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6)
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实在无法预测沟通的结果如何,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想好了要鼓起勇气和万朝阳一起面对。 日头一点一点地偏西,薛木不断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每过一秒,他心中的不安就多一分,尽管已经反复做过了心理建设,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和忐忑。 忽然,熟悉的铃声响起,薛木扭头一看,才见到万朝阳的手机掉在了座位底下,忙拿起一看,却是个美国打来的国际长途,薛木想了想,估摸是诈骗电话,便直接点了挂断,可是没过几秒,电话又重新拨了进来,他迟疑了一下,按下了接听。 “喂?Hello?” “你好,请问你是万朝阳吗?”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响起。 “呃……我是他朋友,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您是哪位?” “我叫葛旻,我是他……弟弟。” “弟弟?啊……”薛木恍然大悟,心想这定然是崔丽君第二任丈夫的儿子,“你有什么事吗?方便的话我帮你转达,或者等他给你回电话再说?不过可能要等晚一点才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葛旻的声音再次响起:“麻烦你让他尽快给我回个电话,他母亲……去世了。” 第一百二十一道题 来不及好好的做个道别 “怎么这个点儿回来了,我以为你这周不回了呢。”万树青一边弹着钢琴,一边瞥了万朝阳一眼,看似波澜不惊,却一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自己回来的?” “薛木也来了,在下边儿车里呢。”万朝阳强忍着忐忑不安,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不上来?”万树青又问。 “我跟您说点儿事儿,说完了再叫他。” 万树青抬眼瞧了瞧万朝阳,心中沉了沉,说:“那等我练完了这遍。” 万朝阳点点头,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安静地坐回沙发上,听着万树青悠扬婉转的琴声宛如月光倾泻,在初春乍暖的午后,平添了一股静谧萧索之感。 最后一个音符收尾,指尖从琴键上弹起,万树青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扣上琴盖,起身到万朝阳对面坐下,沉声道:“要说什么,说。” 万朝阳动了动喉结,五脏六腑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他又喝了一口水,定了定心神,决定换个切入口,开口道:“我……我准备买房了。” “买房?”万树青稍稍意外,没想到他要跟他说的却是这事,“哦……买……买呗,在哪儿买?多少钱?看好了?” “就还在凤凰城,两居,九十多平,不到两百万。”万朝阳答道。 万树青听了这个数有些吃惊,又问道:“你有两百万了已经?” “当然没有,”万朝阳抽了抽嘴角,“但是首付够了,贷款慢慢还。” “哦……”万树青点了点头,“那……买就买……这是好事儿,你要钱不够──” “钱够,”万朝阳接话道,“我跟薛木拿三十万,他爸妈给赞助三十万。” “薛木?他爸妈?”万树青脱口而出地问道。 “嗯。”万朝阳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跟薛木……我们俩一起买房──共有。” 万树青眼神黯了黯,沉默良久,虽然明知道那个答案,却还是不得不问道:“你们俩……为什么要一起买房……” “因为我们要一起过日子。”万朝阳紧张地将十指交叠在一起,“我们在谈恋爱。”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万朝阳和万树青同时往门口看了一眼,又面面相觑,万朝阳只得起身去开了门,却见到薛木一脸复杂的神色站在门口,忙问道:“你怎么自己上来了?我这还没说完呢。” 薛木抿了抿唇,拉起万朝阳的手,径直走进了客厅,万树青一见是他,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又看看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心中更加不悦,正要开口,薛木却抢先说道:“叔叔……朝阳……有件事……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 两人自然都联想不到是发生了什么,各自皱着眉看着他。 “刚才葛旻打来电话说……”薛木握着万朝阳的手有些发抖,“崔阿姨和那个葛叔叔……出了点意外……” 万朝阳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他们……度假的时候……遇到了……劫匪……” 万朝阳顿时浑身一震,万树青也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即一阵头晕,又堪堪栽倒了下去。 薛木和万朝阳赶紧去扶他,万树青眼前一阵发黑,挣扎着问:“然后呢?!怎么了?!” 万朝阳也连忙转头看向薛木,薛木回望着他,迟疑良久,却还是不得不亲口宣告了这个噩耗:“两个人都中了枪……去世了……” 万朝阳难以置信地瞪着双眼,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万树青一阵目眩耳鸣,仰头靠在沙发上,紧闭着双目揉着太阳穴,喃喃地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 薛木忙一手抓住万朝阳的手臂,一手在他背后轻轻抚摩着,看着眼前这一对失魂落魄的父子,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只能祈盼着他俩不要因为太过激动反而需要进医院。 万朝阳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茶几,一手被薛木紧握着,脑中一片混沌,冷汗一层一层地从皮肤里沁出来,心脏猛烈地敲击着胸膛,周身止不住地一阵阵发抖。 “朝阳……你……你到沙发上坐着,别坐地上了……”薛木试图将万朝阳扶起来,可他自己不借力,薛木再怎么努力也拉不起来。 万树青缓缓张开了眼,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伸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又看看眼前的薛木,心中一阵烦乱,也顾不得其他,清了清嗓,说:“阳阳……你……你给那个孩子回个电话……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万朝阳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了看万树青,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全然没听懂万树青的话。 