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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完结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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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坚持呢?”    闻言,江立倒是愣了愣。没想到玄商能看出他的情绪,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最亲近的父母都相信他是一心要脱离官场,南威和南宫祈也相信他追求着平静生活,玄商却领会到,他根本不满足于此。    “你懂什么是开心?”    玄商摇头,他确实不懂。    “那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玄商想了一会儿,说:“雪,昆仑山顶的雪。还有你。”    江立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叹道:“你看,你以前耳不能听,目不能视,但仍然有喜欢的东西,我却没有。你明白吗,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是那么无聊地生活着。”    “所以你该跟我走,我带你一起去看雪。”    江立说:“你走。”    他破例地贪恋这个无依无靠只喜欢赖着他的人,这人每一个神秘而有趣的地方都让他感到无与伦比的欢欣,可是他时刻准备着失去,就像那天在街上,玄商头也不回地走开,他便不再追寻。    安然放弃。    以前南威说他情感淡薄,确实一语中的。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玄商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出现了裂痕,夹杂着隐隐的怒意,“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一口咬死你,这样你还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这样说就敢这样做,两颗尖尖的毒牙瞬间长了出来,脖颈间坚硬滑溜的金黑交错的鳞片同时浮现,江立暗暗心惊,侧身用肩膀挡了一下玄商的下巴。    玄商没再往前凑,一人一蛇以诡异的姿势对峙着。    最终,江立说:“我不怕死,也不怕你。”哪怕你有着恐怖的独占欲,“但是玄商,你一无所有,而我顾虑太多。”    你一无所有,而我顾虑太多。    江立是个太过理智而习惯算计的人,他知道只要吹声口哨,南宫祈立即就会过来救他,因此在生命安全有保证的前提下,他能看似坦然地和危险的玄商对话。这样的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说真心话,所以挑明顾虑已是他的极限,到目前为止,也只有玄商触碰到了他的极限。    玄商觉得有些心疼,他不知道江立究竟背负了什么:“我可以等你,等你解决所有顾虑。”    江立认真地确认道:“你真的可以等我?”    玄商下意识点头,又委屈地补充道:“不要太久!”    江立说:“最多一年。”    “好。”只不过是一个春秋的轮换,对玄商来说几乎没有意义,“我们拉勾勾?”    这是玄商从李小灵那里学来的,据说只要拉了勾勾就不能反悔。    江立失笑:“小孩子才相信这个。”说完,他费力地抬起脖子吻上玄商的唇,玄商小心翼翼缩回毒牙,不让毒液分泌,摸索着解开了绑在江立身后的双手,江立紧紧揽住玄商腰背,忘情拥吻,直到尝到血腥味。    毒解了,心结也解了。    隐身中偷看了全程的胖子和瘦子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还真怕玄商杀死了江立呢。    “简直不敢相信,除了娲皇之外还有能把蛇君吃得死死的人,这个人类不简单啊。”瘦子“啧啧”两声。    胖子挠了挠头:“我咋觉得是蛇君把这人类吃得死死的?”    “这才正常嘛,爱不就是相互妥协咯。”瘦子不耐烦道,“说起来,让你办的事情你办好了没有?”    “好了,不就是消除南威和那小姑娘见过我们的记忆吗,简单。”胖子又问,“但那个倒霉的猎户怎么办?”    “别管了,他就算跟别人说也没人会相信的。”    “那我们接下来就要一直这样悄悄跟在蛇君身边了?跟个背后灵似的……”    瘦子耸耸肩:“没办法。”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们又打不过蛇君,只能天天劝了。    这样想着,瘦子下意识伸出手算了算时间,拇指轻巧地在手指间跳跃,算出的结果让他很无奈——昆仑境很快就要关闭了,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劝动玄商,那接下来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你想回,想回就能回”的事情了。    要是劝到昆仑境关闭还不行,大不了暗算他,直接套麻袋带走!    花溪镇,柳宅。    夜已经很深,柳兰惠却清醒地靠在床头,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怀孕初期夫妻要分房睡,所以李二柱和兴冲冲赶来的李大嫂都睡在隔壁的院子,她这里只有心腹的丫鬟和妈妈随叫随到。    初巧照常进来检查蚊帐有没有掖好,看到柳兰惠没睡,便道:“小姐睡不着吗,可是天气太热,身上不爽利?”    初巧自小跟着柳兰惠,嫁去李家的时候也是她陪,柳兰惠最信任的丫头就是她,于是问了一句:“初巧,你说我这步棋走得是不是太险了?”    初巧斟酌着道:“若是叫人发现了……”    柳兰惠冷笑着说:“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已经把我嫁给李二柱那个穷小子,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只能等着他们把我忘记。只有趁着归省假装怀孕,爹才会为了这第一个孙子关注我,大房的人才不敢动我。”    初巧担忧道:“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露馅的可能性也越大啊,到了足月之日,到哪去找个孩子呢?”    “哪来的足月?”柳兰惠瞟了她一眼,“当然是要找个机会顺理成章地把它流掉。”    初巧一惊,瞬间领悟:“您是说……”    柳兰惠点点头,神色有些阴森:“我爹是个偏心的,只宠着柳晨诚那个小子,可笑的是宠到这么大宠出一个草包来!我本是长女,从小那么努力,可惜就差了个嫡字我永远低人一筹,所以那两个妹妹都可以随意看扁我,她们都可以高嫁只有我是低嫁……哼哼,等着瞧,我要让她们知道,我柳兰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可二小姐嫁的是令虢侯家的小侯爷呀……”言下之意,再怎么费尽心机,胳膊拧不过大腿。    柳兰惠皱眉道:“让我再想想……”    ☆、一梦到寒冬    时间总是过得异常快,在你还来不及好好感受春光明媚与夏日炎炎的时候,悄没声地,秋天和冬天手拉着手就溜达来了。    寒风凛冽,南威急忙躲进小医馆,冻得直跺脚。    陆良笑道:“今天你又是到镇上采买什么呢?”    南威接过伙计端上来的热茶,捧在手里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就我上次跟你讲过的那个我家公子从山上救下来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长得也算是高大的,虽然眼睛有残疾,但平时身体倍儿棒,谁知道偏偏畏寒得不行,这不是连着几天刮风下雨气温直降嘛,待在房间里都不能出门了,刚好炭又用完了,我只能大冷天地跑出来催了。”    