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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大白天的发什么春!哎!唔……嗯……啊……” 最终,SUN与B站顺利签约,合同期限三年,每月至少制作两期正式节目,每周至少上传一期不少于十分钟的非正式游戏视频,除YouTube和新浪微博外不得上传或授权其他网站,节目中以字幕加口播形式强调网站归属,按照节目收藏、订阅和点击量结算收益分成,节目著作权双方共享,SUN署名权及网络形象所有权归万朝阳方所有。 一周后从快递员手里拿到双方都签字盖章的合同,薛木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锦绣前程都已经华丽地铺展在面前,然而这一口气舒完,又赶紧准备起了新的一期节目、还有电竞社那千头万绪的活动。 比起上学期的时间紧任务重,这学期尽管要挑战的任务难度高了一层,但社员们好歹闯过了第一学期的关,相应地升了级,薛木作为办公室的部长,真的只需要按照任务分配指挥指挥、操心操心分内的事,其他部门的同僚们就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活动了。 万朝阳却难免比之前更累了些,除了要维护“依法沉迷”的游戏联盟,还要负责组建校内电竞团队、还得组织训练、准备比赛,再加上还要制作视频节目,一忙起来,不得不又暂时搁置了学业和性生活。 薛木知道万朝阳任务繁重,除了必须靠他亲自操作录制的视频内容,其他节目制作的事他都尽量一力承担,只是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不得不向郑大钱求助。 郑大钱当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事实上他作为传播专业的学生,对于节目的制作和宣传都有些比薛木更独到的见解和技巧,特别是薛木每个月把收益打到他的卡上时,总让他有些打了鸡血的感觉,也能暂且忘掉那些感情上的烦恼。 自打开学那次和欧阳烨不欢而散后,他托人将银行卡还给了他,从此下定决心在不为这事纠结,可是两人的社团活动重复太多,总是难免每天碰面,尽管他尽量以平静的心态面对欧阳烨,欧阳烨也有些刻意对他回避,可架不住社团的同学们没有眼力价,还是一个劲儿地开他俩玩笑,久而久之,他也不愿意再去参加社团活动,而是整天窝在宿舍协助薛木做节目,无聊的时候自己也开始打打游戏,健身房也不去了,课更是懒得去上,不知不觉,竟变成了一副死肥宅的模样。 “哎,班长说下礼拜天儿组织咱们班春游爬山,你们去不?”宿舍长魏军翻了翻QQ群里刚收到的消息,探出半个身子问道。 “春游?都快到夏天了还春游?”正一边看着《银魂》一边抠脚的王翼飞接话道。“行,闲着也是闲着,泽泽、大钱儿,你俩去不?” 张泽听言,刚要开口,郑大钱却答道:“不去不去,周日我跟泽泽有活动,打荻花。” “又打荻花?”魏军躺了回去,“一天到晚不是在打荻花,就是在组队等着打荻花,有没有点儿追求了?” “他们帮派就不行!”王翼飞按下暂停键,仰着脖子朝魏军说道,“大钱儿是帮主,泽泽是副帮主,俩人一人建仨小号,换着班儿地种菜,混了这好几个月了,活跃的真人也就十个,回回打团本人都凑不齐,在世界喊俩钟头才能开团,那跟野团也没毛区别!” “哈哈哈哈哈……”魏军听了大笑一阵,说:“大钱儿,你就为了这个破游戏抛弃wow?现在是不是悔不当初了?你原先那术士不是都玩得挺牛逼的了吗?” 郑大钱交完了日常最后一个任务,伸了个懒腰,喝了口可乐,全然没有玩游戏的愉悦感,只觉得像在应付没完没了的差事,听到魏军如此问,便答道:“有什么后悔的?我当初术士玩的牛逼,现在气纯玩得更牛逼!再说了,玩了剑三之后根本就接受不了魔兽的画风了!太丑!” 张泽默默地看了郑大钱一眼,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尽管郑大钱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却清楚得很,郑大钱之所以不再继续玩wow,主要就是因为欧阳烨。 当初欧阳烨追郑大钱的时候,除了现实生活中全面入侵,连游戏中也不放过,得知郑大钱打wow之后,第一时间就也在同一个区服注册了账号。 虽然郑大钱玩游戏没有多认真,平时活动也多也不固定上线,但是毕竟也练到了四五十级,欧阳烨自己追是追不上,干脆就花钱找人带练,满级了之后又包了几个金团,然后一身极品装备金光灿灿地骑着大鸟飞到郑大钱面前,一个AOE秒掉视线范围内所有小怪和联盟,迅速地带着他刷副本刷到满级,然后又一掷千金,包了几个金团也给他打造了一身的橙装。 尽管这么一来剥夺了郑大钱不少的游戏乐趣,可是说到底游戏的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打出那一身的装备,于是整天无所事事的一个巨魔猎人和一个血精灵术士,就这样骑着两只大鸟在艾泽拉斯大陆上飞越冰原山丘,倒也意外的有些浪漫。 而在开学之后,郑大钱与欧阳烨彻底闹掰,尽管一直想要的魔杖和凤凰还没拿到手,他还是忍痛删掉了客户端,随后又下载了剑网三,想以此填补内心的空虚,顺便把张泽也拉进了坑。 正在走神的张泽忽然听到好友登陆的声音,他抬眼看了一眼屏幕,忙转头对郑大钱道:“大钱儿,你老公上线了!” 第七十三道题 他是谁 没有姓名没有性别 “大钱儿,你老公上线了!” “妈呀!等我换号!” 郑大钱被张泽这一句话立马叫醒了神,火速退出了当前的纯阳道长,点开了自己娇艳的七秀舞娘,点开好友栏一看,果然见到“君子爱财”正在扬州城,忙发了一条私聊过去:老公~~~ ──大战做了吗? 君子爱财迅速回复道。 ──没呢~一起吗? ──好 郑大钱微笑着接受了组队邀请,和君子爱财一起飞往了副本。 这个名叫君子爱财的天策军爷是一个月前郑大钱偶然结识的,当时他这个七秀的小号临近满级,在全世界哭着喊着卖萌装人妖想骗一套帮贡装来穿,喊了好长时间终于遇上了这么一个冤大头发来了私聊,然而要求只有一个:“你想要帮贡装就叫一声老公。” 厚颜无耻的郑大钱一见,迅速地回了一句“老公”外加七八个波浪线和亲亲的颜文字,一套装备迅速就到了手。 拿到衣服,郑大钱正准备翻脸走人,对方却说要跟他一起打个日常副本,郑大钱一想,反正自己这个新的治疗号也需要练手,便答应了下来,两人在世界上喊来了三个输出,一起接了任务进了本。 结果没想到普普通通一个五人副本,打了一个多钟头愣是没打完,郑大钱自己奶量不足,这个君子爱财也一直拉不住仇恨,三个输出被虐得死去活来,最后全都不干了,骂骂咧咧地退了队,只剩下他们一奶一T相顾无言。 ──你这一身雁虞。。。怎么这么水 ──明明是你奶不住我 ──我都给你奶溢了好吗你自己拉不住! ──你就这么跟你老公说话 ──。。。 郑大钱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真是脑子有病,正准备拉黑退队,对方却又说了一句:等下,我叫朋友来。 