薛木也看看万树青的神色,看得出他虽然强打精神保持镇定,却还是一样面如土色,只是不愿意在万朝阳和他的面前崩溃而已。 “要不……”薛木斟酌着开口道,“叔叔您给他打……” 万树青看向薛木,沉默良久,只得点了点头,薛木忙拿出万朝阳的手机,给葛旻拨了回去,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免提键。 万树青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悲恸,与葛旻平静地讨论着崔丽君遇难的情况,只是有时还是难免神情恍惚接不上话,薛木在一旁便连忙帮衬着应付两句。 事情发生在三天前,崔丽君与丈夫葛小龙驾车度假,被抢劫了车并受了枪伤,不过劫匪是在吸毒后作案,驾车逃离后又引发交通事故,警察将其拘捕后经过审讯得知了两人的情况,只是搜寻到尸体时却已为时已晚,而葛旻联系万朝阳的目的其一是通知他这个遗憾的消息,其二则是与他商讨崔丽君的遗产处理问题。 万朝阳恍恍惚惚地听着对话,好像都听进去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懂,隐约感觉葛旻问了他什么,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 薛木知道他脑中混乱,原想让他冷静冷静再答复葛旻,但是葬礼还要万朝阳确认是否出席,他看着万朝阳怔怔地答不上话,便扭头看看万树青。 万树青迟疑良久,说:“去一趟……也算见见最后一面。” “那就麻烦尽管订好航班然后告诉我……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咱们再联络。”葛旻说完这话,便挂断了电话,只留下三个男人静静地盯着暗下去的屏幕,一片死寂。 时间不知流逝了多久,午后的日头一点一点变得深红,万树青终于开口道:“你们……回城里,然后尽快订票去美国把事情办了,那孩子也刚没了爸,能帮忙的尽量帮忙。” 薛木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万树青,说:“叔叔您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万树青垂着眼睛,低声答道:“我没事儿,生老病死,在所难免,你们走,我想躺会儿。” “爸……”万朝阳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您跟我一块儿去……看看我妈……” 万树青动了动喉结,摇摇头说:“我不去了,我去算怎么回事儿……但是你得去,虽然我们离了,但是他永远是你妈。” 说完,他艰难地站起了身,薛木忙松开拉着万朝阳的手去扶他,却被他轻轻甩开,沉声道:“你们走,我累了。” 薛木无奈地看着万树青沉重地走进了卧室,关门之前又见他转身道:“麻烦你陪他去一趟,他这样……我不放心。” 薛木连声答应,看着万树青缓缓关上了门,转头看看脸色仍然十分惨白的万朝阳,低声道:“那咱们走。” 万朝阳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向薛木,讷讷地点了点头,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薛木忙又搀住他,握住他的手,冷如寒冰。 回去的路上万朝阳始终处在一种惘然若失的状态,也没有眼泪,也没有情绪,怔怔地坐在副驾驶上无神地直视着前方,薛木与他说话,他便淡淡地接话,虽然有时会走神,看着却并不像意志已被瓦解的状态。 薛木对此十分担忧,虽然他比万朝阳多了十年的生活经验,但他也从未经历过亲人的离世,甚至也没有朋友的家庭遇到这样的变故,让他全然拿不定主意,不知究竟该谈一谈这件事宽慰他,还是彻底绕开这件事来分散万朝阳的注意力,而万朝阳的状态更让他心慌,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突然崩溃,却又好像始终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回家之后他急急忙忙地各种上网打电话处理护照、签证和机票的事,万朝阳则脱了鞋,靠在床头怔怔地发着呆。 他已经接受了崔丽君已经过世的事实,只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以消化理解,他的情绪系统甚至都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回应,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是悲伤的,可是却没有一点想哭的感觉,他怀疑是自己的悲痛可能只是自以为的应然,或许他本就没有那么难过,才会没有想哭的冲动。 他胡思乱想着,认为或许是已经与崔丽君分别了太久,让他早就已经忘了有个母亲的存在,又或者多年来他其实因为离婚的事情一直隐瞒着心中对崔丽君的不满,此刻因他的去世反而满足了他潜意识里的心愿。 薛木有条不紊地将诸事打点妥当,回头一看万朝阳仍是一副木头似的样子,心中愈发不安,便跑到阳台去给贺冬兰打了个电话求助。 贺冬兰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不过随即镇定下来,了解了情况后,建议薛木与万朝阳谈谈,最好让他哭一场,至少不会憋出内伤。 薛木听取了贺冬兰的建议,爬到床上将万朝阳轻轻搂住,柔声宽慰着他,说:“想哭你就哭,在我面前,你也不用绷着。” 万朝阳却转头看了看薛木,说:“我不想哭……我真的……不想哭。” 薛木轻轻叹息一声,万朝阳却又接着说道:“我不是逞强,我也不是不难过,但是我就是……没有想哭的感觉……可能……可能我就是个冷血的人……” 薛木连忙又将他拥进怀里,闷声道:“别瞎说了,你是心里还转不过弯儿来,既然哭不出来就别勉强了,如果想哭了,就别憋着。” 万朝阳默默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还能再解释什么,只能任由薛木这样想了。 三天后薛木陪着万朝阳飞抵了加州,顾不上调整什么时差,便在葛旻的安排下先去见了律师。 崔丽君生前没有留下遗嘱,自己也并没有单独所有的财产,所有与葛小龙共有的财产,万朝阳与葛旻都该对半平分,内容包括一家店面不小的中餐馆、两辆汽车、还有若干的股权投资。 万朝阳对这些遗产没有什么兴趣,来美国这趟也是为了参加葬礼,便直接表示放弃继承,全部赠予给葛旻。 葛旻对于万朝阳的决定也没有推辞什么,在整理崔丽君的私人物品时发现了了一些万朝阳和万树青的老照片之类的,便单独收出来交给了万朝阳。 葬礼当天风和日丽,虽然来参加的亲友大多也都是华人,但仪式流程仍是按照西方的那一套进行的,葛旻提前告诉了万朝阳流程中安排了他的告别致辞,但他却拒绝了这个安排,虽然他有很多话想要追忆倾诉,但他却并不想说给那么多陌生人听。 薛木坐在万朝阳身边,听着崔丽君和葛小龙的亲人朋友们在台上或哭或笑地回忆着他们的音容笑貌,自己也禁不住几度潸然泪下,而万朝阳却仍只是闷闷的,一言不发,一滴眼泪也不掉。 从教堂到墓园,前来送别的亲友一一散去,到最后只留下了薛木陪着万朝阳和葛旻立在墓碑跟前,他才猛然发觉,葛旻也是始终没有落泪。 “谢谢你们,帮了很大忙。”葛旻低声说道。 “应该的。”万朝阳也低声答道,他失去的只是一个母亲,而对于童年已经失去母亲的葛旻来说,他失去的却近乎是双亲,“也谢谢你通知我过来。” 葛旻点了点头,没再继续与他客套,眼睛望着墓碑,又说:“崔姨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一直没有叫他一声妈,这是我最大的遗憾。你被她抚养长大,很幸运,我很羡慕你。” 