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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完结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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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儿,玄商不乐意非要跟着,江立绷着脸瞪他,他只能转身默默扒拉树皮,还好江立很快就回来了。    玄商随口问道:“聊了些什么?”    江立摇摇头。    实际上,对南威来说,只要是有利于江立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去做,包括接管灰楼,帮着梁政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可是牺牲自己能换来江立的安稳,她就毫无怨言。    江立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他撒谎骗了所有亲近的人,认真地想想,被这些谎话连累最深的就是南威了——他当初真的没有想到南威会主动请求梁政成为楼主的。    这姑娘以为帮江立抗下了罪孽,却不知道这些罪孽间接就是江立施加在她身上的。    江立一想到这里就五味杂陈,他一开始想的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南威去的,陆良那是什么破理由,消除影响?这种事情他自己办不到吗,好歹都是灰楼曾经的头目,谁比谁智商低呢。    可是,让江立惊讶的是,说到陆良求婚的时候,南威的脸红扑扑的,眼中水润润的,精明强干的杀手头子竟然也有小女人的一面。    不知道南威和陆良是怎么在请医送医的来往中看对眼的,不过南威如果跟了陆良可以平安地度过下半生,他就没意见。    “公子……如果我离开了,您怎么办?”南威担心道。    在极端的情况下,陆良和江立,南威还是会选择后者。    江立笑道:“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娃娃不成。”    南威看着江立,认真地说:“在南威心中,公子永远是最厉害的人,我最喜欢公子了。”    江立喉头有些干涩,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没能说出来,只是拍了拍南威的肩膀,道:“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丫头。”    江立又担心陆良是将南威当成郑氏的替身,南威听后笑了,说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一样的叶子,也就不可能有两个一样的人、两份一样的感情,这点她有自信。    江立静静地坐了很久,玄商就乖乖地在旁边陪着他,直到外面远远传来打更的声音,江立回过神来,四下一望,没看见玄商。    重逢不久,还很有些患得患失的意思,江立吓得站了起来。    “阿彻,你在哪里?”    “唔……等得睡着了。”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江立盯着桌上那坨靠着茶壶的黑乎乎的东西沉默半晌,掐了自己一把才确认这是自家媳妇儿。    只有成年人竖起来的一只手高的玄商晃晃悠悠站起来,还伸着懒腰蹦跶了两下,蹦完了就发现江立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玄商伸出肥肥短短的手看了看,又低下头看了看同样肥短的腿和脚,有些不好意思:“忘记变回来啦……”    他刚才变成小蛇趴在桌子上发呆,觉得茶壶外面好暖和好舒服,忘了把自己的人形放大了。    江立憋着笑说:“你没说体型变了之后,比例也会变啊。”正常大小的玄商明明是手长脚长高高大大的,怎么变小了之后就又肥又矮了?他现在这个胖嘟嘟圆乎乎的形状,弯起来就跟个汤团一样。    “比例?”玄商歪了歪头。    江立顿时被萌得小心脏乱跳,一把抓起玄商捧在手里,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急着变回来。”    玄商不解:“可我这样很奇怪。”    “不,你很好,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很喜欢。”    “哦……”玄商高兴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咦?我又听得到啦?”    江立正在计划着给玄商的缩小形态买超可爱的小衣服,突然听到他这么说也是有些惊讶,皱着眉说:“你这么反反复复也不是个办法,我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看看?”    “没有用。”玄商说。    “你有情况类似的朋友吗,难道没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江立斟酌着问,“我是说,妖精都跟你一样吗?”    玄商嗔怪道:“我不是妖精啊。”    “不是妖精还能是神明不成?”江立笑道。    玄商想说我是啊,看江立也不会相信就没说出口。    “说起来,我确实认识两个人可能有办法,我的眼睛就是试了他们的办法才好的。”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玄商摇头:“不知道呀。”    江立叹气:“罢了,再想办法。”    他用手指轻轻戳小小的玄商的脑袋,眼神专注:“下次不管有哪里不舒服,你都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随随便便就离开。”    玄商抱住江立的手指蹭了一下,扬起脸问:“你担心我?”    “是啊,很担心。”    “那我答应了你的话,你也要答应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放我离开的。”    江立知道玄商还在记恨那天他误会了要走的时候自己没有挽留他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都容易陷入自我的世界,不愿意主动妥协。    想到这里,江立说:“阿彻,我们来定个规矩好不好,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天不塌地不陷,就绝对不能先离开对方。”    “好。”玄商死死扒拉着江立的手指不肯下来。    虽然缩小形态的玄商很可爱,但在睡觉的时候江立还是让他变回来了,因为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翻身就把玄商给压扁了。    看着玄商从一只手大小变成高大的成年男人,江立忽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瞟玄商肚子以下大腿往上的部位。    如果说玄商可以任意变大变小,那里也是一样吗……    细思恐极。    “你在看什么?”    “……什么都没看。”    这时候,终于被玄商想起来的胖子和瘦子在哪儿呢?    官道上,一胖一瘦两个人正艰难地前进着。    “胖子!蠢货!”瘦子仰天大吼,“你给我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我拉不动这驴你快点帮我拉!”    胖子生无可恋地落在后面,“呵呵”了两声:“拉不动驴有什么好说的,我连我自己都拉不动了,不如就地休息。”    “休息个屁,你咋一点不知道着急!”瘦子愤怒地把绳子扔在了地上,那驴歪头瞟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嘲讽——傻了你这瘦得跟竹竿一样的家伙,驴大爷我可不是好相与的!    “急急急,现在急也没用啊。”胖子也无奈,“谁让我们跟丢了蛇君呢。”    瘦子泄气地坐下喝水,下意识又拨弄手指计算时间,眼看着昆仑境关闭的日子就要到了,他们不仅没能劝蛇君回去,还连人都弄丢了,别回去丢人现眼了,早点找块豆腐撞撞死来得快一点!    “诶,瘦子。”胖子忽然扯扯瘦子的衣袖。    “干嘛!”瘦子凶巴巴抽回衣袖,没好气道,“我烦着呢,你让我再算算。”    “再算多少遍也一样!”胖子坚持拽他袖子,“你看那伙人是在干什么呢?”    瘦子随意地瞄了一眼:“准备伪装,又是抹土又是用树挡的。”    官道两旁偏僻处,大批人马秘密行动,最有可能就是强盗了,毕竟这里临近皇城,每天贵重货物从早拉到晚,虽然风险也高,可是得逞一次就能休息三年呢。    胖子兴奋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强盗啊,咱们去替天行道把他们干掉?”    瘦子“啧啧”两声,撸着胖子的大脑袋严肃道:“傻孩子,别人的事情咱们就不要管了,娲皇出关要是见不到蛇君,整个昆仑境都得塌,你分不分得清轻重啊!”    胖子扁扁嘴,委屈道:“好……”    他们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走过了这段路,由于是半神所以五感很敏锐,隔着几十里听到那些人在说“等着良辰吉日动手”“务必快准狠一招致命”“以防万一,城内要多设眼线”什么的。    进了皇城,胖子和瘦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苦唧唧坐下来歇会儿,不一会儿面前就积起了几个铜板——不明真相的路人都以为他俩是乞丐呢。    瘦子愤怒地变出自己的钱袋:“老子有钱!走,上最贵的酒楼去吃饭!”    胖子倒是乐呵呵地把地上的铜板都捡了起来:嘿嘿,留着当私房钱。    到了传说中最贵的酒楼,老板直接给了他们两大食盒的剩菜剩饭,瘦子亮出钱袋强调自己是个有钱人,伙计这才两眼晶晶亮地引着他们二人去了雅致的隔间。    “哇,瘦子,人类的食物都好棒,我以后回了昆仑一定会想念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两人本想安安静静大吃一顿,无奈超乎常人的听力总能不分时机地强行让他们知道很多八卦。    “嗨哥们儿,听说了吗,兵部侍郎的侄子前两天死啦!”    “听说了,他那顶招摇的轿子很久没出现了,街上有眼睛的人哪能不知道呢。要我说啊——死得好。”    “怎么,他不只是仗势欺人强抢民女?”    “光凭这两项当然不是死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能否告诉兄弟这其二是什么?”    “俞天成这个人哪,男女都折腾,而且玩起男人来更凶……”那人压低了声音,“光我所知道的,死在他床上的,就有这个数。”    “哎呀呀,真是吓人。”    瘦子和胖子虽然没直接看到所谓的这个数是几,不过想来不会少就是了。    “这么说来,他这一死倒是放那些宠侍自由了。”    “是啊,你别说,这人坏事做尽,唯有眼光是真的好,府里宠侍各个长得那叫个美哟,哥哥我看了也想抢!”    “我听说,他最宠的是去年年底收的一个男人,天天像揣个宝贝似得藏在轿子里满城晃悠。”    “嗯,好像是叫玄商?”    胖子正喝汤呢,勺子啪叽一下掉进碗里了:“瘦子,我没听错,他们是说到蛇君的名字不?”    瘦子不以为然:“同名同姓的人也不是没有,再说蛇君怎么会是男宠,巧合。”    胖子思考片刻,问:“啥是男宠?”    “……”为了保护胖子纯洁的心灵,瘦子如是回答,“就是帮主人家杀猪的。”    “哦。”胖子表示长见识了。    另一间包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也是在用饭。    瘦子和胖子快要吃完离开的时候,又听他们讲话。    “快看!窗户外边,正在对面铺子外站着的就是那玄商,他又换了个新主人陪了呀……枉费长得一表人才,甘愿屈居人下。”    “可他的新主人看起来比俞天成靠谱多了。”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一齐往下看,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    什么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就是啦!    ☆、傲慢与偏爱    开年来, 梁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江立渐渐打消了他是装病的怀疑。    朝中大臣听到风声开始上奏折委婉催促立储的事情,其中呼声最高的便是太叔启的孙子,皇后太叔衿的儿子梁泽, 毕竟是梁政的嫡长子, 继承皇位理所应当,王准和晋陵侯倒是没有公然反对,暗地里碰到那些问消息的官员只是摇头不语,现在需要他们操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江立应该是把宫内宫外的一切都掌握到了手中。    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梁政非但没有理会早些立储的建议,反而越来越幽僻, 一个人待在政务堂里从早坐到晚,连后宫都不去看一眼,大臣就是有天大的急事他也不单独召见,只是经常把国师宣进宫。    江立作为上一任灰楼楼主, 可以说是对朝中老人极其了解的了, 偏偏这个国师是个例外。国师平时负责占卜、祭祀等与神鬼运道有关的事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从不参加任何利益纠纷。    江立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哪怕知道了世界上有玄商这样的物种存在,他还是不信。    所谓命运,是把努力和偶然一起否定了的东西,与其信命, 江立更信自己。    趁着梁政无心问政无心管事,江立迅速收拢灰楼的网,带领灰楼杀手掐断了梁政控制的那根线,这个庞大的特务组织终于完完全全归到了非皇室成员的手里。    江立派遣灰楼密切关注和调查梁政与国师、太叔启与太叔衿的举动,手下人多的好处就是他自己享受到了一段难得的闲暇时间,每天就跟玄商一起练练字读读书喝喝茶。    玄商一笔一划地写下“君未”二字,高兴地拿起来给江立看,江立笑着点头,夸他写得好,他就在纸上又加了个“彻”字,然后在两个名字旁边添了一颗小爱心,接着小心翼翼折起来,放进衣服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还得意地拍了拍。    江立用湿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玄商沾染了墨汁的手指,擦到变回原来的白色了就在手指上亲了亲。    远处时不时张望这边的晋陵侯表示这场面十分辣眼睛,仿佛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抽着嘴角对一派淡定的江耀说:“伯父,你们是怎么忍受他俩的?”    江耀幽幽一叹:“年轻就是好。”    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说门外有个人要见江公子。    晋陵侯多了个心眼,心说上侯府竟然不是找他而是找江立,便问了一句:“他有报上名字吗?”    “他说他是监察御史温大人家的大公子,西北大军先锋营先锋官。”    江立心中了然,回到:“让他进来。”    小厮转身小跑出去。    江立想回房换件衣服,玄商拽住江立的袖子,眼巴巴地说:“你又有事情要忙了啊。”    江立摸摸他的脑袋,像在给猫崽顺毛:“是啊,都陪了你这么多天了,偶尔也要干干正事对。”    玄商问:“男的女的?”    江立道:“放心,男的。”    玄商瞪大了眼睛——男的他才不放心呢!    “乖,你先陪我爹喝茶去。”    “不要。”玄商拽着他不放手。    江立无奈,用力拉自己的袖子,玄商松了松手,再拽回去,再拉,再拽,再拉……无限循环。    晋陵侯高声咳嗽道:“温嘉钰怕是等到花儿都谢了。”    江立只好绷着脸,拖着玄商这个大油瓶子艰难地往会客厅走。    什么?换衣服?不换啦!    玄商琢磨着能不能变成小孩形态抱着江立的大腿不让他动,后来想想光天化日府里的人太多了突然变大变小不要太吓人呐。    于是,温嘉钰等得略有些焦躁的时候,就看到传说中运筹帷幄果断阴狠的灰楼楼主推推拉拉地带着一只“大型犬”走了过来,他这会儿倒是有点相信传说中江立和皇帝梁政暧昧的往事了……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的目光不期然与玄商撞在了一起,后者那不带温度的凝视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这人,好像不只是大型犬这么简单。温嘉钰在心中设置了警戒。    “温将军,多年不见了。”    温嘉钰拱手示意,不解道:“我们曾经见过吗?”    “将军忙于边关战事,自然忘记了这样的小事,在温将军清扫岭南之前,我们的确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将军之后直奔西北,江某也离开了京都,所以未能深交,江某一直深感遗憾。”    江立习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不论聊天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都表现得淡定有礼,让你有一种密不透风无从下手的感觉。    他边说,边请温嘉钰坐下,玄商不肯自己坐一个位置,非要跟江立挨在一起,江立半搂半抱地使他在自己怀里安静下来,玄商看温嘉钰也不像是对江立有意思的人,所以就放心地半闭着眼睛。    “让将军见笑了。”    嘴上是这样说,表情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温嘉钰不自然地笑笑,就当做玄商不存在。他这会儿心里倒有点打鼓,江立真的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吗,真的像温修远和梁烨所说的那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个在会客场合跟男人举止亲密的人,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江公子,今日我是代我爹娘、二弟、三弟和温家上上下下来感谢您救了我三弟的。我三弟向来乖巧懂事,不可能参与违反律例的事情,可是这种情况总是有理说不清,弄不好还会众叛亲离,要不是您的那封信,陛下定然不会放过他。”    至于为什么一封信对梁政有这样大的影响力,温嘉钰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问出来,有些事情可以永远成谜,可以谣言四起,就是不适合戳破。    “我也没做什么。”嫁祸温嘉木的罪魁祸首表示内心毫无波澜。    “不管怎样,还是感谢您,我从边关带回了很多特产,礼物虽小心意犹在,还希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江立过来的时候路过前院已经看到门口那几辆车了,亏得温家比较有眼力没有拉几车黄金来,不然一定会被他拒之门外。    尴尬地道完了谢,温嘉钰的局促劲儿少了两分,神色认真起来,看着江立欲言又止。    江立端起杯子喝茶,轻描淡写戳准了他的心事:“温将军可是在想储君的事情?”    朝堂之外肆意谈论这种事情是很危险的,饶是温嘉钰血战拼搏练出了胆子仍是有些忌讳,悄悄望了望四下,抬头却见江立一副仿佛刚才说的是“午饭吃了什么”的轻松模样,他在心中暗暗点头——今天这一趟绝对是来对了。    “我向来不会拐弯抹角,既然江公子也是个明白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温嘉钰顿了顿,接着说:“宫里没有特意封锁消息,现在大家都知道陛下的身体……还能不能好两说,先准备总是没错。陛下的子嗣不多,大多年幼,并无才华卓越之人,而皇后娘娘的大皇子……”    “江公子才回来不久,可能不了解。”    江立笑着放下茶盏,道:“还是略知一二的。”这阵子江立抽出白天的空闲时间陪玄商,晚上就抱着灰楼的报告一目十行地研究,玄商变成手掌大小在他身上跳来跳去捣乱,被江立一把按住塞进被子里。    皇子当然是灰楼重点观察的对象。    皇长子梁泽这个家伙啊,喜跟宫女太监厮混,见了太叔衿是一味撒娇,见了梁政就胆小如鼠,对外只会空摆一个派头,内里根本没有志气,被他娘和外公宠坏了。    温嘉钰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搓了搓手,忽然道:“江公子,那,你认为小烨怎么样?”    江立不动声色:“是个好孩子。”    温嘉钰接着就想开口问江立愿不愿意支持梁烨即位,江立却说:“梁烨是先帝第九子,梁泽是梁政嫡长子,论身份,梁烨比梁泽差一点;梁烨背后的支持者多是‘清流’和‘新革’一派的,大多数官品极好可是职分不高,梁泽身后却是令虢侯的整个集团,这一点上也不占优势;梁政生性多疑,嫉妒心重,反正最后都要让位,他选择让给儿子的可能性比让给弟弟高多了,这方面也不能算作筹码……”    听着江立一条条分析下去,温嘉钰几乎要觉得梁烨登基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果断道:“但是,小烨有民意,还有驻守岭南的二十万大军和驻守西北的五十万大军作为后盾。”    “是的,这个很吸引我。”江立笑笑,“我想要见那孩子一面。”    温嘉钰看了看江立,想了一会儿,最终点头。    其实以江立的手腕,他完全可以骗到温嘉钰和大军的支持之后一脚踹开梁烨自己称王,只要心狠手辣一点把死忠的大臣全部安上罪名处决掉就可以了。温嘉钰虽然是个武夫但他战场谋略能力惊人,自然也能想到这里,但是据他的观察,江立并没有那样的打算,没有向往皇位的倾向。    在这种特殊的时刻,温嘉钰选择相信一下自己的第六感,相信江立一次。    梁烨秘密见了江立,江立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想要的是什么?”    梁烨说了一件事。    他在边关有一个好朋友,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和爹娘开了一家杂货店,盈利很少,勉强可以置办基础的衣食住行,一家三口一直过得很开心。后来梁政下令加重了边关异族做生意的税负,女孩一家因为是黑户所以明明是王朝子民却被算作异族,苦心经营所得大半都要交税,女孩家渐渐破败。    再后来,那块区域发生了战争,女孩的父亲拼死送走女孩和她母亲,梁烨特地派了两个人去接应母女俩,可是他们半路上又遇见马贼,没能跑到己方地盘就被杀了,尸体被找到时身上还有不堪的痕迹。    小梁烨说到最后,眼中有一些悲伤和惋惜,更多的却是满满的斗志:“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至少在我管辖的区域,百姓富足安康,平安喜乐。”    “好。”江立沉声道,“希望你能用对待那条小蛇的态度对待你的子民。”    梁烨愣了愣,点头。    依旧赖着靠在江立怀里好似没有骨头的的玄商睁开一只眼睛瞟了梁烨一眼。    嗯,是该感谢一下,要不是梁烨带他出来,他现在恐怕还趴在冰块上呼呼大睡呢。    不过怎么感谢呢?他一直很苦恼……这下好了,江立代自己给了好处了,他就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继续休息了。    老婆真是贴心小棉袄啊。    ☆、意外的变故    晋陵侯府要办喜事了, 城中百姓远远看着府中喜庆的装饰, 纷纷议论着是谁要成亲,有消息传说是晋陵侯的妹妹。    晋陵侯有妹妹吗?    