郑大钱无奈,默默坐下调息等了几分钟,果然见到迅速加进来三个输出,很快就飞到了他们面前,郑大钱一看,三人居然全都穿着全套的剑茗,连忙屁滚尿流地爬起来,重新开战。 然而水还是水,君子爱财完全起不到坦克的作用,郑大钱按得键盘都要坏了也奶不住,费了半天劲,终于打完最后一个boss,三个输出都躺在了地上。 郑大钱尴尬地一个一个跳舞复活,其中一个纯阳道长问道:妹子? 郑大钱敲下“汉子”两个字正要发送,君子爱财却回了一句:我老婆。 “……”郑大钱沉默片刻,默默删掉那两个字,想了想,回复道:我是小白,没奶过,求原谅o(╥﹏╥)o ──妹子来我们帮会,带你打荻花 另一个万花男接话道。 郑大钱看了看这三人所在的帮会,是这个服务器最庞大的组织之一,只是可惜是他的对立阵营,更何况建小号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扩大自己辛辛苦苦建的帮会,自然不能答应,只得回复道:已经加了亲友的帮会了⊙﹏⊙||| 最后一个被他拉起来冰心七秀见了,说道:那你不叫你亲友来救场 郑大钱心中尴尬,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帮会太弱根本没人,正在心里措辞该怎么回答,君子爱财却答道:有我在,还用她叫人? 郑大钱看得满头黑线,心说哪来的小学生,这么爱演霸道总裁呢?又看了看正盘腿坐在面前闭目调息的军爷,转了转眼珠,回复了一个:ヾ(??▽?)ノ 三个输出不约而同地回复了一堆句号,默默地各自读条神行,临走之前冰心七秀还补了一句:情缘有风险,网恋需谨慎,纯阳无直男,七秀出人妖。 万花:你自己人妖就看谁都人妖 纯阳:???关我毛事 三人出了本各自退了队,又剩下郑大钱和君子爱财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郑大钱敲下一句“其实我确实不是妹子”正要发送,君子爱财却突然发来了交易申请,郑大钱正在纳闷,就见到对方的银两框中一口气打出了四个零,然后就锁定了交易内容。 郑大钱一愣,忙删掉那句话,发出去了几个问号,片刻后对方答道:给老婆的零花钱。 郑大钱看着那一万金,陷入了纠结,虽然这点金币换算成现金也就十来二十块,可是要在游戏里打出来也确实要费不少精力,自己一句“老公”换了人家一身帮贡装也就罢了,给金币实在太像诈骗了。 ──快点,我还有事 “……”郑大钱看着这位霸道军爷,抿了抿唇,点下了交易按钮,回复了一句:谢谢老公(〃'▽'〃) 君子爱财只回了一个“嗯”,就直接下线了,搞得郑大钱一阵恍惚,若不是看着自己一身的套装和骤然鼓起来的荷包,还真以为是做了场梦。 那之后郑大钱时常在游戏中碰到君子爱财,所谓拿人手短,他不得不总是殷勤地老公长老公短地叫着,君子爱财对此似乎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实际上他整个人都没什么情绪起伏,平时也不多闲聊什么天,上线除了和郑大钱一起组队做做日常打打副本以外,就是有事没事就塞给他几千一万金的说是“生活费”,好像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婆似的。 一起玩了一段时间后,郑大钱犹疑着邀请君子爱财加入自己的小破帮,君子爱财也二话没说就退了自己的帮会加了进来,于是平日又多了一项在领地种菜的日常,却也照样完成得兢兢业业,后来偶尔周末也参与参与郑大钱和张泽组织的团队副本,只是操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水,白瞎了一身华丽的装备。 尽管郑大钱手上五大门派的号一样一个,可是和君子爱财打本的时候都只用那个秀娘,其他的角色也从来没加过他当好友,而打团队本的时候指挥的任务也自然交给了张泽,自己则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间举着扇子转圈跳舞装小白。 其实他的治疗手法很快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只是装备不够高品,君子爱财操作也不行,张泽的指挥也差点事,因而才会总也打不过本,而打不过本就没有新的装备,如此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 终于在又一次的团灭散伙后,张泽忍不住向郑大钱道:“下回别叫你老公来了,水成那样,回回因为他失误团灭,我也不好意思说他,让他切输出他又没输出装,这搞个毛啊!” 郑大钱对君子爱财的水平当然也心知肚明,只是人家对自己这么好,他也实在拉不下脸来,只得宽慰张泽道:“哎呀游戏不就是个玩儿嘛,这么认真干嘛,你要真为了打装备,我给你几万金你包个团去行不行?” 张泽听言,上下扫了扫郑大钱,说:“你不会动真格的了?你可别忘了人家以为你是妹子。” “动毛真格的!”郑大钱有些心虚地拔高了音量,“我好歹拿了人家那么多装备和金的……就配合人家演演戏呗!” 张泽撇了撇嘴:“那你可真够入戏的。” 郑大钱话虽这么说,自己内心却实在有些纠结。 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就因为在游戏里随随便便叫两声老公老婆的,他就这么白白的收了人家这么多好处,他一面觉得不断受到道德的考验,一面也对君子爱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知道这位出手阔绰、寡言少语、又操作十分菜鸡的军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实际上直到今天,两人经过一个学期的共战江湖,亲密度都已到了生死不离的等级,他却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只能通过平日的互动推测他要么是个爸妈给很多零花钱生活费但没有朋友的中学生、要么是个每天朝九晚五在办公室勾心斗角而没朋友的上班族、要么就是个因为太过霸道威严下属都只敢侧目所以没朋友的总裁,总之是平时学习或者工作一定很忙没时间磨练游戏技术、而且如此不会与人聊天沟通肯定没什么朋友。 尽管郑大钱对他充满了好奇,平时也总是肉麻地讨好着对方,却始终不敢主动打听太多人家三次元的情况,因为要问这些,就难免也要自我坦白,而自己头一条就是在装妹子骗对方,这让他实在不敢冒失,只能对着那一张默认的一号脸幻想屏幕那头的他长什么样子。 而相对的,君子爱财却似乎完全对郑大钱的真实情况一点都不感兴趣,虽然两人说话时也总是称呼他为老婆,可是亲密程度也仅到此为止,什么情话玩笑压根没有,平时一句游戏以外的话都不聊,即便偶尔郑大钱故意说一两句“今天吃坏了闹肚子”、“写论文写得头疼”、“考试感觉要挂”,对方也从来不懂得安慰关心,让郑大钱总是感觉对方是对着他那张秀娘的脸疯狂意淫的没情商直男。 虽然郑大钱也不敢往什么奔不奔现的方向考虑,可是几个月下来,对方一不跟他要照片,二不提留电话,就连团战语音的时候也从来不要求郑大钱开麦听听他的声音──而郑大钱其实早就默默准备好了变声器,可惜始终派不上用场。 就这么着,纠结的日子一晃半年过去,百无聊赖的暑假也悄然结束,为了避免在家打游戏整天被姑姑念叨,他提前了一周就回了学校,也就顺便和薛木约着见了一面。 