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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内心!” 能不燥热吗,一帮中二少年,说啥你们能不被煽动?──薛木心中暗自吐槽,脸上却仍只带着得意的笑容。 “木头你太厉害了!” “木头你受什么刺激了!” “木头这回你出名儿了!” 薛木几乎是被簇拥着一路回了教室,坐到座位上仍被人群环绕着。 高中三年,他眼里除了题还是题,跟同学们聊天也都是在讨论做不明白的题,压根没有这样众星拱月过。 他一边礼貌敷衍地微笑回应,一边忍不住留心看了看四周同学们年轻的脸。 毕业后上大学的四年,他们每年暑假还会聚一聚,四年后留学的留学、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这五六年,再见面时就只剩彼此的婚礼了。 忽然,他察觉四周环绕的人里没有万朝阳,忙站起身子朝他的座位一望,正看到万朝阳匆忙移开看向自己这边的视线,心中忍不住暗笑一声:小样儿,明明已经折服在爸爸的个人魅力中了,还那儿装酷呢。 他瞄了瞄万朝阳边上的座位,随口问道:“谁坐朝阳边儿上啊?” “我啊。”身旁的一个男生应道。 “咱俩换换。” “嘛呀?” “啧!换换怎么了!他是你老婆啊不让用?” 万朝阳手托着腮,假装若无其事地再看桌上摊开的书,余光却看到薛木笑盈盈地捧着英语书一路走了过来,然后大大方方地挨着他坐在了旁边。 “干嘛?”万朝阳板着脸把身子往旁边闪了闪。 “不干嘛呀,”薛木呵呵笑着,“我跟大钊换换,我那儿忒靠前,看黑板毁眼睛。” “……”万朝阳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矫情。”然后又开始假装看书。 “哎,”薛木故意凑近万朝阳身边,问道,“我刚才帅不帅?” 万朝阳侧着眼瞅了瞅薛木,清了清嗓,说:“还行。” 薛木吃吃笑了笑,说:“哎,我都听见你带头呼应我了,矜持啥呢?你干嘛老装酷啊?” 万朝阳皱了皱眉:“谁装酷了?什么老土的词。” “老土?”薛木愣了愣,忽然意识到“酷”这个词最开始流行似乎是两千年左右,可是明明自己挂掉之前也有经常在用啊,莫非是传说中流行的轮回? 想到这里薛木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会不会二零一八年板寸再次流行起来呢?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见他摸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到底犯什么病了?有病吃药别扛着。” 薛木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笑,说:“感冒。” “感冒?” “对啊,生了一场重感冒,看破世事了。” “……神经病。” “哎,朝阳,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啊?”薛木又问。 “啊?”万朝阳没想到薛木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我觉得人生啊,就是要过得爽,才有意义。”薛木也没打算听万朝阳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万朝阳看着薛木,不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觉得玩儿DOTA爽吗?”薛木又问道。 万朝阳转了转眼珠,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你带我一块儿玩儿!”薛木忽闪忽闪地眨了眨眼。 “啊?”万朝阳又愣了。 “你带我玩儿,我想跟你一块儿玩儿,我想跟你当哥们儿。”薛木一脸的诚恳。 “当……哥们儿?”万朝阳眉毛都拧到一块儿了。 薛木又把身子往万朝阳方向凑了凑,伸出右手悬在空中,“从今天起,咱俩当哥们儿,有福你享,有难我当,干不干?” 万朝阳呆呆地看着眼前目光真挚的薛木,正犹犹豫豫地不知该不该去握他的右手,忽然听到一声“木头——!” 两人一同转过头去看向门口,“晓梅叫你去校长室!” 我勒个去…… 第七道题 I have you to be with 薛木敲了敲校长室的门,里头回应了一声“请进”,他推门进去,校长坐在办公桌后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德育处长、年级组长、李晓梅、还有一个他认不出的脸上有些病容的女老师站在桌子另一头,五个人都正看向他。 “谁让你敲门了?!”德育处长带头一声暴喝,吼得薛木有点发懵。 “不是……李老师叫我来的吗?”薛木心中一动,难道被人耍了? ——他想起上学时确实有同学开过“老师让你去办公室”这种玩笑,但是也不至于幼稚到把人骗到校长室的地步? “叫你来是叫你来!”德育处长面带愠色,“说的是你敲门!” 薛木简直莫名其妙,满脸疑惑地看了眼前这几位老师许久,才突然恍然大悟──学生进门是不该敲门,而是该喊“报告”的。 “啊……”薛木点了点头,“要不我出去重新喊一次报告?” “不用了。”开口的是桌子后头的校长,“你过来。” 校长的语气比德育处长缓和多了,可是平和中却透露着威严,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薛木正要往前走过去,德育处长又开口道:“把门关上。” 薛木停住脚步,左右看了看,笑了笑说:“我觉得还是别关?” 五个人都愣了。 “校长您这个办公室这几面都是白墙,您作为一名男性领导,跟四名女性下属和一个未成年人在一个屋里,如果把门关上,外头看不见里边什么情况──我当然不是怀疑您的人品,但是从您的角度考虑,也得想想瓜田李下的道理,注意避嫌?” “说什么呢你!”德育处长脸色愈发难看。 “您是没听明白我说的话?”薛木微笑道,“还是试图用这种语气让我反思我不该说刚才的话?” “薛木!”李晓梅低低地吼了他一声。 薛木转眼看向李晓梅,见她蹙着眉轻轻朝他摇了摇头。别的几个他不知道,但是李晓梅绝对是怕他闯祸伤了他自己的,见她如此,他也不免反思自己好像确实太过带刺。 他不再和德育处长纠缠,转头抬眼又看向校长, “校长,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关还是不关门,您看呢?” 校长定定地看了薛木片刻,又露出笑容:“那就甭关了,你过来。” 薛木轻轻扬了扬右嘴角,若有似无地瞟了面色酱紫的德育处长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几人跟前。 “今天早晨升旗的时候,听说你……发表了非常……特别的讲话啊?”校长十指交叉,面色和蔼地看着他。 薛木想了想,点点头说:“校长您真会措辞。” “除了这个之外,”校长继续说道,“听说你还违反宿舍纪律了?” “对,”薛木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在讲话的时候向尚老师鞠躬道歉过了,如果学校决定给我处分什么的,我也接受。” 校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又笑了笑说:“宿舍这个事先不谈,我想问问你讲话里对咱们学校的制度提出了很多质疑,这个是什么意思?” 