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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完结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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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梁政却亲手毁掉了他和南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    对这一次的行动,陆良没有丝毫愧疚,是皇家对不起他,而不是他欠了皇家。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姓梁的全部死掉,可是那样的改朝换代无疑是让百姓承担战乱之苦,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支持了先皇的第九子,他看得出来,梁烨这个孩子,跟他阴险狠毒的父亲和兄弟不一样。    大赟王朝纪年五百三十八年,西北与岭南联军一路破关直达皇城,与早已聚集在荷州府的温嘉钰亲军会合,皇城军抵死反抗却因人数不足与战术落后而节节败退。    皇宫中,人心惶惶,太监和宫女们都暗暗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袱,这回皇权若能保住或者权力和平交接还好,若是不能,他们可不愿意把性命交代在这里,趁乱跑出宫不失为一个保命的良策。    太叔衿焦急地在凤仪宫里走来走去,梁泽问她:“母后,我真的可以当皇帝吗?”    太叔衿下意识警惕地左右看看,却见已经没有一个宫人还在意他们说出的话有没有大逆不道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到了这个份上,确实不用再隐藏什么了。    “泽儿,你放心,你是陛下的嫡长子,太子之位原本就是你的。”太叔衿蹲下来,慈爱地抚摸梁泽的脸颊与鬓角,紧张激动的心情折射出她对权力的渴望,“等你外公来了我们就有办法了,今日之后,你会成为皇帝,母后就是太后,整个大赟王朝都攥在咱们家手中。”    梁泽欢呼一声:“太好了!”    太叔启带着人包围前殿的时候,梁政正在用午膳,魏德义仍如平常一样为梁政倒茶布菜,完全没有把太叔启当做一回事。    “兵临城下,倾覆在即,陛下还能如此从容,臣实在是佩服啊佩服。”太叔启哈哈笑着走进来,一点没有要跪下行礼的意思。    梁政不看他一眼,盯着桌上一盘红烧肉看,慢条斯理地问:“令虢侯这个时候进宫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你别再装了。”太叔启一指殿外,“联军很快就要冲破宫门了,这个皇位,你想让也要让,不想让也得让。”    梁政两手交叉往后一靠,虽然面色病态而苍白,气势上却没有弱下去一丝一毫,天然的王者凌厉沁到了骨子里:“既然最终都要让,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偏偏让给你?”    “陛下此言差矣,不是让给我,是让给你的亲儿子。”太叔启朝手下一伸手,手下立马递上一卷圣旨,他高高地扬起那黄卷轴,“退位诏书臣已经找人写好了,陛下只需要在上面盖一个大印就可以。”    梁政笑道:“盖个印很简单,孤只怕外面的联军不认这张圣旨。”    “这陛下就不用操心了,臣早有布置。”    “布置?”梁政突然往前一探,两手撑在桌子上,紧盯着太叔启说,“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我吗,你所谓的布置,早就被江立和陆良铲除干净了!”    太叔启眼神变了变,口中说道:“臣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梁政说:“说起来,令虢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在孤还在襁褓之中时,太叔启你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多年渴望被戳穿,太叔启没有说话,梁政继续道:“孤幼时上无母妃依靠,下无百姓拥护,内无父皇喜爱,外无大臣支持,无奈中给了你一个最好的机会,你的集团就是在那时悄然膨胀到继位后的孤难以铲除干净的程度的?”    “孤自负,暴虐,控人生死,可是孤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君未离开之后,孤一一排查与你交往之人,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杀了很多忠臣老将,由此进入了一个灭人伤己的怪圈,今日倾覆,实属意料之中。”    “事到如今,孤死后是没有脸面去见大赟王朝历代君主的,唯一还能做的,就是掐灭太叔家改朝换姓的可能。”    太叔启一愣,急急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孤的意思就是,你以为你那些深藏在各个系统中的党羽是怎么几天之内失踪或者哗变的?”梁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若是输,就输在自己太自负,不相信朝中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    一旁侍立的魏德义暗暗嘲讽地瞟了太叔启一眼。    太叔启表情阴晴不定,想了一会儿,突然一切都想通了:“灰楼楼主!”    他总算知道梁政之前为什么在一心求长生之中还要横生枝节杀了南威,原来是堵上了他的退路!南威一死,陆良和江立这前后两任灰楼楼主都会恨毒了梁政,而梁烨早就接触过江立,陆良加入江立的阵营,便代表他的人脉站到了梁烨的身后。    还有,南威之死会促使他们加快筹备速度,反过来就压缩了太叔启收网的布置时间,让他从绝对的优势主动地位跌到了今天孤注一掷的局面。    资历上,太叔启比陆良晚,陆良是先帝之时的重臣,他的人脉真要论起来比后来辅佐梁政的江立可能还要厉害几分。他们俩的联合成为最厉害的智囊,再加上梁烨在外征战取得的士兵们的信任……    论谋略论武力,太叔启都输了。    “我不管!”太叔启吼道,“我筹谋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我还有最后一张牌可以赌,就是他们名不正言不顺而我的泽儿是你的嫡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    梁政面不改色,“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拥兵造反,说出去没有立场,可是你拿着自制的圣旨屁颠屁颠地跑来,恰好给他们送上了理由——奸人逼皇帝退位,他们义无反顾回朝救主,乃是奉行大义。只要你我和泽儿都死在混乱中,他们的这番说辞就没人怀疑了。”    “这……”太叔启被梁政说得一下子乱了心神。    “别挣扎了,咱们都挡不住联军,你尚且有逃的机会,带着女儿外孙和全家老小赶快走还来得及。”    “不行!我不可能失败的!”太叔启抬手把圣旨扔到梁政面前,“你是故意说这些话让我退缩!不管怎么样,你必须把印给我下了,之后的事情你就管不着了。”    “之后的事情你也管不着了。”    殿外传来人声,破风声也同时响起,太叔启惊骇回头,一把飞剑正好刺进了他的脖颈,喷溅的血液一刹那染红了巍峨大气的承重柱。    南宫祈把空剑鞘扔在地上,冷冷地看着逐渐失去生机的太叔启。    太叔启还能动,他往上首的位置爬,目光死死黏在那卷圣旨上,只要梁泽当了皇帝,整个大赟王朝就在他鼓掌之中。    “我不会失败……我不会失败……我……”    他最后的话永远噎在了嗓子里。    梁政貌似惋惜地叹了一声:“明明在最终放弃还可以有一条生路,可以保全天伦之乐,偏偏要选择死在这里,这冷冰冰的宫殿究竟有什么好,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孤——”    “天地间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江立慢慢走进来,一身素雅白袍,气质清浅,抬眸相望,恍如初见。    