万朝阳没有说话,望着崔丽君的照片,怔怔地出神。 葛旻抬眼看了看薛木,问道:“你是朝阳的男朋友吗?” 薛木一愣,连忙点了点头,葛旻勉强扬了扬唇角,说:“可惜崔姨还不知道……她如果见了你一定会喜欢你的。” 薛木听了这话,忍不住眼圈一红,努力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答了句:“谢谢。” 而万朝阳心中却忽然猛烈地抽痛一阵,鼻头一酸,一股热流蓦地涌上了眼眶,葛旻看了看他的神色,又转头看看墓碑,知道他有话想要对崔丽君说,便叹了口气说:“我先回去了,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明天还要回国,也早点回酒店休息,我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薛木目送着葛旻的背影渐渐走远,又看看万朝阳通红的眼睛,迟疑问道:“我……用不用回避一下?” 万朝阳抬眼怔怔看着薛木良久,摇摇头说:“不……你……你过来……” 薛木听言,疑惑地走到了万朝阳身边,万朝阳抬起轻颤的手将薛木拉住,动了动喉结,哽咽着说:“妈……这是薛木……是我男朋友……” 薛木心中一颤,顿时又湿了眼眶,偷偷看了万朝阳一眼,却见到眼泪终于从他脸上滚落了下来。 “妈……他就是我……我当初跟您说过的……想要结婚的对象……”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抑制不住地流着泪,“我当初就想把他介绍给您的……但是……但是我又觉得应该先让我爸知道……现在……现在我爸知道了……您这儿……却来不及了……” 万朝阳越哭越伤心,薛木也连忙侧过身将他拥住,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妈……您当初说……希望我像个男人一样……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但是我……我没有做到……我一直在逃避……我不敢告诉您们我自己真实的生活……我让薛木失望了……也让您失望了……” “别这么说……朝阳……”薛木哭着说道,“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妈……您当初说……只要是我喜欢的……您都满意……我把薛木给您带来了……我很喜欢他……我想跟他过一辈子……您……您也会喜欢他的……对吗……” 哽咽,抽泣,最终还是变成了放声的恸哭,薛木紧紧地拥抱着万朝阳,与他一同哭泣着,希望自己并不宽厚的臂膀能给予他一分力量。一阵春风吹过,新生的花草轻轻摇曳着,在这个弥漫着死亡与悲伤的墓园中,依旧努力地散发着生命的芬芳。 第一百二十二道题 我活着的目的 就是活得鲜明 回到北京,调好时差,距离万朝阳向万树青出柜的事已过去了一周,薛木也一直没敢询问万树青究竟是如何回答的,而万朝阳也因母亲的突然离世备受打击,提不起精神去聊这件事。 当然更令万朝阳为难的却是要向崔建广和姜淑芹夫妻宣告崔丽君的死讯,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脑血栓的崔建广来说,他实在不知道这样的打击会给他造成多大的伤害,搞不好刚刚康复却也尚未完全痊愈的半边身子,这样一激,又会前功尽弃。 但逃避终究不是办法,再头疼也得面对,特别是在来不及向崔丽君出柜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之后,万朝阳对这样的事有了更深的理解,在薛木的陪伴下,他先单独约见了姜淑芹,在一家医院附近的饭店里,特地开了一个安静的包厢,把事情先告诉了她。 任谁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意外,更何况是失去了女儿的姜淑芹,她在起初的震惊和怀疑以及否认和抗拒后,迅速丢开了一直以来端庄持重的举止,情绪崩溃地哭嚎了一阵,一面哭一面埋怨着崔丽君不该跑到美国去,落得一个客死异乡的下场,顺带狠狠批判了一通美国混乱的治安,还发表了一些十分种族歧视的言论。 薛木和万朝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陪着他一边哭,一边连声安慰,直到姜淑芹终于哭了几场,宣泄完毕,渐渐恢复了理智,见她至少没有到需要看医生的地步,才放了些心。 姜淑芹抹了把脸,又捋了捋头发,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气度,说:“先别跟你姥爷说了,他那个身体,肯定接受不了。” 万朝阳点点头说:“我知道,但是……早晚得说呀……” 姜淑芹长叹一声,说:“这事你甭管了,我慢慢跟他说……你爸怎么样啊?” 万朝阳答道:“他……他还行……我这两天隔天就给他打个电话,我俩也不聊这事儿,但听他的声音,除了情绪不太高,别的倒是没事儿。” 姜淑芹缓缓点了点头,又说:“这么着,你跟我一块儿撒个谎,就说你妈生病住院了,然后咱们再一点儿一点儿的,慢慢给他渗透,最后……最后再说没救过来……” “这样成吗……”万朝阳犹疑道,“这瞒得越久、谎撒得越大、那破绽不也就越多吗……” 姜淑芹摇头道:“那不然怎么办呢?你姥爷当了一辈子的兵,自己的闺女最后在美国被抢劫犯开枪打死?!”姜淑芹一边说着,一边声音又有些发颤,眼泪又滚落了下来。 万朝阳见她如此,也不忍再说什么,薛木只好插嘴道:“姥姥……这个办法确实不太好,姥爷那个性格,要是知道阿姨生了病,要么他不相信美国的医院,肯定要让阿姨回国治,要么他不放心阿姨的情况,肯定自己去美国看,就算都不至于到这一步,他肯定也得要求要跟阿姨打个电话、拨个视频的?到时候也解决不了啊。” 姜淑芹蹙着眉看了看薛木,抿着唇没有言语,她本就不喜欢薛木,见他还要掺和到他们的家务事中,心里便更加不悦。 万朝阳知道姜淑芹对薛木的态度,看了看她的脸色,咬了咬牙道:“姥姥,我觉得薛木说得对,有些事情是瞒不了的,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而撒谎,到最后只能造成更大的伤害,我不想撒谎,我也不想瞒着您了,我跟薛木──” “朝阳!” “──我们俩在谈恋爱,准备一起买房同居过日子了。” “朝阳!” 薛木连声喝止,却终究没有拦住万朝阳,万朝阳一口气讲实话说了出来,也顾不得姜淑芹目瞪口呆的样子,破罐破摔似的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其实早就该跟你们说了,我俩从高三就好了,到现在都七年了,一般人谈这么长时间早该结婚了,但是我们现在就是不能结而已──不过两会不是马上就要开完了么,听说今年同性婚姻能通过了,如果通过了我们就结婚。” “你胡说什么呢!”姜淑芹震惊又愤怒地拍了拍桌子。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很难理解,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我跟您说这事儿,也不是征求您的同意,只不过是告知您一下事情的情况,”万朝阳继续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跟我妈的事一起跟您说,肯定让您更接受不了,但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干脆就都把‘坏消息’一起说了。我真的太累了,我再也不想假装单身、假装和薛木是什么同学、朋友、合伙人了,他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爱人,我要跟他过一辈子。”