薛木转了转眼珠,瞧了瞧左右几人,开口道:“您如果想跟我讨论我对学生事务的建议,可以不用让这几位老师也跟着挨训,我讲话之前说过了,所有观点仅代表我个人,跟其他老师都没关系。” 说到这里,薛木忽然想起了那个面带病容的,正是团委的老师,看样子应该是生病本来请假没来上班的,出了事也被抓过来了。 “哈哈哈哈,”校长爽朗地笑了几声,“这怎么是挨训呢?只不过是开个会讨论讨论这个事嘛!” 校长的笑声激起了薛木一身的鸡皮疙瘩,那音容笑貌与他在工作中接触的各级中老年企业小领导如出一辙,让他本能地厌恶排斥。 “开会讨论啊,那发言的人可以起立,听报告的怎么也得坐着?您一个成年男性坐着,我们五个女性和未成年人站着,其中一个还生着病,不太好?” “薛木!你别太过分啊!”德育处长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吴老师,我在帮您争取权益,您怎么还说我过分呢?”薛木笑盈盈地看向德育处长,他哪里看不出,校长不过是摆出个和善的样子,白脸都是让她来扮罢了。 校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不悦稍纵即逝,他微笑着站起身:“我这屋没那么多坐的地方,要不咱们去会议室?” “那也不用,”薛木迅速接话道,“您站起来也行,咱们都站着,也算平等。再去会议室多倒腾,还有两三分钟要上课了,别耽误工夫了。” 校长难以抑制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德育处长立马道: “你还想上课?我看你直接当校领导得了!叭叭的不是挺能说的吗?我们还教得了你?” 薛木呵呵一笑,说:“教不教得了我,是您的教学能力问题,上课,那可是我交了学费应该享受的教育服务。” 德育处长猛地一拍桌子:“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以为你是顾客我们是你的服务员吗!” “吴老师,”校长低低地喝止了德育处长,而后微笑着看向薛木,“我觉得薛木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确实不是九年义务教育了,学生交了学费,的确是来买我们的教育服务的。” 薛木不动声色,看向校长,他才不信校长真能向着他。 “所以顾客如果觉得我们的服务不满意,就可以到别的店去消费嘛。”校长继续笑吟吟地说道。 薛木眉毛一挑:“您的意思,是在劝退我吗?” 校长眉目含笑:“看你怎么理解了。” 薛木轻轻点了点头,此刻上课铃声适时响起,顺势答道:“虽然您劝退我,但是毕竟只是您的‘劝’,‘退’不‘退’还要我自己决定?现在我还没‘退’,那我可以先去上我的课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方便再来跟我谈谈?”校长仍微笑着,“上课时间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为你加个班──这几位老师都可以陪着加班。” “那就今天大扫除的时候,李老师能让我逃一次扫除不?”薛木笑着看向李晓梅。 李晓梅迟疑地看了看校长,校长笑道:“我替李老师答应你了,那今天下午五点,会议室见。” 薛木回到教室时已经迟了几分钟,不得不配合着规定喊了“报告”。 “Wow, our hero is back, ce on in!”英语老师微笑着说道,引发教室里一阵哄笑。 薛木微笑着答了一句“Thank you”,然后从从容容坐在了万朝阳旁边,翻开英语书,立马开始思考人生。 校长的威胁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不上高中又怎样?不上大学又怎样?上辈子老老实实一路出国读完了法学硕士,回国照样不还是英年早逝过劳死? 说实在的,现在立马退学,把将来打算读大学的学费全拿去买学区房,倒腾几年,然后一辈子钱都花不完了,何必在这跟老师校长斗智斗勇的? 可是……重过一次人生,难道就是为了买房卖房?这到底又有什么意思?我的人生价值呢?──人生,到底有没有价值这回事? 正在琢磨着,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在他桌上撂下了一张数学作业纸,上头写着三个字:没事? 薛木愣了愣神,转头看向万朝阳,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讲台的方向,手上正转着笔,灵巧修长的手指仿若在弹奏琴键,黑色的碳素笔在指尖翻飞,模糊的残影像是一只灰色的蝴蝶。 薛木想了想,在纸上写上“劝退”,放回到两人桌子中间,然后也抬眼看着台上的英语老师,拿余光瞄着万朝阳。 万朝阳迅速地低头瞥了一眼,而后手上的笔倏然飞了出去,“啪”地掉在了地上。 前座的同学弯腰帮他拾了起来,万朝阳接过笔摘下笔帽,把作业纸拿到面前,笔尖在纸上落下又抬起,反反复复犹豫多次,在纸上戳出六七个黑点,终于下定决心似写下了几个字,又抬头看向老师,手上却把纸推到了一旁。 薛木低头看了看,纸上写道:我找我爸帮你。 薛木有些失笑,抬眼看了看仍装作专心听课的万朝阳,心中苦笑:你爸一个教音乐的,能帮我什么? 他拿起纸和笔,考虑良久,写道:为什么帮我? 万朝阳看到,也是纠结半晌,终于回复道:不是哥们儿吗? 薛木看着这几个字,心中顿时一暖,又不免暗叹:中学生真的是很好骗,三两句话就成了交心的兄弟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薛木写下这几个字给万朝阳,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再怎么说自己现在真的都还没满十六周岁,连限制行为能力人都算不上,没有基础资金,拿什么想买不买房的事?还是先抓住这个“哥们儿”再说。 万朝阳看了薛木的回复后,就没再动笔,打了个哈欠,似乎就准备要睡觉了,偏偏此时“咕噜”一声,薛木四周的同学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薛木有些尴尬,早晨睡了懒觉,也没让郑大钱帮他买早饭,这一早读加升旗和见校长,斗智斗勇消耗了不少元气,真是饿了。 万朝阳冷着脸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巧克力派,在课桌底下递给了薛木。 薛木感激涕零,赶紧猫着腰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三口两口吃了,然后从万朝阳桌上把作业纸又拿过来,画了个桃心儿,写上了两个大字:爱你! 万朝阳一见,把作业纸往桌上一扣,直接趴下睡了。 薛木瞅着万朝阳炸着毛的脑袋,使劲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中学生什么的,真是太可爱了! 第八道题 我一见你就笑 “万朝阳!”英语老师的一声怒吼惊醒了薛木,薛木抬起抬起头,茫然四顾,见到四十八双眼睛都正望向自己和万朝阳的方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万朝阳慢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拿起英语书,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了教室后头站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薛木都都看愣了。 