梁政“啊”了一声,语气中却不显惊讶:“是君未啊。”    语气熟稔,毫无芥蒂,仿佛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联军控制住了皇宫中的侍卫,妃嫔皇子们也被团团围在自己宫内动弹不得,其中太叔衿和梁泽是重点监视对象。这场战斗到了这里差不多局面已定,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大殿,进了殿的只有江立一人。    “忙了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吃饭。”梁政招呼江立坐下,江立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本就摆了两副碗筷。    魏德义给江立斟酒,江立觉得魏德义的目光有点古怪。    梁政看着江立,笑了笑,这恐怕是他为数不多真心的笑容。    “自我登基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这样一起吃过饭了。”    江立表情不变,一点也不因为他提起往事而动容。    梁政端起酒杯等着江立,自顾自说道:“孤这一生很失败,一步错,步步错,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不愿意陪我最后一顿饭吗?”    沉吟片刻,江立也拿起了面前的酒杯。    一壶浊酒,曾经承载过他们的诺言,现在却见证他们的背叛。    “我未成名君未娶,可能俱是不如人?”    “殿下记错了。”    “记错了吗……管它呢,我不擅长背诗!我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    “条件。”    “你助我得登大宝,我许你盛世清平。”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他笑得笃定,“来,干了这杯酒,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往昔铮铮话语犹在耳畔,此情此景却是杯酒释君恩,从此谁欠谁都不重要了,一笔勾销。    喝完,江立放下杯子,问梁政:“你还有话说吗?”    “说什么话呀,都说了要一起吃完这顿饭的,先吃再说。”梁政把桌上那盘红烧肉推到他面前,“这是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你一定会喜欢。”    江立皱着眉看了看,觉得那不像是猪肉,而且烧得油腻,黑红黑红的,光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怎么不吃?”梁政诡异地笑,笑得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个东西吗?”    “什么意思?”江立心中一咯噔。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想让你尝尝,所爱之人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幡然终悔悟    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江立只感到头痛欲裂, 他四处张望,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一边跑一边大喊着玄商的名字。不知道跑出了多远,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 正当他想放弃希望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你终于找到我了,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江立猛然回头,就见玄商静静地站在那儿, 一袭黑衣,墨发长垂,五颜六色漂亮的花朵在他腰间摇摆, 翅膀上有着骷髅图案的黑白色蝴蝶停在他肩膀上抖动着翅膀,仿佛在低声呢喃用心险恶的美。    “你……”再次见到完好无损的爱人在眼前出现,江立欢喜得想要奔过去,脚步却骤然停住。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个断层, 他记得梁政让他吃肉, 还说那肉就是玄商身上割下来的,他很愤怒地质问梁政玄商究竟在哪里, 接下来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玄商见江立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疑惑道:“怎么了?你见到我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带我回家?”    “回家……”江立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心口钝痛,“阿彻,都是我不好, 让你回不了家。”    “我不怪你了。”玄商伸出手,眉眼温柔如春水,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都柔和了起来,“我一直等你接我走。”    如此温柔的玄商江立从未见过。玄商是条蛇,他看待万物都是冰冷阴狠的,并且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即使面对着最喜欢的江立,他也不曾改变自己,反而在江立面前展现着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知道有哪里不对劲,江立却再也无法拒绝玄商的任何要求,他不由自主地上前,怔愣间将手放到了玄商的掌心上。    玄商轻轻一笑,拉着江立坐下,两个人靠在一起,感受微风拂过花海送来清香的潮汐,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江立只觉浑身没有力气,放任自己卸下防备与警惕。    就这样睡到地老天荒该多好……    “我好疼。”    “嗯?”江立蓦然睁开眼,瞌睡全醒了,“你怎么了?”    玄商无辜而委屈地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脚、腿、腹部、胸部、脖颈、头颅,竟是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疼。    江立心慌了起来,刚要拉过玄商仔细检查,却惊骇地看见玄商眼中流下血泪,身上的皮肤一块一块掉落,直到整个人形彻底崩塌……    “阿彻!”    江立被自己的惊呼声叫醒了,满头冷汗还来不及擦,他就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四周围黑漆漆一片,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他随身带的刀片匕首都被搜走了,拽不开绑住手脚的绳子。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正努力冷静地思考是怎么着了梁政的道、梁政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要怎么逃出去,突然墙上所有的灯都在一瞬间亮了起来。    刺目的光让江立闭上了眼,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梁政和国师的声音。    “国师,孤已经把药丸碾碎加在酒中让君未喝了,君未却只是晕了过去,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你这法子是不是不奏效?”    “陛下稍安勿躁,这药丸您不是也吃了吗,没反应就是正常的反应,因为这药效要等到死后才能发挥出来,活人阳气太盛,续命无用,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好,孤姑且信你最后一次。”    