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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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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平和学习能力还有残存的记忆摆在那,薛木用心地上了课,仔细地听了讲,也很快重新找回了学习的感觉。    一个月后的月考,薛木取得了重大的进步──班级48名,年级133名,被他挤掉排在四十九的,毫无疑问,又是万朝阳。    “你这回是认真考的吗?”万朝阳看着薛木的数学卷子问道。    “认真啊,当然认真啊,我进步了小两百名好吗?!”薛木这么巨大的进步竟然没有得到万朝阳的肯定,让他十分恼火。    万朝阳拿起卷子前后翻了翻,微微蹙着眉,转头看着薛木,问道:“如果这个是你认真考的,那我真的纳闷了,你到底怎么了?认真考会考成这样?”    薛木哑口无言,臭着脸抢回了卷子,鼓着腮帮子说:“就你那分数还好意思说我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说:“我以为你最近又跟我去网,是又不打算好好考了,所以我才陪你考差了的。”    “嘁,”薛木翻了个白眼,“你那意思你想考多少就考多少?有本事下回考试考个第一啊!”    万朝阳听言耸了耸肩:“我不想考,我要想考早考了。”    “行行行行行,”薛木不悦地把卷子塞进了桌洞里,“谁比得了您呀!想玩儿就能玩儿个DOTA大神,想考就能考个年级第一,您是不是想参加运动会还得破个校纪录啊?我看咱也甭去什么玉渊潭春游了,组织全校排队参观您得了!世界九大奇迹!靖溪之光北京之光中国之光华人之光就是您了!嘁!”    薛木没好气地把笔一扔,气冲冲地起身走了,留下万朝阳一人茫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纳闷:怎么突然发火了?    薛木走出教室没过五分钟就冷静下来后悔了。    这是干嘛呢?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事儿跟未来的金主爸爸发脾气呢?高中男生可不就爱吹牛逼吗?你让让他怎么了?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你这考个一百多名有啥可光荣的?还得让人家恭维恭维你怎么的?你咋比高中生还幼稚?    薛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如此在意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慢慢地开始不再一味地把万朝阳当做未来要抱的大腿看,而是愈发地真的把他当做亲密的朋友,会因与他一起玩而开心,也会因为这点奇怪的小事儿气恼。    不行不行,这样可不行啊!你跟他当朋友,你比他大十岁呢!叫你叔都差不多了!你还跟人家发脾气了!把你能的!拿出成年人的气度来!去道歉!    薛木下定决心,叹了口气跑到学校的小卖铺去买了个巧克力派。    万朝阳被薛木凶了一通之后也暗暗反思了许久,尽管被骂的是自己,可是却是自己先把薛木惹生气了的,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安,而更令他不安的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气着他了。    是因为问了他分数怎么这么低?可是这确实很奇怪啊,他怎么考也不能考出这个分儿来啊。    是因为我说自己能考第一?那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本来就能考第一啊。    万朝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结果,但是却想明白了一点,不管怎么着,气着他了,就先道个歉。    想到这里,万朝阳心里却紧了紧,他这么有一说一的性格,从来就是只讲道理不说情分,如今竟然能为了薛木不问缘由就放下身段主动道歉,这是多铁的哥们儿也做不到的,那个被他压了又压的念头再次在心里长起了草──这恐怕不是友情?    薛木原本打算像小时候的广告里看的那样,把巧克力派放在两人桌缝中间用手肘顶过去,万朝阳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动作的意思,只要他接过派,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完美的友情修复了,他要是不肯接这个台阶──那就只好厚脸皮地再跟他爱你爱我了。    而为了避免在这之前的尴尬,他独自去打了水吃了饭洗了个澡,赶在晚自习开始前才回到教室,一进屋就看见窗户边上正在听歌的万朝阳,两双眼睛瞬间对在了一起。    薛木内心一阵窘迫,没想到自己都拖延到现在了居然还是会撞上,正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就直接道歉,万朝阳却径直朝他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巧克力派递到了薛木面前,说:“我错了,你别生气。”    “妈呀,”薛木没想到万朝阳竟然主动给了他台阶,赶紧也把自己的派掏了出来:“这事儿闹的!我也给你买了!”    两人看着彼此面前的派,忍不住都笑出了声,一旁路过的杨钊却插了一句:“嘛呢?交换信物呢?”    薛木一听,又把手勾在了万朝阳脖子上,说:“终身都定了,还用交换信物?”    万朝阳脸上的笑容灿烂而温暖,这回竟然忘了斥责薛木那一句——“恶心”。    第二十四道题 那里春风沉醉 那里绿草如茵    李晓梅可能是彻底对薛木死心了,即便他又一次考了倒数第二,她也没再试图去挽救他,毕竟班上还有四十七个懂事的孩子等着她操心,学习说到底是自己的事,一次,两次,她也没有耐心再去找他第三次。    月考之后学校组织了玉渊潭公园的春游活动,薛木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律所的团建活动他也没有参加过,但是好歹组织的也是个日韩新马泰的,万万没想到自己谢绝了这些地方之后最终要去玉渊潭。    郑大钱倒是对此很兴奋,对于他们这样的郊区孩子来说,从小学开始的春游秋游都是在靖溪范围内,学校组织去市区公园还是头一回,他还特意从家里拿来了数码相机,准备好好拍几张照。    “哎?这是莫文蔚做广告的那个相机吗?”出发的路上,郑大钱迫不及待地把相机掏了出来显摆着,迅速吸引了班上同学们的目光。    “是呀!”郑大钱嘚瑟不已,举着相机扭来扭去模仿着莫文蔚的强调说,“你好色彩!”    薛木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暗叹原来二零零八年的时候人类还是会使用数码相机的,可惜啊,应该没过两年这个产品就被智能手机和美颜app取代了?    “给。”坐在薛木身旁的万朝阳悄悄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巧克力派塞到了薛木手上,自己也打开了另一个。    薛木拿着派愣了愣,笑道:“你们家是加盟好丽友了还是怎么的?一年四季的吃啊?”    万朝阳咬了一口在嘴里轻轻咀嚼着,舔了舔唇角,说:“你不爱吃就给我。”说就要伸手去抢。    薛木连忙一边躲闪着一边笑着说:“嘿!送出来了还想要回去!想美事儿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不再闹他,侧头瞧了瞧坐在远处的李晓梅,偷偷从包里拿出了MP3,正要分一只耳机给薛木,却听见他一边吃着一边轻声哼唱着“离不开的好朋友~好丽友~”    谁跟你是“朋友”啊,万朝阳顿时有点不乐意,心里嘀咕了一句,自顾自地把两只耳机都戴上了。    