薛木在烤肉店里正和游戏厂商打着电话,讨价还价地商量着以SUN的名义进行游戏的试玩和推广,忽然面前一个又高又胖的家伙一屁股坐下,他正要开口阻止,而后嘴张到一半就再也闭不上了。 半年多没见,当初那个又白又瘦又高的帅哥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周身散发着颓丧气息的肥宅,一头精致的小卷早已剪掉,油腻的头发没有任何发型可言,软趴趴地盖住整个额头,眼镜又换回了当初那副笨重的黑框,脸上的皮肤粗糙暗沉,粉刺痤疮乱起,全无了当初的白皙透亮,下巴上的一层肥肉一直连到脖子上,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印花T恤和沙滩裤,脚上踩着一双藏青色的人字拖,刚一落座,便抬手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脖子上淌下来的汗,手臂上的肥肉随着擦汗的动作轻颤着,纸团丢在一旁,洇出一片可疑的油光。 “呃……啊……好好好……那您把合同发邮件给我,我看一下没问题咱们就签……行,我今晚之前给您答复……”薛木没有心思再沟通什么合作的事,挂断电话,难以置信地打量了郑大钱一番,迟疑着开口道:“你……你……好……好像胖了点儿啊……” 郑大钱一听,翻着白眼撇了撇嘴说:“真会聊天儿啊!我还没嫌你黑呢!”这个神态表情放在原先他的脸上是调皮可爱,可如今看上去就只有面目可憎了。 “我……我晒黑是因为军训和学车啊,你……你这是……”薛木想了又想,上辈子和郑大钱在一起二十多年,从来也没见他发胖过,即便他总是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说自己又胖几斤又要减肥,可实际上比起有些过劳肥的薛木来说,身高一八七体重六十五的他完全就是一根筷子精,薛木实在无法理解他如今怎么会胖成了这样。 “有那么夸张吗?”郑大钱看着薛木的眼神,自己也有点心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下巴,又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说,“也还好……夏天难免有点浮肿。” “浮肿……”薛木欲言又止,垂目看了看菜单,抬头道,“咱俩别吃烤肉了……要不吃点儿日料去,什么三文鱼之类的……不会太长肉……” “你真的假的……”郑大钱愈发有些尴尬,迟疑着又抬手摸了摸脸,“有那么胖吗我?” 薛木神色复杂,张了张口,反问道:“别人没跟你提过?” 郑大钱想了想说:“没有啊……” 平日与郑大钱厮混在一起的舍友同学自然观察不到他一点一滴的发胖,而父母和姑姑一直都嫌他太瘦,长了点肉个个高兴都还来不及,谁都不敢提这事,生怕他一听又要减肥,自然没人在他面前说过。 “啊!有!”郑大钱一拍桌子,“那个傻逼欧阳烨说过!期末社团送大四的时候!他一看见我,就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胖了啊’,没气死我!” “那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吃你家大米了?!’然后就没搭理他了,不就是追我没追上么,还开始恶语相向了,什么人呢!”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心道人家也未必是恶语相向,不过是坦白些罢了……想到这,薛木心中忽然一动,又抬眼看看眼前的郑大钱,说:“大钱儿,你……你这样……不会是因为他?” 郑大钱一愣:“跟他有什么关系?” 薛木抿了抿唇,微微蹙眉道:“你当初那么决绝地拒绝他……可是你心里是不是……其实是喜欢他的?” 像是意外身故却不知自己肉身已经殒灭的亡魂突然被高人点破了迷津,那被他刻意忽视掩藏的心事,此刻终于如同已经腐烂成枯骨的遗骸被揭露在眼前,迟来的阵痛似藤蔓一般,迅速攀满了郑大钱的心。 第七十四道题 或者是我到现在才愿意让自己懂 郑大钱怔怔地望着薛木,半晌说不出话,薛木却看着他的眼神,读懂了他的心意。 当初欧阳烨追他追得殷勤备至,每每他来找薛木倾诉时,表面上是求着薛木赶快把他骂醒,薛木却看得出他内心一直在愈发地动摇,若不是元旦那回欧阳烨主动要和他见面,反被万朝阳一句话噎了回去,恐怕现在郑大钱早已沦陷了。 而在那之后,欧阳烨显然萌生退意,郑大钱便借着春节收来的压岁钱,当断则断,彻底与他闹掰,而后又渐渐退出社团活动,沉迷网络游戏,也放弃了身材管理,尽管他自己未曾察觉,可而今薛木将这些串联来看,却显然是郑大钱受到这一段感情的困扰而日渐消沉、自暴自弃的表现。 “唉……”薛木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这个问题薛木也问过当初另一个郑大钱,在他陪他去参加了欧阳烨的订婚仪式后,欧阳烨成了刘曼曼的未婚夫,郑大钱痛不欲生醉眼朦胧的时候,他问出了这样的问题,他实在无法理解,对于这样一个人,究竟为什么要喜欢。 “我也想知道啊……”那时的郑大钱一手托着腮,一手在杯沿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泪水淌了一脸,“我要是知道我喜欢他什么,我不喜欢了不就得了么……” 而现在,肿了一圈的郑大钱愣愣地坐在薛木对面,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说:“我……我不……” 他想矢口否认,却又似乎不能说服自己,当初薛木问他有没有喜欢上欧阳烨,他自己想不出个答案,薛木也劝他不要再想,他便听了他的建议不去想,直到把钱还给欧阳烨,让他离开自己的世界,他抹掉眼角的泪,也没有去想,到后来期末社团的各种散伙饭、送大四的时候,不得已又与他见了几次面,那一句轻飘飘的玩笑让他骤然动了怒,他更没有去想。 而今,薛木却直接问他到底喜欢他什么,才让他猛然醒悟,原来自己一直喜欢着他吗? 薛木看着郑大钱恍惚的神情,忍不住又哀叹一声,摆了摆手,拿起菜单说:“算了算了,多点点儿肉吃,心情还能好点。” 郑大钱怔怔地看着薛木点好了菜,看着面前的炭火烧了起来,看着一片片油腻腻肥滋滋的五花肉扭曲着一点一点变了颜色、飘出香味,看着薛木将肉片蘸好酱料卷在生菜叶中递到他面前。 他机械地接过,送入口中,却品尝不出任何滋味。 “木头,”他吞下口中的食物,垂目盯着眼前的火光,“我拒绝欧阳烨,是不是错了。” 薛木正在卷肉的动作忽然一顿,忙道:“哪儿错了!没错!” 郑大钱抬起头,泛红的眼睛望向薛木,有些哽咽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木被问得有些心虚,尴尬地笑了笑,说:“你喜不喜欢他……还要我来告诉?”说罢赶忙错开眼睛,继续包了包肉片,送进口中。 郑大钱手上捧着尚未吃完的肉,眼睛一眨,泪滴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薛木抬眼一看,赶紧囫囵地吃掉自己那份,然后抽了两张纸递给郑大钱。 “当初你跟朝阳好,我是怎么帮你的……”郑大钱吸了吸鼻子,任由眼泪往下淌着,却没有伸手去接纸巾,“你现在……” 薛木看了他这副模样,还听他埋怨自己,心里顿时也别扭起来,收回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说:“朝阳跟他能比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现在还不明白?” “什么样的人?”郑大钱撂下了手中的食物,“男女通吃?花心纨绔?可是他对我就是很好啊!追我追了那么长时间,我一直都不答应,他就一直都连我的手不碰一下!” “你非要让他把你吃干抹净然后再拍屁股走人才能验证他不是个东西吗?!” “是!”郑大钱吼了出来,五官因痛苦和懊悔皱成了一团,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上的油花与眼泪混在了一起,狼狈不堪。 薛木左右看看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又看看眼前抽泣的郑大钱,心情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他原以为阻止了郑大钱重蹈当初的覆辙便可以挽救他于万一,却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即便他们两个没有在一起,他依旧陷入这段感情的泥潭中无法自拔。 正如当初欧阳烨与刘曼曼取消了婚约,重新和郑大钱走到一起时,他拼命地试图阻止,提醒着这个男人曾经带给他的一切的伤害,结果却也是一样,郑大钱非但不听劝阻,还险些断送了他们二十多年的情谊。 薛木捧起玉米粥喝了两口,任由郑大钱在面前哭泣着,却并不开口宽慰,自顾自地将烤好的肉夹到碟子里,又铺上新的生肉,一面烤着,一面卷着,一面吃着,四周的人张望一阵,见也再没什么精彩的镜头,也便默默地不再关注。 郑大钱哭了好久,把他从拒绝欧阳烨那一天开始就憋回在心里的眼泪一次全都宣泄了出来,直到泪水流干,心情也终于沉淀下来,他抬起一张哭的愈发肿胀的脸看向薛木,薛木迎上他的目光,轻轻叹息一声,重新抽了两张纸递给他。 郑大钱鼻头又是一酸,忙接过纸擦了擦,抽抽搭搭地说:“木头……对不起,我不是冲你……” “我知道。”薛木淡淡地答道,“是我忽略了你的想法感受了,你们俩这事,我也确实插手太多……但是你知道我肯定是为了你。” “我知道……”郑大钱垂着眼睛点了点头,“是我自己拒绝他的,也赖不着你……我跟他……不管喜不喜欢,我们俩不合适。” 薛木不由地又叹了口气,当初的郑大钱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可一面明明知道不合适,一面却还是要飞蛾扑火奋不顾身,薛木想到过去的事,就觉得一阵阵的心累。 “唉算了算了,”郑大钱吸了吸鼻子,揉了两把脸,强打起精神说:“半年才见一回面,不说这些屁事儿了……你刚才是跟客户打电话呢?” “嗯……”薛木点了点头,“一个新的独立游戏,想走变态地狱难度那种搞笑路线……”说了一半,他却也没什么心思再聊这事,抬眼又问道,“你跟你那个军爷怎么样了?” “啊……”郑大钱拿起刚刚没吃完的肉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混地说,“没怎么样……还是跟原来一样,除了一块儿打本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互动……不过我们帮会这个暑假倒是发展了不少,团本也终于能稳定打一打了,听说十月份出新资料片,是pvp的,到时候可能也玩玩看看。” 薛木默默点了点点头,看着郑大钱说起游戏倒是有些放松自在的样子,心里也松快了些,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没打算跟那个军爷发展发展?” “这怎么发展?”郑大钱笑着摇了摇头,“我在游戏里是人妖,这要是说了实话,准得把人吓跑了。”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我也不是鼓励你网恋啊,就是……就是你知道,彻底忘掉一段感情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嘛……人是并不一定非要谈恋爱的,但是你心里有个喜欢的人或者喜欢的事儿,能让你积极一点,整个人都能……好一点。” 郑大钱听言,无奈笑了笑说:“我明白了,你就是觉得我现在状态太不好了呗?” “呃……”薛木挠了挠鼻子,“说实话,比元旦那会儿差点儿事儿。” 郑大钱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之前我可能有点逃避现实……现在想明白了,心里也舒服点了……这么着,这顿烤肉我再多吃点,吃完我就开始减肥,回归健身房,从身体开始改变。好歹也大二了当师兄的人了,把自己拾掇地利索点儿没准儿还能认识小狼狗师弟呢!” 薛木听言忍不住笑了笑,说:“那你可得擦亮慧眼,别再碰上一个欧阳烨那样的。” 郑大钱粲然一笑:“是个人就比他强。” 小聚之后过了几日,薛木重返昌平爱的小窝,又与万朝阳一起迎来一个新的学年。 上一个学期的cos剧和市级联赛都举办得非常成功,电竞社也顺利拿到了甲级活动的两千块奖金和金星社团称号,作为一个新成立的社团可谓是在社联表彰大会上出尽了风头。 只是社团毕竟年轻,三个社长都是当初都是大二时就任的,部长部员一律都是大一的学生,原本按照惯例春季学期应该进行换届,可是他们这里却无人可换,因而只好决定管理层继续维持一年不变。 结果这新的学期一开始,面对马上就要涌入的新生,当初没当部长、现在已经升入大二的孩子们就不免沦为和师弟妹们同等级别的部员,难免有些尴尬,因而不少人纷纷提出了退社,尽管还愿意和电竞部的朋友们继续一起打游戏,却不愿意再在社团里干活了。薛木当然明白这是十分正常现象,只是心里难免也有点不舒服。 万朝阳的游戏部人员流失更加严重,本来加入电竞社就是奔着打游戏来的,再加上他SUN的名号,一窝蜂地都愿意追随他当部员,可是这帮游戏宅打游戏积极,让干点儿活儿却费了老鼻子劲,而且不论在办什么活动,只要两个人以上一旦开始聊起游戏,总会最终演化成忘我的整个部门聊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去网开黑,结果回回耽误社团工作进度。 更令万朝阳郁闷的是,上学期由他负责组建校游戏队参加比赛的事,最终连北京市都没出线,而参加自己组织的市级联赛,最终也没拿到名次,白白地将外联部拉到的奖金赞助拱手让人,这也让不少人开始质疑他SUN的游戏水准。 万朝阳只觉得有苦难言:我自己牛逼管什么用?我翘晚自习打DOTA的时候你们都老老实实准备高考呢,上了大学才知道对战平台是什么东西,指望我一人带动全场?带不动!!! 但无论怎么说,要走的终究留不住,重新开了一次会后,依法沉迷电竞社就只剩下了三名社长和十五名部长,因而必须暂时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招新的百团大战中。 