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封印 (6)
越来越多,但被夜色笼罩的族群还是几次兵临善见城下。 直到羲上召唤四位主神之后,差距才逐渐拉开。 羌无放出了匡玉,不死国的子民加入这场战争时,局势发生了倾倒性的变化,善见城被攻破,匡玉带着他的子民屠了城。 天阙的水被染成红色,他们来到城中央可以一览下界的天台,扶桑树下流经而过的天阙水中升起一个幻影。 是曾经在这里折叶写字面色迷茫的神明。 羌无看着那道幻影,表情奇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匡玉也看着那道幻影,鼻尖却梦境般的传来曾经夜风中那一缕清甜的迷人血香,他想起了那个夜色边境的单薄身影。 指尖探入水中触到那个幻影,他轻轻舔舐唇角的血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五位主神,死了三个,还有两个。” 羌无看着他被水雾浸湿的手,不自觉眯起眼,仿佛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寂静良久,垂眸说了一句,“羲上和太阴,一个你杀不了,一个,你不能杀。” “我不杀她。”匡玉笑了笑,指尖滑到了幻影的脖子上,在水流中轻轻拨动那个看不见的血管位置,“我要她。” 羌无没说话,匡玉转头,发现他的眼底笼上了阴影。 “这么和你说,我在你的地界见过她一次。”匡玉把手伸回来,极昼之地的日光落在他如白玉雕刻的脸上,他看着羌无,缓缓道:“她很对我的胃口。这些攻下的疆域我都让给你,你什么都可以拿走,我只要她,这个要求,不过分?” 羌无嗤的一声就笑了,语气像此刻天阙水面上的湿雾,冷而轻,说出的话让人琢磨不透,“自由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你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匡玉的脸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别误会匡玉小哥哥,他不喜欢女主,只是看到了喜欢的食物,嘴馋。。。。另外我卡文了。挠头。。 ☆、前尘篇完 善见城的日光很快被黑夜压下去, 极昼之地彻底沦陷了。 天阙的水因外力飞扬而起, 落下时一个人影被狠狠按进去, 羌无扣着他的脖颈,眼底一片阴郁。 匡玉是淬不及防被他按到水里的, 鼻腔里忽然进了水, 他下意识想挣开他,结果越挣扎对方按的越深, 他感觉自己的后脑甚至磕到了水底的岩石上。 虽然杀不死, 拥有永恒的生命,但被溺在水里终归是不好受的,匡玉在水下被逼红了眼, 挣扎着浮出水面时, 一根黑色水晶打磨的无柄剑身迎面穿透了他的脖子,将他钉在水下的一个石盘上。 匡玉起势一缓,身子又重重的跌进水里。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第五根剑身接踵而来,接连穿透他的四肢将他毫无死角的彻底钉在了水底的石盘上。 原本就已经变红的天阙之水此刻已是血红一片, 水面上只能依稀看见他的长发和衣角。 “你还想要她吗?” 岸边传来一个淡淡的男音,匡玉合上眼, 想回答他,却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羌无回头,就看见了站在扶桑树另一边的羲上。 他看起来很疲惫, 洁白的衣袍上沾满血迹,指着赤红的天阙河水,道:“羌无,你入魔了,被他挑唆引来战争我不怪你,但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你还是不肯收手吗?” 羌无似笑非笑的看他,“你不还活着吗?” “你想要我的命,可以。”羲上点头,“但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把太阴怎么了?” 羌无的目光落在赤红的水面上,有一瞬间的出神,“你指的是什么?” 羲上的表情已经有些垮,“你还对她做了什么?”他顿了顿,“战争之初时我便用神引将历劫的四位主神强制召回,但他们都归位了,只有她没有回来。” 羌无似乎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因为我把她烙印了。”他转过头,看着满目疮痍的善见城,眼睑垂落,“她以后都只能留在黑暗之地,再也来不了这里,也不会看见这些杀戮和血腥。” 羲上难得被气笑了,“她看不见?天阙的水红成了这样,流到永夜之地她会看不见?” 羌无皱了下眉。 善见城的正中有很多神像拔地而起。 羲上指了指那些雕像,说,“看到那些神像了吗?善见城每死去一位神,这里就会多一座神像,我刚刚在这里看见四位主神的神像已经聚齐了。” …… 外面的战火还在烧,九位魔神的杀戮还没有终止,他站在她的小屋前,停驻良久,一把将门推开。 夜色下的小屋里并没有灯点起来,里面一片黑暗,显然小屋的主人并不在。 他绕着屋子走了三圈,最后确认了一件事情——她至少已经离开这间小屋一个月了。 院子里的花灵们在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在那间屋子的小木床上躺下来,被褥上还有她的气息,他轻轻合上眼——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她的死讯。 “那个姑娘想回到极昼之地去,结果走到边境就被光挡回来了,难道她不知道有黑暗烙印的人是走不到有光的地方吗?” 花灵们轻声议论着,言语杂乱无章,暗夜的精灵飞舞在花丛里,默不作声的听着。 “魔神大人们居然会把那些邪修们放进来,那些人要拿她炼丹啊……” 一只花灵惊呼。 “而且还有个女人,说是要给她的道侣报什么仇。”另一只花灵附和她,“不过那些人抓她,她居然就自己跳进了丹炉里,还求那些人用她的力量庇护凡世不受战争波及,这怎么可能呢?那些人那么坏……” 一个花灵瑟缩的低声道:“我当时听到丹炉里的火在烧都觉得浑身疼,你们没有听到吗?” “我听到了,她的指甲好像在抓挠炉壁……”躲藏在花瓣里的精灵探出头,小小的眉眼拧在了一处,“而且她还在丹炉里喊我们君主的名字……” “啊,我也听到了,她在喊他的名字,喊了两次……” …… “羌无,羌无……”他闭着眼,耳边仿佛传来痛苦的女声夹杂着烈火燃烧的声音,睁眼的瞬间,他看着天花板,唇间喷涌的血染红了被褥。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往外走,出门的时候,扶了一下门,手心也已经被他攥出了撕裂般的伤口,血滴滴答答的滴落在院子里的花丛上。 那些花灵们被惊动,纷纷回头看他,忍不住惊呼。 他半倾下身,呼吸乱作一团,声音低弱,“她还……说了什么?” 方才说过话的花灵们已不敢抬头。 “别再打仗了……”花瓣下的精灵低声道,“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是这个。” “好。”他点头,强撑着身子往外走,“我知道了。” 花灵们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森林深处,地上的血迹也蔓延到了看不见的尽头,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 森林深处的夜色下,流淌着一条河流,丝带一般耀眼。 他正俯身看着这条河上的倒影,表情极度自厌和自恨。 “是你……都是你。”他缓缓的将手伸进去,五指攥紧,掌中的血晕染在水中,“玷污她的是你,困住她的是你,最后害死她的,还,是,你。” 晕染的血逐渐汇聚,那倒影似乎变成了一个实体,慢慢从水中升了起来。 “就算你把我从你身体里强行剥离,我还是你。”水中那一张妖邪的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恶和欲是不会消失的,抵抗不了,就只能顺从。” …… 远处的天空,善见城在坠落,无数断墙残垣从高高的空中砸下来,因为惯性大半没入了红褐色的土壤中。 羲上来到幻夜森林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从战地被召回的七位魔神的尸体。 他处决了他们。 战争也在那一刻止歇。 本来应该有九位魔神,但最小的那一位魔神和另一位刚从凡世归来的魔神并没有参与进这场战事里,也不曾参与过放邪修进永夜之地的事情。 他们幸运的避过了这次祸事,不发一语的站在一边,树下的阴影里,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羲上看到了两个羌无。 他们面对面站在月光下,一个在岸上,一个站在河面的浪花里。 动作,姿态,表象,所有的一切,除了眼神,完全就像是复刻出来的一样。 他们沉默的对视着,彼此之间好像在照一面镜子。 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羲上发现了水中那个羌无的指尖在滴血,看起来好像并不是他自己的血。 再略微扫过地上那七位魔神的尸体,他忽然就明白过来——处决他们的,不是岸上站的这个羌无,而是水中的这一位。 怎么会这样。 答案就在嘴边,羲上敛眉看着水中那个人影,终于,低声说了一句,“果然是这样。羌无,你把自己‘恶’的那一半从灵魂里强行分离了吗?” 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几乎是同时转过来看他。 他叹息,年轻的脸上表情悲悯,“你就这么抛弃了自己……” 水中那张邪异的面孔上杀气还未消散,他看着远处的凡世,说,“那十二个人……” 羲上皱眉,立刻阻止他,“你要是杀了他们,太阴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双眼睛里似乎闪过雪亮的光,“什么意思?” 羲上眯起眼遥望边境,轻声道:“善见城已毁,我将坠往凡世,将他们一一接引而归。太阴的情况是最糟糕的,她元神已碎,要重新聚灵起码需要三千年,若是在元灵聚起之前杀了那十二个人,她的力量就收不回来了。” 羌无终于想起了善见城的那个传说——两极之神羲上渡人十世,可集凡尘信仰之力,换众神一次重生。 “我分-身无术,你帮她聚灵,可以?”羲上临走之前,托付他。 很难想象他们是刚刚经历了战争,并且伤亡惨重的敌对双方。 羌无的两个身影忽然重合了,他闭了闭眼,不作声的笑了笑,语气听起来有点自嘲,“可以。” 羲上最后看了他一眼,饶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的修行还没结束。” …… 凡世出现了一群人,一共十二位。 他们自称天启者,身负神力。 没人知道他们是盗取神明力量的窃贼。 他们最初出现的时候,在凡世搅弄风云,祸乱朝纲,打破人间秩序。 其中一位更是借助这样的力量收编了自己的军队,一番波折后成功爬上了诸侯的位置。 他们一度在凡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直到不久之后才终于意识到因为窃取这份神力自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凡人的身体和其他灵族相比很脆弱,根本无法承载得了神明之力,最初的那十二个人在返回凡世的几年后,开始相继去世。 接着是他们的后代,然后是后代的后代。 凡是继承了这道力量的子嗣,皆会早夭,无一例外。 后来一个叫舒洄的年轻人在某一年找到了他们,他说,“有了神明的力量,就要做相应的事情,这样天道的惩罚才不会落下来。” 然后他给了他们一卷神明书写的天启录,上面记载了这两座城的故事还有很多预言。 一切又开始往好的方向走,他们开始用这样的力量保护世人,以此求得赎罪。 三千年之后。 破碎的元灵被聚起,羌无带着那一颗伤痕累累的元神踏进归墟。 往生石上,某个星宿的位置似乎在这一刻隐隐亮起,星图开始复位。他将她的元神送往彼岸,对岸的来生石上亮起一个陌生的名字——叶柠。 他在对岸注视着那块石碑,低声重复了一遍她今生的名字,“叶柠。” 永夜之地仅剩的魔神来送他,他说,“我会一起去,如果我过去的时候,石碑上出现了两个人的名字,那么,找到我,封住我的另一面。” 魔神看着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他的灵魂依旧是割裂的,恶的那一面被他藏在了影子里。 他俯身应了,看着他投入归墟长河中的背影,心想,石碑上该是两个名字。 很快,彼岸的石碑上有字亮了起来。 苏幕。 苏念。 果然是两个名字。 远处的夜色开始消散,阳光照了进去。 魔神抬头看了看,这世间再也没有极昼和极夜之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来补充一下,后来这位魔神就发现曾经侍奉的老大转生成为了他儿子。酸爽。。第一代十二神启是坏的,全是邪修。。。。。不过死的很早。。。。。五一到了,结果我这才刚刚把前世篇写完了。。。柠柠和幕哥快上线嗷嗷嗷。。感谢卡帕多西亚123,漫步乌龟两位小天使前几天投的雷~感谢空闲、十秒,柠檬不酸,蜜糖朵朵,一元,茶色,Tincol,Lonerい,“”,啾啾啾啾咪!!,楚眠这十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爱你萌。。 ☆、流放之地 叶柠感觉自己就像看了一场戏, 做了一场梦。 而她自己就是戏里面和梦里面的人。 因缘墙上明明灭灭的闪烁着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如同时光倒流一般的将这个故事拉长, 又从今到古的推演回去,停留在它最开始要发生的那个画面。 身旁有人半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 “记住你看到的东西了吗?” 听到那个声音, 她下意识抖了一下,飘散的思绪一下子回笼。 然后转身去看他。 她没有忘记身边这个站着的人是羌无恶和欲的化身, 也没有忘记他这几天是怎么囚困她的。 好像从她在冰下放出了他的肉身后, 他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苏幕了。他的语气,眼神都陌生的让她心惊,她已经很难再通过什么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了。 而且从目前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他现在根本就是和匡玉一起颠覆人间的魔。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匡玉也来到了因缘墙这里。 叶柠发现因缘墙上定格的画面又开始变了, 上面的故事再一次往前倒,故事倒回了不死国的人被诸神流放的那个场景。 似乎每一个来因缘墙前的人,都能看到和自己有关的故事,明了其中因果。 画面上的匡玉长发飞扬,瞳孔血红,肤色白的发亮, 像玉一样。 那时,他放纵自己的子民嗜血成性, 连毁了凡世七个国家后,诸神下界,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流放的罪印,同时打开了虚无之境的门。 就像凡世被发配的罪犯会在脸上刺字那样, 这些被判处永生囚禁的不死国人们将会永远带着这个罪印被流放,永远也不能自由。 