南威父母双亡没个本家,也不能把她曾接任过灰楼楼主的事情透露出去, 虽然江耀和方英秀视她为亲生女儿, 可江耀辞官多年,一家人寄居在晋陵侯府中,也不能算作娘家,晋陵侯就出了个主意, 干脆认南威为干妹妹,以侯府的名义出嫁。    第二天就是花轿送过来的吉日了,方英秀和府中的嬷嬷丫头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得了, 嫌男性家属碍手碍脚还不让他们掺和。    江立和玄商躺在一起看外头逐渐黑透的天空,前者总有一种嫁女儿的心态,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又是愧疚又是释然, 一时半会儿倒是睡不着了。    玄商用手去遮江立的眼睛, 江立笑着拉住他的手吻了吻,道:“别闹。”    玄商刚想说他没闹, 屋外有个丫头敲了敲门。    丫鬟手中捧着一个很大的托盘,上面层层叠叠放满了上等红色布料精细加工成的喜服和盖头,每一件款式都不太一样,但每一件都十分漂亮,看得出制作者是多么的用心。    “江公子, 夫人方才整理好这些让南姑娘挑选,南姑娘却说请您帮忙选。”丫鬟说着,眼中还有些羡慕。看她看来,连嫁衣都可以帮着选,主仆关系该是很和谐的,最起码放在她自己身上,她要是嫁人了,肯定不敢让晋陵侯帮着置办的。    江立看了看那堆大红色的衣服,脑中已浮现出南威烦不胜烦的模样了,一定是皱着眉摆着手连连向方英秀讨饶,说,您可放过我,我压根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随便呗。    把托盘放到桌子上,江立怔愣了一下,想起小时候南威说要嫁给他。    “我不管,反正我要伺候公子,要不然就孤身一辈子。”    “傻姑娘,你只是还没遇见一个为了他你可以舍弃一切的人罢了,总会遇到的,等等看,等到你七老八十了要是还没等到,你再说这样的话。”    “那公子呢?”    “我也等,等着为你挑嫁衣,看你贴花黄,送你开开心心上花轿。”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公子也在等命定的那个人吗?”    “不,我是舍弃不掉一切的人,不如从未遇见。”    玄商凑近亲了亲江立略有些黯淡的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江立抬头,直视玄商眼中的深渊,那深渊也紧紧地盯着他。    不如从未遇见……    如果那时候他不负责任一点,没有返回山上把玄商带下来,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机会没有第二次,他当时做出了冒险的决定,于是收获了意外的爱情,不论结局是好是坏,他都不后悔。    “没什么。”    玄商探寻地凝视江立的神情,并猜不出他的心思,索性也就不问了,注意力转移到了嫁衣上,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些,问:“这是什么?”    江立说:“成亲的时候新娘子穿的衣服。”    “新娘子啊……”玄商很感兴趣地问,“那我们成亲的时候谁是新娘子呢?”    “新娘子是姑娘,我们都不是。”江立笑了,“我们也不能成亲,要把被人吓坏的。”他安抚地拍拍玄商的手。    玄商一下子用力甩开了他。    “为什么呢!”玄商瞪大了眼睛,有点生气,随手抓起最上面的一款红盖头哗啦一下展开,盖头的边缘在空中划过流畅的弧线,瞬间落在了江立头上,四角坠着的流苏悠悠然落下来,江立的视线里就只剩下红了,他听见玄商赌气般说,“你就是我的新娘子,我娶你。”    江立倒是没有伸手摘下红盖头,只是说:“别闹。”    玄商按住江立的肩膀,郑重道:“我没有闹。”    “我们成亲,关他人何事。”    “我们成亲,天地皆为证。”    “我们成亲,死生不相离。”    江立整颗心蓦然一震,竟是讷讷无言。    隐身在暗处的瘦子急得跳脚,蛇君真是疯了不成!这种誓言下了就无法更改,莫说他们即将要回昆仑境注定不能陪江立终老,就是可以又怎么样,再过几十年江立必死无疑,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三生石上谁能记得谁啊!    胖子用肉肉的手死死捂住瘦子让他冷静下来千万别出声,瘦子来气,一口直接咬在胖子虎口处,胖子蓦然吃痛,紧咬牙关控制自己不叫出来,憋得满脸通红。    眼看瘦子这情绪是要爆炸的节奏,房里气氛也越来越怪,胖子忍着痛艰难地把瘦子拖走了。    两人久久对视,久到玄商以为江立要拒绝他的时候,暴虐的心理刚刚升腾起来便听到江立带着两分调笑的语气说:“成亲可以,为什么不是我娶你呢。”    玄商眨了眨眼,再大的气也消了,机智地掀起江立头上的红盖头丝毫不感到羞耻地盖在了自己脑袋上,还挺着急:“你娶就你娶。”    怎么样都好,在一起就好。    “你啊……”你一定是故意的,总是做出一些让我的心脏超负荷的事情。    江立摇头叹息,极珍惜地抚摸玄商长长的头发,房间里燃烧着的蜡烛噼啪地响,他听见自己说,“好啊,我们成亲,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人,天地都是见证。”    他们跪在地上对着苍天明月磕了三个头,权当行了拜堂之礼,随后床笫之间如何温柔缱绻,自不用细说。    沐浴后,玄商蹭在江立颈窝里,伸出蛇信轻轻地舔,另一只手揉着他的腰,问:“难受吗?”    “没事。”江立揽住他,胸口贴在一起。虽然很痛,全身上下都像在马车底下滚过,但是越痛就记得越深刻,越能体会到身心唯一的契合感。    夜深了,明天江立还要帮着招呼宾客,玄商轻抚着他的背哄他早点睡。    不一会儿,江立的呼吸变得清浅且均匀,玄商自己也准备睡的时候,忽然听见江立问他:“你能活多久?”    玄商仰躺着,眼睛看着帐子顶,他说:“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作为创世的神祇,寿命怎么也不可能很短,他想骗一骗江立,说他们可以白头到老,最终却没把谎言说出口。    江立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跨物种的恋爱,总有一方要先离开,话本戏剧里不都是这么写这么演的吗。    “放心。”玄商如是说。    江立放不下这个心,但他不想要玄商纠结着担心,于是看似舒心地笑笑,枕在玄商手臂上入眠。    玄商借着暗淡的光一遍又一遍贪婪地看着江立的睡颜,不舍得闭眼。    第二天一大早,晋陵侯府的所有人都起得特别早。    南威平时并不喜欢搽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不过在大喜日子她也耐着心坐下来让嬷嬷丫鬟们帮她弄了。    方英秀穿了一身喜庆的新衣服,选了一只凤钗给南威戴上,看着铜镜中楚楚动人的新娘子,方英秀眼睛有些酸涩。    “南威啊,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有什么事情都回来找立儿,找我,找孩他爹,找南宫,咱们都在这里守着你呢。”    要离开这些亲人了,南威心里也不好过,训练时断手断脚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多流一滴眼泪的她险些哭出来。    老嬷嬷连忙劝她:“南姑娘,这可不能哭啊,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把妆都哭花了还不得吓到姑爷啊。”    大家都笑,方英秀也抹抹眼泪,笑着劝南威别伤感,以后见面还是很方便的,多走动就好。    江立一家离开花溪镇了,陆良也就没有再留下去的意义了,他快马加鞭其实要比江立他们早到,在城外宽阔的郊区有一座很大的庄子,那庄子也就是成亲之后和南威一起生活的地方了。虽然离城里远一点,但环境清幽,地方宽敞,足以安稳度日。    南威透过窗,遥遥望向山庄所在的方向,心中名为期盼的种子悄悄发芽。    皇宫中,魏德义走进空无一人的大殿,看着混乱的龙案摇了摇头。    