陆良听罢,掩去眼中暗芒,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家公子似乎格外看重那人?”    南威撇了撇嘴,暗道可不是嘛,岂止是看重,他们俩那点事儿连老爷夫人都看出来了,可是谁都没那个立场,不好意思去劝。说真的,这几个月,他们也都习惯江立和玄商同进同出的了,左右和睦相处相安无事,硬要劝离怕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对了,差点忘了,我家夫人这两日嗓子干疼得慌,你给配点药呗。”    “行。”陆良转身,打开药柜,一边抓药一边说,“你也是很辛苦的嘛,一到换季就忙活,江家该给你涨月钱。”    这会儿身上暖回来了,南威格外惬意地道:“我啊,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陆良偏过头,看见南威眯着眼笑,唇角的幅度明媚,弯起的眼角妩媚,让他一瞬间有些失神,记忆中妻子的音容不可思议地与南威的侧脸重合,生出时光交错的幻觉。    “嗯?你发什么呆啊?”    陆良一笑:“没有。”    拿好药,南威要出去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怎么老不见你师父?这小医馆变成你全权负责了?”    陆良说:“我师父性格很怪的,喜欢云游四方找那种疑难杂症,这会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医馆暂时是由我看着。”    南威点了点头,回家去了。    待南威走远,中年人又从后门走了进来,问陆良的意思:“要不要找机会把那个男人做掉?”    陆良说:“能有什么机会,你打得过南宫祈?”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成为江立的软肋,绊脚石,拖后腿?”    凉凉的雨丝打在脸上,陆良静静地站在医馆门口,看着雨中路人们或坚定或迷茫的神情,难得没有用意味不明的笑容来掩饰心情:“祸福相依,也许江立比我聪明,不会重蹈我的覆辙。”    中年人低着头冷笑道:“但是梁政比他老子还狠!”    陆良皱眉看他,中年人说:“今年北方旱灾,刘怀仁举报赈灾款项缺失,梁政派灰楼调查,查出刘怀仁和威远将军联手,不仅贪财,并且**灾民,使得民怨滔天。威远将军拒捕,灰楼先斩后奏,三千精兵全灭,将军本人畏罪自杀!”    闻言,陆良苦笑:“刘怀仁和威远都是‘新革’一派的人,梁政到底是拿他们开刀了……”他喃喃道,“安稳日子怕是过不久了。”    南威前脚回到家,后脚江立也回来了,方英秀连忙给他俩煮姜茶。    江耀问江立:“学堂差不多放假了?”    江立点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就不用去了。”大冷天的家长们都舍不得孩子早起晚归,尤其过阵子还要冰冻下雪什么的路滑不安全,老夫子跟曹秀才和江立三个人一起商量了一下,索性早点放假。    方英秀端着姜茶走过来问:“我听说你们学堂有个孩子出事了?”    江立顿了一下,说:“他不算是学堂的学生了。”    江立说的孩子正是柳晨诚。原本他走后,有几本书和一套名贵的笔砚还留在学堂里,老夫子盼着他有一天还能回来好好学习,没想到前几天柳家的下人突然来收拾东西,还要连桌椅一起搬走,说是烧给他们家少爷。    老夫子当时还没听明白,桌椅捎什么捎,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柳晨诚竟然去世了!    当时柳老爷子盯着柳晨诚被打的案子盯得特别紧,瘦子和胖子的画影图形立了大功,不仅还江立清白还分分钟揪出了真正的凶手付贵,可是衙役们忙活了好一阵子,付贵和那些行凶的歹徒听到风声早就跑了,找到现在还没找到,应该是躲到别的府县去了。    柳晨诚年纪小经不起折腾,那群大汉下手又不知轻重,一度伤得十分严重,柳老爷子寻了许多名医到府上坐镇才救回来,本以为养个一年半载的就能好,谁知道突然断气了。    方英秀摇摇头:“付贵真是作孽哟,再怎么说还是个孩子啊!他这不成杀人犯了吗?”    江耀也摇头:“春菜也是命苦,没个依靠的了。”    南宫祈和南威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要真是打狠了,怎么当初没事现在却不行了,都过了几个月了!柳老爷子不得被活活气死?    江立喝完姜茶,淡淡地岔开话题:“今天玄商乖乖吃饭了吗?”    “没有。”方英秀担忧地说,“一直躺着,怎么叫都起不来,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没听说过这么古怪的病,天一冷就整个人都蔫了,抱着被子不肯放,塞了几个小火炉都没用。    方英秀这时候十分庆幸李大嫂把李小灵带走了,要不然既要关心玄商又要照顾小孩,他们得多操几份心呀。    “无事,我去看看他。”    江立推开房门,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屋子里两个炭盆都烧得通红,床上层层叠叠堆满了被褥,玄商躺在被子最底下,裹得歪歪扭扭活像根腊肠,就露出个光滑白皙的额头。    江立无奈地走过去,轻轻掀开盖住口鼻的被子,低声唤道:“阿彻?”    玄商懒得睁眼,反正睁不睁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懒洋洋地道:“你叫我什么?”    江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鼻尖:“阿彻。”    因寒冷而迟钝的大脑缓缓运作起来,玄商记得以前他好像说过想让江立给他取个表字,可是江立不知道参考了多少书,写废了多少张纸,从立夏一路走到霜降,还没找到合适的。玄商倒是不懂,说随便取个就好,江立就瞪他,说:“不能这么随便。”    “你喜不喜欢?”江立问。    “彻?”玄商歪了歪头,又往被子里躲,“你喜欢我就喜欢。”    江立笑了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他是被玄商的眼睛给吸引的,那么幽暗深邃,残酷冷漠,好像把时间一切都看得透彻,直刺人心,任何肮脏都无法藏匿。可惜,若玄商不是盲了双目,应该会更加出众。    而玄商原本就有远而深厚、由外知内的意思,以一“彻”字来连接,再合适不过了。    江立越想越满意,边给玄商拢了拢被子,玄商一把拽住他的手拉到床上,直往他怀里蹭。    “冷……”    江立下意识摸了摸被窝,冰冷异常,完全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暖和。蛇毕竟是冷血动物,本身的体温根本没办法温暖被窝,他再怎么躲也只是越来越冷。    江立抱紧他,好奇地问:“你要冬眠了吗?”    玄商贪婪地吸收江立身上的暖气,说:“我可以不睡。”睡着了就见不到江立了。    江立皱着眉理理他的鬓发。他自然知道玄商为什么不肯睡,坚持清醒的话就要以忍受寒冷的折磨为代价。但是私心里,江立也不想玄商睡,因为他知道,温修远差不多抵达京都了,他剩下的有空闲的时间不多了……    “不睡就不睡。”江立说,“一天都没吃饭饿了,我去给你拿吃的。”    玄商拽着他不让走。    江立无奈:“听话。”    玄商转过头,用无神且无辜的眼神“看”他,江立只觉得心软成一团棉花,忍不住凑过去又亲了亲玄商。    玄商这才点点头,松开手了。    江立走出房间,细心地把房门关紧,连缝隙都用防风布挡住。    胖子和瘦子显现出身影来,对视一眼,感到淡淡的尴尬。