叶柠看着成千上万的人被那道虚无之门吸进去,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身后传来匡玉低低的冷笑,“我们在饥饿中受苦,神却只会怜悯世人惩罚我们,看来我们注定是被抛弃的那部分。” 叶柠觉得他这话说的可笑,忍不住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你们杀人吸血毫不节制,就算是神,除了把你们关起来又能怎么办呢?凡人生下来又不是为了给你们吃的。” “那狼饿了捕杀羊群,神会阻止吗?”匡玉走到她的身边,表情嘲讽道:“我们的生命无穷尽,对鲜血的渴望也是无穷尽的,神若真的慈悲,为什么不直接赐给我们一个了断呢。” 这句话说出来,叶柠微怔。 宁愿死也不愿意再忍受饥饿的煎熬——真的有这么饿吗? 想来她的情绪表现的太明显,匡玉忽然一把将她拉过来,玩味的问她,“太阴元君想体会一下我们这种饥饿感吗?” 叶柠立刻皱眉,“不想。” 他低下头,殷红的唇弯起,两颗冰冷尖锐的獠牙几乎要落在她的脖子上,“不想,我也要初拥你,没人阻止得了我。” 叶柠反应不及,便感觉脖子上的皮肤有痛感传来,但似乎还没有出血。 她睁着眼睛,本能的看向苏幕的方向——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结果却对上了他平淡到毫无波澜的视线。 后知后觉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每次帮她的苏幕了。 她挣扎了一下,力量悬殊太大,自救是不可能的,于是忍不住闭眼。 脖子被人箍住,她的头被迫偏到一边,露出脖颈大片的雪白。 匡玉见一旁那个男人始终平平静静并没什么反应,终于彻底信了他的立场,开始专注的在那一片雪白中寻找最契合他进食的角度。 在他咬下去的前一秒。 一道阴影罩在了他们的头顶,没有人察觉。 苏幕站在匡玉的身后,手起刀落——不,准确的来说那不是刀,是一把扇子。 有血溅在脸上,是冷的。 叶柠一下子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滴血的黑色扇面。匡玉的头颅滚落在地上,身子还是紧紧抓着她。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敢相信的看向苏幕。 地上的头颅也死死瞪着他,怨毒的说了一句,“你骗我。” 苏幕面无表情的一脚将地上的头颅踢向看不见的远处,回头之后立刻拉着她避进了废墟深处。 “苏幕,你不是和他一伙的,是么……”叶柠愣了半天,最后目光落到那个拉着她的手上,那只手修长有力,让她提了很久的心忽然就落了下来。 “刚刚在因缘墙上看到的东西,都记住了吗?”他停下来,又问了她一次。 叶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是配合的点点头,“我全都记得。” “好。”他满意的点头,仓促的解释道:“我们时间不多,匡玉很快会回来,等他的脑袋找到身子之后,就会回来找我们——直接的说,我打不过他。” 叶柠愣了一愣,想到了刚刚他狠厉又干脆的一次出手。 “那是偷袭,得手很容易。”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苏幕又拉着她往废墟深处走,“就算打得过,他死不了,早晚也会耗光我的力气。” 越往前视野越亮,天上落下金色的光线,云层深处似乎在发生什么变化,好像在积蓄某种力量。 叶柠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的听着,想起他问了两遍的那个问题,不解道:“难道因缘墙里有东西能克他吗?” “曾经的羌无是他的克星,可现在的我并不是完整的他,所以……”他看着前方的一个祭坛,淡淡道:“只能用你们的法子再流放他一次。” 叶柠立刻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匡玉的身上已经有了流放之印,只要打开虚无之门,所有被流放之印标记的囚犯们就都会被门另一边的空间之力吸进去。 包括那些在凡世为祸世间的不死族人。 因缘墙刚刚已经重现了那个过程,原来苏幕让她记住的就是这个过程。 “你违抗天道打开极域和凡世的连接入口,就是为了开虚无之门?”叶柠只觉自己先前还是不够信任他,但她记住了咒语,也看清了祭坛的位置,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可是打开虚无之门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我现在还只是凡人的肉身,拥有的神力也不过只有六分之一。” 苏幕抬了抬眼,“看天上。” 叶柠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凡世的十二颗星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尽数黯淡,极北五星之一彻底亮了起来,她变了脸色,“难道他们都……” “极域和外界的时间流逝不一样,极域一天,凡世一年。外面阴阳颠倒,五行逆位,亡灵和死尸遍布街头少说也有一年多了,十二神启当然要身先士卒,救凡尘百姓于水火。”他的表情毫不动容,“拿走的东西三千年才还回来,已经很迟了。” 叶柠看了看她的双手,天上的金色光线在她周身流转,明明这里是白昼,天上却能同时看到星辰和日月。 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她站上了祭坛,张开双手仰望天空的方向,还没有颂唱咒语请求天道打开虚无之门。天际上已经云层翻滚,飓风盘旋。 苏幕站在祭坛下看着她,她忽然停下来,问了他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喜欢泽川郡吗?” 他似乎没反应过来,皱眉,“你说什么?” 叶柠沉思了一下,说:“我哥哥住在泽川郡,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以后,我会去泽川郡买一座院子。” 他好似听出了她是什么意思,垂眸不作声。 叶柠见他沉默,停顿良久后,鼓起勇气问他,“我们这样算什么?” 其实她那时躺在他的棺木中时,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因为当时想同他合葬在一起,自然就思考了墓碑上该怎么刻——她总得有个名分才是。 但他的表情却似乎很寡淡,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上一辈子对你做了什么,你都看到了不是吗?你敢把幸福交到我这样的人手里吗?我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我只是他的恶,他的欲,是一半邪恶到连自己本人都要抛弃掉的灵魂。” 叶柠摇摇头,替他辩解,“你就只是你而已啊。” 苏幕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你不怕我再毁了你吗?” 叶柠微愣,片刻后轻声道:“又能怎么样呢?” 苏幕低声吐出两个字,“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晚实在抱歉了哭唧唧,今天还在上班,不过明天就休息了,明天双更补偿大家,可能会再虐个一两章,身体上的哈。。这一章本来想加肥的,怕你们等不及,先放上来了。 ☆、天罚 叶柠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她睁眼看着天空层层叠叠的云层, 它们就像凝聚起的青灰色雾气一样。 