梁政最近只信任国师一个人,对他都有些防备,他也觉得可笑,他又不想抢那长生不老药,防备他一个阉人作甚。    无奈地帮梁政整理龙案上的文书奏章,他一边还注意听着殿外的动静,生怕梁政突然回来了,看到他在动东西,梁政可能要发火。    多年在宫中当差,魏德义已经练出了主人在内殿讲话他能在殿门外听见的绝招,所以理到一半的时候,他很容易就听到后头有人在讲话。    那里是特意隔开的给皇帝准备的在繁忙政务的闲暇时间之中小憩的休息区,魏德义悄悄走过去两步,躲在帐帘外面朝里面望了望。    梁政躺在小床上,声音很轻:“……算算看,吉时也该到了,我让你布置的人手都布置好了?”    地上一个黑衣人跪着回答:“请陛下放心,绝对做到万无一失,南威只要出城上了官道,必死无疑。”    “那就好……”梁政把玩着手里被他砸得缺了一个角的刻着“君未”的印章,表情阴森,“染满了鲜血的手还想握住幸福,痴人说梦。”    梁政这句话里说了很多人,陆良、江立、南威……还有,他自己。    晋陵侯府中,南威拜别江耀和方英秀,正和江立告别。    “公子,珍重。”南威虔诚地跪下去,一如当初那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小姑娘,也是这样行了一个礼,便交付了一生的信任。    几载颠簸,半生流离,天真过狠辣过,最后发现,人生路上,半道上会有个人在等你厮守,而这条路尽头,没有别的,只有永恒的岁月。    江立扶起她,看她成熟妩媚的眉眼,千言万语说不出来,只回了她一句“珍重”。    对曾经刀尖上舔血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祝福比“平安”更重要了,南威明白江立的心意,这份心意不轻易显露,却沉得足够她感激一辈子。    她转过头看玄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认真地与后者说话,直视并且承认后者与江立的爱情,她低声说:“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这是她对江立和玄商的祝福。    玄商冷着脸点点头,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南威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嘛。    接着南威还和南宫祈对视了一会儿,南宫祈把自己贴身的匕首送给了她,说了句:“要是他对你不好,就宰了他。”    南威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你也要抓紧时间啊,找个喜欢的姑娘。”    “看缘分。”    “吉时已到。”    吃过垫肚子的喜饼,南威在丫鬟搀扶上坐上了花轿。    按规矩,陆良是要亲自接花轿回去的,可这座大到冷冰冰的皇城是陆良这辈子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他倒是想要克服厌恶与悲哀欢欢喜喜迎南威回去,但南威心疼他曾经的遭遇,让他不用来,留在庄子里准备好一切等她过去就好。    这套流程在江家人眼里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成亲后的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也就没人反对了。    由于南威和陆良的婚事皇帝口头提过,算是赐婚,赏赐很多,再加上自家准备的,光嫁妆的队伍就老长,方英秀恨不能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都给南威带走,反正江立估计是用不着娶媳妇了。    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了皇城,队伍最末尾的人都看不清之后围观的人群纷纷进晋陵侯府要酒喝,门口的江立、江耀、晋陵侯、王准和方英秀等人感叹了一会儿,也要进府了,脚刚刚转了方向,打皇宫方向来了一匹快马!    “江楼主!侯爷!丞相大人!”    众人惊讶地转过身,马上那人来不及等马停稳就连滚带摔地跪在地上,满身满脸都是汗和尘土,江立、晋陵侯和王准都见过他,他是魏德义的徒弟,一个小太监。    “不好了不好了江楼主,皇上……皇上派人埋伏在官道上,说、说要、要加害南姑娘!”    “此话当真!”晋陵侯和王准吓得上前一步揪住小太监。    小太监顶着江立恐怖的脸色,喘得都要断气了:“我师父亲耳听到的!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蹲在墙角的胖子和瘦子突然一齐跳了起来,对视一眼——不会这么巧?难道他们那天在官道附近见到的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就是梁政狗皇帝的手下?    ☆、红处化成灰    江立和南宫祈带着皇城里所有灰楼的成员快马加鞭赶往城外, 南宫祈拔剑出鞘, 一马当先,大声提醒路两旁的商贩暂时避让一下,救人如救火, 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 偶尔撞翻了一两个摊位他们也只能等回来再进行赔偿了。    皇城军统领气了个半死,堵着城门不让江立他们出去,哪怕出示灰楼的身份令牌也不放行。    江立冷声道:“让开!”    那统领不想面对江立的怒火可更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为难道:“江公子, 不是我不肯让,您要是一个人,出也就出去了, 可您带了这么多人,谁知道是要干什么去,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些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杀个回马枪拥兵攻打皇城不是没可能, 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你们过去,除非有陛下的命令。”    灰楼的人从来都是秘密行动, 看起来好像随心所欲没有拘束,其实只要行动的人数超过一定的限制,不只需要灰楼楼主的证明,还要有皇帝的授意。    “你不肯让?”江立问。    统领纠结了一会儿,摇摇头:“不能让。”    江立点点头, 转头看南宫祈,南宫祈两脚一蹬从马上飞起,一剑往皇城军统领的脸上扫去,统领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举起佩剑挡了一下,视线被遮掩住的一瞬间南宫祈顺势绕到他身后,待统领回过神来,锋利的剑刃已经顶在了他脖颈处的大动脉上。    后面的皇城军犹豫着想要一拥而上,南宫祈大喝一声:“别动!”手上轻轻用力,统领的脖子山便出现了细细的血痕。    “江公子!你可想清楚了,你今日虽事出有因,但劫持本统领威胁皇城军的这番举动已经称得上大逆不道,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江立没有回答他,眼中浓重得偏黑的猩红之色如墨汁缓缓浸透到水中——深邃而坚定,他的目光始终望着城外的方向,面前所有的阻挡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大逆不道?哪怕下一秒就天崩地裂又怎么样,只要能安全地把南威那个傻姑娘带回来,什么都没关系!    由于南宫祈劫持着统领,皇城军畏惧灰楼的手段,到底没有大批大批地出动,略作抵抗就让江立一行人出了城,官道来来来往往运货的商贩都被这架势吓傻了,回过神来就发现吃了一嘴飞扬的尘土。    南宫祈运用轻功起起落落飞在前面,精神高度集中,耳朵和眼睛的灵敏度自动调整到最佳程度,不一会儿他就眼尖地看到摔出灌木丛的一具黑衣人尸体,与此同时还能听见打斗的声音。    “公子!在那边!”    灰楼众人狂奔过去,就见地上歪歪斜斜都是尸体和伤残者,黑衣人和送亲队伍里的人都有,而且送亲队伍里的人明显死得更多。装嫁妆的箱子砸在地上,里面的珠宝布料散落一地,被大块大块的血迹染红了。    