万朝阳一边说着,一边坚决地将薛木的手拉到桌子上头,狠狠地攥住。 薛木听着这话,尽管心中动容,可看着姜淑芹的神色,却又实在不安。 姜淑芹死死地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激动地连连咳嗽几声,脸色涨得通红,猛烈的起伏着胸脯,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我跟你姥爷这是造的什么孽!闺女闺女被人枪杀!外孙外孙变成同性恋!我真的太后悔了!早三十年前就不应该同意你妈嫁给你爸!也就不会生下你这么个混账!她也不会离婚去了美国!老天爷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 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再度歇斯底里了起来,而比起刚刚的悲伤,这一次却更多的是愤怒,姜淑芹彻底抛弃了平日在薛木面前刻意收敛的不满,里里外外地数落着眼前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甚至说出了正是因为万朝阳做了这种违背伦常的事、才害得崔丽君暴毙枉死这种话。 薛木尽管尊重姜淑芹,也知道自己不该置喙太多,可听着她如此伤万朝阳的心,自己再也忍不住,开口顶了两句嘴,维护着万朝阳。 而姜淑芹一听薛木顶嘴,却愈发来了火气,将痛失女儿的悲痛和外孙反叛的愤怒,一股脑地发泄在了薛木身上。 薛木用礼貌和教养约束着自己,不想把这事变成毫无意义的争吵,而万朝阳却又看不得薛木受姜淑芹的气,于是又帮着薛木回嘴顶撞姜淑芹。 姜淑芹被两个孩子轮流顶嘴,越说越恼,最终一摔筷子,气冲冲地直接拎了包夺门而出,两人不得不赶紧追上,又怕她出意外、又怕她再生气,只得隔着几步的距离,远远地将她护送回到了家楼下,成就了一场彻彻底底的不欢而散。 薛木虽然早已料到出柜不会这么顺利,可是看着姜淑芹如此失态的表现,还是心中难免失落,而开车回家的路上,万朝阳却一言不发,拿着手机点点划划个没完,接着还没到家,郑大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薛木按下了免提,郑大钱的声音从话筒里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咋回事儿啊你们!突然出柜?朝阳他还好吗?!他妈怎么突然没了啊!” 万朝阳清了清嗓,说:“大钱儿,薛木在开车,开着免提呢。” 郑大钱明显一愣,而后忙说:“啊……朝阳……你……阿姨是怎么了?急病还是意外啊?你……你节哀啊……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不了,晚上还要直播。”万朝阳淡淡答道。 薛木一惊,悄悄看了万朝阳一眼,自打崔丽君去世后他的直播便中断了,虽然平时消遣娱乐他也是喜欢打游戏,可是这一两周以来却是连调节心情打游戏的动力都没有,却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决定要直播了。 “好……那……那有事跟我们说……节……节哀……” 回到家里,万朝阳迅速地就打开了电脑开启了直播,薛木有些没头没脑地打开手机看了看郑大钱发来的好多条微信,心中一惊,连忙打开朋友圈一看,却见到万朝阳半个小时前发出了一张他们两人外出游玩时自拍的接吻照,配字是── “世事无常,母亲的突然离去让我明白,有些话此时不说,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说了。我是同性恋,我有一个挚爱的恋人。若得到你的祝福,我感激。若令你感到厌恶,我抱歉。但我就是我,你不能接受,从今以后就不必再勉强做朋友了。” 薛木瞠目结舌,又赶快打开了其他的社交软件,在FB和人人这种实名网站还有早已发过自拍的Instagram上,他都发出了同样的照片和文字,而在Twitter、微博这些以SUN名义活动发言的网站上,他则简单地发了一条纯文字的消息── “致所有喜欢SUN的观众玩家们:1、我是一名同性恋者;2、一小时后战歌直播。” “我没什么好要说明的,”万朝阳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飞过的弹幕,轻轻拨了拨话筒和耳机,“我只是公开一下自己的性取向,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这些问题我就不回答了,现在状态不是很好,我打几把辅助。” 薛木想要开口问问万朝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又怕打扰他的直播,正在迟疑,谢江涛却给他打来了电话。 “薛木,朝阳这是什么情况啊?干嘛突然出柜啊?还把SUN的身份也出柜了?跟战歌那边商量了吗?” “我还想知道呢……你怎么不问他啊……” “他电话关机了啊!” “啊?靠……!” 万朝阳突然地出了柜之后便关了机,自顾自地打了四五个小时的游戏直播,可怜薛木从同事到亲友、从红日到战歌,一个一个电话也不停地接了四五个小时,连许久没有联系的李晓梅都主动打来了电话关心,甚至还有好多网站编辑也打了过来,想要采访这位“第一位公开出柜的游戏主播”。 等到两个人都精疲力尽地结束了各自的“工作”,才终于冷静下来面面相觑。 “你……几个意思啊……” “就是突然想通了,我跟我爸也出了,跟我姥姥也出了,那全世界,我没有什么不能告诉的人了。” “你跟他们出了……但是他们也没接受啊……”薛木说着,忽然想到万树青的态度他还不知道,忙问,“你爸接受了?” 万朝阳摇了摇头,“我刚跟他说完,他还没回答我,你就进来了。但是他接不接受我也都不管了,反正我已经说明白了,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薛木轻轻叹了口气,虽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却还是感到了万分无奈,他抬眼看了看万朝阳,拉起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因为没告诉你妈所以特别遗憾……但是……唉算了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然这样了……那就这样……” 万朝阳努力扬了扬嘴角,崔丽君去了这么多时日,他都已经不记得该如何笑了,却还是勉力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因为我妈的事太受刺激还是怎么着,我是真的想明白了,咱俩在一起都七年了,其实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你爸妈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还是等到了去年才敢正式去见他们,而我家那边到现在也都还没有完全公开。我知道你宽容我,不怪我,但是实际上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逃避。我妈这事真的让我特别后悔,她到走了都不知道,其实我有个相爱这么多年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爱人是个男生。 “所以我想明白了,之前那些瞻前顾后其实都没有意义,连生命都是这么脆弱的,一眨眼就是生离死别,怕那些没用的事儿干嘛呢?