薛木转过头看向讲台,正见到英语老师狠狠瞪了他一眼,心中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 万朝阳在他们班上早就已经被宣告放弃治疗了,上课睡觉也向来没有老师鲜少管他,英语老师突然吼他,显然是因为他旁边的薛木竟然也睡着了,为了给他留点面子,才嚷了万朝阳一句,杀鸡儆猴。 薛木转头又看看万朝阳,见他手里拿着英语书,仍在打呵欠,似乎全然没把罚站什么的事放在心上,可是他自己心里却是相当不痛快。 怎么的?学霸脸皮儿薄,学渣就不要脸了? 薛木转眼又瞧了瞧已经继续在讲课的英语老师,直接也拿起英语书,起身走到了万朝阳旁边。 “So let's move to……”英语老师话说到一半,愣愣地看着薛木走到了教室后头,一时怔住。 学生们纳闷地抬头看向她,而后又顺着她的目光一一转头看向薛木,眼中也都是满满的惊诧。 薛木没料到自己这一举动会引发这么大反响,他转头看看万朝阳,万朝阳也正讶异地看向他,似乎连困意都全消了。 薛木心中纳闷,他明明记得上学时大家因为缺觉犯困,为了不让自己在课上睡过去,都会自觉站到教室后头的,为什么这会儿却表现得从没见过这种操作似的? “What do you think you are doing?”英语老师微蹙着眉,脸上有些怒意。 “I……”薛木有些尴尬,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迟疑答道,“I feel sleepy…… So I choose to stand here instead of sleeping in your class……?” 英语老师露出一个有些不悦的表情,冷声道:“Up to you. ”随后打了两个响指,“Attention! Let's move to page 134. ” 同学们纷纷转过头去哗哗地翻着书,薛木却突然一个恍然大悟──自觉站着听讲这事,是到了高三才有的,这会儿班上还有一大半不懂得抓紧时间学习的,自然也就没有营造出那个气氛。而对于英语老师来说,站着听课虽不新鲜,但作为这个年级、这个班上打头的一个,难免让她心中嘀咕到底薛木是真的为了学习、还是要陪万朝阳罚站来挑战她的权威。 薛木转头瞅了瞅万朝阳,又见着他刚好移开自己偷看他的眼神,心中一阵好笑,转了转眼珠,拿笔在书上写道:感不感动? 万朝阳瞥了瞥薛木写的字,抬眼看了看英语老师,拿起笔犹疑片刻,在“感不感动”四个字后头,打了个,对勾。 “噗──噗咳咳!咳咳咳咳咳!”薛木一个没绷住笑喷了出来,然后赶紧假装咳嗽掩饰,谢天谢地确实是在感冒,演技无可指摘,英语老师也只能又瞪了他两眼,继续讲课。 薛木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抬眼看看万朝阳故作冷淡的表情,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直想笑,就这么使劲憋啊憋啊,一直憋到下课,才终于敢放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你打个勾儿是几个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万朝阳绷着个脸冷冷道,“表示肯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行行行行行可以可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薛木笑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附近的同学都被感染地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笑什么呢?” 薛木简直笑得说不出话,一边连连摆手一边捂着肚子,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脱离高中校园太久,还是万朝阳太会装酷,居然冷酷到用打对勾的方式来表达肯定,真是越想越好笑。 “又犯病了。”万朝阳被他笑得脸上有些发热,臭着脸丢下这么一句话回了座位。 连着两节英语课后,又是连着两节物理课。 毕业之后薛木就再没接触过任何数理化的内容,英语虽是毫无压力,可翻开物理书就全然是在看天书一般了。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的同学,一个一个虽不知听不听得明白,至少都在认真地“唰唰”记着笔记,只有万朝阳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一个字都没写,倒是不时翻两页,眼神落在书上,却又有些认真投入的意思。 薛木正在奇怪,万朝阳却发觉了他偷看的眼神,立马又合上书睡了。 薛木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实在想不明白青春期的小男生到底在想什么,只得摇了摇头,蹙着眉也听起了课──不然不听课也只能睡觉然后再罚站了。 升旗仪式占了一节课的时间,节后安排的大扫除又占了一节课的时间,因而一天下来,拢共也就上了八节课,对于平日的课表来说已是相当轻松的了,可饶是这样,薛木还是觉得精疲力尽,好像比上一天班还累。 上一天班还有钱拿呢,这不花钱找罪受吗!——他心里这样嘀咕道。 “走木头,”郑大钱挥舞着笤帚,“还有朝阳!今天咱们宿舍管清洁区。” “什么玩意儿?”薛木一时没听明白。 “清洁区啊!快点儿!”郑大钱又招了招手。 身旁的万朝阳已经站了起来,顺势套上了肥大的羽绒服,薛木扭脸看了看他,心中愈发纳闷:什么情况,连你都放弃装酷了?清洁区是个啥? 啊!清洁区啊!尘封的记忆倏然觉醒,那是学校的一种管理方式,将教学楼和宿舍楼以外的露天区域,按照班级数目平均分配面积,每个班要负责保证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干净整洁,平日里每天早读之前要去捡捡垃圾,每周固定的大扫除时间就得用笤帚清扫了。 “靠!”薛木拍了拍桌子,“凭什么让我们扫大街啊!学校经费里本来就应该负担保洁的部分!拿学生当傻小子使呢!” 万朝阳穿衣的动作停在一半,眼前的薛木又开始像早晨一样散发出灼热的光芒,让他移不开视线。 “别找借口了!”郑大钱却不以为意,“赶紧的!” “……”没有了升旗广场上的气氛,薛木这一句对管理方式的质疑,只能成了学生偷懒的抱怨,他无奈地一转头,却迎上了万朝阳有些期许的目光。 “你……你要干嘛吗?”万朝阳问道。 “啊?”薛木没听明白,“什么干嘛?” “你……”万朝阳张了张口,错开了目光,继续穿上了羽绒服,“没事。” “嗯?”薛木也没看出来万朝阳这是想表达个啥,正要继续追问,万朝阳却突然道:“扫除完了,去不去网?” 薛木顿时眼前一亮:“去啊去啊去啊!”可话刚一说完,又猛然想起了上午和校长的约定,一拍脑门道:“哎哟卧槽我给忘了,说好了要跟校长撕逼呢!” “……嗯?”如果说“卧槽”这个词从薛木嘴里说出来让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一声疑问却更多的是在“撕逼”两个字上,“撕……逼?” 万朝阳疑惑地重复了一声,眼前忽然浮现了一幅血呼撕拉的画面。 “呃……”薛木忽然抬手抓住了万朝阳的肩膀,“我去找校长谈退学的事,你先别走,谈完我就跟你去网──要不你回宿舍等我?” 