南宫祈一把掀开花轿的帘子,里面并没有人,他心中升起几分希望:“公子,南威武功不低,她一定可以逃掉的。”    江立皱着眉察看地上的尸体,并没有感到一点轻松。别看南威是个女孩,平时温柔贤惠细心周到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可光看她能接任灰楼楼主管理这一群武功超凡的人就能知道她本身实力是不差的,认认真真打起来跟南宫祈打个平手还是能行的。    如果按照这样的标准来算,送亲队伍不至于死这么多人,南威也应该第一时间回去寻求支援,但她现在行踪不见,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走到陆良那边去了,而是被纠缠住了走不开才对!    “大家分散开找。”南宫祈喊道。    “是!”灰楼众人半跪领命,飞往不同方向,江立和南宫祈则是注意到了东边的密林,有很多断断续续的血迹歪歪扭扭地通往密林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顺着一条血迹走了进去。    “南威,你在哪儿!”    “南威!”    呼喊的声音顺着无情的风往四面八方扩散,惊起无数林中飞鸟。    “噗——”南威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大红盖头和头上的钗饰全都掉在半路了,一头长发披散开来,略微遮挡住了狼狈的脸色。    她刚好停在林子中间的一片开阔处,剩下的黑衣人全都围在她身边,没有留下一个可以逃出去的缺口。    南威想握紧手中的剑,手却使不上力气,准确地说,她全身上下都好像被锁住了一样反应迟缓,她知道自己可能中毒了,她今天早起之后就一直忙活,别的东西都没吃,就是吃了两个喜饼,难道是那喜饼有问题……    拖着疲软的身体干掉了一半的黑衣人,她自己也身负重伤,快要到达极限了。    黑衣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向她靠近,包围圈越来越小,手上的剑越举越高,南威闭了闭眼,想起江立笑着送她出门的模样,想着陆良还在庄子里满怀期盼地等着她,她要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没想到她还能反抗,一个黑衣人怔愣之中就被南威一飞镖扎中了胸口。    “小心!她还有暗器!”    南威一剑锋扫过去带起碎石落叶,黑衣人纷纷躲避,变换阵型再次和她缠斗在一起。南威的体力已然透支,她现在拼的就是一股狠劲,所有动作都来自身体的本能,一种求生的本能。    我好累……好累……    公子……陆良……    “南威!”    江立和南宫祈赶到的时候,南威被一个黑衣人一脚踹飞砸在了树上,意识已经模糊不清,黑衣人刚要补她一刀的时候南宫祈连忙掠过去挑飞了他的武器然后一个侧踢,双腿配合用力,黑衣人就这样被活生生绞死在了地上。    趁着南宫祈将黑衣人拖延住,江立抱起南威,往她嘴里塞药丸,南威睁着眼睛不敢闭上,她怕闭上就再也睁不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血,血液和汗液一起把美丽动人的嫁衣染成了深红。    “挺住南威,你会没事的!”    平生第一次,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    他曾计划过多少大事,每一件都是算好了开头算好了结尾,可能老天就是看不下去他过分的理智和算计,所以判他亲人的遭遇永远超乎他的想象。    “公子……”她扯起嘴角,还没说出完整的话来,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她看到江立背后有个黑衣人缓缓从树干后面显出身形,脸上带着狰狞而满足的微笑。    接下来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南威完美地利用了她回光返照恢复力气的一瞬间,一把拽住江立的胳膊把他往前面推,两只手紧紧抱住江立的腰。    她用自己的后背迎上了夺命的刀刃。    那一刻,江立清晰地听见尖锐的金属撕扯皮肉的声音,他有些分不清,这声音是来自南威,还是来自自己的心。    剑尖从南威的后背扎入,穿透了她整个肺部,前端甚至还有一点没入了江立的背部。    仿佛有某种感应,南宫祈回眸望了一眼,撕心裂肺的声音脱口而出:“南威——”    得逞的黑衣人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正要拔出剑把江立一起干掉,迟到了一步的灰楼援手终于找到了这里,联手把这名黑衣人戳成了刺猬。    留下人手解决掉剩下的黑衣人和处理现场,江立抱着南威用快要把马累死的速度往城里赶,南宫祈照旧在前边开路,与来时不同的是,这回他喊的不是“请大家避让”而是“快请大夫!”。    南威的红裙子被行进时的疾风吹起,花一样盛开在半空中,又很快枯萎凋谢。    还没能回到晋陵侯府中,南威就在江立的怀里断气了。    南宫祈骇然回首,只见江立停了下来,任由一袭火红的嫁衣垂落在地。    像是为繁华遮上了帘幕。    城外挂着大红绸子的庄园里,陆良搓着手在门口徘徊,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眉眼中的担忧也积累得越来越多。    派出去探信的人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陆良已经感到不对劲了,声音紧绷如琴弦,仿佛触碰一下就要断掉。    “南威呢?到哪里了?”    那人抬起头,竟是满脸泪痕。    “主人……南姑娘……南姑娘怕是再也来不了了!”    陆良一连后退三步,浑浑噩噩地望了望四周,喜庆的红色拼凑成满目荒诞,在嘲笑他痴心妄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晋陵侯和王准沉默地看江立抱着南威进府,所有喝喜酒的人都震惊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神色各异,江耀恨得自己推着轮子就要往宫里冲,方英秀已经哭得没有了表情,呆呆地站在江耀身边,眼神深处一片死寂。    江立抱着南威走进大堂,有两个人跪在地上拦住了他的路,正是胖子和瘦子。    瘦子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已经没救了,心中满满的都是愧疚。    “对不起江公子,我们……早知道我们就该提醒您的!我们在来的路上曾经撞见过那些黑衣人啊!”    胖子也愧疚得想哭,抽抽噎噎道:“怎么会这样呢……”    玄商站在胖子和瘦子的身边,说:“他们是我的家人,来找我的。”他关注的重点不在南威身上,而在江立后背的伤口上,“你自己也受伤了?”    江立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了看地上的胖子和瘦子,然后冷冷地注视着玄商:“你之前提早知道柳兰惠的阴谋,以及总是能在听不到看不到的情况下有灵通的消息都是靠这两个人。”    玄商愣了一下,点头:“是啊。”    “那你实话告诉我,这次黑衣人埋伏的事情他们是不是也提早跟你讲过?”    ☆、提前的收网    听见江立的问题, 玄商一瞬间想了很多。    作为黑暗中潜行的野兽, 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心爱的猎物死在自己怀里,所有妨碍他们拥有彼此的人事物都是障碍。他以前确实很看南威不顺眼,甚至在心中想象出她的千百种死法, 可是经过上次的教训, 以及考虑到南威马上就要嫁人离开,他不想对南威动手了。    这次和瘦子胖子重逢之后,胖子一味抱怨路上多苦多累,瘦子一味用时间威胁他回昆仑境, 他虽然听得不耐烦,但内容还是听全了的,里面没有提到杀手埋伏一事。    想来是胖子和瘦子当时也想不到这些黑衣人究竟在干什么, 以为无关紧要才没说。    