跟着玄商这几个月他俩天天看着两人秀恩爱,每次都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胖子傻呵呵地琢磨着人类真有这么好吗,要不他也找个妹子恩爱恩爱?    瘦子照旧把手中的碗端过去,玄商皱眉:“还没喝完吗?”    胖子回答道:“第一张蛇蜕已经喝完啦,这是第二张了。”    虽然味道很不好,玄商倒也没有太抵触,接过来一饮而尽。这几天他的眼睛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些明明暗暗的轮廓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看清楚江立的容貌,不论是美是丑,玄商都非常期待。    瘦子见玄商心情不错,又要开始他那点老生常谈了:“蛇君,咱们是不是该回昆仑了?”    玄商翻个身,一动不动——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装死。    瘦子无奈。每次他一开口,玄商就是这副态度,他们俩用以头抢地做威胁也不管用,真是难搞极了!    江立很快拿着饭菜回来,瘦子和胖子立即隐身,装作从未出现过。    此时,皇城帝都。    因为地处北方,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落下,屋顶树梢都披上了一身白袍,全城银装素裹,隐隐有冷寂肃杀之气。    时隔半年,温修远再次跪在殿外,呈上江立给的书信,心中并不抱多大希望。他至今不知道江立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凭一封信怎么救温嘉木,不过是不到最后一刻不敢放弃罢了。    然而,半炷香后,温修远突然听到那位的笑声,响亮至极,直冲云霄,仿佛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起来。    魏德义站在龙案旁,试探道:“皇上……”    梁政垂着头,平日阴冷暴虐的眼眸中是触目惊心的疯狂。    “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不会甘心的,他日日夜夜都想着回来,不到我断气的那一天他是不会死心的,是啊,这才是我印象中真正的江立江楼主啊,他骗得了所有人但是骗不过我。”    魏德义瞟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是两句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梁政拿着信纸静静地又看了很久,眼中疯狂渐渐转变成温柔,低声喃喃:“君未啊君未,孤亦甚想你。”    ☆、**与新生    凤仪宫,小丫鬟给令虢侯奉上茶,太叔启却没什么心情,沉着脸摆摆手,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退下了,管事的公公眼尖看到皇后走了出来就自动自发带着其余的下人走出去,留给两人谈话的空间。    太叔衿看到太叔启的神色还很不解,问道:“爹今日怎么过来了?”    太叔启道:“我怎么过来了你不知道吗?你整日里待在这后宫里是不是真的安逸过头了,高枕无忧到都不派人四处打听打听了?”    论身份,太叔衿虽然是女儿,但贵为皇后,是国母,太叔启这责怪的语气让她颇为尴尬:“我只知道监察御史温修远家的小儿子被赦免了,结党营私谋图篡位一案交由大理寺和都察院重审,涉事者凌迟处决,问题不是都解决了吗?虽然没有一举把温修远扳倒,‘新革’一派这一次也是伤筋动骨,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啊。”    说着,她在上首坐下,拨弄着桌上一盆上好的狐尾百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太叔启皱着眉摇头,“本来皇上大怒,不欲彻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温嘉木是必死无疑,一开始判了腰斩,后来却一拖再拖,而在这段时间里温修远请假消失,前不久才风尘仆仆赶回来,他一回来,温嘉木就无罪释放了……”    随着太叔启的语气越来越诡谲,太叔衿也慢慢咂摸出不对劲儿来了,太叔启接着道:“你应该了解你那枕边人,知道他是什么脾气,说一不二,独断专横,薄情寡性,生性多疑,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劝动他?”    宫中耳目众多,虽然整个凤仪宫内都仔细排查过下人的底细,难保没有隔墙之耳,令虢侯这样谈论梁政,太叔衿还是有些忌讳的,不过她也觉得太叔启的疑问非常合理。    “说起来……那日温修远进宫面圣,陛下说想吃本宫做的百花糕,本宫恰好走到前头去,看见陛下拿着他呈上的书信大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太叔衿入宫几年都没有看见过梁政这样的笑法,直笑得她毛骨悚然,现在想起来心还砰砰跳呢。    太叔启又想了一会儿,突然从嗓子眼里发出奇怪的冷哼声,太叔衿忙问:“爹可是想到了什么?”    太叔启道:“陛下继位的时候朝中大换血,老臣所剩不多,通常陛下能听得进去的无非是我、王丞相、国师以及晋陵侯的话,但是我们都不会可能是温修远的外援,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了——灰楼楼主!”    太叔衿心里一咯噔:“灰楼不是已经换了人管吗?”    太叔启笑得别有深意:“没错,我指的就是上一任灰楼楼主,从小便跟在陛下身后的小谋士,少年老成,运筹帷幄,本以为被陛下赐死了,现在看来陛下还是舍不得呢。”    太叔衿不了解梁政小时候的事情,她只是关心:“这人会妨碍咱们的大计吗?”    “把那个‘吗’字去掉。”太叔启冷笑,语气掺杂着冰渣,“你还是太年轻了,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帮我们,帮了,陛下第一个饶不了我们;不帮,他如果倒向梁烨一派咱们的泽儿就当不上太子,所以欲成大计,此人必死无疑。”    “说了半天,他究竟是谁?”太叔衿疑惑地问。    “时隔多年,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姓江名立,字君未。”    “江君未……”太叔衿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一时心中沉重。本以为位至中宫,她唯一的儿子梁泽将来继承大统应当不是问题,没想到撵走了梁烨又来了个江君未,真是横生枝节。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最后太叔启说:“我会马上派人调查温修远这几个月的行踪,一定尽快把人找到,你带着泽儿多去陛下面前露露脸,让他好好读书,别整日只跟丫鬟太监们玩在一处……对了,你弟妹这阵子要回家乡奔丧去,别找她了,你要是闷就召那些夫人小姐进宫喝茶赏花。”    太叔衿愣了一下:“柳老爷子去世了?”    太叔启摇摇头:“不是老爷子,是他嫡长子不知道怎么夭折了。”    “哦。”太叔衿没太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丞相府,晋陵侯和王准正喝着酒聊天。    “温嘉木无罪释放,太叔启那老狐狸肯定有所动作,逼君未回朝恐怕是迟早的事。”晋陵侯撑着头,语气里听不出是喜悦还是忧虑。    “那又如何?随便他们折腾去……”老丞相有些醉了,“君未这一走就走了几年,或许已经什么都不想管了。”    晋陵侯垂下眼睑,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低声笑道:“丞相此言差矣,因仇恨而搁浅的蛟龙怀着更大的野心回归大海,绝不是为了养老的。”    