凭什么异性恋谈了恋爱就要高调的求爱表白结婚摆酒,我们就一直要偷偷摸摸的?我从今天开始,就是一个大大方方的同性恋,讨厌我的,别跟我做朋友,别看我的节目,别玩我推广的游戏,有什么了不起的?损失再多的钱,招再多的黑,我也要活得痛痛快快的!明儿咱就去买房!买完房就装修!怎么好看怎么舒服怎么豪华怎么来!等婚姻法通过了!咱们就结婚!──当然了守孝这三年先不算,那也先订婚!” 薛木听着万朝阳这一车的话,忍不住跟着又哭又笑,最后实在哭笑不得,擦了擦眼角,说:“你说订婚就订婚啊?你这算求婚吗?” 万朝阳听言,终于轻轻笑了笑,说:“怎么着,你还有备胎?我不求婚你就嫁给别人啊?” 薛木笑中带泪:“那可不一定~” 万朝阳温柔地将薛木拥进怀中,低声道:“就算永远结不了婚,我也要跟你非法同居一辈子。” 眼泪又一次滚了下来,这段时间哭了太多次,唯独这回的泪水却与之前不同,没有苦涩的味道。 薛木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也发送了那一张两人接吻的照片,配字是── “What he said.” 第一百二十三道题 你可知道对我做过什么最残忍 突然的出柜虽然纾解了万朝阳内心不少的苦闷,但毕竟他也是个有着几百万粉丝的“战旗一哥”,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这么石破天惊的举动,还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薛木在焦头烂额地接着那些没完没了的电话的时候,心中对他还是有点微词的,想着他仗着母亲去世自顾自地发泄,全然不管这样冲动的后果,到头来都要他去擦屁股,而他还不能生气,毕竟他出柜也是为了所谓他们两个的未来。 不过在和万朝阳聊过之后,他也理解了万朝阳的心情,虽然这样冲动的行为有着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但终究还是是因为母亲的离世让他的确看破了很多,薛木想到自己刚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同样经历了一番生死轮回,也在那样激动又有些亢奋的情况下在学校胡乱地惹过不少乱子,却又在这么多年后不知不觉地抛下了那一份不管不顾的轻狂,而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度被万朝阳唤醒,倒让他心潮也跟着澎湃起来,也想豁出去了管他洪水滔天,只想自己活得痛快。 当然事实上那也只能想想,出柜不过是打一行字放个照片点个发送就行,后续的影响却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估量的。 虽然SUN是整个红日一起运作的形象,但对于玩家粉丝来说,SUN就是万朝阳本人,而万朝阳的突然出柜,自然让不少粉丝大呼震惊,其中也有一些表示了抗拒甚至反对。 万朝阳作为红日的大老板,尽管这事有些欠妥,其他同事和员工们也不好多说什么,战歌作为SUN的签约网站,对此自然要表达一些关注,但是在他们的合同里倒也没有对SUN的性向问题做什么约定,出柜也谈不上违约,更何况不论观众的反应是正面或者反面,在出柜之后的直播中确实达到了历史最高的在线人数,不管怎么说对战歌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 唯独有些麻烦的就是那些广告赞助商们,虽然同样没有约定过不准SUN出柜,可是合作中红日这边提供的就是SUN的形象,出柜一事不可否认是对形象造成了影响,这却是写在合同里的,只不过这影响究竟是积极还是消极,却倒值得撕扯一番。毕竟社会整体环境早就与原来那个世界不同,人人都在传说两会之后同性婚姻便要合法了,SUN的形象变成同性恋者,倒也未必就算是污点。 然而有些厂商却不肯与红日沟通,直接就要求进行违约赔偿,摆明了就是认为“同性恋”三个字玷污了他们的游戏产品,要让红日承担全部损失。 蔡薇得知这样的要求后立刻气得炸了毛,拍着桌子说一分钱也不会赔的,有本事就去起诉,她倒要看看法院能不能判他们赢。 薛木自然明白蔡薇这是替他们打抱不平,当然也有她自己怀着孕又要着急忙慌准备婚礼的情绪失控,但是战歌正在准备上市,红日作为股东之一,这个时候突然涉诉,将来处理起来难免会有麻烦,更何况他与万朝阳的想法一样,做了这样的决定,损失再多的钱也就都不放在心上了,于是两人安抚了蔡薇,让苏智答复那些要求赔偿的甲方们,同意按照合同约定进行赔偿,当然对于红日内部来说,这些钱就还是他们两个人来承担了。 不过除了这些有些恐同意味的广告商们给他们造成了一些损失外,这件事倒也有些意外的收获。 首先是不少游戏网站的编辑主动找上门来想要做些专题采访,接着各个社交网站上都开始受到很多同志粉丝发来的私信,有的感激SUN的鼓励,有的欣赏SUN的勇气,还有的则是提出了很多感情生活上的困扰希望得到SUN的帮助,随后这件事的影响逐步扩大,渐渐扩散到了游戏圈以外的世界,被许多平权组织找上了门来,又想从平权的角度来对他进行专访,再到后来,甚至已经有电台、视频网站和电视台来邀请万朝阳去录节目了。 战歌当然也没想到这事最后竟会演变成这样,一开始也不过是想先观望着,可眼见着事情愈发的热闹,也赶忙出手推了一把,如果他们的头号主播万朝阳能借此“出圈”,那上市时候的业绩报表自然就更好看了。 万朝阳对于突然走红这事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自己在主播界里也算个资历颇深、排得上号的人物了,可是如此大规模的得到关注却是因为出柜而非他的游戏技术,实在让他心中有一丝尴尬,而对于曝光照片、甚至录节目什么的,他内心实际是有些抗拒的,一直以来他的直播也从来没露过脸,因为他就是想让观众们关注在他想要表现和教学的技巧操作上,却始终没有想过靠他的脸、甚至是性取向来得到粉丝的喜爱。 薛木当然也理解万朝阳的想法,他也不希望万朝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为什么网红同志,更何况崔丽君刚刚去世,崔建广那边也不知道姜淑芹究竟有没有坦诚相告,糊里糊涂就四处去上什么节目,搞不好又会引发什么麻烦,于是来来回回沟通许久,最终还是只接受了一些文字上的采访,没有去录制任何的节目,而第一篇的采访,薛木理所当然地交给了郑大钱。 自从健身和护肤两篇文章打开了郑大钱的市场后,在他的用心经营维护下,不到半年的时间,他的公众号已经成为了同志群体最受欢迎的自媒体之一,合作的广告商最高的甚至已经开出了一万块一篇软文的价,不过郑大钱倒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对于广告的挑选也颇有些个人主义,一个月顶多接一单,其余的时候更热衷于扮演一个同性恋KOL的角色,甚至尤其喜欢探讨政治法律这些一般的自媒体都不太愿意触碰的话题。 对于万朝阳的这次出柜,他其实也的确有写一些东西的想法,甚至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心里打好了些腹稿,正准备去问万朝阳那些他知道的年少八卦方不方便往外透露时,却被薛木主动找来做采访了。 郑大钱对于薛木的信任十分感动,认认真真地准备了很久,想了许多主题和问题,又一一地删除划掉,始终不能满意。欧阳烨见他如此苦恼,便也陪他探讨了许久,帮他一起确定了采访的重点方向,抓住了万朝阳“翘课学神”、“电竞团长”、“游戏主播”、“创业青年”四种不同的身份,却只将“同性恋”这个身份标签轻描淡写地带过,以“叛逆”和“勇敢”作为核心,去揭露他不只是勇于出柜、更勇于坚持自己的理想的强大内心。 