万朝阳一听,脸上顿时有些掩饰不住的紧张,“真的不用我爸帮忙?” “不用不用,”薛木摆摆手,“我自己能解决,你就等我就行了,千万等我啊──哎这句话怎么说得跟个flag似的?” “嗯?” “大钱儿!我跟晓梅说了,大扫除的时候去找她!你们先去,我完事儿了你们要还没结束我再找你们去啊!”薛木顾不得跟万朝阳解释什么是flag,急匆匆地高声向郑大钱交代了一句,便马不停蹄地跑去了会议室。 “报告!”薛木已经学乖了。 “进。” 推开门,和上午一样的人员配置,五位老师正一字排开坐在会议长桌一侧,正当中坐的自然是校长。 “来了啊,”校长脸上带着微笑,“这个会议座次安排你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薛木乖巧地笑笑,在校长正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用不用我服务服务你,给你倒点儿茶啊?”德育处长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薛木张了张口,本想跟她顶两句嘴,但想想万朝阳还等着他去网,便冲她微笑道:“不用了,谢谢吴老师,要不我给您倒点儿?” “哼。”德育处长冷笑一声,“可使唤不动您这大消费者!” 校长笑着扬了扬手制止了德育处长,转眼看向薛木,笑呵呵道:“考虑了一天,你还打算继续购买我们的教育服务吗?” 薛木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点了点头:“当然!我非常热爱我们的二中!” 校长轻轻笑了笑,似乎对薛木的服软早有准备,他双手抱胸往皮椅背上一靠,幽幽道:“你打算继续购买,我们……可不一定要卖给你了。” 第九道题 一起永久牌二八 校长脸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李晓梅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年级组长轻轻拉住,她看了看年级组长的脸色,面带担忧地转头望向薛木。 薛木却对这样的话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噌”地又站起身,猛然向校长深深鞠了一躬,一时又把五人惊住了。 “校长,各位老师,”薛木直起了身子,声情并茂道:“我对于演讲的事感到非常的自责,我不应该在未经老师审稿的情况下自由发挥,更不应该煽动全校同学对我们学校的学生事务管理规定提出质疑,我只图自己一时口舌之快,给校长和各位老师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困扰,我愿意承担学校的一切处罚决定──只要能让我继续留在二中学习。” 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有些错愕,校长更是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原想好的一车的话顿时全被堵在了嘴里。 “现在知道怕了?!”德育处长第一个回过神来,拍了拍桌子,“早干嘛去了?!” “我不是怕了,”薛木诚挚地看向德育处长,“我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抱歉!对不起!我错了!”薛木一边说着一边又连连鞠了几躬。 “认识到错误就好……”李晓梅赶紧就坡下驴,轻轻拿手肘拱了拱年级组长。 “啊对对对,”年级组长也连声附和,“以后改正就行。” “是啊是啊,”团委老师也跟着帮腔,“忘了拿讲稿又怕影响升旗流程,说得就随意了点,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 “好了好了。”校长的笑容淡了几分,“你看这几位老师都帮你说话,我也看得出你认错态度挺诚恳的。但现在你在升旗的时候发表了这么一番言论,让我们要给你解释你这些质疑,如果这个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我们老师在学生面前的权威,那可就要受到很大的冲击了。” “是是是,我明白。”薛木连连点头,转了转眼珠,又说,“所以您看您希望我做什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我都一定配合。” “……”校长彻底收敛了笑容,转头看了看德育处长。 德育处长心领神会,怒目道:“你先给我先一千字检查!你这个事情非常严重!至少是严重警告处分!通报批评──” “具体要怎么处分,”校长又打断了德育处长的话,“我们会做出决定后通知你的,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也不会一直非要批评你,你先回去把检查写了。” “是是是,好好好。”薛木恭敬地起了身,“那我先回去了,回头写完我给李老师,各位老师你们慢慢商量处分的事哈!我先溜──我先走了!” 薛木一路嬉皮笑脸,看着五个神色复杂的老师校长,倒退着到了门口,一个闪身溜了出去带上了门。 “卧槽!”门外此刻正站着个人,吓得薛木脱口而出骂了句脏,然后赶紧捂住嘴,怕里头的老几位以为他如此不服气,刚一出门就开始骂。 他掩着口,再定睛一看,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万朝阳,气得他抬手在他胳膊上攮了一把,“你特么想吓死我呀!嘛呢你!不是让你在宿舍等我吗!” “我……”万朝阳把目光撇向了地面,“路过。” 薛木一见万朝阳这副装酷耍帅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不就是担心我嘛!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的轻松的笑容,想了想,问道:“没事儿了?” “没事儿!”薛木甩了甩头,尽管板寸也甩不出什么炫酷的效果,“让我写个检查,回头给个处分什么的。” “给什么处分啊?”万朝阳有些紧张地皱了皱眉。 “什么处分也没事儿!一个中学处分,no big deal!谁care啊!”薛木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一把勾住万朝阳的脖子朝楼梯走去,“走走走,去网,打DOTA!” “……”万朝阳默默地梗着脖子推开了薛木,“去就去,别勾肩搭背的,好好走道。” “哟哟哟,”薛木撇了撇嘴,“小伙子还挺害臊,哥哥我还能占你便宜怎么的?” 万朝阳上下瞅了瞅薛木,问道:“你不是九二年的吗?” “是啊。” “那你还说不占我便宜?我比你大两岁,谁叫谁哥?” “……”薛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生理年龄啊,只是表象,我心理年龄至少已经二十五了,你叫我哥不吃亏。” “……” 两人先去学校食堂吃了个晚饭,然后大摇大摆地出了校门,门卫果然连拦都没拦。 “真是特权主义!”薛木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制定规则都是限制我们这些非特权阶级的!” 万朝阳转头瞧了瞧薛木做作的表情,扁了扁嘴抑制住笑容,问道:“去哪家?” “随便啊,”薛木吸了吸鼻子,“就近的,太冷了。” “最近的就在前头,五百米,”万朝阳抬手指了指,然后乜斜着眼说,“但是近的容易有老师来抓人,你怕不怕?” “我──”薛木刚打算嘚瑟两句,却想起刚才在会议室里认了怂,检查还没写,扭脸就在网被抓到那也是有点过分啊,搞不好真的就被退学了…… “我是不怕,但是我也懒得跟他们辩论。