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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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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少不冷吗?”    “澳洲现在很热?”他不答反问。    她点头:“是很热。”    盛鸿年朝公交车站那边扫了一眼,撮了下嘴唇,一小会儿的沉默,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是啊。”叶清欢说,感觉自己的笑容几乎冻在了脸上。    盛鸿年的肩膀往下一荡,悠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气息瞬间变成一团白雾,风一吹便散了。    他又笑起来,继续问:“你回来多久了?”    “不久,刚回来。”    “去年没回来?”他问。    “嗯。功课太多,所以就没回来。”她找了托词。其实她是怕过年回了文溪会遇到他。    “是,出国第一年都比较累。”盛鸿年说,“我也一样。”    “你肯定比我适应得快。”叶清欢说,“你成绩比我好很多。”    盛鸿年嗤笑,往侧旁偏过头,咕哝一句:“成绩好又怎么样……”叶清欢留意到他下颚到下巴处的皮肤隐隐透着一点点青色,以前爸爸刮完胡子后也是这个样子。    他确实长大成人了,她想。    他转回头,神色平常地问她:“你今年该中学毕业了?”    “是的。”她回答。    “想要申请哪里的大学?”    “还没定。”她说,“你呢?”    他耸肩,说:“我也没定。”    而后无话,叶清欢抬手把围巾紧了紧,低下头。    他们的见面仿佛旧友重逢,清淡得宛如一碗白水,那让她伤感。    可她明白这是最好的结局,即使她现在是强压着心底的惊涛骇浪,粉饰太平。    她看到他的鞋子周围的雪积得很厚,便说:“今天雪下得真大啊。”    “是比两年前大多了。”盛鸿年说,语气悠远。    叶清欢紧了紧手指,接着便听他说:“你瘦了。”    她没抬头,轻声说:“是吗?”    “你更漂亮了。”他小声地嘀咕,声音只比风声大了一点点,她心头一荡,假装没有听到,抬起头看着他,平静地问:“你来看你爸妈吗?”    盛鸿年深深地看着叶清欢,妄图从她眼里找到一丝什么,最终却是一无所获。一丝失落从心头滑过,他回答:“是啊。”    “我们到的早,就帮你爸妈的墓地除了草。”叶清欢说。    盛鸿年眸色黯了黯,低声说:“谢谢。”    “这没什么的,老同学嘛。”叶清欢说。闻言,盛鸿年又叹了口气。    叶清欢恍若未觉,指着墓园的入口对他说:“从前面往后数第三家花店的花比较便宜,不过没有非洲菊。这些花店都没有非洲菊。”    盛鸿年眯了眯眼,低低地问:“你还记得我上次带的是非洲菊?”叶清欢一窒。    又是无话了。    雪花随着风翻卷,演绎出一番旖旎景象。叶清欢轻抿着嘴唇,盛鸿年专注地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看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她的心跳猛然加速。    传来车子行驶的声音,叶清欢放眼望去,公交车姗姗而来。为了防滑轮胎上挂着铁链,轧在马路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叶清欢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匆忙说:“车来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跑回了妈妈跟叶清洛身边。    挤上了车只寻到了一个座位,妈妈坐下了,叶清欢姐弟把着扶手站在妈妈后边。车子开出去,叶清欢往车窗外偷觑一眼,看盛鸿年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清欢,刚才跟你说话的是谁啊?”妈妈问。    叶清欢说:“是盛鸿年。”    妈妈讶异地回头看,距离很远了,他成了远处的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变化真大啊,我都没认出来。”妈妈说。    “是啊。在国外待了几年,肯定要有些变化的。”叶清欢说。    “他去年还来咱家给我拜年了,特意买了礼物,心还挺细的。”妈妈说。    叶清欢只说:“是吗?”    “鸿年哥今年也会到咱家?”叶清洛问。    “不知道。”叶清欢说,扬起下巴看着车外。两年前写着“拆”字的那些房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栋栋的高层住宅,她问:“妈,咱家什么时候拆迁?”    “谁知道呢?有的说是今年六月,有的说是明年一月,没个准话。”妈妈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拧着眉头念叨,“咱家房子是90年代建的,现在拆的都是70年代的老楼,估计要拆到咱那儿还早。”    “如果拆迁的话,咱家能拿到多少补贴?”叶清欢问。    妈妈撇了撇嘴,说:“给钱有什么用?拆了还得买新的,占不了多少便宜……你说去澳洲留学一年十万的话够不够?”    “妈我不想出国。”叶清洛说。    “你懂什么?小孩子别瞎插嘴!”妈妈横了叶清洛瞪一眼。    “我干嘛出去给人家当二等公民?我才没兴趣!”叶清洛直愣愣地说。    “你说什么呢!”妈妈扭过身子教训道,“你这样不是骂你姐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清洛嗫嚅。    叶清欢把脖子上的围巾拉得松了些,她有点喘不过气。不是因为叶清洛说的话,而是因为盛鸿年说的话。    “你更漂亮了。”    初二,盛鸿年上门拜年,叶清欢没在家,她回来之后听妈妈说的。他带了一些礼物,一家三口都有份。给妈妈的是一套保养品,给叶清洛的是一套游戏软件,给叶清欢的是一个猫咪玩偶,很像池年。    “鸿年今年真的大变样了。”妈妈评判道,“以前也挺好的,就是还像个孩子。今年真是长成大人了,他爸妈在天有灵,真能安心了。”    “那我呢?我长大没有?”叶清欢撒娇地问。    “你呀,也就比清洛强点儿,一身的孩子气!”妈妈用手指戳了戳叶清欢的额头,故意埋汰她。    后来叶清欢回了房间,把玩偶放到了箱子里塞到床底下。    时间往前推进十三天,到了正月十五。叶清洛愁眉苦脸的,因为再两天学校就开学了,他寒假作业还没写。    下午叶清欢在客厅陪着妈妈一边看电视一边摘菜,妈妈突然说:“哎呦,我差点忘了。你给鸿年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还在文溪,还在的话叫他来家里一起过元宵节,他家里没有人了,别一个人过节,孤孤单单的。”    叶清欢迟疑着,叶清洛在屋里喊:“我打,我有他的号码。”    晚上吃饭的时候,盛鸿年来了,他带了一束花,还有一兜汤圆。进屋后他把东西交给叶清欢,自己轻车熟路地弯腰换鞋,叶清欢拿到东西后就去了厨房,他便也跟过去了。    厨房里妈妈在炸鱼,瞥见盛鸿年进来,就说:“这儿油烟大,你别进来了。”    盛鸿年含笑走进来,朝锅里看了眼,说:“阿姨,您炸鱼前蘸一点蛋液的话就不会溅油,味道也更好。”    “你还知道这个?”妈妈讶异。    “我会做饭。”盛鸿年说着,把袖子挽到肘部,问,“鸡蛋在哪儿?我给您露几手。”    “哎呦我的老天,你还真会做啊?清欢都不会呢!”妈妈笑道。    