江立听得清楚,慢慢睁开眼睛,瞧着梁政冷笑道:“原来你是为了所谓的长生……”    历代人王地主无不希望永生不灭,因为这样他们就能永远拥有金钱与权势,永远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然而,从古至今,从没有人实现过这个梦想。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庸俗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何必强求!”    “你闭嘴!”梁政本就对这法子心存疑虑,又听到江立说他“庸俗”,不免恼羞成怒:“我的庸俗说到底还不是你逼的!我们从青梅竹马到执手相依,明明可以今生不离,是你狠心离开我在先,还找了玄商这个不人不妖的东西!”    谁欠谁在先江立真的不想多费口舌了,不管他怎么解释梁政都不会承认先毁了诺言,一个装睡的人他何必再多说。    “我们之间的事情,此生定要有一个了断,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别扯到玄商身上!”江立一想到那盘肉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你们究竟把玄商弄到哪儿去了?”    国师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江立背后,阴森森地笑道:“你还没有发现吗,他就在那儿啊。”    江立被绑着不能动,自然也无法转身。他联想到昏睡中梦境花海里所见到的玄商的惨状,心中竟生出一点怯意,不敢看到玄商的样子。    但是他不看也知道,玄商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怎么可能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梁政“好心”地走过来给江立松绑,两手按住他的肩膀猛地一转,江立就这样猝不及防对上了令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玄商被无数铁钉死死钉在墙上,整面墙都是殷红的血迹,视觉冲击一下子令江立呕出了一口淤血,他捂着胸口睁大酸涩的眼睛,只见玄商失去了一只眼睛,那里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空洞,虽然另一只眼睛睁着,但里面已经没有丝毫神采;他的上半身是人形,却没有一块好肉,下半身是蛇形,尾巴却不翼而飞。    这样的玄商已经没有了生气,也许他的躯体还活着,但有一部分却死彻底了。    国师看着玄商,语气里充满了钦佩和羡慕:“你看,你的爱人是多么地神奇,他才是真正长生不老的物种,集上天的造化于一身。只要我们研究他的秘密,将他拆吃入腹,我们也可以成为神仙,甚至成为第二个创世的女娲。”    江立狠狠攥紧手,指甲嵌入肉中,这疼痛却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痛楚。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其实并没有温嘉钰等人想象的高洁,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在追寻天下昌平的梦想,他也想要自私一回,百姓的生死与他无关了,只要能将时间倒回去,倒到他们还在竹林村的时候,小桥人家,东篱桑麻,什么都不用担心,两个人合在一起便是全部。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晚才明白,玄商不知不觉间已成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比信仰更重要。    国师和梁政静静地看着江立发了疯一般冲上去想要救玄商,他踩在凳子上努力地扬起手,拼劲全力去拽那铁钉,可钉子深入墙体,他拽到两手血肉模糊那钉子还是纹丝不动。    顾不上头发和衣服上的污浊,江立在一堆刑具里翻找,看也不看是什么工具直接上手去撬。    “别白费力气了,你就算把他扒下来了他也已经废了。”梁政从未见过江立这样疯狂,他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悲哀。    他已然想不明白,这一路走来到底是哪里出错才会酿成今天的局面,好好的一个皇帝,他怎么会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他多么希望江立的疯狂只为他一个人,可他现在把天下留给梁烨了,唯一还能争取的只剩下和江立死在一起……    自作孽,又不自知,恐怕是这世上最大的悲哀了。    国师不屑地笑笑:“反正我的药已经完成了,随便你怎么折腾,最好帮我把尸体处理了,省的我多费劲。”    江立全然不管他们俩在说什么,他那血红的双眼只是盯着玄商看,也不管手上的伤口已深可见骨,一边拔钉子一边用颤抖的声音轻轻哄着玄商。    “阿彻别怕,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我带你回家,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们回花溪镇,回竹林村,回哪里去都行……你要醒来知不知道,我还要监督你练字,你千万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阿彻别怕,不要害怕,你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江立累到浑身大汗,好不容易才成功一次,钉子拔下的一瞬间,冰冷的血液溅了他一脸,衬得他愈发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梁政已服下最后一颗丹药,正要把江立拽走合葬,密室的石门却轰然倒塌,国师惊慌地看过去,只见守门的两名手下摔了进来。    “把他们抓起来为南楼主报仇!”南宫祈扬起手中长剑,灰楼众人顿时一拥而上。    “蛇君!”    胖子和瘦子也跟了进来,看到玄商的样子,两人睚眦欲裂。    江立扑住胖子和瘦子,凄惶得像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你们快点想想办法救救阿彻!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快告诉我你们有办法!”他抱着头自言自语,“不管我怎么叫阿彻都不醒,怎么叫都叫不醒,他肯定生我的气了,他再也不想理我了,他以前不会这样的,他一直很乖的,他不会不理我……”    从不知道神秘而强大的主子会有这样脆弱狼狈的时候,南宫祈眼中发涩,手上没控制好力道一狠心直接把梁政给宰了,梁政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此生的点点滴滴都在眼前回放,最终定格在他认为最美好的时光。    “你助我得登大宝,我许你盛世清平。”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他缓缓闭上眼睛——君未,对不起,我爱你。    ☆、长命无绝衰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注:“身无双翼,却心有一点灵犀”来自歌曲《山有木兮》;世间书,最漂亮的两个字是“往矣”来自哪里我真的不记得了……    这章就是这个单元的结局了,建议配合《同归》这首歌一起看,效果更佳23333~    下一章江小立就要元气满满地回来继续撩阿彻啦,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哦,接下来都是小甜饼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写小甜饼,虐文写得我心塞塞(其实我最后还是甜了一把的对对?)。    正史中记载, 大赟王朝纪年五百三十八年, 令虢侯太叔启政变逼宫,混乱中使自己的外孙梁泽死于非命,九王爷梁烨带兵保护皇上有功, 在群臣的支持下继承皇位。    大局已定, 晋陵侯府里却仍有大批太医进进出出。    胖子和瘦子瘫在房间里,无力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玄商和床边几近崩溃的江立。