从学校到玉渊潭大约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学生们难得集体出来放风,都有些兴奋不已,一路叽叽喳喳说说笑笑,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唱起了歌。    郑大钱作为班上的文艺委员义不容辞,从林俊杰唱到方大同,从孙燕姿唱到周笔畅,越唱越亢奋,最后还非要拉着薛木一起唱。    薛木倒不是怯场,只是觉得在个大巴里头唱歌,场面也太过尴尬了,于是连连拒绝。    “来来!你明明就会唱!”郑大钱死乞白赖地拉着薛木的胳膊,还转头让大伙起哄,“我跟你们说,木头可会唱歌了!唱得比我好多了!就是平时低调!”    万朝阳听了这话,也好奇地摘下了一只耳机转头看着薛木,他还从来没听过薛木唱歌。    “木头唱一个!”“木头唱一个!”    薛木满头的黑线,转脸看了看万朝阳,竟然见到他眼中也带着少许的期待,只得把心一横,无奈地站起了身,接过了郑大钱手中用《读者》卷成的“麦克风”。    “唱什么呀……”薛木挠了挠头,要说唱歌他也不打怵的,在郑大钱的熏陶下听歌自然是无数,去个KTV拿起麦也都能唱得风生水起,只是面对一帮小孩儿,不论唱什么他都觉得有点尴尬。    “中国话!”“那年夏天宁静的海!”“青花瓷!”“小小!”“三国恋!”    “……”薛木有点无语,心说都是什么八百年前的老歌,眼珠一转,却笑笑说,“给你们唱一个你们没听过的!”    “好好好!”    唱什么呢?薛木舔了舔嘴唇,唱个零八年之后的歌倒是不难,可是哪首能让大家惊艳一下?    薛木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车窗外,车身刚好行驶在永定河的大桥上,春日里的暖阳照在河面,河岸的翠柳正随着春风摇曳,画面美好得简直有些不真实。    他恍惚地收回目光,又见到车窗边上万朝阳已摘下了两只耳机,静静地望着他,他忽然心中一动,清了清嗓,众人忙安静了下来。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    薛木垂着双目,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轻轻柔柔地唱着。    “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    大巴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发动机的声响,就连李晓梅都被薛木温柔的歌声所吸引,和所有人一起聚精会神地聆听着。    “月光把爱恋……洒满了湖面……”    万朝阳仰着头,怔怔地望着薛木,窗外的阳光和树影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散发出唯美柔和的光。    “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薛木悠悠地唱完,缓缓抬起眼,迎上了一双双惊艳的目光,忍不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把《读者》塞回到郑大钱手上,坐下说:“行了行了,唱完了,你接着唱!”    “没听够啊!”“再唱一遍啊!!”“真好听啊!!!”    薛木达到了目的,得瑟地摆了摆手,说:“不唱了不唱了,让大钱儿唱!”扭过头来,却撞上了万朝阳一双迷离的眼睛。    “妈呀,咋的了?”薛木笑了笑。    “唱得真好。”万朝阳诚恳说道。    “是不是把你迷倒了?”薛木挑了挑眉。    万朝阳怔了怔,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一时顾不得反驳。    “哎这是谁的歌啊?”另一边的郑大钱开口问道,打断了万朝阳的出神。    “呃……”薛木摸了摸鼻子,“我……我自己原创的。嗯。”    “啊?”郑大钱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嗯……”薛木胡乱地抓了抓耳朵挠了挠脖子,“哎你唱那个……崇拜!唱个崇拜!我想听!”    “啊崇拜崇拜!快唱崇拜!”同学们迅速被薛木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起哄,郑大钱头脑一热,也顾不得再追问,拿起《读者》又唱了起来:“你的姿态……”    薛木刚稍稍松了口气,万朝阳却又问道:“真是你自己写的歌?你还会写歌?”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张了张口,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厉害不?”    万朝阳点了点头,又问:“你会乐器?”    “不会啊。”    “那你怎么作曲的?”    薛木一怔,他忽然意识到万朝阳的父亲就是教音乐的,他在他面前装写歌的逼,那可太容易露馅了。    “就是……你知道……情绪到了,即兴发挥,freestyle,懂吗?你肯定不懂,别问了。”    “……”    上午十点半,抵达了目的地,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原本对春游什么的没兴趣的薛木也不觉心情愉悦了起来。    “两点半之前回车上集合啊,记着咱们车号是579,都自觉点儿啊,现在代表的可不只是十三班了,还是咱们整个二中!听明白没?”    “听明白了!”    “那解散!──别光顾着瞎玩儿,回去要写游记的啊!”    学生们呼喇喇作鸟兽散,迅速融入了乌央乌央的赏樱市民中。    薛木看着满眼的鲜艳色彩,颇有些“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况且又与十年后不同,此刻没有iPhone在手,再美的风景都是用眼看的,竟然觉得比加过滤镜的画面还要好看。    郑大钱兴高采烈地左拍右拍,各种找寻着做作的角度,拍完还都要打开浏览反复检查,不满意后再摇摇头删掉重拍,仿佛手中拿着的并不是数码相机而是个高级单反。    薛木看着他不禁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想到十年后每次和他出门都像是艺人出外景,他就是御用摄影师,被郑大钱调教得专会抓拍他最美丽的瞬间,一趟下来数百张照片,所有美景都是他的衬托,哪像现在,竟然还会认真地拍着风景。    万朝阳在薛木身旁缓缓地行着,他瞥见了薛木脸上的笑容,却不知他是因郑大钱而笑,只当是他心情舒畅,于是自己也跟着开心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垂着头偷偷地笑着。    “想什么美事儿呢你?”薛木注意到了万朝阳的微笑,好奇问道。    “没什么,”万朝阳清了清嗓,“景儿好,心情就好。”    薛木挑了挑眉:“我发现你最近不太爱装酷了啊,这是人设要崩啊?”    万朝阳看了看他:“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never mind。”薛木摆了摆手,转头看向了路旁的樱花,一阵风过,哗啦啦地吹落了许多花瓣,薛木不由得和人群一同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就看到不少人都举起了各式各样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抓拍着。    “樱花瓣在飘零……这悲凉的风景……”    薛木一愣,迅速地转回头,发现果然是万朝阳再哼唱着。    万朝阳被薛木一盯,顿时有些脸红,想是自己开心地忘了形,竟然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歌。    薛木看着万朝阳害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接着唱道:“长袖挥不去一生刀光剑影~HEY YE YE~~~”    万朝阳不由得也再次露出了笑容,薛木笑道:“我还头一回听你唱歌呢,不愧是音乐老师的儿子呀。”    