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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寻把一百零三条编号交给经理,经理拿着字条去里头提货,江誉生无可恋地陪着,一整天全都搭在这上头,还没有地方坐,站久了腰疼,最后他坐到一个女工的桌沿上。 女工说:“您能让开吗?挡着我光线,我还要扁针脚呢。” 江誉扭头瞥她一眼,“这么亮堂的顶灯,我怎么就挡着你光线?” 结果那女工脾气还挺大,竟哐啷一下把他推下去。 这可就得罪暴躁的小江总,当即转过身,冲她吼道,“我是你老板,你这什么态度?” 那女工懒得理他。 他双手撑在桌沿,“你要向我道歉。” 见对方一动不动,毫无表示,他气得开始威胁,“行啊,你脾气大,我现在记住了你的编号,回去就等着被炒啊。” 这么一说,那女工明显紧张起来。 “对不起。”她忍气吞声地说了一句。 “我没听见。”他盛气凌人地看着她。 她没吭声,跟他僵持着。 “把口罩摘了,否则咿咿呀呀的我根本听不清。” 她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有点凶狠,那样瞪着他。 他突然扑上来,一伸手,把她口罩掀了。 她惊叫一声,“混蛋!” 邵寻本来跟经理在那边验货,一听到这大动静,眉头一皱,甩下手里的衣服大步过来。 “干什么,江誉?”他可比小江总狠厉得多,江誉在他面前也不敢造次,不过好在这回的确有正当理由。 “这女工违规!邵寻你过来看,这编号跟头像写得明明白白,张春华,46岁,可她是个未成年!” “胡说!我早就成年!” “呵,那你也没到46?给她顶班是么,可我在人事处的告示上没看到你这条,你自己随便顶的?”姑且不论江誉有没有总裁的本事,但那做派倒是十足十,当即就放狠话,“叫人事处的给我过来,我倒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如果是他忘了,那么是他的责任,但如果是你私自违规……谁违规,谁就给我滚!” 那女工给他吓得,“砰”一声站起,“不要……” 邵寻低沉地吼了句,“够了!” 经理赶忙走过来,“怎么回事啊这?” 江誉指着她,“这个女的非常可疑,估计都不是工厂的员工,你怎么让这种人混进来的?” 经理“咯噔”一下,“都是打卡上班啊,没有员工卡也进不来。” “我操,她明显不是张春华,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这……” 邵寻手一摆,让他们停止争吵。然后转向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紧紧咬着唇,不说话。 江誉得意地“嘁”了声,“心虚呗。” 邵寻突然返身,抓了两件衣服过来,往她面前一扔,“被你动了是吗?” 女孩开始掉眼泪。 邵寻毫无心软,狠狠的一个字,“说。” 江誉喜欢装腔作势,喊得厉害但其实没有邵寻老辣,后者就是这种,越怒越平静,也越可怕。 “我弟生病了上个月,家里没钱,我妈就动了点心思,她用假的替换了几件真的,然后拿去卖……我们不是故意的,也没有……” 听到这里便足够,剩下的他并不关心也不想听。 他转身对经理说,“报警。” 这两个字的审判一出来,可比江誉刚刚严重得多,几乎是断人后路。 女孩瞬间绝望,扑上去求他,“不要报警,我把钱都还给您……只求您不要报警!” 邵寻转身不理,只管往前走,“过来,还剩三十件。”这句话是对经理说的。 经理叹了口气,追上去。 “愣着干什么,报警。”他又冷冷地重复一遍。 经理慢吞吞地拿出手机,“邵总,这回就算了?念在她是初犯,一个女孩子……” 她哭着跑到他面前,竟然在他面前跪下。 可他看都不看,从她身边绕过,她拼命抱住他的腿,痛哭着哀求,“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求你,只求你不要报警,一报警,我就毁了……我把钱赔你,全都赔给你……” 邵寻那一刻的眼神,非常冷,非常吓人,真的一丝怜悯都没有。 “你以为只是几件衣服的钱?因为你的失误,造成的商誉损失至少千万,你根本赔不起。” 她听得浑身发冷,整个人颤抖着,陷入绝望,最可怕的绝望。 他倒是没有一脚踢开她,而是伸手把她掰下来,她崩溃一样坐在地上哭,哭得撕心裂肺。揭露这件事的江誉倒给她哭得软了心,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把事情闹大。 经理也于心不忍,并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劝他。 然而邵寻一句话让他闭了嘴,“想帮她担责,这几千万你来还。” “……” 邵寻知道江誉又在摸鱼,竟好一会儿都没过来,一扭头看到他站在那女孩身边,后者哭得我见犹怜。 大魔王又发话,“江誉,过来。” 江誉大步过去,拉下面子求他,“邵寻算了,别报警,没必要搞成这样。” 邵寻冷淡地看他一眼,“还是关心你自己,你负责的片区,这个月销量再没上来,给我滚到基层去。” 江誉被他训地有点恼火,“一码归一码,没完成任务去基层,我也服气!但现在这事你能不能有点人性?” 人性?居然跟邵寻讲人性。 “哦,你想要什么奖励?”邵寻毫无波澜地问。 这讽刺挖苦。江誉给他嘲地火冒三丈,但偏偏的确在点上,他也无法反驳。 眼见着经理这边已经接通了公安局,正说到,“我们这儿发生了一起偷窃……” 江誉牙一咬,心一横,“这几千万我来赔!” “怎么变现?” “我、我卖股权行么?”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邵寻,“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卖么!这下你可算满意?” “很好,”邵寻淡淡地收回目光,“有种。” 本来光是抽检,就得耗到下午五点,中间又整这么出小插曲。等经理将两位老板送出去,已经是傍晚六点,正是下班时间。但邵寻跟江誉还是要回总部一下。 以往江誉总是怨声载道,吐槽厂里空气质量差,就连戴口罩都没用,鼻孔里全是丝絮难受死了。但今天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吭声,车厢里安安静静。 邵寻寡淡地勾起嘴角,“至于么,一个女的,她比你手里的股份还重要,你再卖,手里剩下那点,我有资格一口气回购。”当初他们合伙人在制定规则的时候,就是这样残忍的优胜劣汰。 江誉轻蔑道:“行啊,但你一个人能拿出几个亿来买我全部?” 邵寻没吭声,若无其事地调开目光。 江誉仔细打量他,静默片刻,一种畏惧感油然而生,“我操,你还真有啊?!” 邵寻闭目养神。 早在三个月前,他就注册了一家金融公司,着手自己投资,钱生钱,所以他现在很关心各种独角兽标的。 半个月前,方汝心说蓝度融资额七千万,邵寻说我给你。并不只是哄她开心,是他的确能做到。 银座用来投资的资本,并非他一人拥有,所以每一个决议都要经过繁复流程,合伙人至少得有一半通过才行。但他自己注册的新公司,那他就是唯一的大老板,可以全权处理那笔钱。 “邵寻,我下个月来厂里轮岗行不?你不是让我下基层吗?这里也是基层。” 