花溪镇,竹林村。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勤劳的农户们也要在被窝里流连一会儿。早上的时候,白霜满地,水缸里的水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洗起东西来冷得刺骨。    春菜砸破冰层,想挑两桶水进厨房烧,正拉得费劲,一只大手就轻松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小水桶。    “我来。”说话的正是春菜几个月前救下的黑衣男人。    春菜不好意思地摆手:“没关系我挑得动的,你回屋里再睡会儿,还早着呢。”    楚深放下桶,拉过春菜的手道:“难受吗?”    春菜平日里劳作辛苦,每年到了冬天两手都长满冻疮,刚开始肿得像个萝卜,接着严重起来还会溃烂,又痛又痒还不能挠,碰冷水麻麻的,碰热水就胀胀的,叫人看了揪心。当然,以前付贵从没有注意过,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    春菜脑子里有点乱,脸不禁红了,边缩回手边小声说话:“没事……”    楚深说:“你去歇着,这种活我来做。”    春菜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楚深利索地挑水烧柴,忽然觉得好人有好报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当时楚深伤重又坚持不肯叫郎中,春菜不辞辛劳上山采药,细心熬药,又杀鸡宰鸭给他养身体,虽说帮助时不图回报,但现在楚深真的回报了她,她自然喜悦。    付贵畏罪潜逃,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回来了,春菜倒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如果能一直和楚深一起过下去,便此生无憾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又暗暗慌张,万一只是自己想多了,楚深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该怎么办?    春菜虽然是成过亲的人,但恋爱经验严重不足,喜欢江立时太过虚无缥缈没希望,她想通了便觉那是一种憧憬而不是爱情,那么喜欢楚深呢?    “春菜?春菜!”    春菜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发现是王媒婆在篱笆外叫她。    “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好一阵子你都没反应?”王媒婆扭搭扭搭地往里走,脸上笑得跟老树逢了第二春似的。    “没什么……”春菜微微侧过脸,小女儿的娇怯尽显。    “哎哟,瞧瞧我家春菜,几日不见越发标志了,”王媒婆笑得更加灿烂,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拍了拍春菜的肩膀:“怎么样,王婆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春菜道:“您费心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唉你听王婆一句,姑娘家这辈子干什么都没有嫁个好男人重要。”王媒婆不肯轻易放弃,毕竟谈拢了她是能拿钱的,“王婆这话糙理不糙,你跟付贵啊是掰定了,不如为自己早做打算。虽然刘老爷年纪有点大妻妾也多,但架不住有钱啊,你再考虑考虑!”    春菜本就心烦,听了王媒婆的话更难过。    正在沉默之际,厨房里突然传来清脆的瓷碗碎裂声,王媒婆下意识就想进去看,春菜连忙挡住了她。    “什么东西啊?”    春菜慌张道:“新养的猫!一定又在偷吃了,您先回去,我会再考虑的。”    一听这事还有希望,王媒婆笑着就走了。    春菜赶紧关紧厨房门,就看到楚深倒在地上,全身抽搐,指甲划拉着石砖地面,指尖血肉模糊。    这半年里,几乎固定每十天楚深就会出现这样的症状,痛到无法承受却又不能干脆地晕过去,春菜拿干净的毛巾塞在他嘴里,努力地想把他扶起来,楚深双目赤红已然神志不清,只是不停地重复:“不要……请大夫……”    春菜发现他发作的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急得眼泪直流。    都这样了还不看医生,真的撑不住了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把楚深搬回他的床上,春菜咬了咬牙,转身往镇上冲。    待楚深控制住身体的颤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他想躲一辈子的人的脸。    陆良笑眯眯道:“小深啊,没有解药的日子好过吗?”    楚深低下了头:“主人……”    陆良以为楚深会求饶,不料他一个翻身跪在地上,说的竟是:“请您放过我。”    陆良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清楚了?灭族之仇不报了?不想杀梁政了?”    字字逼人。    楚深回答:“我的力量太微弱,比不上隔壁那位……况且我相信,苍天有轮回。”    良久,陆良一叹:“我本希望江立远离这一切能保全家平安,现在才明白,有太多人包括他自己都想要回去。”    楚深转头,看见春菜在门口急得要命,又不敢贸贸然进来打扰了大夫。    “罢了。”陆良最终甩给楚深一个药瓶,“好自为之。”    ☆、非一般执着    江立睡梦中觉得喘不过气来,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硕大的蛇头压在他胸口,饶是他胆子不小,也接受了玄商不是人的事实,还是免不了被吓一跳。    玄商怕冷怕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现出原形紧紧地贴着江立,尾巴末梢垂在床边一晃一晃的,慵懒而惬意。    “阿彻,再不起来我要被你压扁了。”    大蛇一动不动。    江立笑道:“我知道你醒着呢。”    大蛇睁开眼睛,无辜地眨了眨,呼啦一下子就恢复了人形,凑过去亲了亲江立的下巴,凉丝丝的舌头还伸出来舔。    江立顺手理了理玄商乌黑的头发,拉过被子盖住他不着寸缕的身体,问道:“今天你得出去走走,再这样躺下去要发霉的。”    玄商扭过脸,明摆着不乐意。    江立一点都不意外他的拒绝,只是淡淡地说:“真的不出去?那我走了。”    玄商一把抱住江立的腰,无神的眼睛眨了眨,早上刚醒来嗓音还有些沙哑,调子慢悠悠的:“学堂放假了。”    “是啊,学堂是不用去了,但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松开江立,坐起来,表情阴沉。    江立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穿衣服。屋里的两个炭盆烧了一夜,只剩下一两点火光和黑漆漆的残渣了。    “我生气了。”    江立说:“你说过等我的,这么快就不算数了?”    玄商歪着头想了很久,说:“等是一回事,不开心还是不开心。你总是有太多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只想着我一个人?”    江立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张了张嘴却仍是没说出什么来。他可以给玄商很多东西,唯独不能下这样一个承诺。    似乎是感觉到江立的心情变幻,玄商突然笑了笑,仿佛冰雪消融:“好,我也想出门了,你先去吃饭,等我出来。”    