万朝阳的微笑却僵在了脸上,而后嘴角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    薛木也不傻,每每提及万朝阳的父亲或者母亲他总是会瞬间变脸,显然是家庭有什么问题,只是一直以来,薛木出于礼貌都不想过分追问,但是此时此刻这个环境这个气氛,也是真的太适合聊一聊少男心事了,既然打算抱人家的大腿,总得彼此亲厚了解些才对?    薛木如此想着,有意识地拉着万朝阳远离了郑大钱和杨钊一行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游人很少的引水湖边,转了转眼珠,问道:“你会打水漂吗?”    万朝阳听言“哼”了一声,捡起一个石子朝着湖面用力一甩,小石子在湖面上弹了四五下才沉入水中。    “可以呀,”薛木转头看看万朝阳得意的神情,问道,“谁教你的?”    万朝阳脸上又是一僵,没有接话,薛木却笑道:“你爸?”    “嗯。”万朝阳低低地应了一声。    薛木看了看他的神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啊?”    万朝阳不觉又换上了那副冷冰冰的面孔,沉默许久,还是只是“嗯”了一声。    薛木纠结片刻,问道:“不想说呀?”    万朝阳转头看看薛木,反问道:“你想知道?”    薛木耸了耸肩,“看你想不想说呗!”    万朝阳看着薛木良久,默默转过身,低声说:“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第二十五道题 一切安静了 一切多美好    薛木听到这话,其实并不太意外,这个年纪的孩子,父母大都身体都还康健,家里若有什么大的问题,无外乎意外事故、出轨离婚这些。    他“嗯”了一声,赶上两步,与万朝阳并肩缓缓溜达着,“然后呢?”    万朝阳缓缓叹了一口气,说:“没了。”    “没了?”薛木对这个突然结尾有点措手不及,又想了想,问道,“什么……没了?”    “没然后了。”万朝阳闷闷地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头。    薛木感到了一丝尴尬,想了想,又问:“因为他俩离婚了……所以你就跟你爸闹矛盾了?”    沉默片刻,万朝阳“嗯”了一声。    “是你爸的原因?”薛木谨慎地问道,“出轨?”    石子滚了滚,“咚”地坠入浅浅的湖畔。    “不是,”万朝阳沉声答道,“是我妈出轨。”    薛木微微吃了一惊,忍不住问道:“那你还跟你爸闹矛盾?”    “要不是他没本事,我妈怎么会出轨。”    薛木被万朝阳说出的这话彻底震惊,一时张口结舌,简直不知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万朝阳重重地叹了口气,两人刚好走到了一个长椅旁,他顺势转身坐了上去,满脸都是烦恼和焦躁。    薛木挨在他旁边坐下,琢磨了一阵,问道:“什么时候离的啊?”    “去年七月份。”万朝阳瓮里瓮气地答道。    “哦刚离啊……”薛木点了点头,确实,如果离了很久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这么大怨气,去年七月,高一暑假,对一个高一的孩子来说……忽然,薛木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你成绩下降,不会是因为这个事?”    “嗯。”万朝阳脸臭得谁欠了他钱似的。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又仔细想了想,“你之前说你考试都是不好好考的……所以你是故意考成这样的?”    “嗯。”    “为了什么呀?”    “为了给我爸丢人。”万朝阳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湖面,眼中竟然冒出了一丝恨意的光,“让他所有的同事都知道,他儿子,天天泡网,不好好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让他抬不起头。”    “……”    薛木一时没有管理好表情,露出了无奈的苦笑,虽然万朝阳一直以来确实有点中二有点幼稚,但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夸张到这地步。    “你……你……”薛木“你”了半天,都不知这个槽该从哪吐起合适。    “你觉得我不应该吗?”万朝阳转头看向薛木。    “当然──”薛木刚一开口,猛然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万朝阳也不会进入电竞的世界,自然也就没了将来的大发横财,如果他老老实实像他一样当个学霸,结局又能如何呢?    “也不是说不应该……”薛木挠了挠鼻子,“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你选择放弃学业打游戏,也未必就不是正确的决定。”    万朝阳怔怔地望着薛木许久,说:“你是头一个,听了这件事之后,没有劝我回头是岸的。”    那是……薛木心里默默吐槽,谁能跟我似的知道你将来能玩儿出千万资产来啊……    “没什么好劝的,”薛木心虚地转头望着湖面,“你不是说了吗,你要是想考第一也能考,所以……说到底都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没必要给你的人生随便出什么指导意见,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万朝阳始终未曾想过薛木会是这种态度,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把这样的想法对别人说过,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他也不是不懂自己是在拿未来和父亲赌气,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父母离婚的事实,无法不去怪罪自己的父亲,无法控制自己叛逆的情绪。    他羞于向别人吐露这样的心声,只任由他们误会自己是因为父母离异的打击而自暴自弃,对于别人的安慰和劝诫也不屑作出解释,只有在薛木说出关于“不屑”这个说法的一番理论时,他才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现在,他鼓起勇气向薛木剖开了自己的内心,本已做好了聆听一通教诲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得到了一句“你就这样也挺好的”,顿时让他的情绪有些翻涌,不知为何,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拥抱。    薛木体会不到万朝阳冷漠的神情下波澜的内心,在片刻的安静后忍不住又问道:“你爸和你妈都不管你吗?成绩的事?”    万朝阳默默收回了自己眼神,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将目光抛向湖面,答道:“我妈离婚之后就去美国了,不管我。我爸……我爸不管我,他自己都那么窝囊,凭什么管我?”    薛木有些意外,他对万树青印象不是很深刻,没有上过他的课,只是偶尔在学校的走廊里见过他。    万朝阳遗传了他英俊的外表和颀长的身形,春夏时他总是穿着整洁的衬衫,秋冬时再另配一件毛坎肩,脸上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说起话来声音却充满磁性,校园活动时总是穿着一身朴素的西装登台表演钢琴曲,高一时班里不少女生都还曾花痴过他,薛木实在无法想象万朝阳怎么会用“窝囊”这个词来形容他。    “嗯……”薛木犹豫许久,斟酌道,“你家的事我是不该多说什么,不过我觉得……理论上来说,你妈才是……有过错的那一方?”    万朝阳的眉头轻轻抽了抽,尽管对方是薛木,他还是有些生了气:“我妈没错,我要是她我也不跟我爸过。”    “呃……”薛木尴尬笑了笑,“你爸到底怎么了……方便说吗?”    万朝阳心底的烦躁再次涌了上来,他微蹙着眉说道:“窝囊……还需要解释吗?四十几岁的人了,就当个破音乐老师,职称职称评不上,遗产遗产争不来,外快外快不会赚,一天到晚光知道弹钢琴、听音乐、看演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跟着他有什么盼头?”    薛木听着万朝阳一通的数落,心中微微诧异,他想象着万树青的模样,确实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中年艺术家,若说不懂这些凡事俗务,听起来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万朝阳这个年纪,竟然会从这个角度去评价他父亲的价值,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万树青在面对妻子的背叛和儿子的逆反时将是怎样的一种尴尬与无措。    “你妈……是做什么工作的?”薛木又试探着问道。    万朝阳叹了口气,说:“我妈没工作。”    “哦……”薛木缓缓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这个家庭里的问题,妻子的社会价值得不到实现,丈夫又没能代替她创造两个人等量的财富,最终导致了关系的破裂。    “你别小看我妈,”万朝阳继续说道,“我妈虽然没工作,但是我爸跟她结婚才是高攀。我姥爷是军区的,家在宣武,我妈还是独生女,从小就是千金,就是因为被我爸弹个曲子迷住了,一毕了业就跟着他跑来了靖溪,吃了十多年的苦,一天轻省日子都没过过。”    薛木听着万朝阳说着他母亲的故事,难以抑制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万朝阳竟然是个红三代?!    “我妈要不是被我爸耽误了,现在不知道能有多大的成就,她一辈子都被他毁了。”万朝阳眼中满是怨怼,“现在她想通了,走了,我觉得挺好的,我不怪她,都是我爸的错。”    薛木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看着万朝阳倔强的脸,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叔叔般的心疼,他轻叹一声,抬手揽住了万朝阳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说:“我知道,你嘴上这么说,其实还是不希望他们离婚,不希望你妈跟别人走的,对。”    一句简单的话,像是决堤的洪水,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万朝阳看似坚固的心防,他慌忙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不愿意让薛木看到他泛红的眼圈。    薛木感觉到了万朝阳肩膀的轻颤,愈发觉得心软,安慰道:“虽然他们是你的父母,但这不是他们全部的身份,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要为自己负责,两个人不适合继续走下去了,分开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做子女的呢,其实应该学会体谅父母,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爸妈的呀。”    薛木柔声安慰着,不管怎么说,他已比万朝阳多了十年的人生阅历,而看上去却又是比他小半岁的年纪,或许他讲出的道理并不新鲜,在万朝阳耳中,却分外能听进心里。    “嘿,你俩跑这儿谈恋爱来啦!”杨钊与郑大钱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万朝阳急忙别过了头,薛木也皱着眉朝他俩摆了摆手。    杨钊看了看万朝阳的模样,比划着口型问道:“怎么啦?”    “去去去。”薛木故意大方地挥着手说道,“知道我俩谈恋爱呢还这瞎捣乱!”说完却又用口型回复道:“别问了。”    郑大钱看出万朝阳情绪不佳,识趣地点了点头,拉着杨钊往另一边走去了,薛木轻轻笑了笑,说:“轰走啦,你要想哭就哭一场,叔肩膀给你用。”    万朝阳有些忍俊不禁,还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叔”自称来占便宜,他揉了揉眼睛,吸吸鼻子,努力笑了笑说:“哭个屁。”说着又把身子转了转,几乎整个人背靠在了薛木肩上。    薛木转头看了看万朝阳毛躁的头发,忽然笑了一下,说:“有一首歌特别适合现在给你唱。”    “唱。”万朝阳淡淡地接道。    薛木转眼望着湖水,清了清嗓,温柔地唱了起来:“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温暖的歌声从万朝阳的头顶和着阳光倾泻下来,他悄悄地闭上了眼,嘴角慢慢扬起。    春风拂过脸颊,樱花瓣飘落在引水湖上,远处是游人和同学们的说笑声,断断续续,朦朦胧胧。    心跳平静而舒缓,一顾久违的暖流在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唤醒了麻痹的皮肤,呼吸着春天的气息。    头顶一朵樱花悄悄吐出花蕊,他几乎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第二十六道题 在被全世界发现以前先愉快装傻    在那一场春游过后,薛木在万朝阳眼中的模样渐渐发生了些变化。    之前他是觉得薛木气质出众,说话做事独树一帜,可是最近却发现……他好像变好看了?    发型好像和原来不太一样,胡子貌似刮了,镜框也换了个新的,个子怎么似乎也长高了似的?    气温渐暖,笨重的外套早已脱掉,走在阳光下,秋季校服的袖子被随意地撸到手肘上,露出一截干净的小臂,衣摆和肥大的裤子在风中勾勒出修长的身形,闷热的教室里解开的夏季校服扣子,又影影绰绰地透露出锁骨的线条,万朝阳第一次理解到了男生的“性感”的意味。    当然除了万朝阳之外,郑大钱也发现薛木变好看了,而且是细微之处难以察觉的那种变化。    “你们看木头最近是不是变帅了啊?”郑大钱没有万朝阳那么多复杂的心理活动,一次熄灯前,趁着薛木去倒洗脚水的时候,便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口。    万朝阳顿时有些警觉,他暗自揣测自己的感受应是心理作用的结果,那郑大钱也这么觉得了是几个意思?    “是吗?”杨钊反问道,“没发现啊?”    其他几个舍友也纷纷附和,表示没看出薛木有什么变化,听得万朝阳心里愈发打鼓:郑大钱莫非也有那个想法?    “你觉得呢?”郑大钱抬头看向斜上铺的万朝阳。    “没发现。”万朝阳冷着脸答道。    “没发现什么?”薛木正好拎着脸盆走了回来。    “大钱儿说你变帅了,”杨钊接话道,“朝阳说没发现。”    “嘶──”万朝阳顿时横眉倒竖瞪着杨钊。    杨钊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不是吗?”    薛木却没在意万朝阳说什么,只是听了说郑大钱称赞他变帅,便美滋滋地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收起脸盆,打开柜子开始涂护肤品。    郑大钱歪着头看了看薛木,问道:“你是不是偷猫搞什么了?用的什么擦脸油?”    薛木听了笑着晃了晃瓶子:“大宝!”    郑大钱皱了皱眉:“什么老土的东西……”    “你还少看不起大宝!”薛木扣上盖子放回柜子里,转身脱鞋上了床,“国货就是实诚好用!”    “那你还让我用妮维雅?”郑大钱又问。    “洗脸我也用的妮维雅呀,擦脸我就用的这个。”    “妮维雅洗脸根本不行,都不能磨砂。”    “我的妈耶哥哥您内脸皮有多厚啊天天磨?”    “我没听错?你们俩在聊擦脸油洗面奶?”