邵寻懒得睁眼,缓缓吐出四个字,“见色起意。” 江誉脸一红,“这叫一见钟情,别给我讲的那么难听。” “我哪知道她长得这么漂亮,哎真不该揭她口罩……” 邵寻感到手机振了两下,拿出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 “从昨晚开始,一直有人送礼金过来,怎么回事?庄翊我认得,但也有很多生面孔,都说跟你相熟。” “到目前已经有十二个人,总共二十多万,你自己看着办,后续肯定还有。这钱我可不帮你退,要退你自己去,丢脸的事。” 邵寻放下手机。 江誉正巧说道:“女孩子是无价的,更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几千万也不算贵,你说呢?” 邵寻自然想起方汝心,“嗯。” “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吗?对你老婆也是这样?如果今天是方汝心干了那事呢?” “她不会。” “问题关键不是这个,而是,你会给她赔这几千万吗?到底愿不愿意?” 母亲的短信又来了,“你这婚礼到底办不办?” 邵寻沉吟片刻,抬起头。 “你赚这么多钱有什么意义?不就是为了花么?” 短信:“你把消息放出去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办婚礼吗?” 江誉穷追不舍,“我说,你到底愿不愿花那几千万?” 邵寻看着他,镇定地吐出一个字,“愿。” 与此同时,“办。”这个简短的短信也回了过去。 ☆、感情角逐 24 今晚是邵寻先回家,脱掉西装就去厨房处理食材, 都办好之后, 准备等她回来再炒。方汝心七点到家, 单肩背着电脑包, 一面进来一面夹着手机讲电话,是工作上的事。 邵寻坐在沙发上查看邮件, 见她回来, 便停下手中的活儿去厨房做饭。骨头汤半小时前就在熬, 现在只需做几个炒菜,刚准备下锅,他记起什么, 转而去卧室找她。 方汝心在加班,对着电脑整理表格,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 她扭过头。 邵寻说:“你过来一下。” “干嘛?” 他也不跟她细说, 只道:“过来。” 她一回家就脱掉紧巴巴的小西服小黑裙,此刻只穿一件很宽松的白T恤, 可她还没把丝袜脱下。 她趿着拖鞋跟他来到厨房。 邵寻说, “好好看着。” 他先丢一小把切好的蒜姜末到油锅里去, 略等了一会儿后, 他才把青菜下锅翻炒。 方汝心问:“你想让我学着做饭?” “你不用学, 但周末要装得好看,我在教你速成,稍微记着。” 方汝心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 邵寻不徐不疾地跟她解释,“家族喜欢贤妻良母的媳妇,尤其长辈们都在,他们希望看到你勤俭持家的样子。我对这个无所谓,是因为我了解你,但外人不,他们喜欢看表面。结婚,既是完成任务,干脆完成得漂亮点。麻烦你配合我走个全套。” “所以这意思是,我周六要去你本宅?然后要见一大帮亲戚?” “你不用太紧张,只是吃个饭而已。” “可是有点奇怪,”方汝心端起一杯榨好的西柚汁,“好端端的相安无事,怎么突然整这一出?不嫌麻烦么,寅时一个主意,到了卯时又变成另一个,你家亲戚还真是任性。” 邵寻听完,默不作声。 方汝心一边喝果汁,一边看他给盐,“要加这么多啊?” 他没有在意这句,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句。 “是我说的,”他关掉燃气,“我说要办婚礼。” 方汝心嘴唇贴着玻璃杯,一时忘了缩回来。 气氛陷入一种微妙。 邵寻咳了咳,佯装若无其事,继续炒下一盘。许是为自己“寅时一个卯时一个”的任性略感尴尬。 方汝心看着他,可劲打量,慢慢地那狐狸尾巴又翘了起来。她轻笑一声,一口气喝完西柚汁,然后颠颠地跑了回去。 十分钟后,邵寻叫她吃饭,但这丫头不在卧室,在他书房。 方汝心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面,正翻着几张文件纸,一察觉到邵寻进来,她就灵敏地抬起头。 “这就是宴客名单?你还没问我这边的呢。” “那几张空白的不就留给你填么?你想请多少请多少。” 她美滋滋地笑了,然后又埋下头继续数。 看她这副容易满足的开心样,他不自觉将语气放柔很多,“过来吃饭,待会儿再看。” 方汝心指了指桌上的卷尺,“在吃饭之前把三围量好,要订做婚纱?不然吃完饭都会变粗。” 邵寻懒得理,转身就走。 她一把揪住他衣角。 他转过身。 这狐狸冲他放电,双眸水汪汪的。 他没再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来办。但测量中间她又整幺蛾子。 他从最下面开始量,拿着卷尺,在那件宽大T恤的下摆那儿围了一圈。 她娇里娇气说:“轻点嘛,别勒得那么紧,这里可是很翘的,到时候被你量小,包裙会被撑裂。” 接着,他没有比划到她最纤细的位置,而是偏下的地方,她很不满地抬着他双手,往上挪了挪,“这里才是腰。” 还剩最后一个,她说等等,往后退了一步。 当着他的面,双手探到自己背后,摸索到中上段,解开了束缚的搭扣。然而这还没完。 T恤是短袖,袖口还相当宽。她用右手拽下左肩带,又换左手拽下右边的,过程中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唯恐错过一丁点神色变化。 最后,她从下摆探进去,将那件白色的蕾丝取了出来,随手往旁边一扔。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张开双臂,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来啊,来测。 野性的挑衅。 ——啧啧,到底谁是谁的猎物? 并不是阅女无数才能培养出自控力,有理智的男人都可以,更别说邵寻早过了血气方刚愣头青的年龄,控制对他来说并不很难,主要看他愿不愿。 起先他还纵容她闹,没有被轻易地勾到。 “穿婚纱的时候,里面难道能不穿?还专门脱下来量,你自己说作不作。”他还能这样轻轻嘲弄她,然后格外四平八稳,细致地给她绕一圈下来。 方汝心在这种事情上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不动声色地,一只脚挪了挪,轻轻抵住她后脚跟,然后装作很不经意地,卷尺往下一摁,用力一刮。 疼…… 她不禁嘤咛出声,条件反射地往后退避,可他的脚恰好抵在那儿,把她绊了一下,她整个人往后一仰。所幸身后就是榻榻米,砸在上面也不疼。 她双肘撑着上身,立刻坐起,可是才起来一点,他就压了下来。 “上次碰你是几天前?嗯?”他直白起来就比谁都直白,“一周有。” 真坏,她可是把每次亲热都记得牢牢的,可到了他那儿,却是一派模糊。 她还没来及说什么,他就开始搞她,极其直截了当。 可她只是想引他上火然后又不让他吃,可这火真烧到自己身上来,难受的可就是她。 “唔……”她使劲推拒着他,害怕那巨大的浪潮打下来,自己会淹没在其中并且无力抵抗。他的吻让她阵阵战栗,像处在漩涡中心,下一刻都要被卷走。 他又轻而易举地捏住她的心脏,饱满的灵动的,在他掌心里幼滑地跳动。 