废寝忘食地准备了一周,招新日如约到来,宣传部的妹子向美工社借了两套cosplay的衣服,在展台前头花枝招展、搔首弄姿,果然顺利吸引到了不少宅男的注意,薛木也豁出了脸去拉着万朝阳走街串巷地发着传单,专挑那些一看就像二次元少女的下手,一面出卖色相一面出卖腐相,也总算收到了一波报名表。 招新完毕,借教室召开大会,分配社员部门,公布学期计划,写策划,做申请,拉外联,找场地,做宣传,搞合作,忙忙碌碌,风风火火,有驾轻就熟的老套路,也有措手不及的新麻烦,但总之,活动都还是有条不紊地举办完成了。 SUN的游戏节目也愈发的红火,每天寻求合作的邮件私信不断地朝薛木飞来,他也日渐有了谈判的底气,慢条斯理地将合作项目按照档期一个一个地排下去,价码和收入却一天一天地水涨船高,不知不觉算下来,即便按照约定的比例分给郑大钱三成后,剩下的费用也足以cover了他们两人的学费、租金和生活费了。 “哇,我头一次感觉到咱俩好像有钱了。”薛木躺在床上,看着刚刚收到了转账短信,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咱们这么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做视频,再挣不着钱就别活了。”万朝阳蹬掉拖鞋,扑通一声扑倒在了床上。 薛木笑了笑,翻身骑到万朝阳的背上,一边给他拿着肩一边说:“大宝贝儿辛苦啦,为了咱们的幸福生活一天到晚玩自己不爱玩的游戏。” 万朝阳忍不住一乐,说:“你这话说的,好像说到底我也就是个玩儿似的。” 薛木笑道:“那你不是玩儿是啥?” 万朝阳想了想,说:“嗯,也是,怎么着也是确实就是个玩儿。” 薛木温柔笑笑:“玩儿也很辛苦呀,今天晚上好好伺候伺候你。” “谁伺候谁还指不定呢!” “嘿!”薛木“啪”地在万朝阳背上拍了一掌,“别给脸不要脸啊!” 万朝阳笑了笑,说:“不是说这个,我觉着咱们这一年半了都没出去玩儿过,一直在闷头赚钱,想出去转转,放松放松。” 薛木一听,问道:“哦想旅游啊?寒假?” “甭等寒假了,元旦就去呗。” 薛木一怔,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喃喃道:“又要到元旦了……” “不过元旦也是去哪儿都挺冷的,哎,你还记得高三那阵你说想去三亚吗?要不咱们去三亚跨年!” 薛木愣愣地握着手机,却没有回答万朝阳的话,当初那两声“薛律师”的呼唤,仿佛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第七十五道题 再见丑小鸭再见 我要洗心革面 “想什么呢?”万朝阳见薛木半晌没有动静,侧过头问道。 “嗯?”薛木仍在恍惚中。 “我说去三亚呢,去不去?”万朝阳又问道。 “啊……”薛木微微蹙着眉,刚刚的心事还有些挥之不去,“行……行啊……”说罢又肯定地点了点头,“去就去,也是,就高三暑假去过一回浙江,咱这日子过得哪儿像大学生啊,比上班还忙。” 万朝阳笑了笑,说:“那我明天就查查机票酒店什么的,听说现在有个去哪儿、还有个携程什么的,都特便宜。” 薛木一听,顿时想到当初看过的那些诸多新闻,忙道:“拉倒!还是我订!” 万朝阳想了想,说:“也行,反正钱都是你管的——哎,我突然想到,咱们挣了这么多钱,都直接进兜里,这是不是偷税漏税啊?” 薛木一愣,琢磨一阵,说:“你要这么说……倒是确实应该交点儿个税什么的……” “交税要交多少?”万朝阳又问道。 薛木仰着头回想一阵,说:“咱们这个不算工资薪水,应该算……稿酬?好像是……百分之二十?我也不太确定,我们尽调的时候税务合规都是跟会计师沟通,完了一般找税务局访谈开证明就行了,这方面都没什么问题。” “啊?” “啊没有没有,就……就百分之二十好像。” “百分之二十……”万朝阳皱着眉想了想,“我去……咱们辛辛苦苦一年挣这么四五万块钱,一下就得交万八千的?” “好像也不是……”薛木挠了挠头,“哎呀这个真是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不行下学期选个税法学学。” 万朝阳听言笑了笑说:“说得好像选了你就会去上课似的。” 薛木又在万朝阳背上拍了一掌,道:“上不上课叔叔我也比你强,想当初口口声声要赚钱养我,结果年年奖学金没我拿得多,这学期三奖您还有戏吗?” 万朝阳撇了撇嘴:“我那是不稀得考,你考个一奖不也就三千块钱么,我做两期节目就出来了。” “嘿!”薛木被气乐了,“说得好像做节目不用我出力似的!再说还有大钱儿呢!——哎对了,要是去三亚的话要不问问大钱儿去不去?” 万朝阳一愣:“问他干嘛?他能愿意当电灯泡儿啊?” 薛木别了万朝阳一眼:“怎么叫电灯泡儿啊,开学之前我跟他见面那回看他状态也不太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一块儿出去玩玩舒舒心呗,就当咱们公款团建了──哎?咱们是不是应该注册个工作室什么的?” “越扯越远,”万朝阳晃了晃身子,“下去下去,把我腰都快坐折了,我是想跟你过二人世界,你倒好……” “嘁!”薛木翻身下来躺到一边,“一天到晚就咱们俩人黏在一块儿,还想过二人世界?你也不嫌腻得慌。” “怎么着?”万朝阳一听,立马一把将薛木压在身下,“都开始腻我了?”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你不腻啊?” “不腻,”万朝阳伏到薛木耳畔,“一辈子都不腻。” 薛木心里一美,抬手抚上万朝阳的腰,一点一点朝内裤边缘滑去:“算你小子嘴甜。” 第二天中午,郑大钱迷迷糊糊醒来,打开手机首先就先看到了薛木发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三亚跨年的短信,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活动活动酸痛的肌肉,捧着手机琢磨了一阵,回复道:我才不当电灯泡呢,你俩去。 退出短信界面,打开jack'd,看着一溜的新消息,郑大钱微微笑了笑,也并没有点开,放下手机下了床,抬眼看看仍在睡梦中的其他三个舍友,默默摇摇头,拿起脸盆毛巾自去洗漱了。 十二月下旬的北京,窗外已是寒风呼啸,可是男生宿舍里却被暖气烘得燥热如春,郑大钱**着上身站在镜前,一边刷着牙,一边有些自恋地捏捏自己的胸肌腹肌二头肌,欣赏完毕,吐掉口中的泡沫,冲洗两下牙具,洗了把脸,又拿起剃须泡挤在手上,冲了冲剃须刀,抬眼对着镜子将泡沫涂抹在嘴唇四周和脸颊下巴上,一边熟练地刮着胡子,一边又忍不住赏析起了自己的盛世美颜。 上回和薛木吃完最后一顿烤肉后,郑大钱回到学校宿舍,脱光了衣服只留一条内裤站在镜子前头看了好久,终于认清了自己糟糕的现状,他心中很不服气,自己明明都没有和欧阳烨在一起,却落得这样一个仿佛失恋后堕落不堪的模样,想来想去愈发觉得十分不值,因而下定了决心要从身材开始,重新振作精神,找回自己当初的状态。 只是决心容易下,实施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当初自己颜值巅峰的阶段,说实在的也与欧阳烨密不可分。