杨钊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撇了撇嘴,“娘不娘们儿啊!”    郑大钱一听,顿时有些窘迫,一直以来他的身形长相还有举止都难以摆脱有些女性化的形象,因此对这个词尤为敏感。    薛木则迅速地扫了一眼郑大钱的脸色,立刻回嘴道:“护肤跟娘不娘们儿有什么关系?现在你装man不保养,过几年遍地小鲜肉就你老脸蹉跎跟大爷似的后悔你都来不及!姑娘都不愿意跟你打啵儿!”    杨钊见薛木这么激动,意识到是自己随口的话伤了郑大钱的面子,略带尴尬地笑笑,没再接话,躺到了床上。    郑大钱却疑惑地问道:“小鲜肉是什么?”    “……这不重要。”薛木翻身躺倒,熄灯铃也适时响起。    其实变帅这事确实是薛木有意在经营的,在不远的二零一七年,任何问题面对的第一层考验都是“看脸”,因而原本并不那么注重外表的薛木也渐渐学会了捯饬自己。    特别是在郑大钱的影响和指导下,洁面、护肤、胡子、头发、服装、配饰,样样都是他亲自把关,久而久之,他也慢慢摆脱了曾被郑大钱嗤之以鼻的“直男审美”,即便身材并不很好,却也能每每把自己拾掇地人模狗样的出门。    只是回到了二零零八,资金投入上达不到十年后的标准了,只能在细枝末节尽量改善,先是通通换掉了一众不适合自己的护肤品,然后以度数不够为由重新配了副眼镜,再小心翼翼改良了几个月还原了十年后的发型,尽管只是面对固定的那几十个同学,可每天早晨都坚持刮胡子洗头,出门前还要用发泥抓一把,改善脸型的同时也让身形都看起来拔高了两厘米,再加上原本就充满活力的十六岁的年轻身体,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了蓬勃的魅力。    薛木这样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倒也不是为了惹人注意,只是十年后都已经习惯了,再说谁不想变好看呢?即便每天抓头发的时候会被别的舍友默默翻白眼,可是──死都死过一回了,还不能帅帅的?    “你是变帅了。”万朝阳闷闷的声音忽然从上铺传了下来,打断了薛木的思路。    “什么?”    “我说……你是变帅了。”万朝阳红着脸又重复了一遍,好在没人看得到。    薛木听明白后不由得笑了笑,说:“叔回头给你做个私人定制美容顾问,也不贵,一顿小炒就行。”    “那我也要!”隔壁床的郑大钱急切地说道。    “我特么给你多少建议了你听吗!”薛木翻了个白眼。    “我──”    “咚咚咚!”严厉的敲门声打断了郑大钱的话,宿管的手电照进了301,所有人赶紧闭上了嘴装睡,没过一会儿,就真的都睡着了。    万朝阳早就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每天都和薛木一起起床一起吃早饭,只是这第二天早晨洗漱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薛木刮胡子的动作。    薛木刮胡子并没有多么优雅,又加上早晨起床本就带着点气,焦躁地洗了一把脸后,晃了晃剃须泡,挤在手掌心,然后就胡乱地糊在嘴唇四周和下巴及两腮,接着拿起刮胡刀对着镜子由上至下用刀片迅速将泡沫刮掉,而后再涂一遍,又由下至上刮了一遍,之后就冲了冲刀片扔到一旁开始洗脸。    万朝阳转过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嘴唇上沿那一层柔软的绒毛,暗暗决定周末也要去买一套刀片和泡沫。    薛木没有注意到万朝阳对他的观察,洗漱完只觉得精神了许多,回宿舍擦完大宝对着镜子抓头发时才发现万朝阳正悄悄看着他。    他疑惑地转头看向万朝阳,万朝阳连忙惊慌地错开眼神,薛木笑了笑说:“看什么呢你?”    万朝阳知道躲不过,只得犹犹豫豫地说:“看你抓头发……挺厉害的。”    薛木一听自己的手艺获得赞美,立马笑逐颜开,又挖了一块儿在掌心搓了搓说:“来,我给你也抓一个。”    万朝阳听了还来不及拒绝,薛木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指径直插进了他的发根。    万朝阳身体骤然僵直,鼻尖到鼻尖的距离不过十来公分,大宝淡淡的香味顺着薛木的呼吸飘落在他的脸上,惹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痒。    薛木认真仔细地搓弄着万朝阳的头发,全然没有注意他的小心思,拾掇完毕后退两步端详了一下,笑道:“妈呀,这是谁呀!怎么这么帅呢!”    万朝阳心花怒放,还来不及脸红,一旁的郑大钱却叫道:“哎木头木头!我也要我也要!”    万朝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薛木的双手也抚到了郑大钱的头发上。    “完事儿!”万朝阳给郑大钱抓完,心满意足地转头问向万朝阳:“帅不?”    郑大钱听了也转头看向万朝阳,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评价。    “寒碜他妈哭寒碜,”万朝阳翻了个白眼,“寒碜死了。”    “呸!”    在那之后,万朝阳也开始注意起了自己的形象,周末回家时买了和薛木同款的护肤品、刮胡刀还有发泥,对着镜子将那一层绒毛刮掉的瞬间,万朝阳忽然有了一种变成大人的错觉。    “是个男人了。”这个想法没来由地冒了出来,让他不知为何有些激动,“像个男人一样,大大方方的,喜欢就喜欢。”    他擦了擦脸,挖了一块发泥涂在手上,学着薛木的样子在头上抓了抓,却怎么也抓不出一样的效果,重新洗掉吹干再抓,却还是失败,看了看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去和薛木坐同一趟车了,他只得懊恼地把发泥塞进包里,仓促地出了门。    “你们家怎么每个礼拜都在这吃饭啊?”万朝阳再一次出现在薛木和郑大钱面前时,郑大钱怀疑地问道。    “管得着吗?我乐意。”万朝阳照旧没给他好脸。    郑大钱审度地打量着万朝阳,薛木却惊讶道:“哎!你是不是刮胡子了?帅了哎!”    万朝阳压了压唇角,故作满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薛木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娃儿都长大了呀……你看大钱儿也刮了。”    万朝阳却没去看郑大钱,转头瞧了瞧公交驶来的方向,嘀咕道:“爱刮不刮。”    公车驶来,郑大钱第一个上车,又坐在了老位置,万朝阳却眼珠一转,直接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哎?我要挨着木头!”郑大钱连忙抗议。    “你就挨着我。”万朝阳冷着脸驳回了抗议,而后得意地看着薛木坐在了自己身边,顺势将自己的耳机分给了薛木一只。    薛木借过耳机一边戴上一边笑着说:“还主动要挨着大钱儿了呢?完了,这是要移情别恋呀!”    万朝阳忍不住白了薛木一眼,至于身旁的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郑大钱,他连看都懒得看。    “我是壁虎等待蚊子~你是蝴蝶翩翩飞舞~”薛木低低地跟着耳机里的旋律哼唱着,全然没有发觉身边两人水火不容的局面。    晚自习的时候没有去网,万朝阳在薛木左边沉沉地睡着,郑大钱在课前与薛木右边的同学也换了位置,此刻正在作业纸上写着什么,薛木则左手托着腮帮子百无聊赖地做着习题。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薛木这回难得地有点信心,虽然基础比不得其他同学牢靠,但是期中考试考的就是这两个月学的内容,薛木自认为掌握得还可以,尽管三不五时还是会跑出去和万朝阳泡网,可是好歹也是认真学了的,他保守估计,考到班里中等水平应该没问题。    正算到一个难解的步骤,郑大钱忽然递过来了一张纸,薛木疑惑地接过一看,上头写着:你跟朝阳搞什么?    薛木转头看了看睡得正甜的万朝阳,纳闷地扭头又看了看郑大钱。    郑大钱扁了扁嘴,拿回了纸写了几笔又递回来:你傻?他喜欢你!    