文章发出后,郑大钱终于收获了自己的第一篇十万加,而万朝阳也借此收了一波并非游戏玩家的粉丝,虽然他并没有特别在意粉丝的数量,但被人喜欢的感觉总归是好的。薛木看着铺天盖地送来的祝福,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甚至真的有种马上就要和万朝阳终成眷属的感觉。只不过可惜的是,两会结束后,同性婚姻的法案投票的结果也公开了出来,毫厘之差,未过半数,还是没有通过。 遗憾归遗憾,日子还是要继续,就在万朝阳一边忙着照常地直播和制作节目、一边还要不断地接受着各路媒体的采访时,姜淑芹给他打来了电话,崔建广又送急诊了。 事情与万朝阳预料的差不多,崔建广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崔丽君猝然离世的消息,脑血栓再次复发,尽管姜淑芹已经提前托人让在医院做好了准备,结果还是比上一次更加严重,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原本经过几年的恢复训练已经可以慢慢行走的崔建广,却还是再次失去了左半边身体的行动能力。 万朝阳知道姜淑芹对薛木的态度,便拦着他没再让他去医院探望,薛木也知道尽管这样在礼数上不合,可眼下的状态他也的确还是不要出现为妙,更何况之前陪着万朝阳去见姜淑芹时他也是担心万朝阳还在因崔丽君的事情绪不稳定,但又过了这么两周,经历了这些出柜的事,他也看出万朝阳状态改善了许多,便放心地让他一个人去了。 到了医院见到崔建广,万朝阳还是忍不住又落了泪,尽管他平时对这个固执霸道的姥爷有诸多不满,但看着他因痛失爱女并且再次偏瘫的样子,也难免勾起他的伤心。 只不过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能解决问题,万朝阳如今已经不是还在放假的学生了,不能像当初一样住在崔建广家日日照顾,他咨询了医生后,先去请了一位二十四小时陪床的专业护工,而后又请了家政阿姨来帮两位老人做饭洗衣,尽管崔建广不愿意让陌生人进出他们的家、触碰他的身体,但是万朝阳却坚决地告诉他,现在他的状况必须要尊重医生的建议,还要听他的安排。 姜淑芹已经身心俱疲,看着万朝阳把这些事情处理得还算妥当,心里也难得的舒坦了些,万朝阳看得出她仍不肯接受他和薛木,便暂且不提这事,又看看病床上的崔建广,也知道现在实在不能告诉他,只好默默地把嘴边的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万朝阳给万树青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崔建广的情况,万树青那边的情绪听起来也沉淀了许多,万朝阳在电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关心了几句万树青的状况,正说到没话,准备挂断电话时,万树青却突然问起了房子的问题。 “还没定呢,之前是看上那套了,但是也没说死,这两天太忙了,没顾上。”万朝阳一边答着,一边琢磨着万树青问起这事的意思。 “嗯……”万树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迟疑,“你看,定了就买,不用问我了,我都没意见。” 万朝阳愣了愣,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问道:“您没意见……是说对我俩的事……也没意见了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万朝阳心中有些紧张,缓缓地将车停在了路边,将开了免提的电话拿回到耳边,忐忑地等着万树青的回答。 “我如果有意见呢?”万树青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万朝阳心中一沉,说:“您有什么意见?” 又是片刻的寂静后,万树青答道:“我不同意你和薛木搞同性恋,又怎么样呢?你们会分手吗?你会给我娶个儿媳妇儿回来吗?” “不会。”万朝阳沉声答道。 电话里传来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嘛?反正我的意见也没有价值,我也管不了你,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万朝阳咬了咬下唇,说:“我……我跟您说我俩的事,不是想征求您的同意,而是希望得到您的祝福,我们俩──” “别说了。”万树青打断了万朝阳的话,“我能做到的,就是不管你,但是你别指望其他的了。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爸,得空儿就回靖溪来看看我,但是永远也别在我面前提到薛木,我永远不会接受他,我永远不会祝福你们俩。” 电话挂断,万朝阳仍怔怔地将它举在耳畔,看着眼前不息的车流,忽然感到了从头到脚的空虚和无力。 或许代表全中国近一半的人已经同意了同性恋者之间的婚姻,或许千万网友们都鼓励祝福着他与薛木的未来,可是他的血肉至亲,却是这样狠狠地伤害着他而不自知。他轻轻地俯到方向盘上,冰冷的泪从下巴上滑落,他忽然无比想念崔丽君,或许她是唯一一个会接受他的亲人,可她却不在了,永远地离开了,万朝阳终于明白,何谓死亡,何谓遗憾。 哭过一阵,他擦了擦眼睛,不让自己沉沦在悲伤中,重新打起了精神,再次发动了车子,汇入那茫茫的车海中,他知道,亲人与长辈终究会像崔丽君一样离他而去,而他也早已做了不再逃避的决定,既然如此,就该坦然面对这一切不能都如他所愿的结果,然后带着这些无奈和遗憾继续生活,毕竟家里还有薛木在等着他。 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夕阳照在上头反射着莹莹的光,他的嘴角却轻轻地扬了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长大了。 第一百二十四道题 七坪大幸福的房间 七十坪不见得会更珍贵 尽管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接受和祝福,但终究这一道坎也算是迈了过去,那个相中了许久的房子,也终于开始谈判沟通了。 虽然比起薛峰贺冬兰夫妇提出拿三十万给他们的时候,两人现在手上的钱又多了许多,但是在房子这事上纠结了已经有快一年的工夫,他俩也都不想再折腾着提高什么预算、看什么新的了,只把那多出来的钱放在装修的开销上,迅速地与卖家敲定了价格,风风火火地办好了手续,拿到了从薛木重生以来就期盼许久的房产证。 办完最后的交割,两人拿着钥匙立在刚刚搬空的房子里,举目四望,颇有些百感交集的意味。 “咱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万朝阳喃喃道。 薛木笑了笑,拿起房产证又看了看,抚了抚上头用宋体印刷着的两人的名字,点头道:“是啊……真不容易啊。” 万朝阳低头看看他手上的本子,笑道:“我说的是这个房子,你说的是这个本子?” 薛木扬了扬嘴角,说:“要是个别的本儿就好了。” 万朝阳听言,轻轻将薛木拥进怀中,低声道:“早晚会有那个本儿的。” “嗯。”薛木轻柔地应了一声,忽又抬头看了看万朝阳,咬了咬唇说,“已经是咱家了,要不要……来个入住仪式?” “入住仪式?”