叶清欢把汤圆塞到冰箱里,又拿出来一盒鸡蛋放到盛鸿年身前的案台上,借口找花瓶便离开了厨房。    晚餐有六个菜,三个是盛鸿年做的,整顿饭妈妈不住地夸盛鸿年,叶清欢吃得很少。饭后叶清洛回卧室写作业,叶清欢陪着妈妈还有盛鸿年在客厅里坐着聊了一会儿,吃了水果后,盛鸿年便要告辞。妈妈吩咐叶清欢去厨房把几个菜打了包拿出来交给盛鸿年,又叫叶清洛去送,叶清洛说要赶作业在卧室里不出来。    “早不写,现在知道着急了!”妈妈不满地埋怨,对叶清欢说,“清欢,你去送送。别走太远啊。”    叶清欢无法,只好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盛鸿年在前面,叶清欢跟在后面。他走得很慢, 楼道昏黄的灯光营造出说不清的异样氛围, 往事一幕一幕在头脑中回放,暧昧在空气里疯狂生长。叶清欢一直低着头,跟他保持一米的距离,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握着。    走到一楼,盛鸿年转回身对她说:“就到这儿,车站太远, 怕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叶清欢低着头“哦”了声。    可是他没有走, 过了好久都没有走,一直站在那里。    她也没动, 一直在咬嘴唇。    “清欢, 生日快乐。”他的语调透着无限温柔。    感应灯灭了,叶清欢立刻跺脚, 灯又亮了。    她听到他幽幽地叹息声。    “清欢, 如果我没去美国, 你没去澳洲,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他问。    她摇头,轻声说:“人应该往前看啊。”    “我也很希望自己能往前看,可是我的心总不肯听话。”他低叹。    叶清欢不语。    “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语气透着艰涩。    “他是个好人。”她说,给自己鼓了鼓劲,抬起头, 笑看着他,说,“他对我很好,我们打算申请同一所大学。”    “是吗?”盛鸿年落寞地笑,偏过头去望着墙角,低低地说,“他应该比我好很多?真羡慕他。”    叶清欢不忍,低声说:“你也很好。”    盛鸿年猛地回过头盯着她,眼里乍然间满是光,叶清欢心头一颤,随即说:“未来一定会有好女孩在等你。”    盛鸿年悲凉一笑,问:“你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    叶清欢咬住下唇,不吭声。    盛鸿年长叹一口气,说:“明天我叫了几个老同学到家里玩,你跟清洛也来。我那几个要好的同学都跟清洛是同一所高中,他们是高三生。叫你们来是为了给你们牵线认识一下,因为他们家里亲戚有的在学校当老师,有的当医生,还有的在政府部门工作。清洛身边没有爸爸,我看你妈妈也不是太有能力的人。让他多认识几个人,以后遇到事儿了也好有个照应。”    听他这么安排,叶清欢心里很感激,由衷地对他说:“谢谢你啊,替我们想这么多。”    “这有什么?老同学嘛,应该的。”盛鸿年说。    “我走了,你回去。”他说,把手又抄进大衣口袋里面,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叶清欢也立刻转身跑上楼,一直跑到五楼,她躲在走廊的窗边一直等到感应灯灭了,才偷偷探头往下看。她看到盛鸿年站在下面往楼上看。    他在明,她在暗,他看不到她。    过了十几分钟,他转身走了,她一直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晚上回家,叶清欢把盛鸿年的话复述给妈妈听,妈妈听后颇感慨,夸盛鸿年年纪不大,心思却深,更难得的是心术正,为人好。    “他以后会一直在美国吗?不打算回来了?”妈妈问。    “不清楚。”叶清欢说,“这两年我们很少联络了。”    妈妈听后若有所思。    正月十六的晚上,叶清欢跟叶清洛一起去了盛鸿年家。他家里来了十几个同学,男生多女生少,所以叶清洛很快就跟他们玩在了一起。    晚餐是大伙儿一起做的,你一个菜我一个菜,加上盛鸿年提前炖好的一大锅牛肉,倒也非常丰盛。吃饭的时候开了一箱啤酒,人太多椅子不够,干脆把茶几挪走了,在客厅地上铺了一层野餐垫,大家席地而坐围着十几盘菜吃吃喝喝,渐渐的情绪都上来了,有人起哄让盛鸿年承认在美国交了洋妞当女朋友。    “瞎说!没有的事儿!”盛鸿年啐道。    “哎,别不承认啊!你朋友圈里面那么多跟洋妞的合影,长腿细腰大胸翘屁股的,你连暧昧都没暧昧过?”同学一扯着大嗓门质问。    “那都是同学,而且老外不讲暧昧那套。”盛鸿年就着易拉罐喝了一口酒。    “哎呦哎呦,那就是看好了立刻就能提枪上马喽?那你有没有对她们疯狂输出中国文化精髓?”同学二问。    盛鸿年捏扁了易拉罐扬手摔到同学二身上,喝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闭嘴!”    “依我看洋妞哪儿有咱们冯楠好啊,对?”同学三用肩膀撞了盛鸿年一下。盛鸿年翻了翻眼皮,伸手又抓过来一个易拉罐打开了仰头灌了一口。    “鸿年,冯楠也去美国了,你们见过面没?”同学四问。    “我们不在一个州。”盛鸿年说。    “我听出来了。”同学一贼笑,用筷子在空气中点划着,说,“你们联系过了对不对?有~情~况~啊!”    盛鸿年含着一口酒,眯着眼瞅同学一,同学一拍手大笑。    同学五说:“对了,那个刘珊珊今年也说要去美国,还特意跟我打听鸿年要考哪所大学呢!”    同学们发出“噢”的嘘声,盛鸿年啧了声,喝道:“有完没完啊你们!?”    “肯定没完啊。”同学六说,“还有那个刘玲娜呢,她全家移民加拿大了,前阵子打电话问我鸿年的联系方式来着。”    “嚯!跨国恋耶!”同学七夸张地喊。    又一阵起哄,盛鸿年气得很,又没办法堵住每个人的嘴,愤懑地抓抓头皮,骂了句脏话,同学一大笑着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扑倒在旁边一女生身上,女生惊叫一声脸上瞬间红起来。盛鸿年赶紧坐正回来,打了同学一一掌,同学一捂着嘴直乐。    同学二摇头晃脑地说:“鸿年,你要是真没女朋友,不如在老同学里面找一个啊。俗话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看看身边,粉面桃腮,窈窕淑女,不比大城市的姑娘差哎。”    盛鸿年狠狠剜了同学二一眼,沉声说:“我有女朋友了!”    一语落地同学们炸了锅,逼着盛鸿年问到底是谁。盛鸿年摆出打死不说的架势,期间拿眼朝叶清欢那边瞟了数次,叶清欢默默地喝果汁。    叶清洛想替盛鸿年解围,抓过一个易拉罐敬向盛鸿年,说:“鸿年哥我敬你一杯。”    “你未成年呢,喝什么酒?”盛鸿年教训道,下巴朝地上的果汁点了点,说:“你喝那个!”    叶清洛忙应着,放下易拉罐去拿果汁,结果忙中出错把果汁撒到了叶清欢腿上,叶清欢惊叫一声,坐在她旁边的同学七立刻抽出纸巾帮她擦。叶清欢躲不及,脸上顿时红了,忙用手挡了同学七,把纸接过来自己擦。同学七也发觉不妥,嘴上说着对不起,手里把整盒的纸巾托到叶清欢面前任由她取用。    盛鸿年捏着易拉罐的手停在半空,皱眉看着对面一男一女的互动。同学一眼珠子滴溜一转,伸手掐了同学二一把,同学二领会意思后又推了推同学三,同学三朝同学四嘘了一声,同学四用腿碰了碰同学五,依次传达下来,场面渐渐安静了,大家都看着叶清欢。    叶清欢觉察到了什么,抬头撞见盛鸿年尖锐的目光,弄得她心里一慌。    “叶清欢你在海城的时候跟鸿年是一个班的?”同学一八卦兮兮地问。    “是。”叶清欢淡淡回答。    “你现在还在海城吗?”    “我去澳洲了。”    “留学吗?”    “移民。”    