第二十七道题 我没说的你却都懂    “噗——咳咳咳咳咳!”    薛木的古怪动静迅速引起了四周一小圈同学们的侧目,万朝阳也也被猛然惊醒,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看着他。    郑大钱心中一惊,一把从薛木桌上把自己的那张纸抽了回来,迅速地揉成了一团。    万朝阳警觉地瞪了瞪他,他默默地抬起一只手挡住万朝阳的视线,低头又做起了自己的王后雄。    “笑什么?”万朝阳用气声向薛木问道。    薛木犹自吃吃笑着,摆了摆手,没有回答。    万朝阳扁了扁嘴,活动了几下压麻了的手臂,顺手敲了敲左手边同学的桌子,借来他的《青年文摘》翻阅了起来。    薛木一边继续做着题,一边嘴角仍不断地翘起。    这大钱儿也真是太逗了,自己是基佬就看谁都不像直男?朝阳喜欢我?哈哈哈哈哈哈!    郑大钱悄悄瞄了薛木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头真是个木头,朝阳这么明显的爱意都看不出来?万万没想到啊,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喜欢的却不是我。    万朝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眼睛也在往薛木的笑脸上溜。    乐什么呢到底?    下了晚自习,薛木难得抛弃了万朝阳,主动勾上了郑大钱的肩,贴到他耳朵上悄悄说道:“晚上熄了灯我找你。”    郑大钱挠了挠耳朵:“找我干嘛?”    “聊聊心事呗!”薛木坏笑道。    一双大手迅速伸到两人中间,扒着他俩的脖子生生将他们分开,不用问也知道是万朝阳老爷子。    “别挡人走道儿。”万朝阳冷着脸说。    “你非得从我们俩当间儿走?”郑大钱挑着眉问道。    万朝阳不及回嘴,又被薛木一把勾住了脖子:“妈呀,还吃醋了呢?来来来,叔叔宠爱你,MUA!”    万朝阳有了这,哪还顾得上郑大钱,使劲绷着笑美不滋地跟着薛木走了,只留下郑大钱在原地幽怨地叹了口气。    回到宿舍,洗漱熄灯,宿管巡视过一圈后,整栋楼都安静了下来,很快已经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薛木则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跳下床,钻进了郑大钱的被窝里。    “干嘛呀?”郑大钱用气声问道。    “说好了做深度访谈啊。”薛木也用气声回道。    当初郑大钱是在大一的暑假和薛木约着吃饭时向他出柜的,薛木当时的感觉既有些难以置信,又似乎觉得合情合理,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郑大钱会是同性恋的可能,但是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又觉得他明显gay爆了。    出柜时郑大钱的说法是被初恋“扳弯”,还向彼时纯洁如水的薛木大肆科普了一番直弯、攻受、腐女等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概念。    薛木虽然对于同性恋群体没有任何直接的了解和接触,但是大学校园里却是腐文化盛行,各类演出活动都少不了变装反串恶搞卖腐的节目,况且学习法律专业一年,大多数法学老师再提及性别、性向、同性婚姻等等概念时都一致表达着尊重平等的态度,因而他没有任何障碍地就接受了郑大钱的出柜。    只不过后来又过了几年,郑大钱在一次醉酒时才向薛木说了实话,其实他早在初中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是自己不敢承认和接受自己,直到上了大学遇到初恋欧阳烨,才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借机完成了自我认同,还把锅甩给对方,说是被他“扳弯”的,让人家负责到底。偏偏欧阳烨本就是个定不下来的人,两人分分合合你死我活纠缠了七八年,直到薛木重回现在时他们也都没逃出彼此的困囿。    重回高中,薛木其实也是做好了打算,要让郑大钱在重逢欧阳烨之前就拆掉他的柜门,避免他再次因这样的理由栽倒欧阳烨的手中的,他原想着合适的时机该是高三暑假,可既然郑大钱现在自己提起了这个壶,薛木就顺势帮忙给他烧开了。    “访谈毛啊?”郑大钱用胳膊肘拱了拱薛木的胸口,“困着呢!”    “你不是说朝阳喜欢我吗?说说呀,怎么喜欢我了?你咋看出来了?”薛木低声笑道。    “瞎子都看出来了好吗?”郑大钱翻了个白眼。    “我咋没看出来呢?”    “你傻呗!”    “我看是你腐眼看人基!”    “看人**?”    “基!腐眼看人基!”    郑大钱愣了愣,虽然他没听过这个词,但是琢磨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话中的意味,可是他一直都以伪直男的身份示人,薛木怎么会看穿他的内心的?    “什么腐什么基?什么意思啊?”他装傻充愣道。    “行了别跟我装孙子了,我知道你是gay!”    “你胡说啥呢!”郑大钱一股丹田之气顶了上来,一时没控制住音量,惊醒了还未睡熟的万朝阳。    “跟我你还有必要装吗?”薛木轻轻拍了他一下,“连我你都不信?”    郑大钱一时回不过神,原本他是看出了万朝阳的心思,想提醒一下薛木不要整天毫无顾忌地跟他开着过火的玩笑,怎么也没想到引火烧身,反倒被薛木质疑的取向。    “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薛木低声道,“我知道你喜欢男生,而且一直压抑自己,假装喜欢女生。其实你不用这样,你的心里话都可以跟我说,我完全可以理解你,无论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你都是我最好的哥们儿呀。”    郑大钱瞠目结舌地看着薛木,窗帘透出微弱的月光洒在他的擦脸上,眼中熠熠地发着光,温柔得──尽管这么说有些恶心,但是郑大钱真的觉得他像个天使一样。    “我……我……”郑大钱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展开,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I know I know,”薛木抬手拍了拍郑大钱的肩臂,“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会先帮你保密的,不过你也稍微收敛点儿,朝阳跟我就只是哥们儿啊,跟咱俩一样。你想想,一个普通的直男怎么会动不动怀疑别人是不是gay的?只有基佬的才会注意这些呀!你这样只是暴露自己而已!”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吵得万朝阳无法入睡,他翻了个身,侧耳听了听,又听不明白郑大钱在和谁说话,奇怪的是音量这么小,谁能听得清?    “咳咳。”杨钊也被吵到,清了清嗓以示抗议。    薛木听得明白,丢下了一句“行了先睡”,就又跳下了床跑回了自己床上,而这一幕刚好被好奇睁开眼的万朝阳尽收眼底。    万朝阳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揉了揉眼探头往下看了看,分明看到薛木钻进自己的被子里重新躺下,另一边的郑大钱也整了整被窝,显然是有人刚刚离开。    万朝阳如坠冰窟,颓然地倒回枕头上,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被强拆柜门的郑大钱也是一样心情复杂,无法入眠。    唯独罪魁祸首的薛木,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万朝阳有些对薛木爱答不理的,出门前也没让薛木帮他抓头发。    郑大钱也觉得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尴尬,也刻意避开了薛木,跟着杨钊一起吃饭上课。    