的小鱼小虾会被吃的渣都不剩,识趣的都会离得远远的。    蓝度那边非常不理解,银座的人怎么可以如此疏离?管理高层来了三个,秘书和助理也来了三个,可除了邵寻,其他人竟统统没反应。    眼睁睁地看着方汝心倒了一杯又一杯,往自己嘴里灌。    庄翊愉悦得很,邵寻却是在煎熬。    谁是赢家不言而喻。    方汝心还不知道他们那些纠葛,但至少清楚,庄翊摆明要给自己穿小鞋的。要是在私下里,她肯定不会搭理,难道小小研究员就能随便欺负吗?但这是蓝度的场子,她费了那么多心血才有今天这一步,她不能亲手砸了场子。还是喝,换个角度想想或许也没什么,职场不就是这样吗?要学会忍,小不忍则乱大谋,或许以后还会遇到类似的情况,权当一次考验和磨砺。    抱着这样的想法,方汝心慢吞吞地开始倒酒。但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像一时间失却很多情绪——宛如木偶。    “方汝心。”邵寻叫她,可她就跟没听到似的,一仰脖喝掉一杯,然后第二杯,第三杯……    刚端起第四杯时,邵寻霍地拍桌站起,“够了!”    方汝心勉强停了一下,但眼神冷清而空洞,也没有看向他。    庄翊倒一片坦然,打量着方汝心,忽然觉得她这个性很招男人喜欢,对她发狠都不太忍心了呢。    “再喝四杯方小姐,邵寻那份就算了,反正他不生气也不需要。”    他把话说得体贴宽容,好像不做就成了方汝心不讲理。    但她想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既然做了那就做完,让他们彻底闭嘴,省得以后再惹纠纷,而且自己那酒量也不差这四杯。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心理活动刻意避开了令她感到难堪屈辱的那部分——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太敏感脆弱的人,会在职场上遍体鳞伤。    她继续麻木地倒酒。    邵寻大步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杯子截下来,那酒差点泼到他自己身上。    她好生劝着,“邵总别这样,场面会闹得很难看。”    邵寻不听,抓着她腕子,不让她再碰酒杯,但视线却是朝庄翊那边刺过去。    “出去跟我谈。”    他语调陡然沉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留给这两个男人对峙。    庄翊毫不犹豫地说不,就像今天下午邵寻拒绝他一样,“饭没吃完,酒没喝完,我不走。”    邵寻危险地眯起眼睛,“是男人,就跟我私下解决。”    庄翊眉头都不动一下,自有他的强硬,“我跟你没什么要解决的,你只需也只能回答一个字,行。”    他“啪”地敲开打火机,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毫不带脏字的三言两语,却能把气氛搞到十分紧绷。    方汝心挣脱邵寻的手,“让我把这场闹剧结束好吗?一切因我而起,我来负责还不行?”    邵寻说,“不管你的事。”    她不明白,一抬头,对上邵寻的眸子,却发现那双眼睛深得可怕。    她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又过去,甚至愈发坚定这件事得在餐桌上彻底解决,不能留,绝对不能留。    她不再用杯子,而是抄起手边的红酒瓶,直接吹。    看着这样拼命的方汝心,邵寻心里像塞着一团棉絮,堵得慌,说不出来的难受,但他没有时间仔细辨认那难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猛地抬手,把酒瓶从她嘴里截下来,殷红的酒渍甩到俩人的衣襟上。    她重重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旁边的解主任看得心酸,发热的眼眶就这么红了。    方汝心飞快平复凌乱的心绪,用手背抹了下嘴,转而朝庄翊发话,“八杯够了,两清。”    庄翊意味深长,“对,我跟你两清。”跟邵寻还没有,远着呢。    邵寻忍无可忍,声音低得骇人,“庄翊,滚出去。”    万万没想到,放意气用事的狠话的人,竟然是号称最理智的那个。    庄翊不吭声,闲适地转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事情闹成这样,邵寻不可能没有感觉还置身之外,事实上他感觉极其强烈,几乎有让他冲动暴躁的趋势,但他强迫自己冷静。    所有人噤若寒蝉,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触即发。    “不过是喝酒而已,你非要搞得这么严峻,以往在酒桌上也没见你这么作,”庄翊并不打算放过他,“邵寻,为什么对她一个人这么例外?”    邵寻清楚庄翊在打什么主意,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烦躁极了,眉心深重地拧着。    但半分钟后,他还是冷厉地开口:“因为她是我女人,我不想她受欺负,怎么了?”    这话一出,在座其他人可是倒抽一口气,然后一脸不可思议,面面相觑。    庄翊徐徐一笑,知道自己快要达到目的,拍桌站起,咄咄质问,“整件事情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银座跟蓝度全是你嘴里的肥肉,你女人也是你随便拿来用的工具!”他骤然拔高音量,“你就是想独吞大部分利润,并且为你的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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