同学一用余光撩了盛鸿年一眼,问叶清欢:“那你有男朋友吗?”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待叶清欢的答案。    叶清欢微微弯起嘴角,平静地说:“他在墨尔本。”    众人分别双双互看几眼,又都偷瞄盛鸿年。盛鸿年勾起嘴角,晃了晃脑袋,口气很冲地说:“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那劲儿哪儿去了?来呀!继续整我啊!”    同学一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鸿年,你是有点醉了?”    “谁特么醉了!”盛鸿年喝道,“来,清洛,接着刚才,你喝果汁我喝酒,咱俩走一个!”    叶清洛赶紧端起果汁杯子伸出胳膊跟盛鸿年手里的易拉罐碰了碰,盛鸿年仰头大口把一罐啤酒全灌了进去。    场面有些尴尬。    叶清欢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清理一下。”说完她起身走开了。    她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面,打开了水龙头,然后她趴在了洗手台上。良久后她抬起头,吸吸鼻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眼睛有些红,鼻子也有些红。她捧起凉水洗了把脸,用毛巾仔细地把脸上的水擦干,又对着镜子做了几个深呼吸,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外面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大家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缅怀初中旧时光上。    原来同学七坐过的地方,换成了一个女生。    叶清欢过去重新坐下来,女生友好地问她:“叶清欢,你喝不喝果汁啊?”叶清欢说了声:“谢谢。”    进行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女生们便都走了,叶清洛跟那几个男生玩得正high,叶清欢只得留下来陪他。妈妈打电话来问几点回去,她说了当下的情况,妈妈觉得让叶清洛跟大家走得近乎些有好处,就没催他们,只嘱咐她不要喝酒,看着清洛也不许喝。她答应了。    剩下一群人闹腾到半夜,也都醉了个七八成。有人喊饿,叶清欢去厨房给他们煮面。    她打开煤气烧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包菠菜在水槽里冲洗。    厨房门开了,有人进来,她回头,看到盛鸿年靠在门边。    她心里不由地一凛。    “有事吗?”她佯作镇定地问。    他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身子歪歪斜斜地靠着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嘴上却说:“没事。”    叶清欢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面很快就好,你出去等。”    “好。”他说,伸手去握住门把。    叶清欢偷偷松了口气,转回头继续洗菜。    她听到门被轻轻关上了,她以为他出去了,可是他却从后面抱住了她,特别特别紧。    她的身子整个地僵了,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菠菜。水龙头的水冲在她的手背上,水花溅出来弄湿了她的袖子,一股湿意沿着手腕往上蔓延。而他炙热的呼吸就在她耳边,他叹息着说:“清欢啊……”    她挣扎了一下,他把双手扣在一起,像锁扣那样紧,让她挣脱不开。他的手用力压在她的小腹处,压得她很疼。    “鸿年!”她小声呵斥他。外面是他的同学们,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清欢,清欢,清欢……”他一直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她偏过头,艰难地把手从他胳膊下抽出来,去挡他的脸。    他的呼吸喷在她脖子上弄得她很麻,很不好受。    “你醉了。”她说,双手都压在他的脸上,扭着身子还是想挣脱。    “我很清醒,清欢。”盛鸿年说,他摆脱了她的双手,又把脸埋入她的颈窝里,咕哝着,“这两年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醒。”    “你到底想干嘛啊!”叶清欢难堪得很,只好提醒他,“我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他的声音霍然大了,就在叶清欢耳边,震得她耳膜疼。    想是外面的人也能听到,因为空气瞬间安静。    叶清欢死死咬着嘴唇,不再挣扎了。    盛鸿年在她耳边喘着气,压低了声音,嗓音粗哑苦涩,他问她:“清欢,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跟他分开了的话……你能再考虑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防止被削我飞速来更了    后来叶清欢常常会在心里做一种假设。她设想如果那天盛鸿年没有进到厨房找她, 没有说那句话,事情会怎么发展。    大概会是大家玩闹到很晚, 她跟清洛深夜才回家, 被妈妈训几句。当晚她会失眠,盛鸿年应该也会。接着她回澳大利亚,他回海城,他们带着对彼此的眷恋分隔两地,互不联系。    他们之间没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情,一切都是淡然琐碎的,起码对他而言是如此。故事又特别老套, 她始乱终弃, 非常决绝又不道德地抛弃了他,作为无权反驳的受害者, 他应该忘记得比她容易些。    她应该也会忘记的。    人一辈子能活多少岁, 得什么病,爱几个人, 都是未知数。爸爸妈妈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爱, 后来爸爸跟商妙清在一起也是真爱, 爸爸的错是在道德层面。    所以事情的发展应该是在接下来的漫长的时间里,眷恋慢慢变成遗憾,遗憾再变成回忆,最后回忆渐渐被淡忘了。    这样子的话,十年后,他事业如日中天, 偶尔想起她的时候,会对他的女朋友或者妻子说:“当年啊有个女的,傻了唧的……”    然而他来了,把自己的骄傲跟自尊踩在脚底下来向她示弱,求她给他一个当备胎的机会。    有些话应该埋在心底不能说出来的,因为说出来了会让人心疼到失去理智。    叶清欢被盛鸿年抱着,“不可能”三个字在心里头来回滚了几滚,到了嘴边又被牙关挡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都要把嘴唇咬出血了。    良久,盛鸿年放开了她,慢慢地走出了厨房。叶清欢觉得浑身虚软,像是被丢进热水里捞出来又浸到了冷水里,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才站得稳。    水龙头依然开着,凉水哗哗地淌,菠菜被她撕成几段,菜叶子堵住了水槽的下水孔,水槽里的水半满。    叶清洛进了厨房,小心翼翼地问:“姐……你们怎么了?”    叶清欢吸了吸鼻子,说:“没什么。”她伸手从水里捞出菠菜,继续洗菜。    “鸿年哥他……”叶清洛欲言又止。    