那什么,有没有他们一般不去的?” 万朝阳没憋住翘了翘嘴角,说:“那就去我们家那边那个,远点儿,三站地──你带公交卡了吗?” “卧槽没有……”薛木下意识地摸了摸兜,然后眉毛一跳,“卧槽我不光没带公交卡,我连钱也没带……” “……”万朝阳冷着脸看了看他,“你打算让我请你啊?” “没有没有……”薛木连忙解释,“我这不没经验嘛!你先替我付了,回头吃饭刷我的卡!” “……”万朝阳听完,转身就往校门口走了过去。 “哎哎哎?怎么的不去了?”薛木赶紧跟上,他抱着万朝阳大腿出的校门,要是没了万朝阳,自己还真够呛能回去,“又不是不还你,先垫一下都不行啊?” “在这等着!”万朝阳撂下这么一句话,竟然小跑了起来。 薛木有些茫然地停下了脚步,虽不知万朝阳这是搞什么名堂,但是估计应该是不会耍他的。 几分钟之后,万朝阳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重现出现在了他面前。 “上车。” “……哦。” 万朝阳的自行车虽然有个后车架,可是显然未曾准备给人坐,铁架子又凉又硌屁股,薛木跨坐在上头,身上没有一处舒服的,而且大冬天的骑车,即便躲在万朝阳背后,北风呼呼地往脸上刮,薛木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要结霜了。 “朝阳……你连帮我买个来回车票的钱都没有吗?”薛木忍不住问道。 “……没有。”万朝阳冷冰冰地答道。 薛木冷得牙齿有些打颤,晃了晃手臂,将手缩进了袖子里,然后抬手捂着耳朵,他又歪头看了看万朝阳的手,也是一样大半在袖子里,几根修长的手指却要探出来扶在刹车上,已经冻得有些发红。 “你平时都骑车去吗?为了省点儿车票?”薛木忍不住问道。 万朝阳沉默良久,没有回答。 薛木正在怀疑是不是风太大了他没听清,忽然恍然大悟,平时万朝阳哪用得着跑那么老远,他又不怕被抓,当然直接就在学校门口玩了。 想到这里,薛木顿时觉得自责不已,抬头又看看万朝阳冻得通红的双耳,犹豫片刻,在掌心呵了呵气,轻轻罩了上去。 车身猛地摇晃了一下。 “干……干嘛?”万朝阳慌乱地问道。 “看你耳朵都冻红了,给你捂着点儿。” “不……不用……”万朝阳不知怎的,竟感觉身体里一股暖意蒸腾起来。 “行啦你快点儿骑,我也别白让你出力!” 万朝阳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却不知心里怎么想的,悄悄放慢了蹬车的频率。 终于抵达网门口,隔壁小卖店里头已传出了新闻联播的声音。 “玩儿多长时间?”万朝阳一边锁车一边问道。 “都行啊,看你。”薛木又把双手罩在了自己耳朵上。 “你还上自习吗?不上就十点半回去。” “上毛,不上!” 万朝阳锁好车,听到这话,抬眼看看薛木,竟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薛木一见,也忍不住笑了笑,心说: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一要开始玩儿了就立马高兴了,也顾不上耍酷了。 “身份证。”网前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捧着手机津津有味地在看着,薛木心中纳闷,智能手机都没有的时代,看啥呢? 他忍不住探头张望了一下,看到手机屏幕上一篇密密麻麻地字,不用问,肯定是修仙小说没跑了。 “没带,跟你说身份证号,1101141966……”万朝阳一边说着,前台一边伸出手在键盘上敲打着,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手机屏幕,薛木却是一愣:1966? 万朝阳报完号码,转头看向薛木,低声问道:“你知道你爸妈身份证号吗?” “啊知道知道。”薛木连忙背了一串贺冬兰的号码,万朝阳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块钱递给了前台,说:“两个人,三个小时。” 付完了钱,万朝阳轻车熟路地带着薛木进了上网区,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烟味,可放眼望去六成以上却都是学生模样。 薛木皱着眉跟万朝阳一路走到了个人少的角落,各自坐下开了电脑,薛木竟有些莫名地兴奋,搓了搓手,说:“你教我吗?还是带我一起玩儿?还是……还是我先自己研究研究新手教程?” “你先等会儿。”万朝阳晃了晃鼠标,没有打开游戏大厅,却点开了浏览器,然后在搜索框里迅速地敲下了“心理年龄”四个字,点下了搜索键。 “嗯?” “我倒要看看咱俩心理年龄谁是哥。” “……嗯???” 薛木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万朝阳,心道你个小屁孩儿还挺记仇? 万朝阳点开了打头第一个链接,微蹙着眉一通答题,然后起身让了让:“来,你来,我20。” 薛木苦笑着坐到了万朝阳的座位上,点下了“重新测试”,一边勾选着选项,一边不住地无奈叹息,最终点下“提交”后,转头对万朝阳道:“我真不跟你计较这个,你要非想──” “哈哈哈哈哈哈哈!”万朝阳一阵大笑打断了薛木的话,薛木一愣,转头一看,屏幕上赫然写着一个醒目的阿拉伯数字—— 3。 第十道题 从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万朝阳笑得拍手跺脚,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了。 薛木满头黑线地看着屏幕,转眼又看看万朝阳乐不可支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拍了拍万朝阳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行行行,我三岁,你二十,你是我哥,快点儿的,浪费好几分钟了。” 万朝阳带着满脸的笑意,心满意足地坐回到座位上,还不忘扭头得意地说了句:“叫哥。” “……”薛木抚了抚额头,“哥!哥!哥!满意不?” 万朝阳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满意!” 真是幼稚…… 薛木摇了摇头,转头点开游戏大厅,很快找到了游戏客户端,点开后扭脸一看,万朝阳也进入到了载入界面。 “你先打一局,我注册个账号,然后搞一搞新手教学什么的,不明白的我再问你。” “嗯。”万朝阳嘴角竟然还噙着笑,抬手戴上耳机,调整了一下松紧和音量,捏了捏指节,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颇有些职业电竞选手的架势。 薛木看着他,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心中暗叹:啊!一个明日之星正在冉冉升起!跟着朝阳同学,不用学习,不用买房,玩玩闹闹,坐拥千万资产,甭说叫哥了,叫你爸爸也可以啊! 游戏载入完毕,薛木转过头来注册了账号,点开了人机模式。 上学的时候薛木很少打游戏,但是耳濡目染也听过同学们的讨论,小学时是魔力、石器、CS,初中时是梦幻、大话,高中时同学们不怎么打游戏,只知道万朝阳是打DOTA的,上了大学主流就是DOTA、LOL、魔兽和剑三,而等到毕业回国后,游戏愈发五花八门,什么风暴、屁股、杀鸡、吃鸡、阴阳师、农药等等等等。 