健身卡是他给他办的,名牌护肤品是他买来送他的,服饰发型也是他干涉了他的审美帮他打造的。说到底,对于在靖溪长大的郑大钱来说,欧阳烨作为“城里的孩子”,无论家世、眼界、见闻都比他优越许多,也正是由于他的影响和感染,才将郑大钱由内而外地改造成了一个更加惹人喜欢的男生,就连张泽也跟着沾了光,很快摆脱了刚上学时的隐约散发的乡气,变得时髦而自信起来。 而现在的郑大钱,没有了欧阳烨的审美加持和资金援助,要想重回巅峰却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不过好在这半年多他除了游戏外没有任何社交活动,自己窝在宿舍也没有薛木万朝阳他们的租金支出,节目的全部收入和富裕的生活费一点一点地倒也攒了不少。 郑大钱攥着这些钱,先是到造型店请发型师给他推了个三毫米的圆寸,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两大盒日抛,然后拿着他那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期的健身卡续费了一年、又买了三十节私教课,随后跑到专柜扫荡了一圈当初用得最好的护肤品,接着咬牙买了好几件名牌、扔掉了所有一百块以下的破烂衣服,正式宣布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当然这个开头也并没有多困难,而随之而来的重训和有氧却立刻开始考验起了他的意志,每天唤醒他的不是闹铃也不是梦想而是浑身的酸痛,同时为了更加快速得到减脂塑形的效果,他也开始戒断碳水,每每都要在阿姨再三确认“不要饭?真的不要饭?”后才能端着一盘豆芽一盘鸡丁默默窝在食堂角落,以避免被别人碗里的菜所诱惑。 高强度的消耗和极低的摄入让他迅速开始掉秤,可是精神状态和情绪却也开始低落震荡起来,皮肤状态也因为突然改变的作息和饮食变得更加糟糕,而镜中的自己并不能看出流失的那些体重,反而比起当初看起来更丑、更垮,这一切反复折磨着他的信心和恒心,连最开始的决心都跟着动摇了。 张泽看在眼里有些担心,劝他好歹也多吃点,不能为了一蹴而就把身体作坏了,原本几欲放弃的郑大钱听了这话反而激起了斗志,将自己所有的软弱和踌躇都憋回心里,咬牙继续坚持了下去,几次在心肺训练中控制不住冲进卫生间,直把那一点可怜的晚餐吐尽后又继续干呕半天,最终吐出了胆汁,倒在马桶边崩溃大哭,哭完之后洗把脸照旧回到私教室继续操练。 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过了两个月,身体终于重新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脂肪一点一点地消解,肌肉一点一点地丰满,皮肤也得到了一次涅槃重生,重新变得白皙水嫩,两颊日渐消瘦紧致,曾被肥肉掩盖的下颌线条、挺直的鼻梁和灵动的双眼终于重见天日,当初为明志而削的发也悄悄地乍了一头,迎合着刚刚流行起来的莫西干发型,两侧一剃,头顶一抓,愈发显得郑大钱整个人清爽利落、高挑颀长。 正当他为终于肉眼可见的改变而喜悦时,张泽不声不响地宣布自己恋爱了。 郑大钱对此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直到作为娘家人和那位赵医生一起吃了顿饭,才敢相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这位赵医生是张泽在jack'd上认识的,开学后不久张泽在同志论坛上了解到了这个全新的同**友软件,出于好奇,第一时间就下载到了手机上,根据定位距离,当天就和好几个同道中人聊了起来,并且迅速分享给了郑大钱。 郑大钱当时正在最痛苦的阶段挣扎,下了那个软件看了看,发现附近的人不是不敢露脸的一身肌肉就是他在网上不知看过多少遍的帅哥照片,只有张泽一个实实在在放了本人自拍的,他看着头像框,犹豫很久,还是没敢把现在的样子上传上去,默默地就关掉了软件。 然而张泽却很快开始和软件上的人约会见面,郑大钱觉得这实在有点不靠谱,反复劝诫他注意安全,张泽却不以为然:“就见个面聊聊嘛,合适不合适的,还能强奸我不成?” 彼时郑大钱为了重塑自我的事还自顾不暇,见张泽不听劝,也就不再管他,却没想到他约着约着,竟然真的就约成了一个男朋友,还是个由里到外各方面条件看上去都十分出色的医生,这让郑大钱难免有些羡慕嫉妒恨,火速回到宿舍脱掉上衣露着半个胸脯自拍了一张,上传做了头像。 令郑大钱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睁眼就收到了几十条的打招呼消息,而且用户列表比当初他刚刚下载安装时的数目翻了数倍不止,他有些受宠若惊,忙向张泽请教了一番该如何回复。 张泽看了,狡狯一笑:“终于也按捺不住了?当初让你跟我一起玩你还不!”说着接过郑大钱的手机翻了翻,一边点着一边说:“这个、这个、这个,都只是想约炮的,甭理他们。这个、这个、这个,都是假照,本人特别丑。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跟他们见过,我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不过我觉得跟你没准儿能聊得来,反正这些你就当网友先聊着天,觉着可以就见面呗!” 郑大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没底,张泽却又道:“你要是真的约了他们然后谈恋爱了,你怎么跟你老公交代啊?他前两天还问我呢,说你怎么老不上线,是不是a了。” 郑大钱听了一愣,反问道:“他跟你问我了?你怎么说的?” 张泽耸了耸肩说:“我能怎么说?我说我也不知道呗!” 当天晚上,郑大钱打开了许久没有登录的游戏,一上线就看到君子爱财正在游戏中,几乎立刻就给他发来了消息:你终于上线了。 郑大钱抿了抿唇,回复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君子爱财:? 郑大钱做了个深呼吸,发送了一句:我是男的。 半晌,对方都没有回复,郑大钱咬了咬牙,又补充道:我是gay。 许久,屏幕上忽然弹出组队邀请,郑大钱点下同意,然后看着小地图上队友的蓝点一点一点地靠近,最终,威风凛凛的军爷立在他面前,又忽然解散了退伍,接着就向他发起了切磋挑战。 君子爱财: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 钱小筝:??? 君子爱财:接受 钱小筝:干嘛? 君子爱财:插旗 钱小筝:我一个奶,跟你插什么旗? 君子爱财:快 钱小筝:。。。 钱小筝:某身经百战,从未避战! 君子爱财:阁下武学,有待磨练。 钱小筝:方才我喝了杯茶…… 钱小筝:杀我一次满意了?泄恨了? 君子爱财:你输了 钱小筝:怎么着 君子爱财:所以你还是我老婆 钱小筝:。。。??? 第七十六道题 你如此完美的一切 竟会出现在我的世界 那个晚上,一个军爷和一个秀娘,就这么面面相对,盘腿坐在长安城墙根下,一直坐到深夜,坐到天明。 