她明显紧张起来,“不行,别这样……邵寻你赶紧松开……” 他却扣着她双腕,压在她头顶。近乎嗜虐地偏爱这样,四次里面三次会有。 “例假刚结束,这几天是安全期,敢试吗?” 他一边问,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他很会掌控人心,亦知道她的点在哪,寥寥几句能让她心跳飙升。 她紧紧咬着下唇。 他低下头亲吻她。 “嗯……”她慌乱躲避着他的嘴唇,脱口而出,“最近不排卵,怀不上,做了也没用。” 啊不对,她是想拒绝此刻的亲热来着,不知怎么,一出口就变成这样,像是在惋惜。在他面前,她总是精明不久,一不小心又把自己脆弱和真诚都毫无保留地剖给他看。 她双腕挣脱出来,用力推开他。 他本来也没来真的,更不喜在这种事情上强迫她。就是吓吓她,让她以后少闹腾这些有的没的。 受惊的小狐狸敏捷地溜掉,这种时候她倒很聪明的懂得走为上计,可刚刚还那么大虎胆,在同处一室的情况下竟那样诱着他。真当他是吃素的么? 差点又被攻陷,真是没用。方汝心使劲攥着筷子,好像这样能舒服点。 好气,气自己。 所以那天晚上她着意冷着,以往吃饭时,总喜欢赤脚搭着他,但今晚却没这样干。结束后她闷头走进卧室,一心一意继续加班。 该说她无意为之,还是真有手段,竟把内衣落在他书房,还一直都不去拿。 邵寻不像她,喜欢趴在榻榻米上,他办公非得坐着,离那边也有一定距离,那件白蕾丝并不是堪堪在他眼皮子底下,但尽管这样,他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文件看着看着,目光又抬了起来,盯着那只白蝴蝶,突兀地躺在正中央。 连着好几次,他想克服未果,拎着那个去找方汝心。 “落下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他劈头就问。 她疑惑不满地看着他,“你又要干嘛?” 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这是你故意掉的。” “什么故意啊,你别自作多情。” 邵寻没跟她拌嘴,而是笑了笑,嫌她这种手段幼稚。 她狠狠地怼回去:“一早不给我送来,在你那儿留什么留?明明是你自己心术不正,还跑来说我故意落下。” 邵寻淡淡的,“自己过来拿。”然后一副转身欲走的架势。 她微微咬牙,“你想留就留,犯不着这么激我,我才不去你那儿!” 说着她就很有骨气地要关门,但邵寻手一撑,摁门上挡住了。 她几度使劲未果,他推门而入。 她背抵墙站着,一半警觉一半甜蜜地看着他,那小甜蜜是她竭力想藏起来的。 他过去抱她,双手从她两侧腰穿过,扣在她背后,将她牢牢箍在自己怀里。 然后,他就这样把她抱起来,往床那边走去,“给我。” 每次要人都是这样,简短地只说两三个字。 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抵制诱惑,“不……” 他起先没把这拒绝当回事,以为她欲迎还拒,但一沾到床,她的确窜得飞快。 邵寻转身看她,“怎么了?” 她用力摇头,“我不想。”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哦,真的?”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挑衅,而且是极大的挑衅,她心一横愈发坚决,“不、想。” 邵寻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了个“行”,然后再也没二话,当即转身出去。门无声地掩上,他走了,卧室重新陷入一片寂静,略微升温的空气缓缓凝结。 她走到床边,将那件小衣服抱到自己胸口。 ☆、感情角逐 25 方汝心本来想跟邵寻商量个正事,跟工作相关的。明天是私募推介会, 她要在众多基金经理面前推介项目。这是她第一次出席这么大的场合, 也是一个曝光的好机会, 让更多大买方认识自己。但方汝心现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研究员, 就算上去讲得天花乱坠,估计也不会很多买方青睐她。所以她想让邵寻帮个忙。 邵寻在商界是有流量和口碑的, 他青睐的项目, 会吸引其他人也过来关注。虽然先前小闹一场, 但方汝心不是耿耿于怀的人,她仍旧“厚脸皮”地拿着推介蓝度的投资报告去到书房。 邵寻头都没抬,开口就是一个“滚”, 把她吓得杵在门那儿不敢动,半分钟后,她发现邵寻是在跟别人讲电话, 右耳还挂着一个蓝牙耳机。 她拍了拍胸口, 走进去。 他看到她,冲她点了下头, 然后继续听电话, “别跟我讨价还价, 准定借贷六个月, 利息算八厘, 明七暗一,那一厘是送你的好处。” 方汝心站在旁边,乖巧地等他结束。 一分钟后, 他取下耳机,抬眸看向她:“什么事?” 她把报告推到他面前,“你能不能给给意见?” 邵寻拿过来,开始翻看。 方汝心趁他浏览时,字斟句酌地提到,“你觉得蓝度这个企业怎么样?” “挺好的。” “如果让你投资,会投多少进去?” “利率、期限、宏观经济等等,都会影响我的收益率,这种事当然要综合考虑,你这么一问,我很难回答。” 方汝心退一步问:“你愿意投资吗?” 他唰唰把那份文件翻完,但真正看进去的却不超过一千字。当然不是方汝心写的太糟糕,而是,他现在并不想管她这种小事,但她是自己妻子,态度总不能太差。 他把文书往桌上一扔,回答她,“应该会。” “你觉得这个写的怎么样?”她眸子亮晶晶的,那样期待地看着他。 说真的,他对这个问题一片空白,因为压根没有仔细看那份报告。 “还行,内容比较丰富。” 这话敷衍得很,但配上他略微颔首的动作,却能让她感到很受鼓励。 “邵寻,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顺势提出。 “嗯?” “明天的推介会,我希望你能露个面,不会耗你太久。” “干什么?” “你只要跟那些大买方一样,喝着茶吃着点心坐在底下,当我推荐蓝度时,我希望你能表现出对它感兴趣,最好能主动打断我,问我一两个问题……就这样。” 他一听就明白方汝心的意图,不过却不想认同,“什么叫‘就这样’?你觉得这个无伤大雅吗?” 她本来还挺放松,可这句话又瞬间粉碎了她原本的愉悦,“的确无伤大雅啊,你只是说两句话而已。” 邵寻不带什么感情地回道,“免谈。” 她怔怔地望着他,好一会儿。 “邵寻,我不是让你帮忙说好话,或者盲目夸赞这个项目,你只要表现出感兴趣就好,仅此而已。”这个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不,”邵寻还是拒绝,“我明天很忙。” 她顿时沉默了。 完全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还好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调整过来。 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但走到门那儿,邵寻又叫住她。 她怀揣着一丝希冀回过头,但他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文件。 