江立松了一口气,转回来抚了抚他的脸颊,这才走去厨房。    胖子和瘦子看了看玄商脸上不正常的笑容,都有点不敢上前。    胖子看瘦子——别怂啊大哥,送药这活一直就是你干的,半途而废不是好汉!    瘦子瞪胖子——对啊你也会说一直都是我干的了,那你凭啥光看不做啊,接下来该你上了!    胖子委屈地撇撇嘴,拿着手里的药碗一边递过去一边在心里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希望蛇君别把气撒到他身上。    玄商瞄了胖子一眼,接过碗直接喝,两三口就解决了,正在胖子松了一口气想要拿回空碗的时候,玄商忽然一松手,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瘦子和胖子惊得要去收拾碎渣,却见玄商弯下腰,一把将尖锐的碎片握在掌心,顿时整个手鲜血淋漓。    玄商问:“血是什么颜色的?”    两人异口同声:“红。”    这时听到动静的南宫祈推门而入,胖子和瘦子瞬间消失,南宫祈就见玄商用手抹了一把脸,血液顺着轮廓流下来,衬得他俊美到凌厉的脸颊更加残酷诡异。接着玄商开始旁若无人地穿衣服,南宫祈连忙退出去,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吃完早饭,江立带着玄商去镇上,方英秀嘱咐他:“你到那边露个脸就好,人家态度不好也不要介意,毕竟失了孩子。”    江立正是要去参加柳晨诚的葬礼。虽说柳晨诚挨打这件事从直接原因上来说绝对算不到江立头上,江立差点被牵连所以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是间接上,付贵是为了嫁祸他才做出那样的事情,那柳家人在抓不到付贵的情况下迁怒他,似乎也不能苛责。总之,江立的立场比较尴尬,必须去表示一下缅怀,且要举止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处。    “说起来,”江耀忽然道,“李大嫂他们还住在柳府吗?”    南威回答:“没见着他们回来,李大嫂连小灵都带去了,怕不是暂住而是要常住了。”    方英秀皱眉:“李家媳妇这身孕也该有四个月了,柳家虽说是大户,毕竟兰惠是为李家传宗接代……没这样的规矩啊。”    江耀摆了摆手:“诶,管他呢,人家宅子里的事情咱不清楚。”    方英秀点点头不去想了,南威跟在江立和玄商身后出门。    江立捧起玄商的手,心疼地碰了碰雪白的纱布,说:“下次小心些。”    玄商说:“不疼。”    江立笑笑,玄商就反握住他的手用手指肚轻轻蹭。    南威一路上光看着他俩手拉手黏在一起走路了,看得直搓手臂——鸡皮疙瘩。    去柳府的路上刚好经过上次江立买川菜的那家店,玄商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味道,非要吃。    江立无奈:“你不是吃不了辣吗。”    玄商站在店门口一动不动,那意思——要买。    “下午回来再买好不好?”江立心想他们是要去参加葬礼的,自带食物算怎么个意思?    玄商还是不动——要买。    江立扶额。他发现玄商对认定的东西特别执着,一门心思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的执着,对东西是,对人也是……想到这里,他有点脸红,咳嗽了两声,转头对那伙计说:“你们这里可以送餐吗?”    伙计愣了愣,回答:“离得不太远,买得又多的话可以送。”    江立随手一指:“那一排都给我包起来,送到竹林村。”    伙计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猛地瞪大了眼睛。南威拿出钱包来自觉地付账,一脸肉痛。有钱买点啥不好,非买一堆辣菜,公子这对象找的,不好养啊不好养。    江立看玄商像个吃到糖的小朋友那么开心,也就感到满足了,哪还考虑花钱的问题。    慢悠悠走到柳府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进进出出都是穿丧服的。柳员外站在灵堂外,形容憔悴,一夜间像是老了十岁,毕竟年纪大了,痛失爱子,实在是不小的打击。    看到江立的时候,柳员外眼神变了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柳员外的正妻哭号了起来:“你怎么还有脸过来!要不是你我的诚儿怎么会被打,他那么乖巧懂事,还这么小就没了啊——”    声音之大,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闭嘴!”柳员外冷喝一声,让下人把她扶到后面去休息。    江立全程没有多说什么,上了炷香就拉着玄商到角落里去等着,南威则是去后厨看看李大嫂。因为家里男丁少,李二柱也帮着在前面照看着,过来跟江立打了个招呼。    江立看李二柱心事重重的,问他怎么了,李二柱苦笑着也说不出来,估计是这几个月住在柳家住得一点不顺心。    玄商听着两人随意聊天,眼睛看着别处,好似不甚在意,却坏心眼地一直挠江立手心。    江立无奈地瞟他一眼,李二柱这才注意到这人,江立就编谎话大致介绍了一下。    撇开这边三人不提,李大嫂本来在后厨监督洗碗的下人们,看见南威眼睛一亮,神神秘秘拉着她走到偏僻处。    南威不解:“怎么了李大嫂?”    李大嫂低声道:“南威姑娘啊,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你帮着大嫂我分析分析,有个事儿我憋在心里好久了也不敢跟二柱小灵他们讲,整日里想得抓心挠肝的。”    南威挑了挑眉:“您先说来听听。”    李大嫂左右看了看,确定足够隐蔽才挨着南威的耳朵开口:“我家那媳妇,不是怀孕四个月了吗,虽说老住在娘家不合情理,可是柳员外看重这一胎,亲自跟我商量让兰惠留下来,我想着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也就没拒绝……”    李大嫂一直很期待孙子或者孙女的降生,从来了柳家的第一天开始就乐呵呵的,恨不能一天到晚照顾着儿媳,生怕有点闪失。不过应了乐极生悲这个词,越是仔细观察越是觉得不对劲。    她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总觉得柳兰惠的肚子大小和言行举止都跟一般孕妇不太一样,本以为是自己关心则乱太多心了,没想到有一天竟撞见了柳兰惠的贴身小丫鬟在处理带红的布条,鬼鬼祟祟一副心虚的样子,明显那布条不是丫鬟自己的。    李大嫂就纳了闷了:“柳员外请了最好的大夫轮着给兰惠诊脉的,结果不可能出错。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兰惠压根没怀呀!那她这是图啥呢?”    怀还是没怀,这真是个问题,愁死李大嫂了。    “这事我跟二柱都没说,怕闹出动静来,可这心里实在难受!”    南威听完,敛眉想了一会儿,安慰李大嫂道:“您先别急,生孩子这事情到底是有个结果的,再等几个月不就见分晓了。”    李大嫂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但愿只是我疑神疑鬼了……”    目送李大嫂离开,南威对着院墙招招手,一个蒙面人刷拉跪在地上,说:“楼主请吩咐。”    南威道:“刚才的事情都听到了,去查查。”    “是。”    蒙面人刚走,南威就听见前面传来喊声:“小侯爷夫人到!”    几个丫鬟小厮都跑出去看热闹:“二小姐回来啦!”    南威皱了皱眉——柳家二小姐?令虢侯儿子的嫡妻吗……    ☆、彼此的心思    南威在后厨转了一会儿,看得直皱眉。这豆腐饭的菜做法简单却异常油腻,看着就没有食欲,她一边想着还是早点劝江立回去,一边慢悠悠走到前面,半路上忽然听见西厢房传出大哭大喊的声音。    