咒语一经念出, 云层便开始搅动,飓风似乎盘旋的更加厉害, 周围的废墟隐隐被风撼动, 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能被卷上天空。 金色的光线从云层渗透, 更多的洒在了祭坛上。 “大魁贪狼, 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 高上玉皇, 紫微帝君,帝敕灵灵,中天七真,大周天界,细如微尘,天罡所指, 昼夜常轮……” 那些晦涩难记的咒语被她毫不费力的刻在了脑子里,她掌心有神光涌动, 和云层深处的力量交织碰撞,勾出了云后一片陌生的风景。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遮住了一些视线,但她还是能看到云层背后那一片虚无的世界——她已经把它们召唤过来了, 只差一点,就只有一点。 但身体里的力量却似乎不够用,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制了她的神力,她连三成的力量都没有发挥出来。 心一急狠加了一道力,叶柠忽然感觉腹间一痛,随即便眼前发黑的从祭坛上倒下来。 苏幕一直在下面看着她,她的异常当然没能逃出他的眼睛,她摔下祭坛的时候,他飞身而上接住了她。 叶柠撞在他的怀里,缓了半天,喃喃问了出来,“怎么会这样……” 苏幕看出了什么,手很快移到她的手腕上,寒玉般的指尖轻扣她的脉搏,片刻后,脸色变了。 叶柠形容不出他那一瞬间的表情——硬要比喻的话,有点像一片沉寂无波的湖被一场大雨彻底搅乱,湖面不再平静,上面泛起千千万万个波纹。 从容,冷静,都没有了。 给她一种大难将至的错觉。 他的目光移到她的小腹上,似乎有一瞬间的柔软和凝滞,只停顿了一秒,他就抱着她往外走,动作很快,眉皱的很紧,“我送你出去。” 叶柠按着小腹的位置,吸了口气,嘴唇发白的问他,“你说什么?出去?匡玉还没有……” 他忽然停了下来,叶柠发现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抱着她的手勒的她浑身发疼。 前方传来一道笑声。 叶柠从他怀里探出头去看——匡玉就站在他们身前不远处。 他的古老贵族衣袍上沾了些血迹,脖子上却已看不出一点伤痕。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金色云层和云后那随风消散的另一个虚无世界,他嘴角泛出一丝笑意,笑的很漫不经心。 “知道他为什么带你出去吗?”匡玉淡淡道:“因为他知道他输定了。” 叶柠回头看了一眼苏幕发白的脸还有他紧抿的唇,有些慌了,“这是什么意思?” “有身孕的神,怎么可能打得开虚无之门呢?”匡玉走近他,眼底浮出一抹诡谲的艳丽冷笑,“苏幕啊苏幕,我哪里对不起你,你骗了我两次。” 苏幕把她从怀里放下来,用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语气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待会会拦住他,你顺着原路跑出去,出了极域就去找曰归客栈,记住了吗?” 说完就把她推到远处。 叶柠摸着小腹,不可置信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哪里肯听,“不,你说了打不过他的,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幕皱眉,“松手。” 叶柠眼一红,“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苏幕摇头,“没有了。” 叶柠交握住他的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不停的喃喃,“如果……如果……” 剩下的话她没有问出口——她在想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是不是就可以扭转局势了。 匡玉看戏一般的瞧着这两个人拉拉扯扯,也不说什么。 她纠缠的这样厉害,苏幕不敢用力气推她,当下叹了口气,回头看匡玉,“你想怎么样?” 匡玉看了一眼叶柠,笑道:“不死国有一条法律,为了保证食物不断,所以不能杀怀孕的女人。但鉴于你因为她对我做出的这些事情,所以我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眯起眼说道:“违一次法。” 苏幕的眼底墨一样漆黑,“你敢。” “有什么不敢,我倒想看看你的底线在哪。”匡玉不以为然的嗤了一声,“你已经不是完整的羌无了,你现在只是他恶的那一半,对上我连三分赢的可能都没有,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苏幕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从叶柠怀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匡玉走向她时,他的扇子毫不留情的削过来,空气一阵波动,杀气一下子散开。 一道温柔的力量将叶柠卷起来,然后将她轻抛在远处。 两个人影就像风一样,他们的速度很快,叶柠只看到了两个光影不断交织碰撞,从天上再到地下,然后符文包裹住了他们,天上的雾气很快被这两道影子搅散了。 天雷滚滚落下,善见城的废墟已经摇摇欲坠。 身后传来一声轰响时,叶柠回头,发现高高的因缘墙坍塌了。 空气变得灼烫,火龙在远处冲天而起,穿透了那个模糊的影子,匡玉从天上落下来。 苏幕也落了下来。 他似乎受了伤,叶柠发现他的右手手腕被什么东西穿透了。 被火龙击碎的匡玉在地上很快拼凑完自己的肉身,就那么完好如初的站了起来,一手扣住了他的肩胛骨。 苏幕被他提了起来,按在了一面废墟的墙上。 “别杀他——匡玉,你到底想要什么?!”叶柠见状一边踉踉跄跄的往他们的方向跑,一边哭喊,声音凄厉无助,“你要我的血,我都给你。” 匡玉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的血?我已经不想要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叶柠根本就不可能听见。 苏幕在一片尘土飞扬的血污中慢慢抬起了头,叶柠正朝他跑来,她看起来吓坏了,跑的很急,步伐不稳,他很怕她伤到孩子。 而匡玉就在他身边等着她。 他扯住匡玉的袖袍,一字一句的在他耳边低声道:“骗你的是我,把你封起来的还是我,你放了她,我让你报仇。” 匡玉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叶柠的身上,“难道惩罚你最好的办法,不是折磨她吗?” 苏幕的手抖了一下,忽然低笑起来,“千刀万剐够你泄愤吗?如果还是不行,那么,冰火雷刑呢,如果还是不够——” 匡玉终于回头,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玩法,“千刀万剐,冰火雷刑,你受得住吗?”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叶柠,笑了,用一种大发慈悲的语气道,“你若受得住,半路别给我死透了,我就放了她。” 苏幕看了看离他越来越近的叶柠,眉间起了几不可见的轻蔑笑意,“不死国的国君,敢以言灵咒起誓吗?” 匡玉嗤笑,“又有什么不敢?” 说罢便指天立下誓言。 苏幕放了心,点头,“当初我把你钉在天阙之下三千年,你如今要讨回这笔账,我也不算多冤枉。” 匡玉一手按着他,另一只手上忽然应声多了一把剑身,他表情阴翳,“亏你还记得。” 