叶清欢说:“面没好,你出去等。”    叶清洛“哦”了声,往门口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问:“姐,你在澳洲有了男朋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叶清欢的口气变得冷淡起来,问:“怎么,要你同意我才能找男朋友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点儿惊讶……”叶清洛喃喃道,复又小心地问,“那个人比鸿年哥好吗?”    叶清欢扭头瞪叶清洛,叶清洛脖子一缩,赶紧说:“我这就走。”    叶清欢煮好了面,连锅端了出来。盛鸿年正搂着同学一灌酒,同学一招架不住,就去拉同学二,同学二躲了,爬起来跑到叶清欢原来的位置坐下。人人都在看热闹,场面有些乱。可她一出来,又都安静了。    每个人眼底都闪烁着诡异的光。    同学一愣神间被盛鸿年把酒灌到了衣领里头,他立刻跳起来弯下身子企图制止酒继续往下淌,可秋衣连带毛衣已经湿透了,冰得他“嘶嘶”直叫。盛鸿年站起来,揪着同学一的衣领就朝卧室走,嘴上说:“走,给你找件衣服换换。”    他们两个从她眼前走过,叶清欢停在原地专心地盯着手里的锅子看,等他们过去了,她朝那群人走过去,对叶清洛说:“腾出点地方,再拿个锅垫。”    叶清洛赶紧从地上那一堆碗碟里扒拉出一块地方,又放一个垫子,叶清欢把锅子放下来,转头问同学二:“要面吗?帮你盛一碗?”    同学二讪讪地点点头,说:“谢谢啊。”    盛鸿年跟同学一一直待在卧室里,后来聚会草草了事,大家一起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叶清欢叫着叶清洛在厨房一起洗碗,听外面盛鸿年已经出来了,在跟同学们道别。    收拾好后她带着叶清洛一起走出厨房,看到盛鸿年靠站在阳台处,背对着他们。    “鸿年哥,我们也走了啊。”叶清洛说。    盛鸿年一转身,叶清欢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酒杯,杯子里盛着的不像是啤酒。    他朝他们走过来,脚步有些晃。    “鸿年哥,你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别再喝了。”叶清洛劝。    盛鸿年嘴角往上一勾,露出痞痞的笑,说:“你是嫉妒我?一晚上没沾着酒你是不是馋了?”    “我是说真的。”叶清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可心情不好也不能酗酒啊。”    “这不叫喝,这叫品。”盛鸿年晃了晃杯子,眯起眼,低头望着酒杯说,“二十年前的路易十三,我爸都不舍得的东西,最后也没喝成,结果白便宜了我。”    叶清洛不懂酒,听得云雾缭绕。    盛鸿年抬起眼瞧着叶清洛,呲牙一笑,伸手朝他肩上一拍,说:“清洛,你也十五了,算是个男人了,别什么事儿都让别人给你打算,你得开始替你妈扛起担子了。”    叶清洛“哦”了一声,眼中迷茫。    盛鸿年的手在叶清洛肩上用力压了压,说:“不过,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办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在文溪能力不大,也就认识这几个同学,好在他们都是热心人,能帮忙都会帮的。”    “谢谢鸿年哥。”叶清洛老实地说。    盛鸿年慢慢把视线移到叶清欢身上,他看她的神色非常复杂。叶清欢匀了匀呼吸,温和地笑起来,对他说:“谢谢你啊。”    盛鸿年别开眼,低声咕哝:“现在才知道对我这样笑。”    叶清欢心头一恸,垂下眼。    叶清洛伸手拉了拉叶清欢的衣服,小声说:“姐,要不我先下去?你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叶清欢抹下叶清洛的手,抬起头对盛鸿年说:“那,再见了。”    她转身拉开门,盛鸿年叫住了她。她回头,看他靠着墙,胳膊垂在身侧,长指捏着酒杯口在空中轻微地荡着,他低声对她说:“清欢,好好的。”    “你也一样。”她说,然后走了出去。    她听叶清洛跟他告别,听叶清洛走了出来,听大门关上,门轴年久生锈,发出怪异的“吱呀”声,她控制不住回过头,从门缝里看到他满是落寞的脸,然后门被叶清洛关上了。    叶清欢跟叶清洛离开盛鸿年家来到楼下,叶清洛问:“姐,没公交车了,咱打快车回去,便宜。”    叶清欢点头。    几分钟后,叶清洛用打车软件叫到了一辆车,司机打来电话联系,说五分钟后能到。雪停了,风起了,外面格外冷。叶清洛把手机放到口袋里缩起脖子跺跺脚,问:“姐,你冷不冷?”    叶清欢摇头。她脑子里有许多画面,一帧一帧地,潮水般涌出来,最后定格在刚才从门缝中窥到的那一幕,不知道怎么,她心里很不踏实。    楼上某户的窗户啪一声推开了,在寂静的夜里听得特别清楚。叶清欢跟叶清洛同时扭头朝楼上看,一个女人伸出头来朝上面叫骂:“三楼的!大过年的你在家里砸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叶清欢眯起眼,拿眼丈量着楼层,三楼的那个位置,是盛鸿年家。她立刻转身甩下叶清洛跑回去。跑上了三楼就听到从他家里发出的巨响,她去砸他家的门,喊:“盛鸿年你在干什么?!盛鸿年你开门!”    屋里的乍然没了声音。    叶清欢在门前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来开门。    她觉得害怕,又砸门:“盛鸿年!你把门打开!你听见没有?!”她捏着拳头砸下去,门突然开了,她的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一动不动,皱着眉,喘着气,头发跟衣服都乱七八糟的,满身戾气地站在她眼前。    叶清欢收回手,隔过他的肩头往屋里看,客厅里一片狼藉,茶几翻过来了,电视机压在翻过来的茶几上,酒瓶杯子碎了一地的玻璃碴。    她低头看他的手,他右手的手背划破了几道口子,在淌血。她立刻抬头,对他说:“你……”话没说完,她被他拉进屋里。仿佛被旋风裹挟了一般,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打了个旋儿,一阵眩晕,后背撞到了墙上,头随着惯性往后撞,撞在了他的手掌心上。    汹涌又凶猛的亲吻便来了。    后来,叶清欢工作了,她滴酒不沾。即使身在娱乐圈这个声色犬马的地方,应酬的时候不喝酒会让她的工作遇到一些阻力。她不喝,是因为十八岁那年她喝过此生最浓烈的酒。    路易十三的广告如是说:“品尝路易十三,就像经历一段奇幻美妙的感官之旅。一般白兰地的余味只能持续十五至二十分钟,而路易十三这款香味与口感极为细致的名酒,余味却能缭绕长达一个小时以上。”    对叶清欢而言,这种苦涩的余味缭绕了十年之久。    他把她摁在墙上发了疯一样地吻她。她睁不开眼,双手用力地揪着他的衣服,扣子崩飞了两粒,她抓着他家居服的两襟顺势扯开了,他的胸膛露了出来。他欺身压过来,抓着她的一只手往他身上摁,她吃惊地吸了口气,他的舌毫不犹豫地贯入,另一只手迅速把她大衣的扣子从上到下解了开来,探进去把大衣从她肩上卸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要二更,让我努力一下。    叶清欢吓了一跳, 眼睛猛地睁开,弯起胳膊夹紧了衣袖, 不让衣服落下去。他身子一矮抱起她奔去了卧室。    弹簧床垫让她的身子弹起来, 又被他压下去。    他低头要亲,她扭过脸,他扑了个空,抬起头又去寻她的唇,她闭着眼扬手扇了他一巴掌。    空气凝固了一样,谁也没有再动一下。    