玄商本可以把这些都告诉江立,证明自己这次真的没有存心要南威死,可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不信我?”    江立抱着南威的手紧了紧:“我只是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此隐蔽的布置恰巧被你的亲人发现,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晋陵侯府又是怎么来的没有一个人知道, 就像是防不胜防的幽灵。若不是心中有鬼,你为什么不可以大大方方将你的亲人介绍给我们, 反而在南威死后突然现身……”    “你就是不信我。”玄商冷冷地笑了笑,眼中阴沉之色乍现。    江立毫不躲闪地与他对视,两人都努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暴虐,气场强到堂外惊诧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瘦子左看看右看看,抹了抹半分真心半分假的眼泪鼻涕, 忽然灵光一现,跪着抓住江立的衣摆,急急道:“江公子,逝者已矣,深究无益,请您不要怪罪我家玄商,我那天虽然跟他说过黑衣人的事情,但他记性不好,不小心忘记了也是有的。”    胖子瞪大了眼睛看瘦子——你怎么睁眼说瞎话,我们什么时候跟蛇君提过这事!我们当时明明觉得不要多管闲事啊。    瘦子悄悄推推胖子圆滚滚的肚子,暗示他别多嘴,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大好的机会!    江立低下头,语气是诡异的轻缓:“你是怎么跟玄商说的?”    瘦子道:“其实具体我们没听清,那些人说话总是藏一半露一半,我们只听见他们谈论什么梁政啊任务啊在成婚当天杀死南威之类的话。”    胖子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还是睁眼说瞎话,我们明明只听见“良辰吉日动手”这样的意味不明的话,里面半点没有提到人名啊!    江立抬头看玄商,眉眼间已没有丝毫感情,留下的只是失望到虚无的惆怅。    “你还有什么话说?”    玄商兀自点了点头,道:“你若不信我,我确实无话可说。”    “要我相信,就给我一个解释,一个完整的解释。”从怎么会出现在花溪镇开始到胖子和瘦子隐藏在暗处的种种作为,全都要解释,这才叫完整。    玄商自然解释不出来,他说:“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谈。”我又何尝不想知道你的一切?    他迈步往外走,走过江立身边的时候被南威身上耀眼的红色刺了一下眼睛,恍惚间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当鲜活的身体化为僵硬的尸身,随之消逝的是所有欢喜忧伤的过往。    江立放任玄商再一次从自己身边走开,突然心中发狠。    走走走!碰上一点问题他就只会走!任性而高傲,不愿意多说一句话,也不管被他抛下的自己的感受。玄商只肯面对那些温柔的,使人沉溺的“两情相悦”,却不肯面对那些残酷的,使人清醒的“好自为之”。    心已产生裂痕,留人何用?    思及此,江立转身对玄商吼道:“这一次你若还是走了,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玄商身体蓦然一僵,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炸开。    ——阿彻,我们来定个规矩好不好,以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天不塌地不陷,就绝对不能先离开对方。    ——好。    他没有打算离开,他只是暂时回避一下南威的丧事,江立却对他说出了这样威胁的话,怀疑他是想要一走了之……    换了别人一定会和江立说清楚,可是玄商什么都没说,沉默几秒后,再也没有回头。    瘦子不忍心看玄商的背影,低着头默默愧疚地想:蛇君,对不起,这段感情早死早超生,只要你平安回到昆仑境,以后可能还有再续前缘的机会。    不得不说为了这强硬的一招瘦子也是付出了很大努力的,细致观察了很久很久,彻底摸清玄商和江立各自的性格以及他们的相处模式,然后准确掐住了那个争端的点,一击毙命。    静静地一个人走着,玄商强忍住杀死江立藏在怀中谁都不给看的冲动,脑海中纷繁的影像重现几乎让他失控。    冒着提前化形的危险和江立回了竹林村;    冒着反复失明失聪的折磨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    冒着昆仑境关闭再也回不去的危机一而再再而三地滞留;    他所求的原本只是个唯一,却发现唯一最是难求。    “这位公子,我看你魂不守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玄商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瘦骨嶙峋的老人,没有理他,继续往前面走。    “公子,我看得出你这是为情所困,有道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情这种东西啊……”    玄商冷声道:“你懂什么?”    老头笑了笑:“我不懂是因为你不肯说啊。怎么样,小老儿今天当一回知心人,你可愿意与我聊聊?没准就能理清那纷乱的思绪。”    “你……”    玄商刚欲说话,忽然眼前一黑,一张极其细密的大网从天而降,严严实实遮住了他整个人,每一个网结处都有着长长的锋利的尖刺,一瞬间数不清的尖刺扎入肉中,冰冷的鲜血霎时间如泉眼般滚滚涌出。    尖刺穿透了玄商的左眼,通过被鲜红色占据的右眼模模糊糊看到老头脸上大功告成的奸邪笑容,烈火烧灼般的痛苦支配了他的本能,在老头和撒网的几个手下戒备却不惊惧和慌张的目光下,玄商化成了蛇的原形,并且不断膨胀扩大,似乎是想顶破这张网。    手下下意识不断后退,请示老头的意思:“国师!这……”    “太神奇了。”国师笑着感叹,“竟然如传说中一样的巨大。”    说完,他拿出背后用华贵绸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斩龙剑,干错利落地从正面迎上玄商的怒火,他踩住玄商的尾巴,不断调整着重心,一步又一步稳稳地向上走,把庞大的蛇身当成了天然的梯子。    蛇的献血很快染红了国师的衣袍,国师专门挑蛇身上的伤口踩,并且巧妙地碾压,将痛感刺激到极点。    大蛇失去了理智,疯狂扭动身躯,试图甩掉国师,还以身体打结为代价用蛇头去够国师,想要活活把他咬死。    国师冷不丁对上了怪物恐怖的头部,却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反而露出微笑,大喝一声:“来得正好!”    国师脚下一用力,使出吃奶的劲儿蹬了出去,几乎在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线,险险落在了大蛇的头部,他吊起眼睛皮笑肉不笑,高举手中的剑,直直地往两个眼睛中间偏软的地方扎了下去——    大蛇痛苦地仰天长大了嘴巴,身体拉伸到极致,不一会儿便力竭倒地,体型变成了普通成年蟒蛇的大小。    国师得意地“哼”了一声,收剑入鞘,对手下们一招手:“回去!”    在剧痛中失去意识,又在剧痛中醒来。    不知道身处哪里,不知道时间变幻,甚至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玄商发现他再一次失去了视觉和听觉,他对身体所有的感知均来源于疼痛。    重重锁链将他的躯体牢牢锁住,粗长的铁钉从头部开始一直钉到尾部,钉得他只要有一寸肉微微抽搐就会回报以钻心的疼痛。    有人在活生生刮他的鳞片,他的尾巴已经不见了,巨大的伤口难以愈合,一直不停地流血流血流血……    滴答滴答。    他在幽暗中悄然接近死亡,他希望死后可以回到故乡。    不是昆仑境,而是竹林村。    