郑大钱絮絮叨叨地将他从高二那个元旦与欧阳烨的初遇,到他是如何一步一步不知不觉又后知后觉地喜欢却又放手,事无巨细地一一讲给了君子爱财,面对这样一个似乎无比熟悉却又完全陌生的人,他甚至倾诉了更多未曾告诉过薛木的内心的喜乐与哀愁。 君子爱财默默地坐在他的面前,始终没有答一句话,郑大钱甚至怀疑他可能早都睡着了,但他也并不在乎,他只是想把这些心事说出来,哪怕没有人听,哪怕听的人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形象。 “反正就是这样,我也准备要开始跟别人约会了,毕竟也叫了你这么长时间的老公,所以还是跟你说一声,以后咱们就不开这种玩笑了,之前你给我的那些钱,我买点金还给你,你应该已经睡着了?交易不了,我就邮寄给你。谢谢你陪我这么长时间,晚安。” 郑大钱做完最后的结语,正准备起身去找信使寄钱,君子爱财却突然回复道:那你现在不喜欢那个男的了吗? 郑大钱一愣,没想到他并没有睡着,而是一直默默听着,更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样的问题,他想了想,回复道:喜不喜欢也不重要了,我跟他不合适。 ──你们又没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君子爱财又回复道。 郑大钱默默叹了口气。 钱小筝:说了这么半天你还不明白? 君子爱财:我感觉你还是喜欢他 钱小筝:。。。。说了不是喜不喜欢的事 君子爱财:如果你要跟别人在一起,我希望至少是你喜欢的人 钱小筝:我也未必不会喜欢别人 君子爱财:我不管你跟不跟别人在一起,在游戏里我就是你老公,你以后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晚安 说完这句话,君子爱财就忽然下线了,郑大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看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也只得默默关了电脑上床睡觉了。 从那之后,他果然开始试着和软件上的人见面约会,他还记得当初欧阳烨说全校有二三百个基佬,当时他还以为是他在夸张,而今看来倒也的确比他想象的多。 只是仅仅学校范围内毕竟数量有限,质量也很参差,况且想到这么一个圈子里搞不好今天见的人跟昨天见的人前天就曾彼此见过,他也不免觉得有些别扭,因而和几个师兄师弟在学校咖啡厅约了几次之后,他便开始刻意地与校外的人约见。 这种海选相亲似的约会,让郑大钱见识了不少奇葩物种,有上来就对他挑三拣四试图打击他信心的,有满口荤段子张嘴下三路的,有自命不凡动辄要给他指点人生的,甚至还有骗吃骗喝想玩仙人跳的,好容易有一两个他觉得还可以的,对方竟然嫌他个儿太高——重新恢复健身之后不知道是身体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又长高了两公分。 郑大钱越见越觉得心里没底,怀疑好男人都在他没塑形的这两个月里被张泽之类的抢占先机挑走了,每次带着一头黑线约会回来,头一件事就是赶紧上线跟君子爱财吐槽。 久而久之,郑大钱倒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因为看着自己的状态一点一点地变好,再去见新的陌生人时,他也愈发的自信从容,即便始终没有遇到适合在一起的,却也并不为此太过困扰,反而只把这当成人生阅历的一部分,倒还觉得有些趣味。 至于君子爱财,虽然他曾经对他那么好奇,可在他倾诉完自己的心事后,却并不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的情况了,他甚至不想知道网线另一头究竟是什么人,只希望他就像眼前这个虚拟的形象一样,身披铠甲,身骑白马,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陪着他逍遥江湖,听着他另一个次元里的心事。 在拒绝了薛木一起跨年的邀请后,几天后的平安夜,郑大钱又约见了一个同系师弟,本来他是不太想再见同校的人了,不过对方发来的照片倒的确合他口味,况且一个人去健身房渡过平安夜也难免太寂寞,他便答应了见面。 然而会见的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名叫辛柯的师弟虽然长得比照片上幼稚些,但是聊天说话倒是很讨人喜欢,性格也大方开朗,颇有些懵懂少年初长成的意味,郑大钱左看右看,也挑不出有什么奇葩古怪的地方,心里不免暗叹:莫非真让我也遇上合适的了? 一顿饭吃完,两人在学校里溜溜达达一路走一路聊,黑夜里两双眼睛互相望着,都有些试探和迟疑。 “真够冷的……”郑大钱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有些后悔自己为了风度没穿羽绒服,“要不……回宿舍,待会儿都该锁门了。” 辛柯一听,立马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要往郑大钱肩上披,唬得郑大钱连忙躲了躲,推辞道:“拉倒你就穿这么件薄毛衣,回头冻感冒了!” “没事儿我白羊座的!火力壮!”辛柯一面笑着,一面仍非要把衣服往他身上撘,奈何个子比郑大钱矮半头,推搡起来还有些吃力。 “真不用……”郑大钱坚决地将衣服推了回去,“我意思就是天儿冷,也要锁门了,赶紧回宿舍就完了。” 辛柯听言,看了看郑大钱的脸色,有些悻悻地把衣服重新穿好,纠结片刻,清了清嗓,道:“要不……甭回宿舍了……” 郑大钱心头一跳,言语中藏着的后半句话顿时让他身子有些燥热起来,他瞄了瞄眼前这个模样还有些青涩的小男生,又心动、又纠结,故意笑笑说:“想什么呢你!毛儿都没长齐呢!就琢磨那事儿!” 辛柯挠了挠头,说:“师兄,你不喜欢我啊?” 郑大钱被这耿直一问给问住,犹豫半晌,反问道:“你不嫌我高?” 辛柯噗嗤一乐,说:“高有什么可嫌的?——你嫌我矮?” “没有没有!”郑大钱连连摆手,而后挠了挠脖子,说,“就是……头一次见面,哪儿就喜欢了……” 辛柯却嘿嘿一笑,说:“喜不喜欢那不就是一眼万年的事儿嘛!我在软件上一看你照片就喜欢你了,后来聊天儿就更喜欢,今天见面就更喜欢了——师兄,咱俩好!” 郑大钱被这没头没脑的告白逗得哭笑不得,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利落清爽的短发,匀称结实的身形,稚气未脱的五官虽不及艺术院那些明星坯子,点缀在饱满的鹅蛋脸上却也是赏心悦目,特别是一双闪着光的眼睛,薄薄的单眼皮也掩盖不住如火的热情朝外喷发着,看得郑大钱心中莫名悸动。 “好毛好!”郑大钱一开口竟然不小心破了音,连忙清清嗓道,“回宿舍回宿舍!你也赶紧回去!”说罢就仓皇地转身往宿舍跑去。 “哎!师兄!”辛柯连忙撒丫子追上,抓着郑大钱的袖子问道,“师兄你跑什么呀?你是真不喜欢我,还是不好意思啊?” 郑大钱抿了抿唇,说不出口不喜欢,更说不出口不好意思。 