刚才还热热闹闹迎接二小姐活像柳晨诚没死似的,这会儿怎么进进出出的下人脸色都变了?    南威顺手想拉住个丫鬟问问,结果那姑娘越过她嚷嚷着往灵堂跑:“不好了老爷,大姑爷,大小姐出事儿了!”    恰巧捧着碗路过的李大嫂闻言一惊,一把推开房间门,就见柳兰惠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身下都是血,而柳家大小姐柳兰芝站在旁边好似慌了神,看见有人进来了就连连摆手:“不是我……她……我没有……”    李大嫂赶紧要去扶柳兰惠,刚才嚷嚷着跑出去又很快回转的丫头猛地冲过去扑住柳兰惠,带着其他几个小丫鬟手忙脚乱地把她搀回房,李大嫂想帮把手一时却没找到机会。    匆匆赶到的柳员外站在门口听着耳边交织的“快请大夫”“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二小姐究竟在做什么呀”的议论声,脸色不变,胸口却快速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气断气。    “爹……我……”    柳兰芝虽然高嫁,侯府里令虢侯并看不起她,丈夫也是个花心的,各色宠侍加起来能绕青楼一圈,况且从小柳员外就是严厉的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她看到自家老爹这样子就两股战战。    “爹我真的没有推她,我不知道——”    话未说完,一个利落的耳光就招呼在她脸上了。    柳兰芝被打得愣了愣,如梦方醒般转回头,说道:“爹……再怎么说,如今我也是嫁进侯府的人了,您怎么能打我?”    柳员外站在那儿不说话,柳夫人哭到半晕,扶着几个丫头走到柳员外身边,声泪俱下:“老爷,咱们晨诚已经去了,您不能再把兰芝打出个好歹啊,兰惠不过是庶出,那孩子……”    柳员外反手想拍柳夫人,念在她痛失爱子的份上没打下去,只是说:“就是你这样的妇人之见才养出这种玩意儿!”    这个时候他不在乎嫡庶了,他就是想要个孙子以后能继承家业,柳晨诚不中用了,两个女儿又都是高嫁到别人家的,孩子万万没有归到柳家的道理,想来想去也只有欺负欺负李二柱,怎么就没有人懂他的心思呢!    柳夫人还想说些什么,柳员外一甩袖子愤愤地走出去,半道上就有丫鬟如丧考妣地对他说:“老爷……保不住了。”    柳员外闭了闭眼,艰难地调整好呼吸,骤然转了方向,不准备去关心柳兰惠了,还是礼数周全地招呼客人把这尴尬事揭过去比较重要,反正孙子也没了。    江立拉着玄商混在人群外面,冷眼看这场闹剧,李二柱已经慌慌张张和他娘一起去柳兰惠那边了。    玄商忽然拽了拽江立的小拇指,说:“不是这个人干的。”    江立一怔,如此突兀的一句话,是在考验他的问题理解能力还是心有灵犀程度?    “哪个人?”    玄商眨眨眼:“就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不知道名字,瘦子和胖子跟他报告的时候说的是大肚子女人和大派头女人……直接说好像不太好。    “哪个?”江立笑眯眯。    “就是傻站着那个。”    “傻站着的好多。”    玄商张了张口,默默放弃,转过身不想理人。    江立失笑,赶紧把他拉回来,左右看看没人在注意就捧着他的下巴快速亲了一口。远处一直习惯性关注江立的南威嘴角抽了抽。    玄商顿时没脾气了,小声道:“我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    “吃饭。”玄商想起那几大包辣辣的食物就兴致勃勃。    “好,你先到门口等等我,我跟主人家打个招呼就走。”见玄商又要不高兴,江立连忙补充道,“这是礼貌。”    玄商自然不懂人类的礼貌,郁闷地顺着来时的路走,走出两步,忽然听到江立喊了他一声。    “玄商。”    不是叫阿彻……玄商脚步顿住。    “你看不见,怎么知道有人在傻站着?”虽是问句,江立却没想要得到回答,“我们彼此保留,不过是半斤八两。”    他有秘密,他有自己的目标,玄商也有秘密,而且后者的秘密理应更多,这种情况下怎么能要求他先行放弃?人是奉行相互交换的动物,别以为他不知道玄商那暴虐到几乎直追梁政的心理,不过是玄商善于隐藏。    闻言,玄商不说话也不回头,冷冷地盯着地面,他现在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亮光和整块的颜色,似乎有了焦点,却逐渐变得更加残酷,隐隐透出血光。    又被发现了呢,在他还没有实际动手之前。不过是叫瘦子和胖子帮着柳兰惠把柳兰芝引到房间里去,江立是怎么察觉的?不,也许江立根本不知情,江立只是提前立个底线,让他疯归疯,千万别超出这根底线,否则……    玄商笑了笑,一如平常,语气轻缓:“我在门口等你。”    江立站在原地看玄商离开,隐隐松了口气,眼中却掠过一丝悲哀。    南威终于战胜成群的下人挤到江立身边,觉得气氛不太对,试探道:“公子……”    “我们早点回去,别管柳府的事情。”江立说。    南威下意识点头:“是。”奇怪,公子很久没有这么严肃了,让她有点心慌。    此时,柳兰惠房中,男眷避忌,女眷避嫌,担忧得要命的李大嫂和李二柱也只能在院外等,房里就柳兰惠一个人。    初巧端着药进来——她便是刚刚南威看见的大声嚷嚷的丫鬟。    脸色惨白的柳兰惠淡定地坐起来,问:“事情都办好了?”    初巧怯怯点头:“好了。那些个大夫都是见钱眼开的,绝对会按照您的话说给老爷听。”    柳兰惠松了一口气:“总算好了,装了几个月大肚婆累死我了。”    “小姐……”初巧有些迟疑,“咱们搞这么大动静真的有必要吗,甚至为了引二小姐回来而……我这两日做梦总梦到小少爷……”    柳兰惠狠狠瞪她:“没胆子的小蹄子!人都死了还怕什么,有谁能发觉是我们做的,明明是那个逃犯雇强人把他打死的,你给我记住了!”    “是、是……”初巧连忙低头,“奴婢只是不大明白,二小姐那样的身份必然是不会受罚的,那这出戏——”    “受罚?你想得未免太简单了。我是要她名声扫地,要她再也没有脸回柳家,要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要等着我爹来求我。”    初巧还是不解,安安稳稳地生下真正的继承人,老爷的第一个孙子,不是赢面更大?这样一闹,柳家声誉必定一落千丈,来日人丁不旺,只能走向没落的结局。    柳兰惠笑了:“我恨柳家,如果柳家的财富不能由我继承,就干脆毁掉!”    ☆、冰火两重天    天气越发冷了,早晨落下的霜到了正午还没有融化,道路湿滑,裹着皮帽子的卖炭翁终于哼哧哼哧地给家里怕冷的活祖宗送来了炭,江立这下不用怕自己在睡梦中被玄商紧紧地缠绕而面临窒息的危险了。    江耀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地在梧桐树下喝茶。梧桐树的叶片已经落尽了,枝头光秃秃的,内里酝酿着来年的希望。    他看着玄商练了一阵子之后写出来的字,笑着点头:“进步很大嘛,看来努力总是有成效的。”    江立道:“大概也有眼睛正在恢复的原因。”    日夜朝夕相处,江立自然发现玄商的视力状况好了起来,虽然还看不太清,但已经比一片黑暗好得多了,再也不用担心他走路摔跤了。为此南威又跑了一趟镇上请陆良过来,陆良看着玄商啧啧称奇,特别想把他扛走切开研究研究,当然,这念头刚起来就被江立瞪了回去。    玄商本来要在房间里赖一天的,结果迷迷糊糊之中就被江立拉起来,衣服帮他穿好,脸也帮他洗好,甚至饭都喂到嘴里,等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顶着冷风坐在外面了。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江立看玄商那小表情还是写着“不爽”两个大字,忍不住笑了笑:“你还生我气了你。再在房里待下去你也要变成炭了,一股焦了的味道。”    