让她带走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比刚刚那话还要伤她。 无声的尴尬向她袭来,她几乎是扑着过去拿走,然后飞快地离开书房。 他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但还是觉得这没什么。 八点的时候,方汝心照例出去锻炼,自从邵寻说她“胖十斤”,她就在家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张卡。于是,以往在客厅的欢声笑语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汗涔涔的十点多才回来的方汝心。 她准备买个卷尺每天量腿围,发誓要将腿至少瘦到以前的水准,邵寻那儿有,她想着就直接用那个。其实,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再去他书房看看。 谁知这一看就不得了。 她推门而入,办公椅上没有坐人,只搭着一件西装外套。 邵寻应该没有出去。 书房跟卧室一样,也是个套间,她往里面走去。 灯没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里面乌漆墨黑的,但他电脑还开着,屏幕发着幽微的荧光。他侧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这是典型的外型好看的男人,在这样明明暗暗的光线里,虽模糊他俊朗的五官,但愈发显得那轮廓有棱有角,属于男人的阳刚的气息。 眉宇充满英气,鼻梁也十分挺拔,但嘴唇并不是那种薄薄的公子型,所以五官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就是英挺大气,但他眼睛却生得有种精致感,很深邃,这多少中和了他身上的锐气,有时候也会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她走近,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看了很久,他都没醒。 估计他只想小憩,但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就真的睡着。其实有时候他也很疲惫,每天都那样连轴转不带停歇。 方汝心把视线挪走,无意间看到发亮的电脑屏幕。原以为只是普通文件,但定睛一看,确认那是什么之后,她心头简直一跳。 她迅速站起,将电源插头暂时拔掉,然后轻手轻脚地捧着电脑去了外面。 她非常仔细地从头浏览到尾,心脏砰砰直跳。 但落款并不是“银座投资”,而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名字。 七千万一步到位?根本像是在做梦,加之周围黑黢黢的,仿佛真是梦境里的。她怀疑真实性,用力把自己掐了一下。 她立刻把电脑接上打印机,将那份文件印了出来。 她在操作时不小心退出了文件界面,怕邵寻突然醒来,正想赶紧恢复,但无意中却看到,有个文件夹叫“汝心”,名字直截了当就是这个。 她感觉心跳又漏了一拍,指尖微颤地把它点开,里面又分成四个小夹子,她点进第一个,里头全是文档,刚刚那份文件就在里头,并且是第一个。 再打开第二个夹子,里面竟然全是照片,上次他给她拍的双脚。 再打开第三个,略缩图上看不出什么,她自己都没辨认出来,正想点开看大的,书房里头突然发出他翻身的声音。她慌里慌张地全部叉掉,迅速打开Word调出刚刚那文档。 邵寻正好从里面走了出来,因为刚睡醒,眉头惯性地微蹙——这让他看起来带着些许不悦和威严。 这副样子令她生出些小害怕,再加上自己又擅自翻了他电脑,正慌着呢。她轻轻咳了咳,赶紧站起身。 邵寻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电脑。他没说什么。 其实方汝心那小害怕并维持不久,毕竟她胆子肥着呢,并且刚刚发现的那些东西,更多地让她产生一种甜蜜,虽然这甜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邵寻倒一派了然,走过来说了句,“开心吗?” 诡异,这话被他一问,莫名有种冷感。 方汝心原本繁乱的心绪,被这么一泼,统统凉了下来,亦稳了下来。 她把纸张跟卷纸迅速拿起,然后双手背在身后。 邵寻也不跟她多讲,一边揉着眉心一边道,“愣着这里干什么?去洗澡。” 她一声不吭,转身出去。 糟糕,洗澡时她发现自己身上热得不行,那种热度还一阵比一阵强烈,简直莫名其妙。 第一夜虽然在宾馆,但后来的都是在家里,每次一搞完她就累得昏死过去,但他不会,所以自己被拍过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再仔细回想那略缩图,实在有点像。他还拍的挺艺术,就算不点大图也知道那非常美。 一通澡洗下来,她竟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着绚烂的潮红。 她再次去到他书房,他稳妥妥地坐在老板椅上,端正认真的侧脸。 她走过去,走到他面前。 彼时,他正低着头浏览文件,于是一入眼便是一双纤直的腿。 “肖像权……邵寻,我还没有找你收费呢。”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眸子亮晶晶。 邵寻沉默了一会儿。 “……可以还给你。”他说。 她坐到他腿上,只随便裹了件浴巾,身上还沾着干净的水珠。 她慢慢靠在他胸口,脸蛋那样紧紧挨着,并且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 那浴巾瞬间就下滑一点。 邵寻深吸一口气,“……别惹我。” 她不吭声,亦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就那样偎着他。 方汝心就知道,邵寻那个大忙人是不会每天喊自己起床的,但自那以后早餐总是会备好,有时候是西式的,吐司、三明治、煎蛋培根,有时候是中式的,包子、煎饺、南瓜饼等等。他不会每天都重复老样式,而是换着来,基本能做到工作日不重样。 她更喜欢中式早餐,因为做起来复杂一点,他需要晚上就把料办好,于是她有机会跟他腻在一起。但邵总就算系上围裙,也不会改变他寡言的属性,仍旧埋头专注手里的活。 这种柴米油盐的琐事他并不恼,但也享受不起来,更多的是一种“该做感”——他要亲自照顾妻子的饮食起居,这是自己的责任之一,就这么简单。 他亦不会让这种琐事占用自己太多时间,晚上备料半小时,第二天早起蒸好半小时,这对他来说很难做到么?简直就跟勾勾指头一样简单。 但站在妻子的角度,却感到很暖很温馨,老公每天亲自做早餐,热气腾腾的还一个星期不重样,叶酸补充剂专门给她装在那白色的小盖里,提醒她备孕要吃。邵寻就是这么精细,不管大小事都能轻松办好,在外人看来,这不就是温柔体贴完美老公吗? 得亏方汝心已经认清现实,不然很容易又被感动。 刚步入职场不久,她天真的心性还在,但也并不愚蠢。