那剑身是由极阴之地的黑色水晶打磨的,能够让伤口永远不再愈合,匡玉便算是一个恢复能力极强的异类,也在那剑下被折磨了三千年。 匡玉握着那剑身一侧,目光在他身上的几个关节处扫过,片刻,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叶柠已经离他很近了,视野的尽头,她看到苏幕已经放弃了反抗,表情里有了临死之人的解脱和祥和。 她站在那里,眼泪滴滴落了下来,忽然不往前走了,“苏幕,你还没有见过他,还没有给他取名字。” 苏幕静静看着她,“你要好好把他生下来,陪他长大,等他懂事了,千万别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个坏人。” 叶柠捂着嘴蹲了下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话,我们,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忽然抬起手掌,朝着自己的小腹重重击下去,苏幕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沉郁的惊呼声脱口而出,“住手。” 字音落下的瞬间他便飞身过去阻止她,结果一步踏出尚未挣出束缚便被匡玉给重新按了回去,匡玉用一把黑色的剑身反手将他钉在了墙上。 这具肉身是真正鲜活的,血顺着他的胸膛汩汩流了下来。 挡住她的是匡玉,他闪身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声,“真聪明,想打掉孩子再开一次虚无之门?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吗?”看了看她脸上麻木的表情,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小腹,良久,轻笑道:“是个小女孩,你下这样的狠手,太作孽了。” 苏幕的胸膛被剑身穿透,声音微弱,他看着她,唇色泛白,“那是你和我的孩子,别伤害她。” 叶柠彻底崩溃了,她想过去抱住他,帮他把胸口的剑拔-出-来。 匡玉却在她身上施了某种术法,她不能动,也不能说话,雕塑一般的站在他身前十丈远的位置。 “小女孩真可怜,生下来就没有父亲了。”匡玉走回苏幕的身旁,恶趣味的挑衅他,第二把剑下去直接穿透了他胳膊上的关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血花晕染了他的衣袍,他的手已经用不上力了,苏幕的视线和她相碰,她的表情让人心碎,不能出声的痛苦呜咽着,他没有考虑,低声说,“别让她看我受刑。” 匡玉大发善心的将叶柠转了个身。 风中传来血腥气,相隔不过十丈远的距离,他可以听见她压抑的哭声,她却听不见他一丝的痛吟。 苏幕很能忍。 叶柠从始至终都没有听到身后传来他的任何声音,除了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和耳边的风声,她什么也没有听到。 匡玉在她身后发出惊讶的感叹,“骨头很硬啊,我们换个玩法怎么样?” 浓郁的血腥味从身后传来,这一次,叶柠听到了他渐重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沉闷的,极度压抑的呼吸声,毒蛇一样传入她的五脏六腑,她用尽全力感知着这唯一一道有关他的声音,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匡玉似乎觉得挫败,“不够疼是吗?不喊出来,我把你这位小娇妻转过来让她替你喊如何?” 说完他真的走过来将她的身子转过去。 入眼的景象几乎引得她疯魔。 他的双臂,双腿,还有胸前都被剑身穿透,血浸湿了除了他脸以外的所有地方,他修长的五指被人剔干净了血肉,只剩下了完美的一副手骨。 匡玉正在用剑身帮他‘处理’双臂,胳膊上的血肉被他一剑剑割下来,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追求完美的一遍遍帮他擦拭已经白骨外露的部分。 脚下堆起厚厚一层血污,他就站在这堆血污里面,眼睫低垂轻颤,眉皱的很紧,脸色灰白到不见一丝血色,汗水润湿了他的眉眼。 他还是没有喊出来,只是不发一言的抬眼看着她,眼睫止不住的颤抖。 叶柠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心肺要裂开了一样,眼里全是他痛到窒息的表情,泪水决堤的脸上是能把人逼疯的绝望。 她倒下去的时候,意识并没有消散。 苏幕喊了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已经不成调了。 意识渐渐湮灭,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大力的揉起了她的脸,叶柠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起来,“可别这个时候睡啊,主人就要到了。” 叶柠睁眼,看到了失踪已久的小灰。 它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不过毛色看起来依旧鲜亮,想来没有吃什么大的苦。 远处的祭坛上站了一个仙姿飘逸的身影,叶柠恍恍惚惚的看着他,模糊的神智猛地被拉了回来,“师父?”意识到看到的这个并不是他的幻影,她一下子痛哭出声,“救救苏幕——” 祭坛上传来一个人颂唱咒语的声音,宛若神音。 匡玉终于丢开了苏幕,飞身上了祭坛。 天上云层翻滚,飓风携卷着云里的湿气在这片废墟里横冲直撞,金色的光线越来越多的洒向祭坛时,云层背后再次出现了那个神秘的世界。 祭坛上被金光笼罩,匡玉始终不得近前,颂唱咒语的声音也不曾止歇。很快,云层下出现了一扇金色的门。 很大很大的一扇门。 当最后一个字从祭坛上那人的嘴里吐出来时,金色的虚无之门仿佛受天道指引打开,与此同时,匡玉被飓风卷上了天,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那扇金色的门里。 而极域外面已经踏入凡世的所有不死族人,身上的流放之印全在这一刻亮了起来。 因缘墙上曾经出现过的画面再次壮观的重现。 成千上万的尸魃们同时被一股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强行召回,飓风卷着那些身影,像煮饺子一样将它们带上天空,送进了那扇金色大门。 叶柠已经可以动了。 她站立不稳的跑过去,用手扶起苏幕垂下的脸。 手上全是他的汗水,他的头发黏在了侧脸上,发梢上满满的全是他的血。 “苏幕,苏幕——”叶柠哭道:“我师父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你要撑下去。” 苏幕的眼睑动了一下,脸上有微弱的温柔笑意,气若游丝,“刚刚,我想好了她的名字。” 叶柠泣不成声,“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慢慢给她选名字。” “她已经两个月了。”他低下头,吻她的唇,“我早该娶你的。” 叶柠哭得更厉害了,她抬头回应他,唇齿间满是他的血腥气,伸手摸到了那些穿透他身体的无柄剑身,她的手仿佛碰到了滚烫的烙铁,浑身忍不住发抖。 “拔了它们。”他声线很弱,“我撑得过去。” 叶柠双手发颤,手刚移上去,身后便传来她师父的声音,“别再靠近了,阿柠,他的天罚要来了。” 她不明所以的回头,“师父,你说什么?” 舒洄指了指天上的金色云层,“一切还没有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了。。 ☆、冰火雷刑 叶柠不明白舒洄的意思。 但她很快就看到了。 天上的金色云雾再一次凝聚, 这次却是飘落在苏幕上空。那面钉着苏幕的墙往后塌陷, 他被带倒着躺在了那一片废墟里。 叶柠再不手软, 扑过去一根根拔出穿透他身体的那些剑身,想把他拉起来。 每拔出一根, 他关节处的血便会溅她一脸, 他半阖着眼,皱着的眉始终没有松开, 已经变成白骨的五指紧紧抓着她, “叶柠,天罚,我是躲不过去的。” 叶柠托着他往废墟外走, 眼泪滴在他的脸上, 冲散了他脸上的血污。 “能不能找个好人代替我。”他笑了,像是在安慰她,“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的话,会被其他孩子欺负。” “你也会被欺负……”他语气低颤,似乎已经在想她未来十数年的光景,很替她担心, “你不知道那些人会对你说出什么样的话。” “师父——”她忍不住回头,哭求他, “救救他。” 舒洄叹了口气,直接了当的告诉她,“天道降临,不会只带走匡玉这一个罪人。”他看了苏幕一眼, 神情悲悯道:“他打通了极域和凡世,阴阳逆位,五行颠倒,凡世死伤无数,已是大大违反了天道,我也救不了他。”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叶柠抱着他立在那里,目光空空的望着他。 “记得回头,什么也别看。” 一个沾满血污的手骨伸过来,轻轻把她推到了舒洄的怀里,他从在她怀里起身,身姿笔直,然后独自往废墟深处走去。 膝盖的关节被剑身刺穿后留下了两个窟窿,他走的很慢,天上的金色云雾就笼罩在他头顶。 “你去哪里——”叶柠伸手去抓他,舒洄却将她拦住了。 “别过去。” …… 他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地面忽然以他为中心出现了冰冻的迹象,叶柠看到他的脚步停了,冰从他的脚底冻结而上,瞬息之间,苏幕便成了一个站姿笔直的冰冻雕塑。 舒洄的声音听起来很意外,“为什么会是冰火雷刑……” 叶柠已经站不稳了,全靠舒洄托着她,她眼里此刻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人也没有,一眼也不眨的只盯着他被冰冻的身躯,颤抖的问他,“什么是冰火雷刑?” 云层中的惊雷声落下时,她听到了舒洄的回答。 “一种死状凄惨的刑罚。” 裂缝是从他的头顶开裂下来的,惊雷似乎要劈开这片土地,冰冻的雕像四分五裂,下一瞬,舒洄捂住了她的眼睛。 叶柠仿佛听到了无数碎片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没能推开他的手,仿佛跟着那些碎片一起倒在了地上,舒洄去扶她的时候,她恍惚看到了一片正在燃烧的红莲业火,那些碎片融化进了火里,什么也没有剩下。 “叶柠——”舒洄看着怀里脸色灰白意识全无的女子,叹了口气,“又是何必呢?生和死,不过只是一种经历罢了。” 小灰蜷缩在她的脚边,看着火焰燃烧的方向,露出了罕见的沉默表情。 “主人,这已经是你在人间的最后一个□□了,叶柠是你渡的最后一位神,是不是?” 舒洄看着那火焰慢慢平息下去,轻声道:“是啊,十个□□,九个都死在那个小魔神手里了,他和无回城融为一体,倒也不忘记向善见城复仇,好在该渡的人我已经渡了,只剩下了她一个。” 小灰唉声叹气道:“她这样,还能回得了善见城吗?” 舒洄皱起眉,似乎也在想这个问题,“执念太重,她这一世历劫若是失败了,能回善见城的机会就会很渺茫。” 小灰宽慰道:“没事,人的一生说长也挺长的,只要死前放下了,元神还是能回归善见城的不是吗?” “你想的美。”舒洄道:“苏幕死的那样惨,她还是亲眼目睹了的,你觉得能放下吗?” 小灰思虑了一下,“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来点特殊手段么。”它摇了摇尾巴,“若是让她忘了这些事情,算不算作弊呢?” 舒洄淡淡道:“这法子可太凶险了,她若千千万万年不想起还好,若是一旦想起,这反噬的后果便是直接动摇神魂,修为俱散,到那时再历多少次劫都救不回来了。” 小灰沮丧的垂下脑袋,半天才道:“没事,她若是生生世世回不了善见城,我就在人间给她做个小宠物,看她嫁人生子,也挺好的。” 舒洄甚欣慰的摸了摸它的头,“说来你也是看她长大的,我把你从神界带下来的时候,你性子可野的不行。” 小灰惭愧道:“鼠总要成长的。”顿了顿,又问他,“苏幕死了,羌无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舒洄皱起了眉,“一个恶的灵魂能为了妻女选择牺牲,说明他已经修成正果了,不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说不准,也许十年,也许百年,要看他的造化了,毕竟重修神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小灰的表情更黯然了,“这么说,到了最后,羌无的修行圆满了,她还是要在人间受苦,是么。” 舒洄想了一下,“也不全是,你且看着。” …… 叶柠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曰归客栈。 叶淮正在她床边坐着,手里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见她醒了,紧皱的眉终于松开,笑道:“总算是醒了,这碗药我热了好几遍了。” 叶柠表情空茫,双眼没有焦距,叶淮瞧了半天才知道她并没有看他。 他知道她的心事,心中替她感到难过,便想着说些别的事情令她提一提精神,“听大夫说我当舅舅了,我可高兴了。不过你的胎现在很不稳当,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要好好将这药给喝了。” 叶柠的眼神终于聚焦了,眼睑动了一下看着他手上的药,“安胎的吗?” 叶淮点头,“越陵王身边最厉害的御医给你配的药,快些喝了它,喝了我的小外甥就平安了。” 叶柠艰难的坐起来,也不怕苦,就那么端着一口气喝干了。 叶淮微愣了一下,收起碗从袖子里给她拿出了两颗蜜饯,“这药我尝了,苦的厉害,要不你吃两颗蜜饯?” 叶柠也不拒,给什么吃什么。 叶淮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外间的人脚步凌乱的来来去去,很多人来了又走,这期间小絮来看过她,镜无月也来看过她。 “你也别太难过,其实他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的不是么?”镜无月当时就坐在窗边,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表情无限伤感,“极域一天,凡世一年,你们可知道你们进了极域三年。” 叶柠没有说话。 “你回来的那一天,是乙酉年十月十六,那时看你的模样,我就知道他必然已经不在了。”镜无月笑了一下,“他和我是同类人,我一直替他记着这个日子,他最后也没能改变这个历史。” 叶柠靠在床璧上,眼眶发红。 镜无月觉得不能再同她说苏幕的事情,话锋一转道:“这三年里死了很多人,十二神启都阵亡了,北冥依靠着天池圣水,打赢了这场仗,宫上月带着众妖从尸魃手里夺回了疆土,我总觉得,他很快就会成为北冥新的君主。” 叶柠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在听。 镜无月又道:“这间客栈本来是保不住的,可是当这天地阴阳逆转的时候,我们见到了死去的宗山雨,他带了很多死去的战士帮了我们。雪妖后来就跟着他一起走了,她选择了自尽,但她走的很幸福。” 叶柠忽然问了一句,“死了的人,还能再见到吗?” 