那一日,他们在国师的炼丹炉里找到了玄商丢失的一截尾巴,那尾巴没有化成灰烬却已经被烧得焦黑。    胖子和瘦子用尽身上法力也无法把尾巴给玄商接上, 这使被派来给人看病的太医们吓得不轻,人身蛇尾,简直是个怪物, 可他们不敢在江立面前表现出异样来,生怕这位一手助力两位皇帝即位的江楼主一生气就把他们咔嚓了。    这几天,不管是胖子瘦子还是太医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玄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经过了处理, 保命的汤汁丸药也灌了一碗又一碗, 江立日日夜夜守在身边照顾,不停呼唤玄商的名字, 谁劝他去吃点东西睡一觉他都不愿意,江耀和方英秀很担心玄商还没醒过来自己的儿子就挺不住了。    好在这些辛苦似乎是有回报的,第三天的时候,玄商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那只仅剩的没有神采的眼睛终于是闭上了, 看起来非常安详。    江立立马喊来胖子和瘦子询问玄商是不是要好起来了,瘦子用手一搭玄商的脉,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胖子一见他的神情,眼泪顿时争先恐后从眼眶中跑出来。    江立心下一沉,用力掐着瘦子的胳膊:“你说,阿彻究竟怎么样了?”    瘦子呜咽一声,说道:“江公子,你若不嫌弃,便陪蛇君走最后一程。”    所有人闻此噩耗都是内心巨震,不由自主望向江立。只见江立愣了一下,慢慢地站起来,脊背如青竹般节节拔高,平静的表面下却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江立在玄商床边站了一夜,想了很多很多。    中了一箭时孤傲冰冷的玄商,坐在梧桐树下默默发呆的玄商,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的玄商,蹭着他手指撒娇的小版玄商,总是用无辜掩饰得寸进尺的玄商,惹人讨厌又让人心软的玄商……每一种模样都深深地刻在江立的心中,让他稍稍回忆便是甜蜜与心痛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第二天早上,玄商醒了,精神似乎还不错,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江立拿来粥给他喝,玄商不太想喝,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他的听力和视觉这时候恢复了,瘦子却告诉过江立,这是回光返照,玄商顶多再撑两三天,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赶紧说,还有什么事要做就赶紧做,不要等来不及了才后悔。    “真的不喝?”江立垂下眼睑,佯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煮粥呢……”    玄商的小耳朵悄悄动了动,慢慢转过头来,轻声问:“真的是你做的?”    “是啊,你看我都被烫到了。”江立举起手,玄商看到他手掌上有一串燎泡,顿时心疼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心翼翼地捧在脸颊旁蹭了一下,玄商珍爱地在江立的烫伤上吻了一下,嘴唇碰到伤口很疼,江立却没有动,他贪恋这份最后的温暖,并且比起玄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他这点疼痛根本不足为道。    喝完了粥,江立问他:“味道还好吗?”    “咸。”    江立接过玄商的勺子舔了舔:“不会,我觉得不咸不淡刚刚好啊。”    玄商面无表情蹦出一个字:“甜。”    “到底是甜还是咸?”    “……又甜又咸。”    “好,我争取下次做得更好。”只是不知道,你还能参加几次我的下次。    玄商眨着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盯着江立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江立摇摇头,神色中没有半点异样:“你在好起来,你不会死的。”    “当真?”    “当真。”    玄商缓缓地笑开了:“你说的我都相信。”    南宫祈找来一个轮椅,家中江耀腿有残疾,备用的轮椅很多。江立把玄商抱到轮椅上,知道玄商怕冷,他用蚕丝锦被盖住了玄商狰狞的断尾处。    整个府中很安静,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们两人相处。江立推着玄商去花园里看花,玄商道:“这些花都没有你好看。”    江立笑得清浅:“你也好看。”江立记得,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傻傻地盯着玄商的脸看了好久,他当时的感觉是,这人长得太犯规了,气质风度仿佛超脱俗世红尘之外,尤其是那双深渊般的眼睛,一切的勾心斗角在这双眼中都被折射得很无谓,很可笑。    玄商指了指花园中央的亭子:“我想写会儿字。”    “写字?”    玄商抚了抚胸口的位置:“那张纸被坏人拿走了,找不到了。”    江立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了玄商说的是什么纸,是写着二人的名字并且画了一颗爱心的那张,玄商失踪前特别宝贝的那张。    “这次我和你一起写。”    江立拍了拍手,让南宫祈拿来笔墨纸砚,两人来到亭子里,将宣纸在石头桌子上展开,江立从玄商身后抱着他,包着玄商瘦得吓人且没有力气的手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写下两人的名字,就好像要刻进生命中,刻进滚滚的历史洪荒中,证明他们曾来过,证明他们很相爱。    玄商提着那张纸,笑得眉眼弯弯,江立也陪着他笑,即使心中千疮百孔。    中午的时候江立带着玄商过去和爹娘一起吃饭,方英秀笑着招呼玄商多吃点,转过身却忍不住抹眼泪,江耀眼角也有些湿润,只能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权做安慰。    要说完全对儿子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情不反对是不可能的,但他们看得很清楚,这两人有多在乎对方。江立一直以来都太冷静,人皆赞他稳重,江耀和方英秀却知道他不过是淡漠寡情并且习惯算好每一件事情的开头结尾,他把自己人生都一步一步安排好了,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玄商。    只要碰上跟玄商有关的事情,江立总是难以冷静,在国师府密室中那个崩溃发疯的江立他们从来没有想象过。    大概真的是上天太狠心,不愿意有情人终成眷属,要把玄商从江立身边带走。    菜肴很丰盛,玄商还是坚持吃面前最近的一盘菜,江立给他夹了好多吃的,吃到一半,玄商却全都吐出来了。    江立赶紧给玄商喂水,玄商仍然呕吐不止,呕到最后大口大口地吐血。    江立要带着玄商进屋躺着休息,玄商不肯进去。放到以前,他习惯黑漆漆冷冰冰的环境,可是自从遇到了江立,他发现自己对孤独的承受能力越来越低,他开始习惯明亮温暖且有人气的地方。    南宫祈在院中放了一个藤榻,玄商静静地午睡,江立握着他的手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玄商在睡梦中失去了呼吸。    下午外头风有点大,江立想要给玄商再拿条毯子,走到房间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江立却一步三回头,抱着毯子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墙边胖子和瘦子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瘦子,你总算有点人性了,没有强行带蛇君回昆仑。”    