薛木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面对期中考试,他陷入了一种久违的亢奋中,迫切地想要验证验证自己边学边玩的这两个月效果如何。    周五晚上,成绩公布,薛木班级21,年级57。    薛木乐疯了,虽然在所有人看来他这都是跟万朝阳一样沉迷网之后退步了的成绩,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考出这个分数有多牛逼。    “明天去网!”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薛木搭在万朝阳的肩膀上,得瑟地甩着成绩单,“叔叔请客,再送你一瓶可乐!”    万朝阳冷冷地拨开薛木的手,一边将自己的卷子收好塞进桌洞,一边站起身臭着脸道:“不去。”    “啊?”薛木有些意外,放下卷子忙追了两步,问道,“我没听错?这是你头一回拒绝我去网的要约?”    “嗯。”万朝阳闷闷地应了一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为啥呀?”薛木锲而不舍地跟着,“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说罢一怔,一把拉住了万朝阳的手臂,问道:“是你家有事吗?”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关切的眼神,心中有些复杂,挣了挣手说:“没事。”    “真没事?”    “嗯。”    “那是为啥?”薛木不依不饶,“我哪儿惹着您了?”    “……”万朝阳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自己想!”    薛木哭笑不得,一路跟着万朝阳回了宿舍,不断地试问着——    “因为我考得比你好了?”“不是。”    “因为我没帮你抓头发?”“不是。”    “因为我跟大钱儿洗澡没等你?”“不是。”    “因为墩地的时候把你裤子弄脏了?”“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啥呀我真猜不出来了哥哥……”    听到“哥哥”这个词,万朝阳久违地老脸一红,又看薛木都追问到这地步了,不跟他说明白熄了灯也不能罢休,只能拉着薛木出了宿舍门,跑到晾衣间低声问道:“礼拜天晚上……熄灯之后,你跟大钱儿干嘛了?”    薛木一愣,想了想,又不好泄露郑大钱的事,于是打哈哈道:“你说我上他床上呀?就说点儿悄悄话呗,我们俩小时候净睡一个被窝儿了,不允许啊?”    万朝阳瘪了瘪嘴,说:“小时候是小时候,都多大了,还一个被窝儿,恶不恶心。”    薛木噗嗤一笑说:“你就是嫌我俩恶心所以不高兴了?”    “也……也不是……”万朝阳支支吾吾,“恶心”快成了他的口头禅了,他怎么会嫌薛木恶心呢?    “那到底是咋了呀哥哥?”    “……”万朝阳咬了咬牙,“你光跟他那么好了?我不也是你哥们儿吗?你怎么不跟我睡一个被窝儿?”    “哈哈哈合着还是吃醋啊?”薛木笑道,“我真纳闷了你怎么那么爱吃大钱儿的醋?行,我雨露均沾,今天也跟你钻一个被窝儿行不?”    万朝阳一时愣住,不知该不该拒绝。    “跟你睡一个被窝儿,能消气不?明天能去网不?”    “……能。”万朝阳吞了吞口水,讷讷地答道。    “我的天我现在还得出卖**换你陪我去网了,完了去网还得我掏钱?这事儿闹得!走走!上床了上床了!”    第二十八道题 你心里有多少忐忑 交给我去用力抱着    熄灯铃响起,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万朝阳的心迅速跳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攥着被角,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薛木那句“雨露均沾”的缘故,他竟然真的有点后妃初次侍寝的忐忑感。    惯例的卧谈会又被宿管的手电筒惯例地打断,脚步声远去后,偶尔还有重重的敲门声和呵斥声传来,乍一听还以为是狱警在恫吓犯人。    声音渐渐安静下来后,薛木坐起身子,敲了敲万朝阳的床板,用气声问道:“睡了吗?”    “没……咳咳咳……”万朝阳一开口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    郑大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看见薛木穿着个内裤往万朝阳床上爬,惊得他连忙坐了起来,低声叫道:“木头!你干嘛呢!”    万朝阳一听立马警觉起来:坏我好事?    薛木爬到一半,转头看看挣大钱,想了想,笑着说:“客情关系维护!”    “啊?”郑大钱没有听明白。    “睡你的觉!”薛木朝他摆了摆手,三下五除二窜上了万朝阳的床。    光溜溜的身子反射着窗帘漏进来的光,瘦而不弱的线条散发着青春的荷尔蒙,看得万朝阳眼睛都直了。    “往里去去呀!”薛木拍了拍万朝阳的膝盖。    万朝阳回过神来,连忙挪了挪身子,紧紧地贴着墙壁,给薛木让出了位置。    薛木毫不客气地钻进被子躺下,郑大钱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想出言制止,又想起薛木此前提醒过他的话,忍了又忍,只得心情复杂地默默躺了回去。    四月的天气已经有了些暮春的燥热,但夜里的温度却正是怡人,只有万朝阳看着近在咫尺的薛木,浑身热得像在蒸桑拿一样。    学校的被子不薄不厚,不盖就冷,盖一会儿又觉得有些闷,况且两个男生躺在一处,体温蒸腾着热气呼呼地往外冒,不一会儿薛木便热得又把被子掀开一角,露出了半拉膀子。    万朝阳实在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只得强迫自己闭上了眼,可是一闭上眼,眼前的薛木就连内裤都不剩了。    薛木翻了个身,与万朝阳面对面侧躺着,无意识地张开了眼,却见到万朝阳双目紧闭眉头紧锁,好像整张脸的肌肉都在用力,他从没见过这种睡相,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万朝阳听到,也跟着睁开了眼,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薛木的笑容,心顿时又狂跳起来,却还要故作淡定地轻声问道:“笑什么?”    “笑你的睡相啊,”薛木低声答道,“这么苦大仇深的。”    “……”万朝阳扁了扁嘴,低声叱道:“睡觉!”    薛木想着万朝阳方才并不放松的睡颜,看着他故作严肃的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心疼,黯然叹道:“小小年纪,要接受这样的家庭变故,你也挺难的,唉……”    万朝阳皱了皱眉:“小小年纪?”    薛木轻轻笑了笑,说:“就咱们这个年纪。”    万朝阳被薛木说起心事,情绪渐渐沉了下来,沉声道:“没什么,你不是说了么,要包容父母。”    薛木挑了挑眉:“我说的话你还真往心里去了?”    “嗯。”万朝阳应了一声,“挺有道理的──我发现你这个人,平时没个正形儿,但是懂得道理特别多。”    薛木听了这话,却怔住了。    夜深人静地时候,褪去了迎合浮躁日光的嬉笑,人们总是更容易发觉被自己隐藏起来的苦闷的苦闷。    薛木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去深思自己的处境,却被万朝阳这句话击中了内心的痛点。    他从二零一七年回来,带着十年的经历和学识,他知道未来十年社会的变迁,智能手机和高速网络的普及,共享经济和O2O的迅猛发展,生育政策的峰回路转与性别平等的意识觉醒,宏观经济的膨胀与紧锁,种族主义和恐怖主义的复辟,对外开放的收紧和意识形态的把控……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些将要发生的福祉与灾难,而他却只能窝在市郊的这个高中里,默默地等待着这一切重新发生,心里想着的竟然只有期中考试的成绩和万朝阳究竟什么时候能成为游戏大神。    