镜无月摇头,“能遇到宗山雨完全是因为那时阴阳逆转,生者和死者的世界相通,而且宗山雨的元神也没散。”她大概知道她想什么,“苏幕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再说你现在有孩子了,伤害自己的事情就别想了。” 叶柠闭了闭眼,没说话。 这次的灾劫让凡世元气大伤。 好在虚无之门被及时打开,这样的惨况只维持了三年,再加上他们找出了对付尸魃的办法,凡世倒也没有被吃干净,怎么说也留下了些香火。 叶淮带着她回了泽川郡。 马车在午后的阳光下晃晃悠悠的将她带进了那个她一直向往的地方,叶淮说泽川郡是个让人内心宁静的地方,不过灾后的城街看起来却有些冷清荒凉。 街上的人来去匆匆的走着,一切都没有了原来的模样。 叶柠从马车上被扶下去时,一眼就看见了一户高宅大院,大门外站了一个面容温婉翘首等待的姑娘,这时凡世已是深秋了,风里还带着凉意。 那姑娘似乎久病缠身,一边往路上看,一边裹紧衣服轻轻咳嗽。 叶淮早就修书给家里了,叶柠直觉这位姑娘应该便是她的嫂嫂。 果不其然,那姑娘见到了下了马车的叶淮,清澈的眸子微微发亮,随即便朝他们奔过来。 “怎么不在屋子里候着?”叶淮见到她这幅模样,面色便有些不大好看,“你这身子日日调理都不见好,如今还在外面吹风,是想气死我?” 那姑娘低头支吾了一声,“外面现在还是不怎么太平,我担心你,而且我很久没见你了。”大概还是怕叶淮训斥她,她转头看了看叶柠,问,“这个姑娘就是咱们的妹妹么?” 叶柠低头柔声道:“嫂嫂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太短小,灯灯很自觉,今晚双更~另外幕哥必须要死啊,不然只有恶的那一面谈恋爱怎么行,而且他杀孽太重,所以安排了最惨的天罚→_→ ☆、飞鸟传信 那姑娘大概是从叶淮那里听了她的事情, 见她喊嫂嫂眼眶便止不住的红了, “在外舟车劳顿可是辛苦了, 家里的饭食都备好了,房间也收拾出来了, 可别委屈了肚子里的小外甥啊。” 说罢便扶着叶柠, 看了看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进去了。 叶柠能看出这位嫂嫂的穿着用度, 应该从小就是个锦衣玉食的大户千金, 但她身上半点娇奢之气也看不出,面对叶淮的时候还是有着少女的天真,她那时想, 她的哥哥找到了个好姑娘。 …… 深秋的时节, 泽川郡正逢雨季。 夜雨每晚敲打石阶,她都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全是他的脸,有时候梦见他吻她,有时候梦见他在和她说话。但最后, 他都会浑身是血四分五裂的看着她,喊她的名字。 夜晚对她来说既甜蜜, 又是噩梦。 她在梦醒后的深夜时分,常常睁眼看着手腕上的那几颗符珠——那是他很久以前给她的护身符,他什么都没留给她,就连尸身也没有, 沾有他气息的只剩下这几颗符珠。 那串符珠已经可以从手腕上解开了,但她却再也不想解开它。 她的嫂嫂每天都带各种补汤给她,照顾她的胎,一段时间后,她开始孕吐。 一闻到那些汤的味道她便会扶着柱子吐得昏天黑地,反应强烈到令大夫都束手无策,偏偏她又强迫自己每次都把那些汤喝完。 她整日不说话,心情郁结,叶淮和她嫂嫂便轮流陪她说话,直到有一天,她在宅子里看到了舒洄。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小灰找来了,叶淮一见他就说了她的近况,最后下结论道:“前辈,这样下去孩子会出事的,不能想个什么办法让她忘了那个人吗?” 舒洄道:“我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虽然冒险,但也许,只有让她忘记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的嫂嫂出声反对,“孩子没出世就丧夫已经很可怜了,你们怎么还能忍心再把她的记忆拿走?” “……” 外面又开始争论了什么,她已无暇再去关注。 正在院子里争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个已经微微显怀却身型瘦削的女子正悄无声息的收拾了东西,从后门出去了。 她不想忘记他,所以她给叶淮留了一封书信。 孩子她一定会好好生下来。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血脉。 为了让心情放松下来不影响孩子,她去了很多地方,路过了很多的村庄,她在寻觅一个能让她感到宁静的居所。 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好人,他们送她蔬菜,鸡蛋还有一些补品,后来,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让她感到宁静的地方。 之所以会在这个小村庄定居下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也走不动了。 善良的村民们接纳了她,为她找到了一个旧房子,房子的主人年前刚因为灾祸搬离去了别的地方,这房子不大,但能遮风挡雨,很多东西原主人甚至都没有带走。 她要给那些村民们钱,但没有人肯收。 她想,是不是因为一个身怀六甲,流落在外的女人,总是让人忍不住怜悯。 这里吃的很少,而且并没有什么补品,不过总有人在夜里接济她,在她的窗前放上捆杀好的鸡,还有煮好的蛋。 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因为要想怎么在这里生活,所以她每天只有很少的时间想他。 心情没那么郁结,孩子应该会长得很好? 叶柠在这个小村庄里熬过了冬天和春天,夏天刚刚降临的时候,某一个露雾重重的清晨,一声痛苦的呻-吟打破了小村庄的静谧。 早几日前就被她请来的稳婆此刻满头大汗的看着下方,一脸的手足无措——她难产了。 身下一直在出血,脸上的汗水润湿了她的眉眼和发丝,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几颗符珠,稳婆问她话的时候,她一阵恍惚。 “姑娘,情况棘手,我接生了二十年,这样的情况只怕是……”那稳婆眼角微红,“您的相公是不是也不在,你看这保大还是保小……” “小。”她没有犹豫,却似乎哽咽了一下,“婆婆,我死了后,能不能帮我把女儿送到泽川郡沈家,我给你钱。” 那稳婆虽然对于她知道孩子的性别感到奇怪,当下却也因为她的话生出无限凄凉,话语间多了三分怜悯道:“姑娘放心,这种事儿便是不给老婆子钱,我也是要帮忙的。” 叶柠似乎觉得可以瞑目了,便沉沉闭上眼,任由稳婆用淬了火的剪刀轻轻划开她的下腹。她感觉生机从她体内迅速流失,耳边的声音也模糊了,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也被她隔绝在外。 舒洄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生气了。 稳婆颤抖着抱了一个没有心跳的死胎递给她,语气似乎很愤怒不齿,“你是她的相公吗?作孽啊……那姑娘死的时候,我都没敢告诉她孩子已经没了。” 舒洄定定看着那个死胎,整个人都怔住了,“怎么会这样?” 他本是感应到有神力即将在凡世消失,才会匆匆赶到这里,却不想会听到这样的噩耗。 小灰在他小腿肚上抓挠,叫的撕心裂肺,“快些做决定,不然她回不了善见城了。” 舒洄看着她元神未散的躯体,闭眼叹了口气,用指尖抵上她的眉心,语气悲悯的说了一句,“太阴,忘了他,跟我回家。” …… 扶桑树下,天阙的水还是百年如一日,不知疲倦的流着。 重建的善见城依旧迤逦壮观,但自从因缘墙坍塌以后,羲上便在那个地方建了一座七层的天机塔。 