薛木在做战歌的上市项目时,不得不对游戏市场进行了一些较为浅显的研究,随着八零九零后消费能力的提升,大大刺激了游戏市场的发展,端游和手游都有了大量不同定位的客户群体,尽管资本流入管理有些混乱,但是很明显是日趋成熟的。 而郑大钱就是这类消费者之一,高中时压抑地游戏**上了大学之后喷薄而出,一玩就是六七年,什么流行的、热门的、昙花一现的,没有他不知道的。 薛木上班之后埋头学习的动力没有了,每天应付完客户和老板回到家总是懒得去健身,躺在床上又实在无聊,因而也总是被郑大钱忽悠煽动着陪他一起玩游戏,所以薛木对市面上的热门有些也算偶有涉猎,此刻面对人机模式,倒也不至于全然的手足无措。 万朝阳打完了一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又轻蔑的笑容,顺势转头看了看薛木,见他正操作着一个冰女哗哗地往小兵身上扔技能。 “你技能不要乱用,”万朝阳提醒道,“费蓝。” “等会儿等会儿!”薛木收完了这一波兵,也没蓝了,躲在塔后头一边读条回城一边摘下了耳机,“你说什么?” “……”万朝阳摇了摇头,“技能别用在小兵身上,留着打对面英雄或者团战,你这样蓝用没了团的时候没技能就很废。” “哦哦。”薛木点了点头,装作虚心接受的样子,戴上耳机转头又看向屏幕,心中却嘀咕道:没蓝我回家不就得了?非得假装专业的指导我两句,嘁! 万朝阳看了一会儿薛木,让他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薛木会是个纯菜鸟,恐怕怎么走路怎么买装备怎么用技能都不会,却没想到基础的操作倒还算流畅,水平在人机模式里竟然没拖后腿。 而让他毫不意外的是,除了基础操作之外,不论是补兵、还是反补、还是团战游走之类的意识,薛木是一应皆无,这要是玩家匹配,妥妥地要被对面完虐,还得被队友狂喷。 万朝阳看着薛木不管不顾地仍在往小兵身上扔技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转回头又继续打自己的天梯去了。 “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充值!” 右下角弹出提示窗口时,薛木刚好又赢了一把人机,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心想:都说王者荣耀是小学生玩的,DOTA和LOL如何如何难,也不过如此嘛! 薛木转头看看仍在游戏中的万朝阳,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十分了,宿舍十一点锁门熄灯,骑车回去要二十分钟,从车棚到宿舍也得七八分钟,保守点的话最多也只能再待五分钟了,可是他一看万朝阳的屏幕,三条线都刚刚只各破了一塔,照这个进度,五分钟是怎么也不可能打得完的。 “那个……”薛木犹疑着开了口,“咱们该走了。” “打完这局。”万朝阳迅速地答了一句,仍全神贯注地在狂点着鼠标和键盘。 “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充值!”弹窗再次出现在了屏幕上。 “啧!”万朝阳从兜里掏出几张纸票拍到桌上,“帮我再续一个小时!” 薛木愣了愣,“不行啊……再晚进不了宿舍了……” “进不了不进!包夜!”万朝阳正在团战的关键时刻,皱着眉吼了一句。 薛木一怔,扁了扁嘴,心中默念道:莫生气,莫生气,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他是金主爸爸我们才相聚…… 很快,一波团战结束,对面团灭,万朝阳这边还剩四个惨血,其余几个都在读条回城,万朝阳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发现薛木还在一旁看着他,忙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迅速在在对话框里输入:一波。接着就开始顶着残血带着兵线推塔。 几个队友纷纷回复:??? 结果很快,对面复活的英雄围攻了过来,分分钟秒杀了万朝阳。 队友:狗头人你SB吗?? “……”万朝阳冷着脸点下了退出游戏,又在弹出的警告窗口上点下确认,而后利落地起身开始穿衣服。 “你会被禁赛哎……”薛木看到了警告窗口上的字,有些不安。 万朝阳拉上拉锁,看了薛木一眼:“那也比你被开除强。”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薛木默默地也拿起衣服跟上,边走边穿,心里默默吐槽:这样都要装酷哦?这样的是20岁我是3岁?什么狗屁测试。 回去的路上,薛木又把双手罩在了万朝阳耳朵上,如果说骑车带他跑这么老远来上网让他感动,那为了他放弃游戏可就是让他彻底地内疚加自责加无比动容了,他可是亲眼见过郑大钱为了打排位连老板电话都敢挂的,足见对于玩游戏的人来说这是件多么天大的事。 万朝阳的双耳被薛木捂住,呼吸声和心跳声轰隆作响,尽管天寒地冻,尽管就要迟到,他却还是放慢了脚步。 两人回到学校时已是十点五十,一路小跑,紧赶慢赶,万幸赶在锁门之前冲进了宿舍楼。 一楼大厅的黑板上写着今天的宿舍卫生检查表,301上头赫然写着:薛木没叠被子,-10。 薛木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拉着万朝阳上了楼。 “妈呀你终于回来了,干嘛去啦?”正在泡脚的郑大钱一见薛木进屋,迫不及待地问道。 “跟朝阳去网了。”薛木随口一答,结果全宿舍都愣了。 万朝阳跟在薛木后头进了宿舍,一言不发地脱了外衣换上拖鞋就拿起脸盆要去水房,薛木一见,连忙也拿起脸盆跟上,留下另外六个人六脸懵逼。 刷牙刷到一半,熄灯的铃声已经响起,万朝阳嘴里叼着牙刷,褪下拖鞋,抬起脚伸到水龙头下冲洗着,薛木惊呆了,吐掉嘴里的泡沫问道:“不凉啊?” 万朝阳洗完了一只,又抬起另一只脚,也吐掉泡沫,转头向薛木问道:“你打水了?” 薛木愣了愣,说:“没打……也可以用大钱儿的啊……” 万朝阳洗完了脚,漱了漱口,说:“我不爱麻烦别人,自己没打水就用凉水洗,没那么多事儿。”说完端着脸盆就走了。 “没洗完的抓紧时间!熄灯了!”宿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薛木心里一紧,早晨刚得罪了他,这会儿再让他找茬实在麻烦,又想了想万朝阳的话,把心一横,打开水龙头把脚伸了过去。 “嚯──!嘶──!呵──!” 冰凉的水砸到脚上,像是一把利刃刺穿了皮肤,寒意顺着血液的循环直奔心脏,薛木第一次洗脚洗出了心寒的体验。 “木头,你真去网了?”薛木缩在被窝里,使劲地捂着脚,听到郑大钱这样问道。 “蒙你干嘛?”薛木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打DOTA了,我打得贼溜。” 上铺突然传来一声轻笑,薛木笑着又说:“那当然也是没有我们朝阳哥哥溜啦!” “你怎么突然想去网了?”郑大钱又问。 “我怎么不能去网了?”薛木反问道,“打游戏不比上自习好玩吗?” 郑大钱听了这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上铺的杨钊却开了口:“木头,感觉你今天很反常啊。” “对啊对啊,”郑大钱连忙附和,“从来也没见你这样啊,跟变了个人似的。” 薛木沉默片刻,说:“那你们觉得我是原来那样好啊,还是现在这样好啊?” 