说实在的,如果真的要抱大腿,万朝阳的又有多粗?现在这个时候,他去找那些还在上升的马云马化腾王健林董明珠刘强东,哪个将来带给他的好处不比万朝阳多?    可是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入得了那些大佬的眼?他们又怎么会像万朝阳一样就因为一起打打游戏,就无条件地与他成为了交心的朋友?    而更令薛木感到可悲的是,他想来想去,都想得是如何抱、抱谁的大腿,却不知道凭借自己的能力究竟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呢,司考结束他能把十四门部门法烂熟于心,美国归来他是可以持证上法庭的执业境外律师,工作三年他可以独立完成一家小型公司的上市法律意见书……    可这些能力,重回二零零八,他却什么都用不到,只能凭借自己那朴素的法律逻辑去质疑质疑学校的行为规范,最终也没有对规定产生任何动摇。    他听过很多,见过很多,懂得很多,却什么能力也没有。    从高三开始自己被同学们渐渐赶超,到上了大学面对各省各地的优秀学子,再到工作时见识到的各行各业的顶尖精英,薛木年少时的心高气傲一点一点被磨平,痛苦而无奈地接受了自己的普通与平凡。    因而此刻,在面对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投机取巧地选择了这个万朝阳最不需要付出努力的依靠。    他知道自己懒惰而可耻,但他的上辈子真的太累了,他只想这样可耻下去。    “听了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薛木眼神放空,喃喃地接话道。    万朝阳愣了愣,没想到薛木会说出这样莫名唏嘘的话,又见到他脸上神色有些暗淡,不免问道:“怎么过不好了?”    薛木迅速回过了神,又换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微笑道:“随口那么一说,还一生呢,十几岁的小孩儿谈什么一生。睡觉睡觉,一到天黑就爱胡思乱想,少年哪知愁滋味呀。”    薛木打完了哈哈,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正要闭眼睡去,却听万朝阳问道:“你还觉得咱们是小孩儿?”    他侧头看了看万朝阳,却见他神情有些严肃地说:“咱们都十六七了,马上就是成年人了,大人觉得咱们是小孩儿就算了,连你自己也这么觉得?”    薛木有些失笑,心说我不是小孩儿,可你分明就是小孩儿啊,哪个大人会为了惩罚自己老爹故意不好好学习考试考砸的?    “就是因为大人们把我们当小孩儿,才会不重视我们的意见、随意操纵我们、自私地替我们作出决定,现在连你也要这样否定自己吗?!”    薛木怔怔地看着万朝阳义愤填膺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了父母离婚对于万朝阳的影响。    尽管现在的他懂得“父母”只是他们众多身份中的一种,“子女”该对自己人生负责,而不该要求父母牺牲自己的幸福,但是对于在郊区长大、还没有接受过较为开放的互联网思维影响的万朝阳来说,父母的离异,对他来说可能真就像天塌了一样绝望。    怜爱的情绪再次漫上薛木的心头,他温柔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万朝阳听了这话却是一愣,他只是一时被薛木“小孩儿”的话刺痛了神经,脱口而出宣泄了自己的不满,可“对不起”三个字对他和薛木来说又好像太过生分而隆重,似乎将这随口聊聊的夜谈上升到了不同的高度。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儿,”薛木继续说道,“虽然你对于父母的事情处理得并不算完全的成熟,但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如果换做是我,一定没有你这么坚强。”    万朝阳呆呆地望着薛木,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时的情绪失控也是由于父母的原因,而听到薛木这样的话,又让他一时百感交集,半晌说不出话。    薛木轻柔地笑了笑,又说:“但是坚强不等于逞强,我知道你不喜欢表达自己,心事总是爱闷着,但是你可以放心跟我说的,要不然要我这个哥们儿干嘛?”说完又“啧”了一声,说,“哎呀,感觉这时候应该来个拥抱才对。”    藏在心里的委屈被薛木三两句话轻易地勾了起来,万朝阳还来不及感动,听了后半句,心又突然狂跳起来。    “可……可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薛木看着万朝阳傻傻的表情,心疼地笑笑,抬起右手轻轻地抱住了他。    即便是上次春游时的交心,万朝阳也未曾得到过薛木的拥抱,即便是冬夜的自行车上,环住他腰间的手也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裳。    但是此刻,万朝阳和薛木的第一次面对面的拥抱,竟然是在同一个被窝里的**相对。    没有一丝隔阂,皮肤轻轻彼此滑过,薛木温暖的掌心轻轻拍打在万朝阳的背脊,微微隆起的肱二头肌搭在他的手臂上,鼻间的呼吸轻轻飘落在他的唇峰。    万朝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吞了吞口水,不敢迟疑太久,也抬起手揽住了薛木的腰。    原来这就是薛木的腰,这么结实,这么光滑,这么温热。    他扶着他的腰,不敢抬起,不敢移动,不知所措,手上莫名地持续发力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不觉开始轻轻地颤抖,呼吸也愈发急促了起来。    薛木感受到他的轻颤和紊乱的呼吸,只道他怕是要落下委屈的泪了,于是愈发温柔地轻抚着他的背说:“乖了乖了,叔叔疼你昂。”    话音未落,薛木突然感觉不太对——怎么大腿好像被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到了……?    第二十九道题 轻轻的亲亲 紧紧闭着眼睛    万朝阳触电似的迅速把屁股往后一拱,紧紧地贴在墙上,手却仍恋恋不舍地拥着薛木的腰不肯撒开。    他的身体作出那样的回应时自己本未意识得到,直到不小心顶到了薛木的大腿上才恍然惊觉。    他不敢直视薛木的眼睛,垂着眼皮,目光便落在了薛木的胸膛上,顺着微弱的光在往下,幽幽地通向被子里隐暗的深处,却不小心被勾得愈发亢奋。    薛木有片刻的失神,隔着内裤薄薄的布料顶到他腿上的东西,用后脚跟想也知道是什么,但是……是为什么呢???    身为男生,薛木也明白有时候那玩意儿是会不受控制自己来精神的,他也曾经历过在地铁上昏昏欲睡,忽然惊醒到站,起身之后下边撑起个尴尬帐篷的场面。    下半身的精神抖擞,未必就代表这脑子里正性致勃发,那么万朝阳这是不是也是这种情况呢?    他看向万朝阳,却只能看到他闪躲的眼神和通红的脸,即便只有窗户透进来的微弱的光,也能看到脸上像要滴出血来。    这种脸红……是尴尬……还是害羞?    他不会真……那个……我?    薛木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还抚在万朝阳背上的手,但又怕这样刻意的举动搞不好会让万朝阳更窘迫。    不会……?不会?!    郑大钱提醒他万朝阳喜欢他的时候他全然没放在心上,可是此刻却也不得不认真思考了起来。    朝阳也是gay?我们一个宿舍八个人里四分之一都是弯的?大钱儿倒是挺明显的基佬,朝阳这样的……不会是?    而且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我啊?我看起来像gay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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