辛柯借着路灯仔细辨认了一下郑大钱脸上微微的泛红,放心地笑了笑,说:“那我明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再见呀?” 你明白个屁……郑大钱心中暗自吐槽,表面上却故作淡定道:“都行啊,反正都住学校,几步道儿的事儿。” 辛柯想了想,说:“下周……咱们一块儿跨年,去唱歌。” “行行行,”郑大钱胡乱地点了点头,又重复道,“赶紧回去。” 辛柯点头笑了笑,却还是拉着郑大钱不肯撒开,犹豫半晌,左右看了看,凑近低声道:“师兄……我能……我能亲你一口吗?” 郑大钱看着近在咫尺这一双忽闪忽闪的小狗眼,顿时心中小鹿乱撞,忍了又忍,又不想拒绝,又不好意思答应,正纠结着,辛柯却脚尖轻轻一垫,柔软的嘴唇便覆盖了上来。 郑大钱还来不及反应,这一个轻轻的吻便已宣告结束,辛柯咧着嘴,抑制不住脸上的狂喜,松开手一边后退着一边说:“你没拒绝……我就当你是默许了!三十一号晚上见!” 辛柯说完,扭脸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郑大钱愣愣地站在路灯下,抬手抚了抚嘴唇,上头似乎还残留着薄荷唇膏的甘甜。 钱小筝:老公! 君子爱财:这么晚才上线,我都准备下了 钱小筝:往后可能不能再这么叫你了! 君子爱财:? 钱小筝:我脚着我可能是要恋爱! 君子爱财:谁 钱小筝:一个师弟,巨可爱(*?▽?*) 君子爱财:软件上的? 钱小筝:嗯啊 君子爱财:小心被骗 钱小筝:骗什么 君子爱财:骗色 钱小筝:哈哈哈哈骗也是我骗他!吃嫩草了有木有! 君子爱财:他玩游戏吗 钱小筝:玩dota,没玩过剑三,说回头也来建个号跟我玩呢 君子爱财:见他一次杀他一次 钱小筝:??? 君子爱财:下了,老婆晚安 钱小筝:。。。。。。 “是不是要多拿几条裤衩儿背心儿啊?咱们下海不?我不会游泳哎……还没买泳裤呢,游泳圈不用?现在大冬天的商场有卖的吗?淘宝的话会不会送不到啊?要不去凡客看看?倒是送货挺快的,哦对防晒霜你有?” 万朝阳一边在衣柜里翻腾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薛木靠在床头一边刷着人人一边抬眼瞅了瞅他,刚要开口吐槽,短信铃声忽然响起,顺手一点,顿时惊坐起身:“卧槽?!” “怎么了?”万朝阳纳闷地转过头来。 薛木冲他摆摆手,顾不上解释,急急忙忙地拨了过去。 “什么情况?!哪儿来的师弟?!” “就软件上认识的呀……” “叫什么?” “辛柯。” “辛柯?”薛木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初从未在郑大钱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怎么着?你不会又梦见过他不是好人?” “那倒没有……”薛木抚了抚脖子,“你……你看上他了?就这么亲了?” “嗯……感觉还行……就……除了有点儿幼稚像个小孩儿,别的都还挺好的——个儿比我矮点儿就是。” “嗨你那个儿也没几个能比你高的……”薛木翻身下床走到窗边,无意识地望着外头的霓虹灯光,迟疑着问道,“所以是……准备要认真谈恋爱吗?” “嗯……还没想好……”郑大钱翻了个身,露出燥热的身体,夹着被子的双腿修长而白皙,“但是感觉……可能就是他了……” “嗯……”薛木缓缓地点点头,万朝阳好奇地跟了过来,侧着耳朵贴在手机背面听了听,薛木抓起万朝阳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说,“虽然我也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是……嗯……你……你自己考虑清楚做决定就行,我是觉得……除了欧阳烨,谁都比他强。” 郑大钱听了薛木的话,放心地笑了笑,说:“那肯定的……嗯……反正先接触着呗,下礼拜他请我去跨年唱歌,我也答应了。” “跨年啊?”薛木眉毛一挑,“那是要在外边过夜了?” 郑大钱眉毛一挑,愈发觉得脸上热得发烫,故作淡定道:“嗯……没准儿。” 薛木咬了咬下唇,说:“那……注意安全……不用我……教给你什么准备工作之类的?” “不用……”郑大钱一边害着臊,一边身体上竟然有了些反应,“哎呀不跟你说了,睡觉了睡觉了……” 挂断电话,万朝阳看着神色有些复杂的薛木,忍不住问道:“大钱儿要谈个恋爱,你怎么跟聘闺女似的,这么舍不得呢?” 薛木白了万朝阳一眼,说:“我那不是怕他吃亏吗!欧阳烨我能帮他防住,这突然蹿出来一个小奶狗……” “噗——”万朝阳没忍住笑喷了,“什么叫小奶狗啊?干嘛说人家是狗?” 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说:“当初也是一个委屈巴巴给我练号的小奶狗,怎么才两年就成了老狗逼了……” “哎?怎么骂人呢?” 薛木忍不住笑了笑,笑完却又喟叹一声,重新依偎在万朝阳怀里,抬眼望着云中半掩的下弦月,喃喃道:“但愿这个辛柯是个良人……” 万朝阳轻柔笑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得,还是聘闺女。” 第七十七道题 火焰之所以让人迷恋 只因瞬间就熄灭 三十一号清晨,薛木与万朝阳坐上了从昌平开往首都机场的“黑车”,在这个约车软件尚未兴起的年代,为了坐上早八点的航班,他俩也只能从学校论坛上找来了“黑车司机”的电话,提前谈好了价格约好了时间送他俩出发。 又是许久未曾早起,薛木困得嘴都不愿意张,把背包往后备箱一扔,钻进后车座就迅速进入了梦乡,万朝阳却兴奋得难以入眠,拿着生日的时候薛木送他的iPhone4“咔嚓咔嚓”地对着高速路上的路牌照个没完,然后又切到自拍镜头,将靠在他肩上的薛木收入画面中一顿狂拍,最后精挑细选了几张发到了人人网上,配字--新年快乐!出发! 司机在前头从镜子里瞄了一眼,笑道:“哥儿俩上哪儿玩去啊?” “三亚!”万朝阳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高声答道,一下惊醒了睡梦中的薛木,连忙搂着他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你睡、你睡。” 司机见了,又笑笑说:“感情真好啊你俩,不知道的以为亲哥儿俩呢。” 万朝阳笑促狭一笑,答道:“我俩比亲哥儿俩还亲!” 平日里与外人话都不多的万朝阳,今日因为太过兴奋,竟然断断续续和司机聊了一路,直到停在机场出发层,被吵得一路都没能睡好的薛木黑着脸拿了包下了车,连对司机的“一路顺风”都没道一句谢。 万朝阳脑中全是马上要开始的小假期,也顾不上薛木的脸臭不臭,迈着轻快的步伐冲进大门,然后就开始四处寻摸该去哪儿换登机牌托运行李。 薛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万朝阳亢奋又有些迷茫的眼神,无奈摇了摇头,拉着他到了自助值机设备前头。 “身份证。” “哦哦……” 万朝阳将身份证交给薛木,看着他迅速地选好两个人的座位,拿着打印出来的登机牌转身就往安检区走,忙问道:“不是要托运吗?” “咱俩就这俩包,又没有什么液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