天机从塔里出来时,瞧见她还是在树下坐着,便问羲上,“今儿又在那里坐多久了?” 羲上摇了摇头,“小半天了。” 天机道:“这都多久了,日日如此。你不是已经用了逆轮回将她脑子里关于他的记忆都消除了吗?” 羲上苦笑,“这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术从来没有失灵过。” 天机又看了看树下的人,见她神色如常,只是常常兀自迷茫的模样,便微微放心,“只要别想起来就好,记忆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当然,反噬的力量更强。” 羲上叹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他脸上难得露出烦恼的表情,“那孩子的魂魄还被我养在莲花镜内,如果她永远也想不起来,就交给你养?行么?” 天机陷入了沉思。 两人正在这里愁眉紧锁,极昼之地的尽头便忽然传来一声破鸣。 那是一只浑身乌黑的鸟儿,它的翅膀占了身体比例的四分之三,羲上在永夜之地见过这种鸟——掷翅一飞九万里。 它嘴里叼着一卷什么东西,朝着扶桑树这头飞了过来。 羲上伸出手,它嘴里的东西便落到了他的手上。 打开之后匆匆浏览一遍,羲上整个人都变得松快了,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在那一瞬间被他甩了出去。 天机见他这幅模样便有些看不惯,“做什么这么高兴?” 羲上弯起唇角回头看她,表情深不可测,“羌无回来了。” 天机正要凑上来看,见状忍不住一抖,“你怎么知道?”她又戳了戳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羲上看了扶桑树下的人一眼,波澜不惊的说了两个字,“婚书。” 天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开始征集女儿的名字,,,今晚不卡耶耶耶耶,一口气可以码接近六千字的我今晚简直6的很,虽然现在两点半了。。。感谢Lonerい,柠檬不酸,神枪老芒苟,Tincol,小荷生,茶色,越过谎言拥抱你,花绘,啾啾啾啾咪!!,这几位小天使这几天灌溉的营养液~感谢漫步乌龟这几天的地雷 ☆、凤冠霞帔 天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愣在那里, “你说什么?” 大概是这一声音量过高, 坐在扶桑树下发呆的太阴也被这一声惊到了, 不明所以的看过来。 天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唇咳了两下, 压低声音道:“那你会同意么?” “又不是和我成婚, 我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羲上犯愁的摸了摸下巴,“你该问的是, 以太阴现在这个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她会不会同意。” 天机被逗乐了,感慨道:“善见城从来没有嫁过神,这回倒是稀奇了一次。” 羲上深有同感, 把婚书丢给她, 大手一挥,“想看热闹?那你去和她说,看她同意不同意。” 天机道:“她要是同意了,你就允许她嫁吗?” 羲上笑了笑,“她若同意了,我现在就提笔回信。” 天机对嫁娶的流程显然不怎么熟悉, 不解的问他,“回信干嘛?” 羲上道:“要聘礼, 定婚期。” 天机,“……” 这么直接不做作真的好吗? 不过知道羲上对这桩婚事并没什么芥蒂,天机还是相当意外的,当下笑眯眯的揣着婚书去找太阴了。 扶桑树下的天台并不大, 这里看起来云雾缭绕,拨开云雾也只能容得下两个人坐在这里。 天机衣角飞扬,坐在太阴的对面,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指着下界好奇的问她,“你日日都在这里看,看什么呢?” 太阴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下界这人生百态,我好似都经历过……”正在说着话,下界似乎有个女人生孩子,疼得死去活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肚皮,只觉得自己的肚皮也跟着疼起来。 “太奇怪了。”她迷茫的喃喃。 “这有什么奇怪的。”天机心虚的抹了把汗擦在了怀中的婚书上,清了清嗓子道:“我来是有事情找你。” 太阴觉得她的行径有些奇怪,“什么事?” 天机在劝人这方面向来天赋极佳,当下腹稿也不打便同她道:“永夜之地和极昼之地三千年前那场仗有多惨烈还记得?现下虽然休战了,却还没有完全止戈……” 太阴盯着她,“然后呢?” “如今正好有个和亲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天机咳了咳,“你该猜到了罢?” “我?”太阴微微吃惊,“是要我去和亲么?” “人家点名要的是你,我想替也替不了啊。”天机佯装无奈道:“不嫁也是可以的,不过若又打起仗来……” 太阴皱眉,“是哪一位魔神?” 天机,“……” 你到底是误会了什么啊。 “不是魔神?”见天机这个反应,太阴一下子睁大眼,难以置信道:“难道是要我嫁给羌无吗?他可是和羲上同一辈的。” 天机闻言表情不由有些复杂,“你是说……你觉得他有些老……是么?” 太阴沉思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没有见过他,万一他心理年龄很年轻呢?” 天机忍不住问道:“那你觉得羲上老么?” 太阴沉默了一下,耿直道:“他皮相虽是年轻的,但操心的事情太多,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老父亲的形象。” 天机忍不住笑出声,“你说的对!他现在就在操心你的婚事呢。” “对我来说,嫁与不嫁,也没什么大的区别,最多不过是一个人住变成两个人而已。”她表情很淡,目光重新落回下界,“如果局势真的需要和亲,那我嫁就是了。” “就这么同意了?”天机不敢相信。 她似乎看得很开,无所谓道:“成了亲,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接着修行而已。” 天机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她把苏幕忘得太彻底了。 她这一点头,天机当下就去回了羲上,羲上提笔回了信,让信鸟送回了永夜之地。 三日后,信鸟归来,带来了礼单。 云雾升腾的善见城开始热闹起来了。 太阴的神殿一天到晚不知道要被人踩过多少次,羲上也被缠的没法,只好将那个礼单打开,满足众人好奇心——那礼单太长,卷轴摊开能从神殿拉到扶桑树下面。 而且送的全是六界难觅的稀罕物。 就连太阴这么一个不怎么对这场婚事上心的主人公都不免动容起来。 羲上也很诧异,不过他在反思是不是回信的时候为难的不够狠,他要的东西全在上面,按理都是寻不到踪迹的,怎么会被他搜集的这么快。 婚期最终定在了三月后。 神历五月初五,两界都是吉日。 两月之后的某一日,天机见她还是什么也不上心的懒散性子,忍不住扯着她下了善见城。 “去哪儿?”白昼之光在渐渐消失,太阴站在昼夜交接的边境处,问身边的天机。 天机挥手施了个小术法将二人神族气息掩去,再换成一副普通的魔人装扮,答道:“自然是要去帮你掌掌眼看看你那未来的夫君怎么样,顺便再准备些成亲要用的东西。” 太阴皱眉道:“永夜之地会有成亲要用的东西?” 天机笑了一声,“不知道了?无回城和子时街重新相连了,繁华盛况比曾经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