万朝阳愣了愣,垂目看看薛木的眼神,却立刻明白了他话中所指,顿时血气上涌,哑着嗓子问道,“没带油,行吗?” “在车里没用油的时候你也没少干啊,”薛木一面说着,一面已将手轻轻抚在了万朝阳的硬物上,探着舌尖在他唇角舔了舔,伏到他耳边呵着气说,“不用油,用你这玩意儿,把水给我干出来……” 万朝阳心跳猛然加速,再也把持不住,捧起薛木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崔丽君去世已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万朝阳在回国后已慢慢平复了情绪,表面上学会了坚强,可是夜深人静时还是难免被失去母亲的悲伤所笼罩,虽然在薛木面前他也不想表现得太多愁善感,但也实在没有什么情爱上的兴致。 可毕竟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又兼春夏之交万物生长火气正盛,被诸多烦恼和悲伤压抑依旧的**终于在这难得的喜悦与满足中被挑破释放了出来,两人疯狂地吸吮着彼此的唇舌,双手在对方的身上胡乱地揉捏爱抚着,硬邦邦地下身互相顶在一起,急不可耐地渴求着爱人的抚慰。 单薄的外套被仓促地褪下,掉落在尚未打扫过的地板上,扬起了细微的灰尘,牛仔裤伴着皮带解开的声响滑落到脚上,薛木跪下身子,扯下万朝阳的内裤,一口将那弹出来的**含住,随即忘情地吞吐舔舐起来。 万朝阳扶着薛木的头,在他口中轻轻递送了一阵,便没了继续享受下去的耐心,一把将他拉起,三下五除二地蹬掉裤子,左右环顾一圈,却见屋里一件家具也无,只能拉着薛木到了落地窗前,让他双手撑在玻璃上,自己则一把拉下他的裤子,扒开臀缝便舔了上去。 “啊……” 薛木手扶着窗户,双脚大开,尽力地凹着腰背将后臀撅起,一面轻吟着,一面享受着万朝阳温润的舌头刮过穴口时阵阵的酥麻。 自从两人办了健身卡,至今已有了半年多的光景,原本纤瘦单薄的薛木,不知不觉也练得结实了许多,少了几分少年的羸弱柔软,却多了几分男人的紧致性感,原本窄翘的臀,而今已变得圆润饱满,万朝阳一面温柔舔舐着那如饥似渴的后穴,一面狠命地揉搓着负有弹性的臀肉,实在爱不释手。 “好了……好了……”薛木很快便被万朝阳撩拨得难以自持,摇晃着身体说,“别舔了……快点儿……快点儿进来……” 万朝阳最喜欢薛木这副渴求的语气,原想再逗他一逗,可自己也是憋了太久,也没了那个耐心再玩笑,一手轻柔地撸动着薛木的分身,另一只手伸出手指在他体内抠弄了一阵,前后夹击的快感很快让薛木进入了状态,竟然有肠液分泌了出来,沾湿了万朝阳的手。 “这么骚啊……”万朝阳贴到薛木耳旁挑逗着说道,“还真出水儿了……” “嗯……”薛木轻咬着唇,身子都有些发软了,只能喃喃地重复道,“快点儿……快点儿……” 万朝阳听着薛木的喘息呻吟,再也按捺不住,将湿漉漉的手在**上涂抹了两下,随即稳稳地顶入了薛木的后穴中。 “啊……啊……朝阳……朝阳……啊……” 太过熟悉的身体,很快便契合到了绝佳的状态,空荡荡的房子放大了薛木的呻吟声,回响从四面八方应和而来,听得薛木自己都有些面红耳赤,而万朝阳却愈发亢奋激动,抬着薛木的一条腿,不断地狠狠地捅进后穴深处。 饥渴许久的前列腺,在万朝阳的不断进攻下,一波一波地将快感传递扩散到前端,薛木很快就缴了械,在摇晃中将浓稠的精液喷射到了玻璃上。 射过之后的薛木,双腿酥软得再也站不住,万朝阳却并未停下动作,翻过身来又将他面对面地托举着靠在玻璃上,一边亲吻,一边继续**。 薛木被操得欲罢不能,一面口中告饶,一面却又不断地紧紧夹着万朝阳的腰,欢迎着他的进出。 “啊……啊……啊!” 一阵痉挛抽搐过后,薛木又一次被操射了出来,背后已经不知不觉蹭上了刚刚射在玻璃上的精液,前胸上又有新鲜的汇成一滩流下,腥膻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体液黏腻的触感附在皮肤上,让薛木觉得羞臊不堪。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万朝阳还远远没有达到**的边缘,他托起薛木浑圆的双臀,转身离了落地窗,一边走路,一边继续**,薛木惊慌地攀在他的身上,每走一步,**便在体内顶进更敏感的深处,已经射过两次的薛木早已进入了绝对敏感的状态,甚至每一下触碰都有精水淌出来,他混乱地呻吟着,任由万朝阳将他抱进了厨房,在唯一能借点力的柜橱上放下,而后又再度猛烈的**起来。 “啊……啊……啊……啊……” 不知究竟操干了多久,薛木在欲仙欲死中都已忘了自己究竟射过了几次,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已被掏空,精水混合着肠液腺液在淌了一橱柜,万朝阳才终于在他体内喷射了出来,一股一股浓稠的精液注满了温热的后穴,又顺着身体缓缓地流出,乳白色的液体与被撞击**得粉红的穴口臀瓣相映成趣,**不堪。 “这个入住仪式……您还满意吗?”万朝阳舔了舔薛木无意识淌出泪水的眼角。 “还行……”精疲力尽的薛木却还要硬撑着玩笑,露着万朝阳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以后每次的标准都照着这个来……” 万朝阳忍不住笑了笑,回吻了薛木一口,说:“我就怕你受不了,活生生被我干死。” 薛木也跟着扬起了嘴角,贴到他耳边说:“那是我能想到最棒的死法了。” 经过了“入住仪式”,房子也算盖上了两人的“印记”,只是要搬进来却不像租房那么简单,装修这件事执行起来要比想象中复杂得多。 薛木在上一个世界中多活的那十年也始终没有拥有过自己的房子,自然也没有装修的经验,但他总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虽然从装修材料到家具品牌他和万朝阳都是一窍不通,不过他们有钱,把钱付给专业的设计师和施工队,自然就有人替他们操心了。 当然,省心是一回事,薛木也知道不能就彻底当了甩手掌柜,每天得了空也都会去现场盯一盯,虽然工头说什么他也都只能瞎点头,但至少心里有一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而万朝阳在装修上则没出太多的力,毕竟比起主要担当管理者角色的薛木,他在红日的工作还是更加具体一些,至少每天花在游戏上的时间就得七八个小时,更别提崔建广身体不好,虽然已经请了护工和保姆,他也少不得隔三差五地往医院跑。 薛木理解万朝阳的辛苦,只是总要一个人去面对完全不熟悉的领域,他也难免心里有些犯嘀咕,在一个与郑大钱和欧阳烨一起小聚的周末,他也就忍不住随口抱怨了几句。 欧阳烨听了薛木的话,立马觉得有点不对,连忙追问了几句装修的情况,却发现薛木果然是糊里糊涂地被人糊弄了,薛木这才想起来,欧阳烨上学的时候就自己装修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比起他们自然是有经验多了,忙向他请教了一番。 欧阳烨虽然与郑大钱正式交往已有半年,与薛木万朝阳也常常一起吃饭聊天,但是由于从前的事,相处之间总有些隔阂,这回难得他成了话题的核心,自然是知无不言,最后干脆答应了薛木周末去他们的房子看看,跟工头好好交涉交涉,别让他们以为他俩真是冤大头了。 而周末欧阳烨露脸震慑了一番之后,施工队果然老实了很多,材料家具也都不敢再乱报价,只是薛木对他们的信任已被摧毁,回回有什么问题,他都只好又转过头去问欧阳烨,欧阳烨倒也是耐心,每次都认真地答复建议,一来二去,从前那些难以言说的尴尬和隔膜竟也渐渐地消弭了。 来来回回折腾了两个多月,在欧阳烨的指导和帮助下,装修施工终于在六月底顺利完成,开着窗通了一个礼拜的风,七月中旬,在炎炎烈日中,薛木和万朝阳终于搬进了他们两人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请欧阳烨和郑大钱大吃了一顿,晚上又强打着精神把屋子收拾了一遍,筋疲力竭地倒在床上,两人心里却觉着无比的舒坦。 “朝阳。”薛木望着天花板,轻声叫了叫他。 “嗯?”