邵寻对靓丽的明星艺人毫无兴趣,但知名的女企业家、基金经理、研究员等等,他倒是能娴熟地报出几个。所以方汝心知道,自己再娇再媚,哪怕真炼成狐狸精,在他眼里估计也就那样,好感达到峰值后别想再有所突破。 最巅峰的情况无非是,他在床上非她不可,要得烈焰四射。然而这又怎样?指望这股热度延续到床下?任何理智的男人都会把性跟事业甚至爱情分开来看,所以穿上衣服,他仍旧是那个波澜不惊的邵寻。会因为她干扰自己的工作而发狠,会因为她自由散漫的态度而不悦,久而久之甚至是厌倦。 她不可能跟他的事业相提并论。 ——这是邵寻最狠辣的一点,她现在意识到。 刚接受求婚的那阵子,她诚惶诚恐,一度想辞职做全职太太。她问邵寻要不要,她愿意做出牺牲。邵寻当时的语气很平淡,“不用,你还跟以前一样就行。” 在那短暂的对话里,她敏锐地听出,他似乎生出一丝困扰。是的没错,就是困扰。于是她迅速了结这个话题,辞职的心思当然也没再有过。 方汝心现在一点都不想他来宠着自己,她想要他追逐自己,仰望自己,崇拜自己,就像自己当初那样。 这很难很难,所以更要拼命啊。她比同批进来的新手激进得多,那些人还处于慢慢接受师傅的人脉,光靠电话沟通买方的阶段,但她现在已经拿着名单挨个去跑,面对面地,使劲把合适的项目推荐给对方。 她真的很拼命,工作量几乎是半年前的二倍。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6 推介会当天,很多基金公司、投资公司、大资本等等, 都会派部门负责人过来。这些都是亿级的大买方。 私募要借此机会, 将好的项目和标的推到买方面前, 于是每个研究员都使出浑身解数, 把标的企业夸得冒泡,好让那些大佬都来投一笔。当然, 夸奖的前提是所有数据和资料都是企业真实的, 不能造假。 “方小姐, 你说预计未来的市场规模能有十八亿,但我对这个数据表示担忧。” 她把PPT调到估值那一页,“周经理, 这个模型很严谨,虚拟变量也……” 对方摆摆手,“论数学我肯定说不过你, 我以前还是文科出身呢, 但我就提一点。” 方汝心端正地看向他,“您说。” “皮草跟皮包可不同, 后者一年四季都用, 但前者不行。你预测的市场价值是未来五年、十年、二十年。行, 五年我们可以不考虑全球变暖的影响, 但十年你能不考虑吗?二十年呢?所以我认为, 这个市场价值应该要缩水的。” “周经理,我有想过你说的问题,所以专门查了这类资料, ”她娴熟地把PPT调到那页,“在过去这么多年里,气温平均上升3.2度。就算未来二十年能上升这么多,也并不影响皮草的售卖。” 周经理点点头,徐徐坐下,表示对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这一个刚坐下,另外一个又站起,“我对全球变暖不感兴趣,单纯觉得皮草没有前途,上市公司里面已经有一家海宁皮城,它发展的非常成熟,同时也是业内第一,如果我要投资皮草,为什么不投这个反而选择刚起步的企业?” 其实这些问题,她在PPT上都做了详细论证,但没几个人会认真看,她仍然需要面带微笑挨个解释。 “王经理,第一蓝度不是刚起步,这已经是第三轮融资;第二,蓝度并不是做皮草的,他是自己研发的工艺,能生产人造皮草,很环保,这已经脱离传统的皮草范畴。亦是企业的创新点和我们看好的地方……” “可人们购买皮草,就因为它是真狐狸皮足够贵气,人造……这不就本末倒置么?消费动力在哪?别告诉我是为了保暖。”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棘手,让谷雨微上去可能也会卡壳一会儿,但方汝心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话筒高声回答,“因为环保。” 话音一落,底下陷入寂静,然后有人窃窃笑了几声。 这个回答其实不太成功,但她当时并不觉得,继续说道:“服装业只是蓝度的领域之一,人造皮草、皮革,可以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周经理刚刚说的皮包类,而且家装、工艺品,它也有发挥的余地。” “拜托,我们都是大投资,如果企业是做这种小生意的,那就别来找我们。工艺品什么的……都融不了一千万?” “王经理,蓝度是处于中游的,它只负责生产。” “但购买它产品的下游厂商,你至少让我看到一个大头的?不然我凭什么相信这些货能顺利销出去。” 方汝心把销量表投在大屏幕上,刚开口说一个字,就被底下打断。 “你不用强调,这些我们都会看。现在的问题是,我觉得销路太窄太散,而且都是一些名不经传的百货、服装还有你说的工艺品公司,这样的话,我觉得并没有发展潜力,都没有一家大企业看中他的货。” 只要三言两语就能看出,大买方都是相当犀利甚至是挑刺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该企业毫无前景。方汝心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不然会被他们怼到尘埃里。 “跟大公司的合作正在谈……” 对方紧追不舍,“都有哪些公司?” “老牌的银座百货,布衣生活,四时服装,著名的轻奢品牌UG也说对这块感兴趣。” “这四个能说得上是大公司,但我现在又不知道这合作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万一最后一个都没谈成。” 方汝心完全无话可说。 这一局战败,接二连三的,更棘手的问题就朝她逼来。 “这里给的投资回报率是13.8%,不会已经包括兜底?” “蓝度并没有兜底计划,13.8%是合理的利润抽成。” “可方小姐你知道,现在银根抽紧。” 一提这个就是想抬利息,危险。 方汝心好生劝道,“经理,13.8的利率是把稳的,不是我胡说而是正经测算出来,您也全程看了PPT。” 对方直接说:“18%我就投,现在签协议。” 真可怕,这些精明的资本家。万一企业没到这个盈利率,难道要她方汝心出钱垫着么?她可垫不起,七千万的4.2%也是一笔巨款。 那人一说,其他买方都开始应和,“18%可以,每年付一次。” 方汝心额头开始冒汗,“不行的……” 可底下的人兀自开始讨论,说她这个项目收益率很一般,但融资额倒挺大。方汝心慢慢往后挪一步,低声询问站在自己身后的蓝度的副总,“18%能做到吗?” 副总豪言壮语:“28%都行。” 方汝心叹了口气,必然知道这不能当真。 这是她第一次主场,其他新人想都不敢想。方汝心主动申请的,谷雨微、部门经理以及副总都对她业务能力很满意,便批准她去试试。其实她的上司都比较佛系,并没有苛刻地要求推介会至少签一个协议,只是为了展现项目,仅此而已。 但方汝心对自己要求很高,壮志勃勃地要崭露头角。眼见着大买方都开始陆续立场,周遭的记者也准备收起摄像机。 她不甘心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结束,毅然拿起话筒:“银座百货即将投资蓝度,不仅大量购入,还会提供顶级的销售渠道。一期合同是三年,供货量……非常大,预计销售额三个亿。” 这可是重磅,话音一落那些人纷纷停下脚步,旁边的记者也迅速正襟危坐。 被那一道道锋利又迫切的目光包围,方汝心有点发怵,但仍旧没有露怯。 “这是我们私募的独家消息,其他任何金融机构都不知道,甚至银座官方……都还没有放出。”说完这句,她冷汗从背心渗出来。 一旁的谷雨微惊讶不已,连她都没听过这消息,该是“方汝心独家”才是。因为她是邵寻妻子。但这样讲出来好像有点……不太好,首先外人不一定会信,八成以为她胡诌的吸引眼球。二是,邵寻会生气,这种还未定下的决策,竟被方汝心提前曝出来。 底下立刻有人问:“方小姐,消息准确吗?” 她哽了哽,点头。 “有证据吗?合同的副本?或者……谈判达成的录音。” 她往干涩的嗓子里咽了口唾沫,紧张感已经让她喉头生出一股淡淡的甜腥。 昨天晚上她就打印好,但未经他同意,只能悄悄地带过来。 旁边的记者咔嚓两声,并意图往这边走近。 方汝心清了清嗓子,无所畏惧地说:“以下内容涉及商业机密,请记者们离场,并且禁止拍照。” 谷雨微感到不安,上去扯了扯她袖子,压低声音道:“汝心,你别夸下海口啊……” “……放心,我真的有。” 清场后,她把自己的文件夹打开,从最后一页抽出那张副本。 她没有再说话,看着那份文件在买方手里传阅一圈。 “销售环节有写银座提供店面,但落款并不是银座投资,而且也没有投决会盖章,无法证明银座要合作并且力捧?” “蜜心资本是邵寻自己的法人公司,的确不是银座的名头。” “只要是银座的大股东出钱就行,那我们不担心它会亏。” 这时候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王经理面带微笑,冲方汝心点点头,“方小姐,你有我名片,改天我约你细谈。” 旁边的人忍不住嘲弄,“先前漫不经心,现在一见银座要投,你就感兴趣?” 王经理不甚在意地耸肩,“只要银座肯接他的货,那么他的销量就有保证,还怕没有利润?” 另外几个买方也纷纷塞名片给方汝心,“银座的利息也只有13.8%吗?给它的应该要高些?” 方汝心避而不答,不会透露这些细节。 她的投资报告先前没被好好浏览,此刻倒是争相翻阅,还各种询问她,当然,她仍旧耐心回答。 谷雨微在一旁看着,一颗悬着的心脏放了下来,慢慢露出欣慰的笑容。 当初那个刚入职场,给客户打电话都要结巴的方汝心,短时间里变得这么大胆激进,几乎对成功有一种迫切的渴望。 王经理揽着方汝心的肩膀,往角落走去。 “我估猜,银座的利息能有16%?”他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外人听到。 “这个我真不知道,是银座的老总跟企业谈,我并不参与……”邵寻应该还没有谈,只是初步拟出投资计划。 王经理老狐狸一样笑着,“我看了金额,七千万一步到位,这利率可低不到哪去,邵总嘛,我了解他的,没有15%以上的回报率,他不可能这样大手笔。” 方汝心没有接话。 “方小姐,你给我承诺15%,我回去就能吸引更多投资者,拿到更多资金。但实际上,我可以只要13.8,剩下1.2你自己抽,算是给你的辛苦费。这样对我好,对你也好,可以说是双赢。” 听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眸光有点锐利。 “王经理,你知道自己刚刚说的是违规操作吗?这是变相欺诈投资者……” 对方先是一愣,而后又笑开,“方小姐,你果然还是太年轻。” 他的语气令她不悦,但也不好表露什么,只能忍着。 蓝度的副总可要把方汝心当大恩人,这不声不响就给他差不多完成了整个融资计划,他热泪盈眶地握住她的手,“方小姐,你算是我们衣食父母了都!竟然连银座的投资都拉到手,他们是真的要我们的货吗?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 “这计划才刚拟出来,而且……银座大概是直接找你们老总谈的,估计你今天也会知道,另外,我想再强调一下,这份文件还没有通过股东会和投决会,只是邵寻一个人的主意和想法,并没有开始实施,我们也别高兴太早。” “那邵总这回也要去我们那边调研?” “肯定的,但不一定是他本人去,派个投资经理什么的。” “方小姐,请您转告邵总,麻烦他一定来可以吗?我想好好感谢他。” 方汝心在心里说,谢我就好了,他主要是为了支持老婆的项目。 客户离场后,工作人员进来清理,一份投资报告掉在地上,上面是脏兮兮的脚印。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两月多月的心血,深度剖析了行业和公司。却没有几个人认真看,更别提带走琢磨。 她讲了一个多小时口干舌燥,却没人真正重视,效果不及蹭银座热度的十分之一。 那文件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废纸,但她心疼,挨个座位收捡,看到清洁工往垃圾桶里扔,她连忙说,“别,您交给我就好。” 谷雨微在旁边看着,轻轻叹了声,然后走过去对她说:“汝心,这是常态,恐怕你要习惯。这些大买方,不是个个都能沉下性子,浮躁起来也不会细看你这些东西。” 方汝心苦笑了一下,“邵寻的一纸合同,哪怕还没有成型,都比我这个厉害得多,别人看到他投就愿意跟,但不愿听我分析。” 谷雨微安慰她,“现在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么?他们都开始留意你,对你的项目感兴趣,明后天你就会忙起来,注意谈判的时候别让他们抬息。” 她忧心忡忡地问:“雨微姐,我这么做……对吗?” “哪里不对?”她心疼地摸摸她的头,“他是你老公,用他的资源天经地义。” “我怕他会生气,乱动他文件,还搞这些噱头……我这是赤/裸/裸的,利用他给自己拉客户。”方汝心低下头。 “如果落款和签章都是银座,说明那是他们总部的事务和机密,你这样提前曝光,他肯定要生气,而且是大怒,但现在情况明显不一样,蜜心资本什么的……”谷雨微冲她挤挤眼,“他摆明为了给你捧场。” “不,他不是那种千金一掷为红颜的人。”她可是说什么都不信。 “不是就更好,说明他的确看中这个项目,对此有意。” 方汝心拧着眉头思索什么。 谷雨微搂着她的肩,往外面走去,“放宽心,你家邵寻啊,断不会做亏本买卖,哎,借用他场地的钱,到现在还没还清利息呢,说多了都是泪,这个周扒皮……” “咦,雨微姐,你什么时候借用他场地?” “就泳池party那回啊,我以为他做人情,白送我一次酒店使用权,结果发现……是租给我们。” “清场那次吗?我以为他是为了教训我。” “他往我老公的珠宝企业投了两千万,我后来才知道,我老公签的是卖身契,香榭酒店五楼,任由我们随时调用,但房租月息九厘,年终利润单独抽成,邵寻太黑了,简直比地产商还黑。” “都交了房租,还要从里面抽利息?” “可不是么!”谷雨微痛苦地点头,“因为我们是先用后交,而不是给押金,于是他就说有机会成本,必须补利息。为了物尽其用,我们都把那儿当做第二门面,带了源源不绝的客流量过来,于是邵寻又隐形地赚了一笔。而且经过这么一遭,五楼几乎要贴上展示中心的标签,他以后再租给别的厂商,那租金也是水涨船高,据说现在已经炒到四十万。哪怕不说这个一石二鸟的手段,但就房租抽利息这点,史无前例,最毒商人心!” 面对谷雨微的控诉,方汝心慢慢笑了起来,“他的确很有商业头脑。” “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啊,他现在闭着眼睛都在产生现金流,我们全是给他打工的。” 