叶清欢感觉有水滴在脸上,她慢慢张开眼, 发现他在哭。    他死死抿着唇, 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神悲苦又热烈, 眼泪从他的眼眶落下来, 落到她的唇上,鼻子上, 下巴上, 各处。    双手不受控制地伸上去, 她去摸他的脸,用食指擦过他的眼底,指尖很快被泪水洇湿了,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直看着她。    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她一个女人。    理智在警告她,可是她着了魔。她闭上眼, 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    叶清洛是跟在叶清欢后头上楼的,看到叶清欢砸盛鸿年家的门,而后被盛鸿年拖了进去。他在楼梯口踌躇着要不要过去,没成想遇到二楼上来寻仇的女邻居,女邻居气势汹汹地上来,把他撞到一边。    叶清洛看那女的冲到盛鸿年家门口,就赶紧跟过去。    女邻居走到门口却站住了,叶清洛跑了过去,发现大门竟然半敞着,从敞开的空间往里看,客厅里一片狼藉,就像刚打了场仗一样。    女邻居倒是不敢进去了,回头瞅了眼叶清洛,皱眉问:“你谁?”    女邻居色厉内荏的样子吓得叶清洛缩了缩脖子,说:“我是房主的朋友。”    “你进去看看怎么回事。”女邻居命令道。    叶清洛又缩了缩脖子,犹豫。    女邻居一把将叶清洛推进门。叶清洛踉跄地进去了,手扶住门把稳住身子,扭头便看到盛鸿年把叶清欢压在墙上亲。两人亲得火热,压根没发现有人进来。    他赶紧退出去,把门虚掩上。    “出什么事儿了?”楼道里冷,女邻居抱着胳膊问。    “没事没事,就是……就是……两个人吵架,现在又和好了……”叶清洛艰涩地解释,想起刚才的热烈画面,脸控制不住地红了。    “一男一女?”女邻居扬声问。    叶清洛“噢”了声,抬手抓抓耳朵。    女邻居八卦心起便想进屋看,叶清洛立刻挡住她,说:“不许进去!”可女邻居偏要进,叶清洛只得跟她推搡,自己退回屋里,把她关在门外。    叶清洛自己进到屋里后,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叶清欢跟盛鸿年不在门口了,可是旁边主卧的门没关,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那两人在屋里,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站在门口不敢动,竖着耳朵听。突然传来一声叶清欢的哀叫,叶清洛吓得打了个激灵,接着便是盛鸿年的喘息声。    叶清洛突然明白了正在发生着什么,顿时从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是快车司机到了楼下,打电话找人。    叶清洛赶紧滑了接听键捂着手机跑到客卧,跟司机解释说不用车了,司机骂了老半天,叶清洛心慌意乱,压根没理他话里带了多少个脏字。挂了电话,叶清洛在屋里转悠几圈,主卧的声音依旧能传过来。    他踌躇了半天,低着头捂着耳朵走出来,小跑到主卧门口,埋头不敢往里看,迅速帮他们把门关好,而后逃也似地跑回到客卧,也把门关上了。    如此,声音弱了许多,不用心去听的话便听不到了。    叶清洛坐到床边想了又想,又给妈妈打去了电话,说盛鸿年喝多了酒,他跟叶清欢得留下来照顾他。    他很少跟妈妈说谎,可这次编谎话却编得特别溜,气定神闲应答如流。妈妈问什么他都能应付过去,最后妈妈说:“晚上你照顾他就好了,别让你姐插手。”    “放心妈,我跟鸿年哥住一屋。我姐教我怎么照顾他了,我姐现在正在厨房收拾。”叶清洛说。    “那……鸿年怎么样了?”妈妈问。    “他吐了两次,现在躺在床上睡了。”叶清洛编着瞎话,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床,心里七上八下的。    “哦。你准备点蜂蜜,他要是醒了你用温水冲开给他喝,他能好受点儿。”妈妈嘱咐。    “知道了妈,你睡,等明天鸿年哥没事儿了我们立刻就回去。”叶清洛乖巧地说。    叶清洛放下电话,抓耳挠腮了一番,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最后他把衣服一脱关灯钻进了被窝里。    黑暗的寂静中,主卧那边的声音又飘过来,叶清洛把头钻进枕头底下,又拉起被子把自己闷进被窝里。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睡了一晚,被手机的闹铃声叫醒了,叶清洛立刻翻身坐起来,看到天才刚蒙蒙亮。手机闹铃还在响,他赶紧找到手机把闹铃关了。    最近为了赶作业,他把闹铃设定成早晨6点,好叫自己起床。    卧室门被推开了,叶清洛吓了一跳,朝那边看,看到叶清欢站在门口。    “姐……”他心神不宁地叫了声。    “清洛,穿上衣服走了,快一点。”叶清欢低声说完,退了出去。    叶清洛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几下把衣服套好,登上鞋子悄悄地地走出卧室,看到叶清欢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厅那里等着他了。    “走。”叶清欢说。    叶清洛点点头,赶紧走过去。    他忘了系鞋带,手忙脚乱间踩了鞋带绊了下,撞到了鞋柜。叶清欢低声呵斥:“小声点儿!”    叶清洛讷讷地应着,快速地蹲下身子系鞋带,眼睛往主卧那边瞟。门关得好好的,不知道盛鸿年是醒着还是睡着的。    姐弟二人离开盛鸿年家,走到楼下。    冬日夜长,太阳还没升起来,东方露出一片青色的晨光。    叶清欢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首班公交车是六点,应该快要过来了,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叶清洛应了。    两人走去车站,叶清洛落在叶清欢后头,一直偷偷打量她。在车站等了没多久,首班车便来了,乘客只有他们姐弟二人,叶清欢坐到车门附近,叶清洛坐到她旁边。    从盛鸿年家到叶清欢家要十站路,冬天有霜冻,路滑,公交车开得慢,过了五站后,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阳光透过车窗射进来,刺眼,叶清欢抬手挡住阳光,手腕从袖口滑出来一截。    叶清洛看到她手腕上有一个暗红色的咬痕,把他给看愣了,想到这是盛鸿年咬的,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沫。    叶清欢发现叶清洛的眼光落在自己手腕处,翻过手腕自己看,看到那处咬痕后立刻抬手盖住了,脸色白了一层。    叶清洛觉得尴尬,忙收回视线,别过脸去看向另一边,听叶清欢沉声嘱咐:“清洛,对谁都不要说。”    他“哦”了声,他抬手抓了下耳朵,脸红。    叶清欢知道叶清洛很听话,她把衣袖往下拉,盖住那个咬痕,闭上眼。    公交车走走停停,阳光一直晒在身上,暖意腾腾。    手腕上那处是她自己咬的。    他进来的时候,她疼极了,咬了自己的手腕。他发现后立刻把她的手拉开,把自己的掌根送到她嘴边,她忍无可忍地又咬了他。    她闭上眼,刚过去的这个夜晚历历在目。    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他们这个年纪,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都知道该怎么做,可那都是理论上的,实行又是另外一回事。    