瘦子哭得眼睛红肿,不住叹气:“你当我真是铁石心肠吗,要不是我胡说八道,蛇君也不会一气之下跑出去让国师钻了空子,说来说去,这次蛇君出事,我罪孽深重。”    “你只是低估了蛇君与江公子之间的感情。”    “是啊,低估到离谱的程度!”瘦子捂着脸痛不欲生,“经过这一次,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对方就活不下去。虽说立即带蛇君返回昆仑娲皇一定有办法救他,但我觉得,如果让蛇君来选择,他宁愿在江君未怀中死去,也不肯保全了性命却永生永世再难相见。”    胖子刚想说什么,江立却突然大喝:“你们说什么!”    瘦子和胖子对视一眼,噌得一下跳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们……”    江立一把拽住瘦子的领子:“你口中那人真的可以救阿彻吗,只要你们带走他,他就可以活下去吗?”    瘦子吓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告诉我!”    胖子结巴道:“娲皇是人祖,创世的神祇,自然是有办法的,可是这样一来,江公子,你将与蛇君再无缘分。”    江立甩开瘦子,喃喃自语:“只要他没事,我还要缘分作甚……”    再次回到院中的时候,玄商已经醒了,撇嘴道:“你去哪儿了?”那小模样还有几分委屈。    江立把毯子给他盖上:“怕你冷。”说着拍了拍他冰凉的手。    玄商反手握住江立,说:“让别人去拿不行吗,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心上细细密密地疼,江立面上却笑着:“不会了,我一直陪着你。”    一直到晚上入睡前玄商也吃不进任何东西,连喝水都不行,他的胃很痛,江立吩咐厨房用羊肚囊装了热水给他捂着,并且轻轻帮他揉肚子。    玄商嘴上说着相信江立说的,但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他问江立:“我们还有时间回花溪镇一次吗?”    江立凑过去,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不说话。    玄商已然知道了答案,他也不说话。    蜡烛静静地滴着眼泪,江立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依旧:“阿彻,胖子和瘦子告诉你,你的母亲有办法救你。”    “那又怎么样?”玄商自始至终没有想过回去这个选项,“昆仑境一旦关闭,就是千年的岁月。”    到那个时候,他就算活着又怎么样,只是烂柯人罢了。江立不仅早就死去,而且骨灰都找不到了,白云苍狗,世道变迁,甚至再无法寻觅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玄商很认真地问江立:“我死了之后你会跟着我吗?”    江立捂住他的嘴:“说什么死不死的。”    “回答我。”    江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我向爹娘尽孝告罪,便随你到那黄泉九幽。”大事已成功,除了江耀和方英秀不能狠心舍弃之外,他已经没有别的念想了。    玄商点点头:“你若说不愿,我也是要吩咐胖子和瘦子杀了你的。无论生死,你我定要在一起。”    性命垂危之际,玄商的狠倒是一点也没有变,江立莫名想笑,却笑不出来。    玄商喟然一叹:“求仁得仁。”    他此番下山本是浑浑噩噩游走在山间乡野阴暗之处,茹毛饮血,懵懂无知,遇到江立实在是最幸运的事,懂得了将疏狂温柔成绝对,懂得了将舍弃温暖成相对,便是下一秒粉身碎骨又如何。    ——意料之外的美好,足以告慰平生了。    哄着玄商睡去,江立又是一夜未合眼,快天亮的时候身体撑不住了,不由他的意志般眯了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他猝然惊醒,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竟不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好在玄商感觉到江立的动静,醒了过来,轻轻帮江立擦去额角的汗水:“做噩梦了?”    江立回过神来,笑道:“梦到你不肯等我一起走奈何桥。”    “梦一定是反的。”玄商眨了眨眼睛。    不再说这些,江立道:“肚子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粥。”    “我也要去。”玄商坚持要自己穿衣服,穿好之后气息都弱了几分。    看着江立围上围兜打开锅盖,玄商突然说:“听说做饭的都是妻子。”    江立手一抖,锅铲差点砸锅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是啊,可是我妻子现在没力气,只能我来做了。”    玄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江立这妻子是指自己呢,他说:“没关系,谁是妻子,我们不是已经在床上验证过了?”    江立到底没有他脸皮那么厚,闹了个大红脸。    昨天已吐得腹中空无一物了,玄商倒是喝下了这粥,没有再呕出来,江立心想只要你吃得下去,我给你煮一辈子也心甘情愿,可惜,谁都不能陪谁白头。    吃完饭,玄商说要江立给他画一幅像珍藏起来,这样常常拿出来看看就不会把他给忘了。    江立心说你的模样早就烙在我心上,何必借助外物,不过看玄商一副很期待的样子,他也就点头答应了。    玄商很高兴,理了理头发,把衣服的褶皱拍平,还在府里转了一圈找到个背景比较好看的地方,碧草蓝天,春光明媚,他往那里一坐,江立恍惚间竟晕不开笔墨。    梁烨穿着一身便服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对南宫祈说:“他们这样很好。”    南宫祈沉默片刻,道:“身无双翼,却心有一点灵犀。”他又不自觉地文艺范了,可是南威已经不在,再没有人会把鞋子扔他脸上骂他文绉绉了。    梁烨点点头。很多正常的男女夫妻都做不到的事情,江立和玄商却做到了。    “他们是怎么相爱的?”    南宫祈回答:“莫名其妙看对眼了。”他也算是见证了两人从相识到现在一路走来的点滴,他比任何人体会得都要深,也因为情深所以无法用言语表达。    梁烨想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你不是有事要找公子说吗?”南宫祈叫住他。    “我也是现在才发现,我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    他在头疼朝中新旧官员的交接融合问题,在想着中央集权的策略,而江立却在陪爱人走过最后一程——这两者中,一定是后者更重要。    江立极认真地描摹着玄商的容颜,画得很慢却精致,中午的时候才勉强完成。    玄商不满道:“我挺得背都疼了。”    江立连忙伸手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拎起一点给他揉揉背部。玄商被国师的钉子扎成了刺猬,身上全是血洞,江立不敢太用力。    玄商笑他:“你那力气就跟猫爪子一样。”    “逼急了猫也会挠人的。”    “那你挠我呗。”玄商故意把脸凑过去。    江立怎么舍得挠他。    下午玄商午睡的时候,陆良来跟江立辞行,怕吵着玄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陆良已经取走了南威的骨灰:“我还没想好,大概是回花溪镇,或者可能去找楚深,不过我想南威应该更喜欢花溪镇一点。”    “楚深?”    “他前阵子给我写信说春菜有了身孕,他们现在过得挺好,邀请我有空的话去做客。”陆良说着,释然一笑,“说实话,很意外,我没想到还有属下想着我,我让他们做过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立说:“或许是幸福的人格外宽容。”离开了那些腥风血雨,楚深原谅了陆良所有的狠心利用,此番陆良彻底遣散杀手,他们俩应该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那么你呢,”陆良忽然抬头看江立,“你宽容了吗?”    江立坦然点头。    