万朝阳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 “我现在感觉特幸福。”薛木的嘴角轻轻上扬着。 万朝阳笑了笑:“我也是。” 薛木也转过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说:“这是咱俩在这个家里住的第一个晚上。” “And?” “And……”薛木舔了舔嘴唇,“你还有没有体力?” 万朝阳嗓子一甜:“要不明儿……” “……”薛木瘪了瘪嘴,赌气翻了个身,嘟囔道,“可是完了,都还没结婚呢,刚买了个房子就过上老夫老妻没有性生活的日子了。” “……”万朝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翻了个身,从背后拥着薛木,柔声道,“哪儿就没有了……今天真是太累了,明儿,明儿一早,从卧室到阳台,从客厅到厕所,一个地儿干一次,行不行?” “甭介!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薛木一把挣开了万朝阳的怀抱,翻身下床道,“我可算知道为啥要买个两居了,您累了,您自个儿在这儿睡!我上小屋儿自己抠自己去!” “哎哟嘛呀嘛呀!”万朝阳赶紧陪着笑脸把薛木拉回到床上,“你瞅瞅你,一点儿不顺着你都不成?讲讲道理?这又搬家又收拾的,你还有劲儿?” “我当然有劲儿了!”薛木鼓着嘴道,“我天天坚持锻炼注意饮食的,不像有的人,做一回手术今儿鼻子不通气儿了不能跑步了、明儿头疼复发得吃点儿好的了,你瞅瞅你那肚子!” “哎?!”万朝阳扬了扬脖子,“你说归说,别人身攻击啊!” “还人身攻击呢,我都不稀得说你!”薛木越说越来劲,“自己不知道锻炼身体维持身材,搬个家邪乎成这样儿,还不如我呢!” “……”万朝阳看着薛木的表情,气的咬牙切齿,说:“你就非得让我干你才满意是不是?” “啧!”薛木瞪了瞪眼,“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儿!” “……好好好好好!”万朝阳带着气把内裤一脱,“来!今儿不给你干服了我看是不行了!” “干不服我你都不是人!”薛木一边说着,一边也脱了内裤翻身伏到了万朝阳胯间,一口吞了进去。 “嘶……”快感和恼火交织着侵袭着万朝阳的大脑,他皱眉看着卖力吸吮的薛木,心中暗道: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婚后”生活就这么悄然展开,若说与从前不同,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不同,照旧是上班下班游戏外卖、晚上健身锻炼、周末看望长辈,唯一有些变化的是,薛木每天躺在床上,想到这是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就会没来由地特别性奋,然后就会像个欲求不满的冤魂女鬼急切渴求阳气一样,软磨硬泡地缠着万朝阳求欢。 万朝阳除了第一天搬家的确闹得太累之外,其他的时候倒是乐享其成的,何况这新装修完的房子,边边角角对他们来说也都还算新鲜,即便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做,也都还算别有一番风味,只是每天晚上都被薛木如此需求,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来两三场,万朝阳自己竟然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可是这种事,万朝阳又无人可以倾诉,说得好听点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说得难听点,人家还要怀疑你身体有问题,他曾经试着和谢江涛聊一聊,可是刚起个话头,谢江涛就一脸崩溃地说:“性生活?性个毛生活!薇薇那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结果脾气比肚子还大!你说整个婚礼,也请了策划了,人家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听着不完了?她倒好!样儿样儿都有自己的意见!别人照着她的意见改了,结果效果不好,她又埋怨人家不专业!什么都想自己弄,又弄不好!别人弄,又不放心!一天跟我发火八百回!我真是……”万朝阳到嘴边的话只好吞了回去,转过头来还得劝和他。 八月初的时候谢江涛与蔡薇的婚礼总算如期举行,万朝阳担任了谢江涛的伴郎,跑前跑后跟着忙了一整天,结果回家之后还是被薛木狠狠地压榨了一回,第二天终于腰酸背疼得再起不来床了。 而他们此前已经约好了与郑大钱和欧阳烨一起吃饭看电影,万朝阳在床上挣扎了许久,还是实在不想动弹,最后为了不彻底爽约,只好答应了薛木再睡两个钟头,电影就不看了,直接去吃饭。 薛木出门后,万朝阳消消停停地又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总算恢复了些气力,抹了把脸打车赶到饭店时,电影还没散场,他原想着早点儿到了算是好好表现争取宽大,结果却看到欧阳烨已经坐在了订位上,一问才知他临时被叫去台里加了个班,也没看成电影。 两人颇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聊了两句天气和交通,就再没什么话可说,欧阳烨悄悄打量了万朝阳一番,问道:“看你脸色有点儿不太好啊,当主播也挺辛苦的哈。” 万朝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欧阳烨容光焕发的样子,尴尬笑笑说:“跟你比是差远了。” 欧阳烨笑道:“我这是上午加班化了点妆,其实也不比你强,而且天天化妆,我这皮肤状态比你还不如呢。” 万朝阳敷衍笑笑,心中暗道怪不得他能跟郑大钱走到一起,像这种护肤之类的话题他实在连三句都聊不出来,只得又看了看时间,心里琢磨着电影怎么还没散场。 欧阳烨见万朝阳对这话题没兴趣,只好转了转眼珠,又问道:“新家住着挺爽的?” 万朝阳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听到“爽”这个字他都有些生理上的抗拒,欧阳烨一见他这表现,以为是房子哪里出了问题,想到自己当初给了那么多建议,心里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万朝阳看了看欧阳烨的气色,虽然他说自己化了妆,但从他的眼睛看来却是明明白白的红润光泽、精神十足,他迟疑了片刻,想着身边的朋友们,能站在他这个角度理解这个问题的,恐怕也只有欧阳烨了,于是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性经验很丰富?” “啊?!”欧阳烨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音量,然后又赶紧收住,低声回答道,“还……还行……怎么了?” 万朝阳清了清嗓,脸一点一点地涨红,用近乎气音的声音问道:“我们家薛木……最近老是要……要到我想逃……怎么办啊?” “……” 第一百二十五道题 不能跟情人说的话 欧阳烨半晌答不上话,心中暗道自己虽然为了郑大钱是愿意跟他们亲近些,但是也不用亲近成这样?上来就分享性生活的困扰? “那……那不是挺好的嘛……”他尴尬笑笑,“怎么了?你……你们不太和谐啊?” “和谐倒是还行,”万朝阳挺了挺腰板,比起多年前自己技术不过关的时候,现在倒是硬气了许多,“主要就是……太频繁了,有时候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