着了魔一样的晚上,他就像是一柄没有开刃的斧子,粗砾磨人,撞得她魂飞魄散。    他一直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她不应他就一直叫,她应了他才闭上嘴,仿佛她不答应他就不能确认身下的人真的是她。    里面,外面,疼。心里,更疼。    她却不想他停,她听他喘息,听他胡言乱语,时而粗重时而嘶哑。    欲|望像一张大网,把他们从现实里捞出来,扔到天堂里面。天堂里只有叶清欢跟盛鸿年,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商家。    公交车骤然间刹车,叶清欢的身子被狠狠晃了一下,她急忙伸手握住前面椅子的椅背,差点撞到。    司机大骂送外卖的要钱不要命,她呼吸急促间猛地回了神。    看到前面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外卖小哥摔倒在地上,公交车司机骂骂咧咧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去扶他。    车窗外有一棵火树,光秃秃的,枝条上挂着零星的黑色果荚,剑鞘一般。    “这是凤凰木,在文溪,管它叫火树。”两年前他这么说。    阳光很亮,让人恍惚。    司机跟外卖小哥两人交涉了一阵子,外卖小哥骑着摩托走了,公交车司机回了坐进驾驶室。    车身一晃又开了起来,叶清欢抬手揉揉太阳穴,闭了闭眼。    脑子里心里都是一团乱。什么都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清洛说:“姐,我们回去这么早,妈会不会觉得奇怪?”    “不会。”她说,其实根本没精力想这个问题。    晨光已经大亮,到了下一站总算上来了几个人,车里还是空。有人带了葱油饼,味道在车厢里弥漫。    叶清欢的手机响起来,她看是盛鸿年打来的,心里一慌,把手机关了。片刻后叶清洛的手机也开始响,还是盛鸿年。    叶清洛瞅了瞅叶清欢,询问地叫她:“姐……”    “说你在家。”叶清欢低声嘱咐。    叶清洛应了,接了电话,跟盛鸿年说自己在家里,还在睡觉,没见到叶清欢。    公交车的广播说:“下一站运河街站,在此站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电话里盛鸿年顿了一顿,问:“清洛,她在你身边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一直在修改,希望能过审啊……    叶清洛为难了, 扭头看叶清欢。叶清欢皱了皱眉,把手伸到叶清洛面前。    “手机给我。”她平静地说。    叶清洛把手机塞到叶清欢手里, 赶紧起身跑到别的座位坐下, 别过脸去看窗外。    叶清欢把手机放到耳边,轻轻地说:“是我。”    “清欢,你是不是快到家了?”盛鸿年张口便问。    运河街的下一站就是她家了。    叶清欢“嗯”了声。    “你在家等着我,哪儿都别去,我来找你,我有话跟你说!”盛鸿年急切地说。    叶清欢低头,觉得胃里隐隐作痛, 她压低声说:“你别来, 我妈在家。”    “那我不上去,我到了楼下给你打电话, 你下来, 我们到别处。”盛鸿年很急。    “不用了。”叶清欢说。    手机里传出他的喘气声,略重。    叶清欢咬了一下嘴唇, 说:“有什么话就现在说。”    “清欢……”盛鸿年颤声唤她, 仿佛哀求, 她却说:“没有的话我挂了。”    “清欢!”他声音霍然大了,透着恐慌。她收紧了握手机的手,她知道他怕她挂电话。    他喘了几口气,终于认命了,艰难地说:“清欢,没你日子太难熬了, 我真熬不下去了。我心里放不下你,这两年我试过了,什么方法我都试了,可我做不到。我逼自己镇定,可一见到你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你什么都给我了,我也什么都给你了,你选我好不好?……他比我好对不对?你告诉我他都怎么对你的,他都做什么说什么了?我能学,我什么都能学。清欢,我跟你一起去墨尔本,我去见他,我当面跟他说……”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离谱,叶清欢心里像是刀在割,低喝:“别说了!”    盛鸿年却依旧在说,呼吸急促,语调激烈。    “清欢你别选他!我会疯的!我什么都能干出来!我会……”    叶清欢挂了电话又把手机关机,把手机扔到旁边叶清洛坐过的座位上,自己埋头趴到前排座椅的靠背上。    车子左晃右晃,广播说下一站阊文路快到了。    叶清洛慢慢地站起来,磨磨蹭蹭地走到叶清欢旁边,把手机捡起来,又悄悄地坐下去。看着浑身颤抖的叶清欢,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姐,你没事儿?”    叶清欢努力喉头哽住了,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下站就该下车了。”叶清洛轻声提醒。    叶清欢抬起头,叶清洛偷偷打量她,发现她竟然没哭。    车子到站,两人下了车。    叶清欢朝公交车来的方向看着,良久也不动,叶清洛也不敢问,只好陪着。    “清洛。”叶清欢叫他。    “姐,什么事?”叶清洛急忙回应。    叶清欢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向叶清洛,说:“帮我做件事。”“好。”叶清洛老实地应着。    盛鸿年飞奔到叶清欢家的时候,叶清欢已经走了。叶清欢的妈妈告诉他叶清欢回来后立刻收拾了东西去车站。因为澳洲那边要她后天紧急到校,所以她买了今晚的机票。    “清洛去送她了,刚走不久。”叶清欢妈妈说。    盛鸿年顾不上道别,转身追了出去。他打车往长途车站赶。快到车站的时候,看到出城的高架桥上一辆前往海城的长途车开走,他朝那辆车追看过去,心里有不详的预感,立刻拿起手机给叶清洛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他迎头喝问:“你姐呢?”    “鸿年哥是你啊,你好点儿没?”叶清洛问。    “你姐呢!?”盛鸿年已经用吼的了。    “她……她刚坐车走了。”叶清洛嗫嚅。    “去哪里的车?海城吗?”盛鸿年追问。    “昂。”叶清洛回答。    盛鸿年放下手机就对司机说:“掉头上高速,去海城!”    司机一怔,问:“哪儿?”    “海城!”盛鸿年硬声喊。    司机正开着车,只能抽空瞥了盛鸿年一眼,说:“我这是跑市内的,又不是长途车,去海城你到车站坐车啊?”    “给多少钱你才肯去?”盛鸿年伸手去大衣口袋里摸钱夹。    司机又瞄了盛鸿年一眼,见他真把钱夹拿出来了,里面鼓鼓囊囊的有不少现金的样子,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来回的车程跟油耗,说:“一千,不讲价。”    “行!”盛鸿年把钱拿出来塞到车前的储物箱里,说,“快走!”    司机方向盘一打调转车头绕上了出城高速。    路上,盛鸿年给修钢打电话:“你帮我个忙。”    修钢懒洋洋地说:“哎呦,大少爷,怎么敢用帮忙这个词呢?有什么事儿您吩咐,小的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盛鸿年不理修钢的话里带刺,直接说需求:“帮我查今天所有去墨尔本的航班,查叶清欢买的是哪一班。”    “私下查这个可是犯法的。”修钢说话依旧慢悠悠的。    “要什么交换条件你提”盛鸿年说。    