爱着,所以慈悲。    那些午夜梦回不停重现的背叛,那些早早晚晚一直咂摸的愧疚,都随着梁政和南威的死逝去了,玄商说他自己求仁得仁,其实江立又何尝不是这样。    陆良笑了笑,对江立一拱手:“后会有期。”    这天晚上的时候,玄商的情况不好了起来,睡前还和江立说说笑笑,睡到一半却缩成了一团浑身发抖。    江立想跑出去找大夫和胖子瘦子他们,但是玄商死死拉着江立不让他走,江立不忍心掰开他的手,只能坐在床边干着急。    江立心里知道,玄商的大限要到了。    “害怕吗?”    玄商摇头:“死我不怕,我怕你难过。”    而江立想的却是我不怕难过,我怕你死。    两个人就这样抱着取暖抱了大半夜,玄商本以为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他扯着嘴角笑:“还能再喝一次你煮的粥。”    江立急急忙忙跑去厨房,动作比任何一次打仗都快,恨不能直接把锅和灶台搬到房间里,还差点忘记了往里面放药,得亏胖子和瘦子跳出来提醒了他一下。    江立抖着手把药粉洒进粥里,目光凌厉:“你们一定要跟我保证,他会没事。”    “放心你!”瘦子感觉很奇异,玄商本是他们昆仑境的人,他们竟要向一个人外人兼凡人做保证?    江立亲眼看着玄商将粥喝完,内心很平静——哪怕我独自地老天荒,你安然无恙就好。    “阿彻,我爱你。”    因着这句话,玄商失去知觉时的表情安详如新生。    带走玄商的时候,胖子和瘦子回过头看江立,江立只说了一句:“照顾好他。”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中,透骨而过的风吹灭了房中苟延残喘的半截残烛,江立忽觉脸上冰冷,用手一抹才发现已泪流满面。    玄商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他们不敢问江立发生了什么,江耀和方英秀给江立送来补身体的药,顺口问了他一句。    “他的亲人将他带走了,他们有治好他的办法。”    方英秀下意识问:“他还会回来吗?”    江立垂头不语。    江耀和方英秀相顾无言,老泪纵横。    梁政继位之后,励精图治,一扫他哥哥和父皇在任期间大赟王朝的颓势,成为了乱世之后第一个统一四海九州、使大赟王朝繁荣昌盛的君王。    三十年后,江耀和方英秀相继离世,老两口这辈子养育了一个出色的儿子,也算是人生赢家了,可惜没能见到儿子成家立业,没能见到他和玄商举案齐眉。    方英秀逝世后第二天,南宫祈在书房找到了江立,他趴在给玄商画的那幅像上睡着了,而且是永远地睡着了。    南宫祈准备收拾一切与玄商有关的东西随江立下葬,不过江立早就收拾好了,在那个箱子里,有玄商喜欢的黑色衣服,还有他写的字,甚至他随手碰过的一些小东西。    南宫祈默默地抚摸那几张宣纸,似乎还能体会到玄商一遍又一遍写着“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时的心情。    南宫祈将江立安葬在竹林村他们住过的房子后面,村庄里李大嫂一家还念着他们,李二柱没有再娶,李小灵倒是嫁了个好人家,过得幸福美满。    南宫祈一直在竹林村守着江立的墓,直到他也走到生命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林村不复存在,那墓碑歪歪斜斜饱受风霜刀剑的折磨,突然有一天,一道雷正好劈在坟墓上,把整座墓炸掉了。    后人传说这墓主人生前作恶多端,所以老天爷死了也不放过他,而有一些人却说,雷电是神仙的旨意,把墓主人带走是天大的造化。任他们如何猜测,墓主人生前的事情是再也无人知晓了。    世间书,最漂亮的两个字是“往矣”。    三千丈清愁鬓发,五十年春梦繁华,转眼成灰,空留怅恨。    ☆、弱水云程宗    浩浩修仙界, 分为九大灵境三十六分域七十二宗门, 除九大灵境是有自己的空间之外,其他分域和宗门皆位于同一片大陆上,各自拥有自己的管辖之地。整个修仙界的边缘是无限延伸的虚无, 潜藏着不为人所知的创世的奥秘, 看不见尽头。    漫漫长生路,有的人折戟沉沙半途而废,有的人坚持不懈终成正果。一个人从零开始迈向求仙之道就得从拜入宗门开始。    此番七十二宗里整体实力可称第一的长衡宗举行万年立宗大典并且大开宗门放低收徒限制,小宗门们跃跃欲试都想推荐自己的徒弟过去交流学习, 哪怕习得一招半式也一定会受益匪浅呐。    云程宗,莲台议事厅。    掌门乔诚高坐在上首,底下依次是十位护法长老和客卿长老, 最远处广场内站了全宗的弟子,云程宗宗门小人数少,聚集在一起倒也不显得拥挤。    乔诚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就扬声道:“长衡宗万年立宗大典实属修仙界盛事,我云程宗有幸收到请柬——”    “啊啊啊, 起晚了, 包子都冷掉了,怎么没有人叫我!”    众人尴尬地转过头看这个迟到的人——弟子袍服穿得松松垮垮, 头发乱七八糟没有扎起来,显然是刚睡醒,边跑边拿着毛巾洗脸,另一只手里抓了三个包子,造型可以说是非常奇葩了。    一看到这个刺头, 乔诚的脸顿时黑了。    江立倒还算有眼力,看到这么多人严肃认真地聚集在一起就知道有重要事情,赶紧往人堆里躲,哪知道平时人缘太差,人人都避着他,他越往别人身后站就越是显眼,也是十分无奈了。    “立儿,过来。”白术剑仙笑眯眯地对他招招手,还啧啧啧几声,跟召唤小狗崽似的。    江立这才发现师父也在,赶紧把包子往嘴里塞,一躬身上前行了个礼,冷不防低下头去,包子堵在了嗓子眼里,噎得他话都说不出来了。    护法长老都看江立不顺眼,但又不好多说什么。江立是白术剑仙的弟子,白术剑仙在剑仙之中地位很高,屈尊当了他云程宗的客卿长老,宗里没有人有立场责骂他的弟子,毕竟江立只是云程宗从白术剑仙那里“借”来的。    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去,江立用小爪子挠他师父的肩膀,悄悄问:“师父,这是在谈什么呢?”    “一桩小事罢了。”白术剑仙笑道。    被云程宗引以为傲的长衡宗邀请白术竟然只认为是小事,周围听到他这话的长老都气不顺,无奈修为没有白术剑仙高,不敢跟他当面怼。    乔诚瞪了江立一眼,接着说:“我云程宗有幸——”    “啊啊啊,师父!我忘了跟你讲,福禄道人昨天来找您喝酒可是您不在,他说今天他会在小通天域传送门附近的酒馆等您呢。”    “哦,”白术剑仙很高兴地捋了捋长而白的胡须,“我就说算算日子他该憋不住了怎么还没来找我,原来昨天来过了啊。好,等这边谈好我就立即赴约。”    “嗯嗯。”把话带到了,江立满意点头,抬头却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意识到激动之下嗓门有点大,他赶紧道歉,站到白术剑仙身后去了。    乔诚被江立这几声“啊啊啊”弄得吃了自己的口水,用袖子挡着嘴咳嗽了两声才继续说话:“我云程宗有幸收到长衡宗的请——”    “情书?”江立歪着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乔诚终于忍不住了:“江道友,可否听乔某把话说完?”    他这“道友”两个字说出来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江立当即闭上嘴巴,还做了个缝针的手势,冲他眨眨眼,那意思——这回我乖了,你接着说。    乔诚深吸一口气:“我云程宗——”他顿了顿,警惕地看了江立一眼,确定他不会插嘴了,干脆换了套说辞,“长话短说,此去长衡宗路途遥远且名额有限,我已跟几位长老商量过了,除了大长老和江道友是必定要去的之外,其余六个名额都留给弟子们,需要大家比试测验才能决出能力品格优秀的前六位。”    此言一出,弟子们议论纷纷。    乔诚这番话说得漂亮,可是简单翻译一下就一句话——咱们宗穷啊,你们又不争气啊,有八个人去已经很好啦。    为什么说云程宗穷呢?一般来说,要去隔得较远的其他分域和宗门,有三种抵达方法,一种是自力更生,天上飞地下爬都可以,只要你不在到达前累死就完全没问题;第二是乘坐灵兽,比较省力,但容易发生纠纷,比如某些区域明文规定不允许灵兽过境,你坚持要过去分分钟会被打下来;第三种,比较大众了,就是使用传送阵。    虽然第三种方法在修为上几乎是零门槛,可它有一个金钱的门槛,必须给掌管传送阵的当地宗门过路钱才行,不然他们辛辛苦苦维护传送阵的成本岂不是收不回来?    