玄商再也不会知道,这段时间,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令虢侯太叔启进宫找太叔衿,太叔衿抱着梁泽正给他讲故事,太叔启的模样看起来很焦急:“你可长点心!”    太叔衿不解地放下故事书,问道:“父亲何出此言?”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我现在已经搞不清楚局势了。温嘉钰和梁烨告别圣上回边关,却在离皇城最近的荷州府滞留,据暗探回报,有大批军队正从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往荷州府聚集,我上奏章要求皇上以谋反为名下令抓捕温氏一族和梁烨,皇上竟然没有表态!”    “立储之事迟迟没有定论,我拜访了曾明确表态支持我们的大臣,他们忽然一致变了口径,对我的要求推三阻四……”    “宗室,新革,清流,民本,这几派之间的差别正在无限淡化,而千丝万缕的联系却越来越复杂。”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下这盘棋,梁烨吗,温嘉钰吗,晋陵侯?王准?还是灰楼楼主?这些人都有一定的权势,却不至于把手伸得这么长这么快,除非是他们全都加起来再翻上一番!”    太叔启为官几十载,并且早早就有确保自己的孙子当皇帝的心,他一直以为他把权势玩弄于鼓掌之中,把满朝文武当成站队的靶子拎来拎去,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    “这……”太叔衿也慌了,不自觉捏痛了手中的梁泽,“那我们该怎么办?”    ☆、心机都算尽    冬去春来, 一场春雨过后, 万物悄悄复苏,湖边杨柳换上新绿衣裳,羞涩的桃蕊缓缓探出头, 冬日的肃杀在冰消雪融中飘然离去, 如水的春风却并没有化解皇城内外紧张的氛围。    不知不觉已到了南威的尾七,灵堂内白烛孤独地燃烧,风卷起纸钱的灰烬穿过回廊,堂下坐了几个人。    王准看了看众人, 率先开口:“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我想我们已经可以开始了。”他问温嘉钰,“温将军, 你可还有所迟疑?”    温嘉钰无奈地叹息一声。每一个当兵的人,在最初都要立誓效忠王朝,效忠皇帝,效忠天下百姓, 遇到危险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身先士卒,死而后已。可是现在, 他必须在皇帝和百姓之间选一个,选前者有荣华富贵,选后者,万一失败了就是万劫不复,从此以乱臣贼子之名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帮助江立这一边, 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对暴君做出最后的反抗,抓住最后一点海晏河清的希望,梁烨即位以后若成了梁政这个样子,他会立即自刎以谢苍生。    “从我登门拜访向江公子询问立储一事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后悔。”温嘉钰说,“而且我已经说服西北元帅和岭南两位藩王加入我们这边,兵力上我们占据绝对的优势。”    晋陵侯点头:“这一役,不成功,便成仁。无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们为之努力多年,应该足以告慰刘大人、威远将军以及千千万万被梁政害死的无辜百姓的在天之灵了。”    王准问江立:“君未,你看咱们的进攻策略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立垂着头,看不清楚神情,声音低哑:“没有。”    王准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同情与惋惜自不必说。他们这些人,在一个多月的相聚中已经看明白了江立和玄商的关系,并且南威遇袭殒命那日,江立与玄商恩断义绝之时他们也是亲眼见证了的。    那天玄商离开之后,胖子和瘦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南宫祈不敢再触江立的伤心事也就没有问他的意思,自己带着人跟着胖子和瘦子出去找人。    人海茫茫,玄商又是无家无根之人,本以为机会渺茫,幸亏胖子有一个灵敏的鼻子。    可惜,跟着那气味过去,大家只找到满地的血迹。    胖子趴在地上捻起干涸的血液凑在鼻子前面使劲地闻,登时掉下两行泪来。    瘦子一看他这表情,三魂七魄已然去了一半,又想知道答案又不想面对:“你倒是说呀,这血——”    “全都是蛇君的!”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啊”地嚎哭起来,“流了这么多的血,蛇君肯定……”    瘦子死死按住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不可能的,谁能伤得了蛇君,不可能的!”    胖子愤愤地看了瘦子一眼,突然跳起来揍了他一拳,正打在鼻梁上,一下子鼻血就涌了出来。    “你——”    “我什么我!还不是你嘴欠!我们根本就没有留意官道附近的异常,也从来没有告诉过蛇君这件事情,你怎么可以撒谎,怎么可以骗江立呢!”    一直傻乎乎的猪队友猛地变成了牙尖嘴利的炸毛猫,瘦子捂着鼻子退后两步,语气弱了几分:“别人不清楚也就算了你怎么也不知道,我这么说还不都是为了蛇君好,昆仑境一旦关闭……”    “对,你就继续拿回昆仑当借口。没错,你是为了蛇君好,你看看现在你让蛇君好成什么样子了?”胖子揉了揉手指关节,看起来随时都想上去再补几拳。    南宫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又为什么称呼玄商为蛇君,但是他会用多年的杀手经验估量这失血量,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类,流这么多血的下场只有死。他顿时心慌起来,不敢回去把这个猜测告诉江立,他让手下在附近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来,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南宫祈想要瞒着江立,却不想江立悄悄地跟在一行人身后。    听到胖子的大吼声,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他睁大眼睛不让眼中的透明液体滑落,只觉一阵气血上涌,心口空出来的那一块地方痛得生不如死。    “阿彻……我错怪你了……”    那天之后,周围所有人都发现江立的状态不对劲,尽管他每天吃喝睡觉的作息还是那么精确,但人却以恐怖的速度逐渐消瘦,他经常独自坐在自己房中或者南威的灵堂里发呆。南宫祈和胖子瘦子一直没有放弃找到玄商的希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每一次无功而返都是在给江立身上添刀子。    与此同时,江立拼命地加快部署,执拗地不愿意放松一下,江耀和方英秀被他的模样吓得心惊肉跳,儿子的这番举动,像是在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早一点将梁政拉下龙椅,也就早一点放下所有的顾虑,这样他可以安安心心追随玄商而去了。    王准叹了口气,又问陆良:“陆公子,你觉得呢?”    “我也认为没有问题。”    说江立的状态差,陆良其实没有比他好多少。他曾经那么傻傻地相信先皇,先皇却负他,害死了他最爱的妻子郑氏。现在,他没有主动招惹过梁政,梁政依旧不放过他,他与南威跨过年龄和阅历上的差异已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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