修钢呵呵几声,说:“要你在海城多待几年。”    “成交。”盛鸿年说。    “半小时后给你答复。”修钢说完,挂了电话。    出租车在高速路上狂奔,盛鸿年显得很焦躁,他一心想让出租车追上前面那辆长途车。司机觉察到他不对劲,问:“小伙子,找人?”    盛鸿年“嗯”了声。    “人在海城?”司机问。    “在前面一辆长途车上。”盛鸿年沉声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加二百我就帮你追上它。”司机说。    盛鸿年二话不说掏出钱夹拿了钱出来,司机哼哼一乐,踩下了油门,车子呜一声窜了出去。    到了半程的第一个服务区时候,出租车终于追上了正停车休整的长途车,盛鸿年从出租车上跳下来,飞奔过去上了长途车,从头到尾找了一遍不见叶清欢的身影。司机问他想干什么,他说找人,司机说还有人没回来,让他下车等。    盛鸿年在车下盯着休息区大楼里出来的每一个人,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依旧没有叶清欢。他又上车去问司机,怎么能查到一个人上了哪辆长途车,司机说不知道。这时候手机响了,修钢打来电话,说叶清欢买的是晚上6点的飞机票。    他想她果真是要走的。    盛鸿年立刻从长途车上跳下来,又朝出租车跑,边跑边吩咐修钢:“给我买张同一航班的机票。”    “小子,你的是赴美签证,澳洲不免签,买了你也上不了飞机。”修钢提醒。    盛鸿年烦躁地抓抓头发,把手机揣进口袋里。他站在车前想了想,猜测她是不是坐了前一般长途车,因为文溪到海城是流水发车,15分钟一班。    想到此,他立刻拉开车门上车,对司机说:“直接去海城机场。”    司机“嗯?”了声,说:“去机场?那得多跑二十公里……”盛鸿年掏出皮夹拿了两张钱塞到储物箱里,司机立刻改口说:“走嘞!”    三个半小时候后盛鸿年赶到了机场,他在国际航班安检口的地方等着,脑子里过着各自想法,都是有关怎么留她下来的。可是从中午十二点等到下午六点,飞机飞走了,叶清欢没出现。    盛鸿年摸出手机给修钢打电话,问他是不是信息有误,修钢说绝对不可能,要再去查。    挂了电话后盛鸿年站在机场放眼四望,这个地方,他跟她道别过两次,每次他都说不想走了,可每次都走了。    他抬起手用力揪住头发,仰起头来,看到机场高大的穹顶,顶上纵横交错的钢架透着丝丝冷意,仿佛在嘲笑他。    他特么的就是个笑话!    很快修钢打了电话回来,跟他说叶清欢确实买了下午六点去墨尔本的机票,但她没有上飞机。    “那她去哪儿了?!”盛鸿年厉声问。    “这我怎么知道?”修钢嘀咕。    “去查啊!”盛鸿年吼,“查出来她在哪儿!”    “小子,你发什么疯?”修钢疑惑地问。    “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查出来她在什么地方!”盛鸿年吼。    修钢沉吟片刻,说:“我来机场接你。”    盛鸿年用力把手机贯到地上,手机跟电池应时分了家,他捂住脑袋颓然坐到地上。    彼时,叶清欢已经在杭城机场候机了。    她从文溪出发,去的不是海城,而是杭城。她买了海城到墨尔本的机票,也买了杭城到墨尔本的机票。她要叶清洛配合她演出了一场声东击西,把盛鸿年引去了海城。    飞机晚上六点半起飞,已经开始登机了。她把手机开机,瞬间进来一大堆的短信,全是盛鸿年发的。她看着这些短信,慢慢走进登机通道,走入了机舱。    她买的是经济舱的票,座位不比头等舱舒适,不过也无所谓。    行李只是一个小包,她从墨尔本赶回来的时候就什么没带,回去自然也是一身轻。她坐下后,默默把安全带系好,继续看他发的短信。    短信那么多,翻来覆去只有一个意思:不要抛弃他。    叶清欢想笑,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商家的法定继承人,天之骄子,却对着她张口闭口都是求不要抛弃,说出去了还要不要面子?    一位阿姨坐到旁边,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叶清欢一怔,扭头看阿姨,阿姨疼惜地说:“小姑娘,别哭了,你这么年轻,有什么事儿别想不开。”    她摸了摸脸,泪水沾了一手。接了阿姨的纸巾后她说了声谢谢,擦干了眼泪,她在短信文字输入框里打了三个字:    对不起。    摁了发送后,她把手机关了,把sim卡取出来放到了飞机上的垃圾纸袋里面。    叶清欢回到了墨尔本,郑成功夫妇也刚把他们的儿子接过来了。男孩比叶清洛小了两岁,看起来很懂事。    看到这个男孩,叶清欢改了主意。    她本来的打算是辞退郑成功夫妇,彻底拒绝商家的经济援助,自己半工半读念大学。这在墨尔本并不少见。可商家给的薪水不低,如果她辞退郑成功夫妇,这一家三口的经济来源就成了问题。他们想再找到这种吃住方便薪水优厚的工作就难了。    叶清欢跟郑成功谈了谈,她希望他们能开始去找别的营生,毕竟她需要他们照顾的时间不多,最多到大学毕业,他们夫妻不能把生计寄托在她这个孤女身上。    郑成功说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倒是想过开个杂货店,可本钱不够。叶清欢想了想,把之前爸爸打到自己卡上的一部分钱借给了郑成功,让他们去开店,说好给他们一年的缓冲期,一年后她会跟商家提出彻底断绝经济往来。    之后叶清欢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她也给自己一年时间适应。一年后,郑成功的杂货店已经正常运营,叶清欢到相对便宜的街区找了一间小公寓,就跟商妙清摊牌了。    商妙清的孩子快一岁了,心思全在自己孩子身上,叶清欢提出来了要求,她便答应了。本来叶清欢对商妙清而言就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这一年她们没任何交流。叶清欢跟商家唯一的牵系是每月卡上即时到账的款项。    至此,叶清欢跟商家彻底断绝了往来。    第一年。    盛鸿年经历了很多。    修钢把他从机场接回来之后, 他一度不肯出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吃了睡, 睡了吃,只做一件事,就是疯了一样地给叶清欢写邮件。    他打她的电话再也没有打通过,他明白她是换了号码。他给叶清洛打电话要号码,叶清洛说不敢给他,叶清欢嘱咐过了,只要把号码给了别人, 她就立刻换号。他退而求其次, 跟叶清洛打听她人在哪里,文溪, 海城, 还是墨尔本,叶清洛也是不敢说, 嘴巴严得很。    她做得很决绝, 让盛鸿年误以为是那晚他喝多了对她用了强, 伤了她。只要一这么想,他就十分自责。    他手里有她的一个邮箱,所以他就天天给她写邮件,跟她道歉,跟她说自己有多喜欢她。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看到。只是他想,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他还是想挽回。姜姐总是劝他,说他是少年心性,是被甩了不甘心而已。    “我们都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的,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等过两年你再大一点,回头看看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姜姐循循善诱。    老保姆也来看过他几次,倒是没说什么话,摸摸他的脸跟手,叹几口气,在他床边坐一会儿就走了。几天后修钢来了,告诉他叶清欢是从杭城坐飞机去的墨尔本。