跟谷雨微聊这么一阵,方汝心一点都没能放松,相反愈发警惕。邵寻这么“黑心”这么狠辣的话,蹭他的口碑吸引客户,指不定要给钱的;更别说还动他未发布的文件制造投资噱头,他很可能也会发飙。 方汝心忐忑不安地,在客厅里等他回来。 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怎样一场暴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 1.机会成本,指为从事某项经营活动而放弃另一项经营活动的收入。举个例子,你每周六晚上做家教赚200补贴,但上周六你没去,跑去聚餐,费用500。那么其实,这个聚餐的成本并不止500,还得加上200的补贴(机会成本),也就是说实际成本700。 3.私募券商等金融中介机构是佣金制,一旦把企业和买方撮合成功,便可抽取融资额的万分之五作为佣金,非常非常赚钱,因为融资额度往往很高很高。而投资回报率那部分,是企业给买方的分红,跟中介机构无关,它也不能占有。 ☆、投研新手&资本大佬 27 下午六点,邵寻从银座的办公楼出来, 而江誉也刚从工厂返回, 俩人正好碰上。 “你把她给开了?”江誉言语间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 “违反公司规定, 第一时间开除, 有问题?” 江誉被他那目光怼回来,扯了扯领带勉强保持住平和, “你就不能缓两天么, 明知道我的心思, 你今天再开除也可以啊,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邵寻置身其外, 往自己的停车位那边走。 江誉拎着外套大步跟上,“是她妈把衣服掉包,还说马上辞职避免被发现, 但她没有这么做, 决定过来顶班还钱,结果太倒霉碰上你, 立刻被揪出, 把责任全追究在她身上, 明显不太公平!” 邵寻一点都不关心, 他又不是法官, 刨根究底对他来说不重要。 江誉冷冷地看着他:“你并不在意究竟是谁的责任,只要把那笔钱赔清,保证公司绝不亏损就行, 是不是?” 邵寻打开车门,终于扫他一眼,掷地有声地说:“是。” 江誉露出不屑的轻笑,把一份报纸卷起来从车窗扔进去,“那你看看今天的财经头条,回头告诉我你怎么对付你女人!不管我们银座怎么决议,最后到底接不接蓝度的货,这消息先放出去就是大错特错,我们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做!只能是你,邵寻。” 邵寻一低下头,看到一行大字:私募独家,投资内/幕。他蹙眉停了下来,将那报纸展开。 方汝心正心虚,生怕他回来发火,所以非常贤惠地备好晚饭,当然,依旧去楼下餐厅买的。 在焦虑等待他回家的过程中,接到母亲的电话,和蔼地问最近怎么样,缺不缺钱。她笑眯眯地跟母亲聊着,不自不觉也放松下来,直到母亲主动提出,想过来看她。 那一刻,她愣住。 “汝心,汝心?”母亲在电话里唤她,“是不是最近太忙,不方便?” 她回过神。 “这都提了三回,哎……女儿啊我知道你好强,从小到大也没让我跟你爸操过心,我们都相信你过得很好,但就是想过去看看你嘛,给你改善一下伙食也是好的,听你说整天点外卖,我心疼呢。” 果然家人还是最暖心的,几缕笑意跃上她的脸庞。 “妈,其实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说,”她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虽然有勇气说出口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发虚,“我……快要结婚了。” 父母好一会儿都没吭声。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乖乖女,突然一开口,直接就是结婚,怎么让人不震惊? 母亲斟酌着安慰她,“宝贝儿,我跟你爸是很希望你早点结,但我们应该也没给你很大压力?你犯不着一时这么急,其实结婚这事,还得慢慢来,对象也得慢慢挑……” “妈,我是认真的,很喜欢他,他人也很好,”可她始终不敢把擅自领证的事讲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嗯……我们准备近期办婚礼,你跟爸什么时候过来?” 那边开着免提,这些话老爸也都听得到,顿时有点不高兴。 “你也太草率了?人都没带回来给我们见过,就这样轻易结婚?我跟你妈同意了吗?” “对不起爸……事发紧急……” “紧急?你不会怀孕了!” 这火爆的语气,方汝心连忙安抚:“没有没有,爸你放心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想发生,邵寻也不会允许。 “那你这抢抢赶赶的是为了什么?结婚可是终身大事,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妻子拍了他一下,他语气好点,“就这个周末,我跟你妈过去,一定要看看你那个未婚夫靠不靠谱。” 她也不敢去纠正那个称谓,只能笑呵呵地应下,“成,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们。” “不用不用!你把地址和小区名发过来,我们自己找。” 方汝心的老爸是警察,性格铁血得很,非常不喜欢这种老年人待遇。 “爸,大城市不比咱们小城镇,到处四通八达人又多,我怕你们迷路。” “上海我又不是没去过,早年都跑过好几趟,我带着钱包,也会用手机地图,不需要你来操心。再说了,要是高铁到得早,我还准备把你妈带过去逛逛街,老西门那边钓钟烧好多年没吃,你妈馋着呢。” 方汝心听到妈妈在旁边说了句,“又瞎掰,是你自己想吃。” 直到后来放下手机,她脸上的笑容仍旧保持着,先前的焦躁也没了,整个人愉悦而平和。可惜,还没维持到十分钟,大魔王就回来。 邵寻“咔哒”推开防盗门,方汝心盯着他进来,准备先发制人地嗲一嗲,软化他的心肠,“老公,晚饭……” 然而话音还没落,邵寻就逼到她面前,把她吓得直接噤声。 他把报纸塞到她手里,“你胆子可真大。” 这句话竟听不出愠怒程度,更加不妙。 她没有轻易吭声,默默翻看了报纸。总之就是在推介会上的大胆行为,成了博买方眼球的“出位”和“出格”,在记者媒体刻意夸张的笔墨下,不仅说她在银座高层有关系,居然还讲她跟那个姓王的基金经理互动甚为暧昧。 她冷静下来,右手扶额,“对不起……” 邵寻拉开椅子坐下,首先就在她脑门上狠戳一下,“你整天都在琢磨什么?” 这一上来就严刑拷打的架势,倒给了她破罐破摔的勇气。 “琢磨什么还不够明显吗?想要把项目推出去,想要帮企业融到钱,想要升职想要成功,恨不得整个私募圈的人都认识我!” 他冷着脸,眸光犀利,“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理由?” “是。” 周遭气温骤降。 “没有买方理我,我不得已把这条消息放出来,好让他们知道,这是银座看上的投资标的,然后才会积极关注。”她完全可以如此开脱,但就是讲不出口。