玄商扭过脸,眼神那叫个冷艳残酷,然而趁着江立跟江耀说话没注意这边,他耸了耸鼻子,小心翼翼闻了闻——没有味道呀,真会焦掉吗,焦掉了是不是就不喜欢我啦,那我还是委屈委屈……    “江伯伯,江大哥。”    江立和江耀同时转过头,原来是春菜提了一篮子冬菇串门来了。春菜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眉眼含笑,娇俏可爱,与从前在付贵的高压下那畏畏缩缩躲躲闪闪的模样大相径庭,看着精神了不少。    方英秀笑着从厨房走出来:“是春菜啊,你怎么又拿东西过来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不嫌弃才好。”    “来来,到屋里来坐会儿,外头多冷啊。”方英秀边招呼春菜,边顺手推江耀进屋。    江立摸了摸玄商冰冷的手,说:“我们也进去。”    玄商却摇头拒绝了:“不要。”    江立一愣:“你不是一直不乐意出来吗?”    玄商抿了抿嘴,转头不去看江立。    江立不解:“阿彻?”他发现玄商一生气就喜欢不理人不说话,跟小孩儿似的,也不知道他总在气啥。    玄商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她送过你荷包,她以前喜欢你。”    江立略微思考了一下,笑了:“我就说那个荷包怎么不见了呢,被你扔哪儿去了?”    “毁了。”玄商冷冷道,又问,“怎么?你很在乎吗?”    江立叹了口气,心想玄商是个大醋缸,可谁让自己就喜欢上了这大醋缸呢,还抱着当宝贝。他捧着玄商的脸揉了揉,认真道:“阿彻,被施与者可以拒绝对方的善意,但不可以践踏,你明白吗?”    玄商歪着头,努力思考拒绝与践踏的区别。    谅他也想不明白,江立无奈摇头,拽着他进屋了。    春菜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江立,眼神中不再有遮遮掩掩的爱慕,而是灵透的敬佩与友善,她犹豫片刻,最终说了搬走的决定。    “啊?”方英秀惊讶:“怎么这么突然啊,是不是付贵那些债主为难你?”    南威也问:“搬去哪儿呢?”    他们都是知道春菜身世的,被人贩子拐卖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老家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家里若还有亲戚也都认不得了,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搬到陌生的地方可不安全。    春菜支支吾吾半晌,脸颊有些红:“我……我不是一个人。”    江耀和南宫祈没听明白,方英秀和南威却能从那含羞带怯的神情中看出几分端倪,试探着道:“春菜,你是不是……又找了个人啦?”    春菜低着头,不大好意思说。    “诶,别害羞。”方英秀倒是笑了,拍拍她的手,“这是好事啊。”    随着付贵逃跑,生死未卜,春菜与付贵的夫妻之恩是到头了。本来也没什么“恩”,付贵要是没出这档子事,春菜迟早被他打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这么好的机会,春菜要是再不考虑考虑自己的将来那就不是忠贞而是愚蠢了。    “那人是哪里的,做什么的,性格好不好,不会是王媒婆介绍的?这回你可擦亮眼睛呐。”南威还挺好奇,平日里也没见春菜跟谁来往,冷不丁就寻到良人了?    春菜说:“他……对我很好,说要带我回他老家,和他父母住在一起。”    一般来说,见了父母这事就算定下了,众人也稍稍放下了心,至少说明那男的还算负责任。    “准备什么时候走呢?”    “明日就启程了,今天他去镇上雇马车,还说要跟一个朋友道别。”    “明天就走了呀。”方英秀有些不舍,当即拉着南威要帮春菜整理行李去。    江耀喝了口茶,感慨道:“人这一生总有很多个阶段,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关键是低谷中也不能放弃希望……春菜这算是守得云开啦。”    江立点点头,也为春菜高兴,后者是个好姑娘,值得同样好的人珍惜。    下午,玄商要江立陪着睡午觉,江立原本没有这样的习惯,躺下去却也睡着了,主要是暖融融的屋子和玄商身上凉丝丝的触感太舒服了……后来他是被李小灵的欢呼声吵醒的。    “江哥哥,我回来啦!”    小家伙急匆匆地推开房门就要往江立怀里扑,江立顿时觉得后脖子一冷,侧头就看到玄商那黑沉的脸色,赶紧把李小灵拦住。    江立问:“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不是啊,哥哥嫂嫂和娘都一起回来的。”李小灵不知道柳兰惠在柳府出的事,她只是觉得娘和哥哥都有点心情低落,嫂嫂身体也不太好的样子,但是能回到家她还是很开心的。    江立的职业本能告诉他柳府的事情有蹊跷,不过别人的事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柳兰惠孩子没了,自然不能继续留在柳府,柳员外也没有挽留他们,李大嫂算是看透了这个亲家的狠心,也不再怀疑柳兰惠到底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果断拉着儿子儿媳回家了。李大嫂护犊子,就是看不过进了李家的人在旁人那边受气。    李二柱在柳府得了一盒好茶叶,想着江耀爱喝茶就想给送去,柳兰惠笑着说:“我听娘说天气干燥嗓子难受,就想和初巧一起炖冰糖雪梨汤,润喉效果最好了。等汤炖好了你再一起送去,让江伯母也喝点,正好就在江家吃个晚饭了。”    李二柱一寻思:“也好。不过你身体吃得消吗,让初巧去做。”    “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李二柱挠了挠头,“我嘴笨,说不来漂亮话……就是你别太难过了,孩子还会有的……实在没有也不打紧,咱们好好地过。”    柳兰惠笑得不大自然:“我晓得的,你别担心。”    李二柱一点头,转身卸行李去了。    初巧悄悄凑过来,问:“小姐,真要这么做吗?”    柳兰惠递给她一个小纸包:“你只要负责把药撒到汤里就好。”说完,她看了看李二柱劳作的背影,心想人倒是不错的,可惜她从不想要安稳。    暗处,胖子和瘦子半显露出身影,对视一眼——人类真是不可捉摸。    ☆、毒发仇恨起    傍晚的时候,方英秀想最后请春菜吃顿晚饭,全了这几年邻里的情谊,顺便让春菜把她那口子带来瞧瞧。江耀没什么意见,南宫祈帮着杀鸡宰鸭,南威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    楚深自从任务失败重伤被春菜救了之后,为了防止陆良找到他,一直小心翼翼躲在春菜家中,几乎没见过外人,除了那隔三差五来骚扰春菜的王媒婆之外。当了那么久的杀手,性格有些冷僻,不过春菜说这家人是她在村中难得的好朋友,所以他也努力缓和神色,有礼貌地一一问好。    看到南宫祈的时候,楚深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当时天色很暗,南宫祈又是黑布蒙面,且楚深隔着老远的距离追过来就被南宫祈的一排飞镖放倒了,所以他只知道自己追踪的人是在这竹林村附近消失的,而认不出那人就是南宫祈。    倒是南宫祈多看了楚深两眼,觉得他身形动作有些眼熟……    众人正要坐下开饭,玄商忽然拉住江立的袖子,说:“我不舒服。”    江立吓了一跳,看他脸色如常,心说蛇妖还能生病不成,耐心问:“哪里不舒服?”    “就是不舒服。”玄商说着就往江立肩膀上靠,像是身上没有力气。江立连忙揽住他,玄商勾着江立的脖子闭上眼睛不肯动。    春菜莫名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耳朵尖尖上有点红;楚深只是多看了两人一眼,并不很惊讶,他在京都待的时间长,暗中见识到的新鲜事不少,断袖这种事情那群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最喜欢玩。    