大伙儿都陷入了一阵沉默,似乎都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现在的你好像有点……太离经叛道了……” “你的讲话我们听的明白,但是不叠被子也是有点那个……” “扣了十分啊……” “听说扣分晓梅要发奖金的,她多冤啊……” “你就算不满意学校的规定也不应该自习的时候去网……” “你跟朝阳又比不了,回头真把你开了怎么办……” “就算不开,给你个处分你也要背一辈子的……” 舍友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可是说来说去,竟没有两句是在夸他的,有的出于朴素的世界观劝他为人低调些,有的看在同窗情谊上怕他重蹈万朝阳的覆辙,也有的因为他今天太锋芒毕露抢走了暗恋对象的注意而语带醋意。 薛木心中有些纳闷,升完旗的时候还一个个簇拥着他,现在是冷静下来了觉得还是不好?自己原来在班里除了成绩好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现在为人处世张扬了一些,就立马全都跳出来打压了? 尽管他一再暗示自己一把年纪了不该和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计较,可是六七个人轮拨劝诫教育也还是听得他憋闷非常,正准备开口反击,却听到“咚咚咚”的捶门声,一束灯光照了进来,在四个上下铺里来回逡巡,大伙儿顿时都不敢言声了。 宿管的脚步声走远后,也没人再主动开启话题,上了一天的课,大家也都累了,薛木表现得再如何奇怪,终究也比不上好好睡一觉重要,于是纷纷翻了个身,调整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薛木一口怨气别憋在口中,又兼上大学后养成了每天洗澡的习惯,回来高中已经两天没洗,身上刺挠得不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郁闷的叹息和来回烙饼的动作惊动了上铺的万朝阳,他扶着床沿朝下看了看,正迎上薛木的目光。 “吵着你了?”薛木用气音问道。 万朝阳摇了摇头,薛木耸了耸肩,又说:“睡。” 万朝阳抿了抿唇,说:“我觉得你这样挺好。” “啊?”薛木一时没听明白。 “我喜欢现在的你。” 第十一道题 天天轰趴流连网咖会不会太crazy “我喜欢现在的你。” 薛木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愣了愣,万朝阳探出来的半个头,有些怯懦与坚定混合的意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宿舍,在他眼中反射着微亮的光芒,看得他心中温热非常, “MUA!”薛木夸张地做了个亲吻的表情,消解了这有些暧昧的场面,万朝阳怔了一下,默默又躺了回去。 薛木抑制不住偷笑的嘴角,翻了个身,抱着自己冰凉的脚,安稳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晨,薛木没敢再睡懒觉,起床铃一响,尽管心里百般不情愿,还是赶紧起了床。 他梦游似的端着脸盆到了水房,冷冷的冰水在脸上胡乱一拍立马清醒了过来。 洗漱完毕回到卧室,看到郑大钱正在叠被子,心中猛然一惊──学校对于宿舍卫生的要求是被子要叠成豆腐块,而他早就不记得那种把被子边角窝成正方形是种怎样的手法了。 郑大钱叠好了被子,坐在床沿上换鞋,却见到薛木正对着叠得软塌塌的被子抓耳挠腮。 而薛木抓耳挠腮的过程中却发现头皮很痒,才意识到已经两天没洗头了。 “嘛呢?”郑大钱怕吵醒还没起床的舍友,用气声问道,“赶紧叠完了吃饭去呀。” 薛木看看郑大钱,挠了挠头,说:“我这被子好像有问题,你帮我窝一下这个角儿。” 郑大钱听了有些不明所以,一脚踩着棉鞋一脚踩着拖鞋起身过去,三下五除二窝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角,疑惑道:“怎么了?” “卧槽……”郑大钱的手法太快,以至于薛木都没看清,“你……你再窝一个我看看?” 郑大钱转头迅速地又窝了一个出来,这下薛木大概看明白了,连忙到了两声谢,坐在床上开始整理其他的边角。 郑大钱换好了鞋穿好了衣服,扭头一看薛木还在整被子,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呢到底……?” 薛木又挠了挠头,说:“那什么……你先去吃,帮我……随便帮我带个什么。”说着摸出了一卡通递给郑大钱。“哦对了,我用你热水洗个头,中午帮你打哈。” “哦……”郑大钱接过了卡,还是觉得薛木有点奇怪,但是想起自己还有点作业准备早晨写的,只好先走一步了。 薛木又研究了半天被子,还是叠得歪七扭八,而除了万朝阳之外,其他同学都已经纷纷起了床,薛木不想给他们看到自己不会叠被子的样子,便拿起暖壶和脸盆先去水房洗头了。 铃声再次响起时,万朝阳醒了过来,迅速地叠好被子下了床,正碰上薛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宿舍。 “起啦!”薛木一见万朝阳,立马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嗯。”万朝阳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脸盆出了门,薛木对他的故作矜持毫不在意,放下暖壶脸盆,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四处寻摸,才猛然惊觉:宿舍里是没有吹风机的。 “卧槽……” 万朝阳洗漱完回到宿舍,却见到薛木仍在玩命地擦头发,忍不住问道:“你干嘛呢?” 薛木回过头来反问:“咱们是一直就没人用吹风机,还是宿舍规定不让用啊?” “吹风机?”万朝阳皱了皱眉,“没人用,不知道让不让,算是大功率电器吗?应该不让。” “哎哟我靠……”薛木无奈地看了看窗外,这样湿着出去,还不冻得满头冰碴子? 万朝阳看了看薛木的模样,心中了然,在柜子里翻找一阵,将一件帽衫递给了他,说:“穿里头,出去的时候把帽子戴上。” “妈呀,”薛木感激涕零地接过,一边换衣裳一边说,“太感谢了,没有我们朝阳哥哥我都活不了了。” 万朝阳用力扁了扁嘴角,一边换鞋一边说:“恶心。” 薛木换好衣服穿上鞋,又胡撸了两把头发,把帽子一罩,说:“走。” 万朝阳愣了愣,默默指了指他的被子:“你还想让老尚再找你茬儿啊?” “卧槽……”薛木连忙转身又去鼓捣被子。 万朝阳穿上外衣,打开柜子拿了两个巧克力派,悄悄看了看薛木,又多拿了两个,满满当当揣进兜里,柜门一关,扭脸看到薛木的被子还是软塌塌的。 薛木挠了挠脖子,后退两步瞅了瞅,说:“还……行?” “……”万朝阳抬手看了看表,默默上前拿起薛木的被子放到自己床上,然后把自己的豆腐块拿下来放回了原处。 “卧槽别啊……”薛木有点不好意思,“回头你扣分了晓梅找你。” “上铺看得没那么清楚,”万朝阳稍稍理了理被子和床铺,“而且老尚跟我爸熟,不会扣我分的。” 薛木一听,立马笑逐颜开,抬手拍了拍万朝阳的屁股:“谢啦朝阳哥哥。” “……”万朝阳冷着脸看了看薛木,“恶心。” 头两节课是语文,薛木老老实实地坐在郑大钱边上没敢造次,第三节 化学课的时候他就立马又和杨钊换了位置,坐到了万朝阳旁边。 万朝阳手放在桌洞里捏着那两个多准备的巧克力派,蓄势待发要装作随意地递给薛木,却看见薛木捧着个维生素面包一边嚼一边拿着化学书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买的?”万朝阳沉声问道。 “让大钱儿帮我买的呀,你吃吗?”薛木说着就把面包递到了万朝阳面前。 