不想找冠冕堂皇的借口,用了就是用了,为了求快,为了立竿见影,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生气,但昨晚看到那个文件,我就没忍住这手!”她重重打了自己右手一下,“当时第一反应不是你对我真好,而是这玩意对我推项目肯定有用。我高兴坏了,今天目的也达到,公司跟企业都会感谢我,现在要杀要剐随你,我死也开心。” 豪言壮语一说完,她就仰面闭眼,将脖子给他,一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帅气架势。 邵寻“嚯”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挽,方汝心窜得比那偷鸡的黄鼠狼还快,同时还惊叫一声,“家暴!” 邵寻一把揪住她,她抱住椅子,可这玩意又不是固定的,根本没用,“哐啷”被她带倒,还直杵杵地砸到她脚上,把她痛得瞬间失去战斗力。 他拎着她甩到沙发上,“做生意的基本原则是什么?不泄密,不论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邵寻,你搞错了,我不是商人,只是一个小中介,我就是变着法子把手里的好项目推出去,让那些企业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我跟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 “在这上头,我跟你几乎是对立的,你凭什么要求我必须跟你站在一边?” 她使劲躲避,他拽着她腕子,强行把人拉过来,“项目推不出去,是你自己的原因。你不在自己身上反思,却搞出这么一场爆料,就算你在投资圈出了名——那名声会是好听的吗?你知不知道,银座都可以起诉你。” 知法会变得谨慎,但对方汝心而言,是给她壮胆撑腰的,“我一没破坏你们名声造成商誉损失,二没干预你们投资环节,造成收益损失。前前后后都没有具体金额,你们拿什么来起诉我?” 这副不知悔改并且还牙尖嘴利的样子,真让邵寻的火气不打一处来。这么不折手段地往上爬,越来越贪婪,触犯法律底线是迟早的事。 “今晚把稿子写好,明天跟我去道歉,对银座的所有股东。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不仅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我。这次是我疏忽,让你钻空子偷走电脑里的资料。” 他把方汝心想的太小女人,以为她美滋滋地只盯着那些照片瞧,压根顾不上公事和文书,没想到,她竟悄无声息地把投资计划印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她昨晚黏黏答答的,难不成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他无法及时发现? 邵寻昨晚的确没把她的闯入当回事,见她复印了一张纸但也没关心那是什么。 “你还挺有心计,”他拽着她拉近自己,“才刚入职场,品性就这样坏,为了推项目不择手段,谁知道你以后还会做出什么?” 她眼眶一红,“邵寻,你是认真的么?我是这样的人?”她哽咽了一下,“你可以气我乱动你文件,也可以为银座冲我发脾气,但怀疑我的品性……” 他一径打断:“这次最坏的结果只是打官司,以后要是准备触犯刑法,麻烦你看在夫妻情分上提前知会我,去民政局办离婚。” 他的神色跟他的语气一样,冷漠,镇定,理智——令人心寒。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泪一点点涌了上来。但她强忍着不哭。 这沉默比方才的争执更糟糕百倍。 她不再挣扎,默默低下头。 邵寻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也松了,“去,去写稿子。” 方汝心站起来,一声不吭地往书房走。 邵寻将翻倒的椅子扶起来,掏出口袋里不停振动的手机。 庄翊劈头就是一句,“你老婆是商业间谍吗?竟然偷我们银座的消息!这下可好,现在有竞争对手了,千叶投资开出的利率只要13.5%,比我们低得多。蓝度的老总开始跟我拿乔,逼我降息。上午威逼利诱好不容易才谈下来,整出这场幺蛾子一切都白费!” 邵寻镇定地说:“我会负责,也会解决。” “你必须解决!”一贯好说话的庄翊,此刻火冒三丈,“方汝心到底是不是你老婆?为什么不帮着你抬息,反而给你拖后腿?你是不是不愿给她利息分成,所以她生气报复你?” 邵寻听得五味杂陈,“……不,她并不贪财。” “那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毋庸置疑消息从你那儿漏的。” “庄翊,银座并不注资,你们一分钱都不出,是我自己注册的公司投钱。” “可我们当初不是约定好了么,回报率抬到20%,然后你出钱,银座负责接货并且销售,到时候利息你七我们三,你说我们在不在意?” “这笔投资没做成,受影响最大的也是我,你们一个个比我还激动。” 这倒也是……庄翊勉强缓了缓,“就因为投钱的是你,所以我们现在只是生气而已,她要真敢毁了银座的计划,八大股东不得合起来撕了她。她这是断人财路。” 资本家都是锱铢必较的,要是消息没泄,私下里跟企业达成协议,谈好的回报率是20%,七千万的百分之二十,啧啧,这利率相当漂亮简直仅次于高利贷,邵寻和银座闭着眼挣钱。但现在消息一出,其他资本大佬也开始跟他们争抢这家企业,开出的利率当然会一次比一次低。所以庄翊说得没错,方汝心此举就是断人财路。 扔掉手机,邵寻莫名觉得方汝心挺可怜的,但可怜的根源究竟在哪?他一时没去仔细辨认,而是略显焦急地走进书房。 她在那奋笔疾书,侧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愤懑不平的样子。 他感到不妙,走近一看她写的内容,眉头登时皱起来。 他“唰”一下抽走她的纸,“我说的是道歉,你写的这是什么?控诉?” 他好不容易才柔和几分,这下怒意又起,纸团在手里一揉,直接扔进垃圾桶。 此举让方汝心脸色都白了几分,不想跟他继续纠缠。 可邵寻揪住她,语气依旧冷厉,“你到底想不想解决?” 她起先跟他拗,非要挣脱他的钳制,后来没成功,气喘吁吁地静止了片刻。 邵寻刚把力道放松一点点,她突然一回身,竟一巴掌劈过去。所幸邵寻闪得快,往后一退堪堪避过。 他惊诧不已,这丫头居然敢动手?他眼神瞬间变得很可怕,之前只是冷酷,此刻是真的火气。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准备好好教训她,但一抬头,竟撞上她婆娑的泪眼。 她哭得没有声音,但却非常厉害,仿佛陷入巨大的悲痛。 措不及防地,他心头软了一下。 “我权衡利弊,亦不会损人利己,对你们银座来说,提前放出公告,唯一的弊端是,其他投资方也看上这块肥肉,开始跟你们争抢,他们可以开出比你低的利率,那么企业就会放弃你们,转而接受他们投资。这对企业来说,难道不是更好?帮委托人以尽量低的利率融到钱,这就是我的责任啊!” 她情绪激烈,尾音都岔了,听起来令人心疼。 邵寻滞了滞,一时没有任何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