云程宗综合考虑安全情况和成本问题以及长衡宗请柬上的要求,能送八个人去已经不错了。    “掌门,机会如此难得,大长老带队我们是绝无异议,凭什么江立不需要经过竞争就能去!”    “是啊是啊,严格意义上江立都不算云程宗的弟子,他竟然在内定名单里,弟子第一个不同意。”    “恕弟子直言,江立不曾为宗门做出过什么贡献,也不应该得到好处。”    江立在云程宗弟子眼里一直是个开挂的存在。    白术剑仙修为高人品好,在修仙界交友甚广,因为与云程宗上一任掌门是多年好友才在宗里挂了个客卿之名。有一天,白术剑仙突然带回来一个小娃娃,说要收为徒弟,云程宗好多想往他面前挤的弟子都暗自咬碎了银牙。从一开始,云程宗众人就不待见江立,这家伙要么是默默待在弱水潭不动,要么整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上蹿下跳一刻不停的那种,没个正形也不勤奋修炼,但就因为他有白术剑仙罩着所以上至掌门下至扫地的门徒都不能苛责于他。    听着弟子们反对的声音,江立没说话,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心口。除了白术剑仙没人知道他所有的心思几乎都花在镇压心魔上了,假如他没有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愿意勤奋努力啊……    看徒弟泄气地坐了下来,白术剑仙顺手揉他脑袋顺毛。    当初白术剑仙将江立带到云程宗是因为云程宗附近有一片天然的弱水,弱水可净化人的七情六欲从而遏制心魔作祟。不过他也料到了,江立在云程宗里一定受了很多冷眼。    本来白术剑仙是打算一直把江立带在身边的,可他近来修为有所突破,灵气震荡,必须要赶去灵境闭关,所以才打算将江立送去长衡宗。一位可以冲入灵境的修士放到整个修仙界都称得上人中翘楚,乔诚跟白术剑仙比起来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他哪敢拒绝白术剑仙的要求。    况且,白术剑仙虽然只是客卿,对云程宗的贡献却是巨大的,甚至有一次,若不是白术剑仙赶回来相救,如今修仙界就没有云程宗这个地方了。    “安静!”怕白术剑仙不悦,乔诚喝道,“江道友之事你们无需关心,好好准备,努力争取那剩下的六个名额才是真。”    见掌门生气,其他长老也都不说话,弟子们面面相觑,只好闭嘴了。    莲台议事结束后,白术剑仙交代完江立要乖乖待在弱水潭中就跑去小通天域找酒友了,江立本来还想问问他关于长衡宗的事情呢,他在云程宗里都不怎么跟弟子们交流,对外面的世界更不了解了,常识严重缺乏。    只好去藏书阁拿几本诸如《出行必备》《扒一扒修仙界那些大大小小的宗门》《长衡道长与九尾小狐狸剪不断理还乱的八卦集锦》这样的书自己看看了。    “是江小立啊,好久不见精神头越发好了,终于从那弱水潭出来了?”藏书阁打扫的林老头对江立一直很好,一看见他便笑着打招呼。    “我师父出去了,所以我才敢摸会儿鱼啊。”    “你想看什么书,老头我去帮你拿。”    江立笑着摆摆手:“没事的林爷爷,你休息,我自己来就行。”    “唉,跟我见外什么。”林老头腿有些瘸,走起来速度倒很快,“你只管把要求跟我说,老头儿啊别的不行,这阁里的书还是很了解的。”    江立不忍拒绝他一番好意,就说想要了解跟长衡宗有关的事情,最好能把整个修仙界的现状介绍一下。    林老头听了嘿嘿直笑:“就这点小事老头直接告诉你不就行了。”    江立连忙谢过林老头,拉了两个小板凳来听老头讲故事。    “咱们先从最厉害的那一波讲起啊。”林老头清了清嗓子,范儿端的挺足,“众所周知,修仙界中灵境为尊,九大灵境里,又以昆仑境为首,最早的创世级别的神祇全都在昆仑境中,而其他飞升的仙人则是分散到另外八大灵境中。”    “昆仑境……昆仑境……”    江立眼神闪了闪,低声默默念了两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名字很耳熟。    “灵境之下是三十六域,实力最强的是魔域,魔域出身的魔修那可真是鬼见愁……”    听了林老头的科普,江立恍悟云程宗原来不是什么厉害的宗门,在七十二宗门里不算是末流其实也相差不多,亏他还以为师父很牛逼,能让师父当客卿的宗门也很牛逼呢。    林老头说到最后还感慨道:“江小立你运气好啊,能有白术剑仙这样厉害的师父,这名头一打出去,三十六域七十二宗里头有大半都要忌惮三分呢。”    江立倒不以此为荣。白术剑仙捡到他,抚养他长大,教他踏入长生途,他对白术剑仙的尊敬是如哥如父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滥用师父的威名。    要是他没有心魔困扰,他也可以有一番成就,可以让师父以自己为荣……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沮丧。    “咋了江小子?”林老头看江立突然颓了的感觉,疑惑道。    “没事。”江立一甩头,瞬间又恢复了活力。    怨天尤人向来是最没用的,他还是抓紧时间回弱水潭,或许皇天不负有心人,有朝一日能治好心魔也说不定。    林老头注视着江立急匆匆跑掉,笑道:“小伙子很有前途嘛。”    弱水潭,冰寒刺骨,雾气弥漫,平时都没有人会来,倒是难得的幽静。    白术剑仙几乎都在外面跑,不怎么回云程宗,所以江立一直独自住在弱水潭边的小木屋里,云程宗人虽然不待见他,但碍着白术剑仙的面子,吃的用的是绝对不会苛待了他的。    江立很喜欢弱水潭这个地方,他可以坐在潭边石头上发呆发一整天,白术剑仙告诉他,发呆就是最好的镇压心魔的办法,因为什么都不想心魔就不会趁虚而入。    深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滞闷的心绪霎那间平静下来。想了想,江立取出那张贴着里衣放在心口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盯着纸上两个名字出神。    白术剑仙告诉他,捡到他的时候他全身上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跟初生的婴儿一样,唯独手里死死拽着这张纸,纸上只有两个名字,这字倒写得风骨极佳。    可是江立没有印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阿彻”和“君未”究竟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要拽着这张纸不放。    白术剑仙说他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变故导致之前的记忆缺失,实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往事如烟,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用太过执着。    江立却隐隐觉得这张纸与自己的心魔有关系,而且……他不由自主地抚摸着“阿彻”这两个字,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张纸对他来说很重要,甚至他不随身带着这张纸就会心里不踏实,浑身不舒服。    “哟,江道友这是在看什么呢?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女弟子送来的情书?”    江立一个愣神,手里的纸就被抽走了。他皱眉抬起头,见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七到第九的三名弟子,七师兄马纵盛拎着那张纸上看下看,眼里不怀好意。    “嘿,你们来看看,江道友恐怕不止一个红颜知己呢,这纸上写的是名字。”    八师兄和九师妹配合着七师兄哈哈大笑起来,江立眼看他们传递间将他的纸弄皱了,只觉一股火往上撞,跳出去抢道:“还给我!”    “诶!”马纵盛一个冰刃打在江立的手上,江立吃痛后退一步,马纵盛假惺惺道,“哎呀江道友何必那么着急呢,我们不过是看看,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硬要抢的话小心我过度自卫啊。”    江立斥道:“呸!别演戏了,不过就是我占了你们的名额嘛,要不是师父之命,这长衡宗鬼才稀罕去!”    