想总算能确定她人在哪里了,他心里好过了那么一分。    “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在家里耗到死?失恋而已,别这么没出息!”修钢说。    盛鸿年身子软塌塌地瘫在躺椅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闭着眼说:“你出去。”    让盛鸿年振作起来的是赵警官打来的一个电话,说他父母的案子有进展了。    盛鸿年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大脑供血不足让他眼前一黑又摔回到床上,忍过这阵晕眩,他捡起手机问:“什么进展?”    “昨天巡夜抓到一个偷车贼,是个六指,讯问的时候问出了点东西。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文溪?”赵警官说。    盛鸿年二话不说从柜子里翻出衣服套上身,拿着电话跑出了房间。    他叫了司机把他送到车站,然后乘长途车回了文溪。    盛鸿年赶到文溪,赵警官去车站接了他,给他看照片,盛鸿年只看那手,他无比确认那天在车里看到的就是这只手。    “他都说什么了?”盛鸿年急切地问。    “他说几年前的夏天曾经在山顶上撞车出过事,后来找人顶罪了。”赵警官说。    “只有这些?”    “就这些,像是说漏了嘴,再问,就不说了。”赵警官瞟了盛鸿年一眼,问,“你看起来怎么这么邋遢?”    盛鸿年没心思管这些,问:“他现在哪里?”    “在局里扣着。”赵警官说,“我带你去了以后你别声张,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盛鸿年点头。    然而等两人到了警察局,却被告知六指被市局的人提走了。因为这个偷车团伙是跨省作案,有自有的供应链跟销赃渠道,是个大案子,省里很重视,抓到的嫌疑人都统一关到地级市的公安局去了。    赵警官无奈地把帽子摘下来,瞅瞅盛鸿年,说:“调到市局,我就没办法了。”    盛鸿年用力甩了甩头,说:“我要去市局!”    “去了也没用,你进不去。”赵警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你也别着急,我会盯着这件事,一旦有突破就给你打电话。还有,你能确定他就是那天撞你爸妈车的那个人?”    盛鸿年点头。    “那行,交给我。”赵警官说,“我先送你回家,看你状态不太好,你回去休息一下。”    盛鸿年心事重重地被赵警官送回了家,走进屋子的那一刻,看到眼前一片狼籍的景象,才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喝多了酒把家里的东西都给砸了。因为去海城走得急,压根没收拾。    接着他就想到了叶清欢。    他慢慢走去主卧室,朝床上看看。被子掀起来堆在床尾,枕头都在地上,床单凌乱不堪,上面有一片片暗黑色的污渍。    他知道那是什么。    他抬起手,自前而后把头发向后捋过去,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耳边仿佛又能听到叶清欢哀哀的啜泣跟喘息。    脑子里的那些画面让他浑身燥热,他转身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头脸。    然后他去了一趟墓园,看着寒风里父母的墓碑,他知道自己不能颓废下去了,除了儿女情长,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临走前他去了一趟她家,在楼下站了一阵子,没有遇到叶清洛也没有遇到他妈妈,最后他回了海城。    接着,盛鸿年履行了对修钢许下的诺言,八月份他参加了高考,报考了海城大学临床医学系,因为当年盛纨提到过想让他当医生,他当时没有其他目标,便就报了医科。    在海城大学,盛鸿年遇到两名室友:关忆北,跟池勒川。    关忆北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者,长着的就是一张正派脸,怀揣世界和平天下大同的心愿,把救死扶伤奉为终生事业,醉心于学习不可自拔。    池勒川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骚,却有老天赏的一副好皮囊跟好嗓子,只要抱着吉他便立刻光芒万丈,撩得整个医学院女学生的芳心不得安宁。    医学系上课见到的都是些颇具刺激性东西,肉块肢体什么的。陌生的环境,脾性迥异的室友,加上颇具新鲜感的课业,都让盛鸿年心里可以把叶清欢暂且放下一些。    过年的时候,他依然回文溪祭拜父母。初一到了墓园,发现父母墓碑周围的杂草已经被清理过了,一束红色的非洲菊摆在墓碑前。他立刻打车去了她家,敲开门看到叶清洛,叶清洛看到他后并不惊讶,直接跟他说:“我姐今年没回来。”    他问:“墓地的非洲菊是你放的?”    叶清洛点点头,说:“我记着你往年都放这个花,也不知道你今年回不回来,就买了一束放那儿了。”    见盛鸿年一脸失落,叶清洛又不忍,就说:“鸿年哥,你还是把我姐忘了。”    盛鸿年苦笑,说了句“新年快乐”,便走了。    叶清洛关上门跑到叶清欢房里,叶清欢正在用剪刀给常青藤剪枝,叶清洛说:“姐,他走了。”    “知道了。”叶清欢说,把常青藤的枝子递给叶清洛,说,“把这些插到土里,还能活。”    “姐,你真的对鸿年哥……”叶清洛小心地问。    “真的。”叶清欢淡淡说。    盛鸿年回了海城。四个月后,赵警官打电话给盛鸿年,说六指被判了五年,已经送去监狱了。可是对于撞车一事他翻供了,不承认自己有撞过车。    一切又退回到原点。    第二年。    叶清欢今年春节没有回国,她报了班,利用假期修学分,想把三年的本科课程缩减到两年半。    大学的学费还有墨尔本的生活消费不算低,即使她半工半读,爸爸留给她的积蓄总有用完的一天,她希望尽快工作赚钱。    圣诞节将至,墨尔本的外国游客多起来了,其中又以中国游客居多。中国人喜欢扫货,所以一些精品店需要懂中文的售货员,叶清欢便趁这个机会打工赚钱。就在她打工的第二天,她见到了来澳旅游地乔荔。    乔荔跟着旅行团来的,见着她颇大呼小叫了一番,东西也不买了,拉着她说话。叶清欢只得一边应付她一边给游客们提供服务,乔荔二话不说把整间店的包都买了一遍,要店长给叶清欢一小时假,让她们好好聊聊。    店长自然放行了,叶清欢被乔荔闹得哭笑不得。    乔荔拉着叶清欢去附近咖啡店。说自己高中毕业后去了英国,埋怨叶清欢到了澳洲以后就断了跟她的联系,不够朋友。话题很容易转到盛鸿年身上,乔荔把盛鸿年的现状告诉了叶清欢。得知他学了医之后,叶清欢很讶异。乔荔说:“你们怎么分手的我不管啦,你要是因为不想理他,就连我也不理了,那就不对了。”    乔荔跟叶清欢要了电话,又问清楚她在哪所大学念书,说下次放假专程来墨尔本找她。临走前,乔荔问她:“你的消息能告诉盛鸿年吗?”    叶清欢想了想,摇头。    “依我看,你心里就没放下他。”乔荔说。    叶清欢笑了笑,说:“都过去了,没必要往回看,大家各自好好的就行。”    “你不打算回国了?”乔荔问。    “看情况。”叶清欢敷衍。她说了谎,她当然希望回国,希望陪着妈妈,可他至今都在给他发邮件,她不敢回去。    这年正月初六,海城外国语学院原九班的同学办了毕业后的第一场同学聚会,一大半人都来了。乔荔见到了盛鸿年,跟他喝了几杯酒后吐了真言,说圣诞节去墨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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