万朝阳下意识地躲了躲,蹙着眉一言不发,把手从桌洞里拿出来,“扑通”一声趴在桌上睡了。 趁着两节化学课的功夫,薛木攒完了一千字声泪俱下的检查,他当然知道这玩意交上去也没人看,但是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听讲,就当拿来打发时间了。 下课后薛木把检查交给了李晓梅,李晓梅随手翻看了两眼,就放在了一边。 “行了,回去上课。”李晓梅淡淡说道。 薛木瞧了瞧李晓梅的神色暗自笑了笑,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几天后,双周的周一班会,李晓梅对薛木的行为提出了简单的批评,连站都没让他站起来,宣告了这事的了结。 虽然薛木在国旗下的发言颇具煽动性,也质疑了学校的管理权威,但说到底,学生们也没有受他影响出现什么过激的言行,如果因为他的这番话而进行通报批评,反而搞不好会引起学生们的不满,还不如假装无事发生过,学生们自然也就慢慢忘了这码事。 至于处分,薛木现在身为高二年级成绩最优秀的学生,学校当然不会自找麻烦给他身上记过,尽管他态度嚣张一度惹毛了校长,校长也确实想过要把他劝退,但经过综合考量,还是要指望他来考北大清华的,因而最终就授意李晓梅在课上口头批评两句作罢。 而李晓梅自然是完全的护犊子,走走形式在班会上随便提了提这事,也就转移话题说别的去了。 演讲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和薛木预料的差不多。 只是万朝阳对这个结果有点失望,他满心期待着薛木会与学校的恶势力作斗争,带领全班、全年级、乃至全校的学生发起一场正义的革命,却没想到就这么一拳打到棉花上,学校黑不提白不提,薛木也不再继续他所谓的“质疑”了。 薛木没有察觉万朝阳的心理活动,只是每天都和他黏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上课睡觉,一起去网,一起抄作业,然后满脑子都在期待着十年后的暴富。 他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迅速地重新适应高中生活,虽然每天被迫早睡早起,下午要在寒风中跑操,晚自习要看新闻联播,两天才能洗一次澡,宿舍里还没有吹风机,没有护肤品,没有加湿器,没钱,没手机,没网络,就连去网玩的游戏他也不是很喜欢……但是他居然还是过得挺逍遥快活的,其中最快活的事情当然还是故意调戏万朝阳,再忍着笑看他装酷,真是怎么玩都玩不腻。 结果骤然被冷落的郑大钱有点看不下去了,双周的周五,本该是他和薛木一起回家的日子,薛木竟然又要跟万朝阳一起去网,气得他一把将薛木从万朝阳的自行车后车架上薅了下来,拽到了一边,质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干嘛?”薛木被问得有点懵,“去网呀干嘛……” “你……”郑大钱双手攥着书包带,一副气鼓鼓的表情配上这一身尚未发育完成的体型,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学生,“你疯啦?!” “啊?”薛木愈发纳闷,“我怎么疯了?” “你天天跟朝阳泡网……你不学习了?!”郑大钱质问道。 “哦……”薛木抬手蹭了蹭鼻头,“是不想学了。” 郑大钱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薛木会如此大方地说出这样的回答,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话。 “那个……你先回家,我跟朝阳可能多玩会儿今天,”薛木瞄了瞄不远处的万朝阳,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善,“这个学习这个事儿啊……唉……一言难尽,回头咱们再聊?” “不行!”薛木刚要抬腿,郑大钱一个闪身挡住了去路,“你不能这么堕落!你再这样……我告你妈说去了啊!” “噗──”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堕落了?” “你都让朝阳带坏了!” “我可没带他。”万朝阳蹬着自行车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臭着脸说,“他自己上赶着非要跟我一块儿玩儿的。” “对对对,我上赶着,”薛木赶紧抬手攀住万朝阳的肩膀,安抚道,“都是我上赶着的,我自己心甘情愿想跟他玩儿,我让他教我!他可牛逼了!大神!” 万朝阳感觉到双肩上传来的轻轻地压力,轻轻扬了扬嘴角,得瑟地说:“耳朵。” 薛木一听,连忙顺从地抬手罩住他的双耳,笑着跟郑大钱说:“他是我大哥兼师父,我是他徒弟兼小弟──简称小徒弟。” 郑大钱看着两人如此亲厚的举动,心中愈发不爽。 从小到大,他的朋友无数,可薛木的朋友却只有他一个,他知道薛木文静内向,因此总是特别照顾他,把他当成最重要的哥们儿,却没想到竟然会突然之间被万朝阳抢走。 偏偏此时的他还理解不了友情也是自私排他的,只觉得自己的生气有些小气得毫无道理,最终只能一跺脚,说:“玩儿你的!我才不管你呢!”而后气呼呼地甩头走了。 薛木看着这一副幼稚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嘁,”万朝阳也轻蔑地笑了笑,勾了勾脚蹬子,转头道:“赶紧的,走了!” “好嘞。”薛木笑着跨坐上了后车架,手仍未离开万朝阳的双耳。 万朝阳蹬着脚蹬子,自行车在离校的大军中灵巧地穿梭着,故意骑到郑大钱身边,抬手胡撸了一把郑大钱的头发,吓得郑大钱一个激灵。 “你大爷!!!” 熙熙攘攘的人群迅速淹没了郑大钱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咒骂,只有薛木的笑声洒了一路。 第十二道题 倒退到踏出社会交出手中那张考卷 “木木,还不回来呀?”晚上十点,贺冬兰打通了薛木的电话。 “啊,回,待会儿就回。”薛木歪着头用腮帮子和肩膀夹着电话回答道,手上仍忙碌地操作者键盘鼠标。 噼里啪啦的声响和网嘈杂的声音传入了听筒中,贺冬兰听得奇怪,问道:“你在哪儿呢?” “网。”薛木如实答道,“哎呀先不跟您说了我再打两局就回去──十二点之前肯定回昂,挂了挂了,拜拜。” 薛峰歪在沙发上,手握着遥控器随意地调着频道,转头问道:“怎么了?” 贺冬兰看着手机屏幕,一时还回不过神来,抬眼看看薛峰:“木木说他在网……” “网?”薛峰皱了皱眉,说,“他就直接跟你说他在网了?” “是啊。”贺冬兰点点头,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薛峰想了想,说,“那应该没事……他直接说了就说明挺坦荡的……嗯……偶尔去网打打游戏……也没事?” 贺冬兰也一时拿不准主意:“应该……没事?” “没事没事,肯定没事,”薛峰摆了摆手,“你儿子你还不了解?什么时候让咱们俩操心过?玩会儿就玩会儿,劳逸结合。” 贺冬兰点点头,放下手机,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嗯,玩儿会儿也挺好的,难得他能跟大钱儿以外的朋友出去玩,就算是网也没关系,木木的自制力我还是比较相信的。” “不是跟大钱儿啊?”薛峰有些意外,“那跟谁?” “朝阳?”贺冬兰切了一片苹果,递给薛峰,“他提过这个名字吗?” “没听过啊,”薛峰接过苹果一边咀嚼着一边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