被道破来意,三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江立继续道:“亏你们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肚量未免小得太可怜,莫说我修为比你们低一大截,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们也不应该随意欺负,所谓亲传弟子的风度全被你们给丢尽了!”    “看不出来啊你平时窝在这弱水潭闷闷的不说话,却原来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马纵盛怒极反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你这样的人了,要不是你占去了一个名额,我这次完全可以去的!”    他在亲传弟子中排行第七,在这次整个宗门的大比中也拿到了第七名,就差一位就挤进六名以内了,他怎么能不恼不恨。    江立冷笑:“要不是我师父,云程宗可能一个名额都没有,掌门尚且知道维护着面子没跟你们说这个,你们还真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九师妹涨红了脸:“你别偷换概念!白术剑仙我等皆颇为敬仰不敢冒犯,可你……”    “我不曾偷鸡摸狗,也不曾荒淫无道。”    他每天的修炼时间跟其他弟子是一样的,洒下的汗水只有更多没有更少,不过是因为大半功力都用在对抗心魔上了而使实力长进奇慢,自以为问心无愧。    马纵盛气得手直抖,连带着手上的纸也哗哗作响:“好你个牙尖嘴利的江立——”    他看江立特别紧张这张纸,突然恶意一笑,抬手施了个小法术。    “你敢!”    江立惊恐地往前一扑一捞却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张纸飘飘悠悠晃到了弱水潭正中央,瞬间被水浸透,扭曲着沉了下去。    “有本事你就去潭里把他找回来。”马纵盛得意一笑,转身欲带八师兄和九师妹离开,刚走出两步,便听到身后“噗通”一声。    三人回头,只看见江立的身影消失在水面上,一个水泡都没有浮起来。    九师妹登时惊叫出声,吓得拉住马纵盛哆嗦道:“七、七师兄,怎么办哪,他竟然真的跳下去了!”    七师兄和八师兄对视一眼,眼中俱是惊骇。    弱水弱水,顾名思义,太弱了,它不能承载任何东西,哪怕一片树叶一根羽毛掉在弱水潭中都会往下沉。    云程宗刚开宗的时候常有小徒弟不知厉害下水洗澡游泳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宗规规定弟子们不得靠近弱水潭,连江立这样在弱水潭中修炼的人都只敢站在潭边很浅的水中,潭中央是最深的地方,这一下去还能有命在?    九师妹赶紧要跑回去叫人来救江立,马纵盛却扯住她让她别张扬:“除了我们三人,没人知道我们来过,回头白术剑仙发现江立不见了也只会当他是失足扑进了水潭深处,我们只当不知情就可以了。”    “可、可是……”    八师兄道:“没有可是!师妹,你可千万不能出去乱说,要不然掌门没法向白术剑仙交代,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九师妹胆子小没主意,讷讷点头,跟着两位师兄跑了。    江立沉下去之后使劲憋着呼吸,也有些怨自己为何如此冲动,可刚刚看见马纵盛扔了那张纸,他真的是下意识想都没想就跳下来了,仿佛那张纸不在了,他的生命中就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离开了……    江立扑腾了两下发现根本扑腾不上去,借着潭中幽幽的蓝光,他看到那张纸还在优哉游哉往下掉,像水中的精灵翩跹起舞。    他伸长了手,紧跟着目标,那纸却永远离他的指尖有一点距离,他努力抓了两下都是徒劳。    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因为缺氧江立的意识越来越不清晰,迷迷糊糊中看到水底最中央的淤泥里有一个圆圆的物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白色柔光,感觉好像是一颗明珠。    那张写了两个陌生名字的纸晃晃悠悠刚好落在“珠子”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应,纸张一碰到“珠子”就妥帖地附着在了上面,然后“珠子”的光芒越发明亮,江立再一眨眼就看见纸张与“珠子”融合在一起,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他略微往前挣扎了一下,两只手伸到疼痛的程度,堪堪抱住“珠子”,吃力地把它从淤泥里拽出来,定睛一看,这不是珠子,更像是某种动物的蛋。    呼吸困难起来,眼皮越来越重,那颗蛋的光芒却越来越亮,逼得江立闭上了眼睛。    正在心里向白术剑仙道歉不能报答他养育教诲之恩了,江立忽然觉得两只手被蛋带着往上一提……    骤然在水中上升使江立的耳朵嗡嗡响,眼睛也被刺激得流下眼泪,好不容易身上的压力卸去,江立猛地咳出几口水,躺在潭边躺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蛋已经不发光了,静静地依偎在江立怀里。    ☆、孵蛋小能手    江立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 感受着体力慢慢恢复, 接着捧起手里的蛋发呆。    修仙界中,大多数灵兽都是卵生,大小不一, 最小的是灵犀兽的蛋, 肉眼分辨不出来,最大的是龙蛋,竖起来能有成年人的腿那么高,一般修士扛都扛不动。而他在弱水潭底下捡到的这个蛋不大不小, 抱在怀里刚刚好。    一切物体碰到弱水都要沉下去,这个蛋明明已经沉在潭底又怎么会突然上升还把他都拉了上来,前后矛盾啊。    轻轻地上下摸了摸, 触感冰凉,不像其他灵兽蛋一样温热。他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有了一个猜测,就是蛋里面的小家伙已经死亡了, 突然发光并且上升不是蛋本身的神奇之处, 而是那张写了两个名字的纸带着符箓或阵法?    这样一想,江立忽然担心起来, 顾不得烘干自己的衣服就直接跑回屋里,忍着使用法术而催动的心口疼痛,快速给被子加热然后把蛋裹住。    蛋也是有父母的嘛,每个小生命都应该有降生的权利,要是真的在蛋里就死去了该多可惜啊, 至少先孵出来睁开眼看看这世界。    捂了一会儿,江立摸摸光滑的外壳,还是凉凉的,一点也不暖和。不知道为什么,江立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这颗蛋已经不行了,哪怕这是养灵兽的常识之一。    “小家伙,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可我捡到你了,我们就算有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能就吱一声呗。”    江立当然等不到蛋出声。    “挺住啊小家伙,我带你去找我师父!”    来不及思考这莫名其妙的执念从何而来,江立就抱着蛋狂奔出屋,一路上跑出云程宗不知道撞了多少人,直到出了云程宗的大门他才一拍脑门,想起来白术剑仙这会儿根本就不在云程宗境内。    “对了!师父说过如果有急事要找他可以用这个……”江立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特别迷你的酒葫芦,白术剑仙平生最爱喝酒,据他说,他在这个小小的酒葫芦里装了酿造时间超过千年的顶级好酒,并且下了法术,只要一打开瓶盖,除非他在九大灵境闭关,不然他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正要打开瓶盖,那蛋猛地发出了耀眼的白光,江立吓得差点没一松手把它砸地上。    回过神来他倒是松了一口气,有反应就说明这颗蛋还活着呢,活得好好的,可能这冰冷的外壳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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