方英秀担忧道:“是不是又觉得冷了?”起身就要去加炭盆,江立看玄商这样子不是一惯冷的反应,不清楚是出了什么问题,让方英秀他们先吃饭,然后半搂半抱着玄商回屋了。    江立把玄商放到床上,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那么冰冰凉的,一点都不烫啊……说起来,蛇会发烧吗?    玄商闭着眼睛哼哼,抓着江立一直说难受,不让江立走。    江立这下可着急了,手忙脚乱给他盖好被子又倒来清水,问他:“到底哪儿难受,你别吓我。”    玄商喝了一口水,抱着脑袋在床上滚来滚去:“眼睛疼,头疼,腰疼,哪哪都疼。”    江立一愣,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哪哪都疼。他狐疑地盯着玄商看了一会儿,刚想问他是不是在骗人就感觉眼前一花,黑衣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拥有黑色与金色鳞片的大蛇,吐着红艳艳的信子,狭长的蛇瞳微微闭着,尾巴软塌塌垂下来。    江立倒抽一口气,心想过会儿要是有个人进来还不得吓死,赶紧让玄商变回来。    “不舒服……难受……变不回来!”玄商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闻言,江立彻底没辙了,这情况该去请普通的大夫呢还是找兽医?要不请戚猎户过来看看,他可能对动物比较了解?    正在犹豫的时候,玄商的上半身又变了回来,并且直接凑上来堵住了江立的唇。    玄商面无表情道:“亲亲我就不难受了。”    江立无奈,也搞不懂玄商是真难受还是借题发挥撒娇呢。    “亲亲我。”    向来对玄商重复的要求没有抵抗力,江立捏着玄商的下巴浅啄轻吻。    江立不知道的是,他前脚走进自己的房间,后脚李二柱就拿着茶叶和冰糖雪梨汤过来了,恰好赶在饭点上。    李二柱一进门就喊了屋内众人一遍:“江叔,江婶,南威妹子,南宫,好久不见了……啊,春菜也在这啊。”    春菜对他笑笑。    江耀点点头,笑道:“是有阵子没见了,你越长越壮实啦。”李小灵早就高兴地跑来露过面了,所以众人知道李大嫂他们今天回来。    方英秀连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了,跟叔叔婶婶客气什么。”    李二柱笑道:“我也不太喜欢喝茶,好东西到我手里没用,刚好给江叔了。哦,那冰糖雪梨汤是兰惠特地准备的,说是对嗓子好。”    方英秀说:“兰惠是个体贴的,我这几日喉咙口燥得慌,正寻思叫南威去买冰糖呢……”打开袋子一看,惊讶,“好大一碗,索性盛出来大家一块儿喝点。”    李二柱爽快地坐下,左右看看,问道:“江大哥呢?”    李二柱在柳府住了小半年,都不知道玄商的事情,而且玄商和江立的那档子事他们自家人没意见不代表外人也能安然接受,所以江耀只是说:“立儿身体不太舒服,在房里躺着呢。”    “怎么生病了?”李二柱担心。    “不是大问题,小感冒罢了。”江耀呵呵一笑,揭过这个话题,南威拿来几只洗干净的小碗,帮着方英秀把汤盛出来。    轮到李二柱的时候,李二柱摆摆手道:“我就不用了,家里还剩好多呢。”    江耀和南宫祈向来不爱吃甜的,放到一边过会儿喝,南威、春菜和方英秀倒是喝了一碗,楚深听春菜说味道不错,也拿起勺子,然而还没凑到嘴边,就看见原本笑吟吟的春菜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痛苦,楚深赶紧放下碗扶住她,不成想春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桌子上。    众人都惊呆了,又听得江耀一声惊呼:“英秀!”    方英秀这会儿也跟春菜一个反应,腹部剧痛,口中源源不断涌出鲜血来。    南宫祈拍案而起,单手抽刀出鞘架在了李二柱脖子上,李二柱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在家里喝了很多都没有事啊,兰惠不会这么做的……没理由的啊!”    南威抄起自己的空碗闻了闻,眉头紧皱。每任灰楼楼主都把中毒和解毒当成家常便饭,所以她的体质反而对这种毒没反应。    楚深下意识从小腿上绑着的布包里掏出一根银针扎在汤里验了验,银针半截都变成了蓝黑色。楚深、南威和南宫祈同时脸色剧变。    一般来说,银针碰到有毒的东西变成黑色很正常,但是变成有点蓝的颜色就不是那么常见了。    然而,在场有三个人见过这种毒,来自国师府,也是灰楼标配,还是宫中大内侍卫掌管的禁.药。    南威转头看了看气息奄奄的方英秀,痛恨自己身上现在没带着解药,即使暴露身份让手下赶紧去拿估计也来不及……正在绝望之际,只见楚深从布包里掏出一个药瓶——陆良给的那个,倒出几颗艰难地喂给春菜和方英秀。    南宫祈脸色一寒,抬手一掌就要拍上去,楚深武功虽然没有南宫祈高,但南宫祈另一只手还拿剑架着李二柱,所以他往旁边一躲,险险地避开了。    这样一来,南宫祈、楚深和南威各据一方互相戒备地看着,场面一触即发。楚深怀里还护着昏迷不醒的春菜。    江耀抱起面无血色的老伴,胸口急剧起伏。    江家祖宗是造了什么孽,他江耀又是造了什么孽,自己残了一条腿也就罢了,儿子被种种腌臜事束缚一生也就罢了,现在连与世无争、贤惠善良的妻子也有人要害!明明已经逃离皇城那么远,明明下定决心要寿终正寝,为什么逃了大半辈子还是逃不开刀剑相向!    “立儿!”    江耀这凄厉的一声喊,仿佛用尽了力气,吼得众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立站在了那里。    一袭青衣再无半点潇洒温润之气,留下的,只是冰冷与肃杀。    ☆、人心的复杂    屋内一片静默,被南宫祈吓得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李二柱这会儿最先缓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江大哥……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立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家。”    李二柱慌慌张张地看了看还没有半点苏醒迹象的春菜和方英秀,这可是吃了他带来的东西才出的事情,再怎么说也不能一走了之,至少要配合调查。    然而,江立又说了一遍:“你先回家。”    或许是被江立冷冽的语气与威严的眼神震住了,李二柱哆哆嗦嗦地站直,一步三回头走了出去,跑到竹篱尽头远远望过来屋里还僵持着,他一咬牙,飞快跑回家,想问问柳兰惠是怎么回事。    李大嫂正在掸灰尘,李二柱张口就问:“娘,兰惠呢!”    声音响得李大嫂手一抖,不解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兰惠吃过晚饭说撑得慌带着初巧散步去了。”    李二柱转身冲到小路上,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两条车辙印子,一路通到村外面,村头择菜的老婆婆看见他还问了一声:“怎么刚回来又要走了呀?我瞧着像是你白日里坐回来的那辆,跟媳妇儿闹矛盾了?”    李二柱勉强笑笑:“您真的看清楚了?”    老婆婆还有些生气:“我年纪是大了,眼睛还没花呢!”    这下李二柱再不愿意怀疑自己媳妇都没辙了,冰糖雪梨汤出了问题,制作者却不打招呼就跑了,用巧合解释得通吗?可是他想破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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