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神医陈澈 (7)
紧紧收进怀里,笑着将唇贴在她的额发,“是你说的,大不了最后给我陪葬。” “是你给我陪葬,”吕姵抗争的声音越来越小,脸红的如同熟透了的柿子,“而且本姑娘才不会犯错!宇文允你放心,凡事我都会以你为你第一位的。” “……好。”宇文允不再多说。毕竟他只担心,她对高长恭的全部关切,都会碰壁…… 投入的感情与付出越多,无能为力时的难受就会越多。 他可以想到,真到了那一天,她该有多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真是被锁的莫名其妙啊啊啊啊 我已经申请了重审,到时候看下会不会解锁,快被气哭了的风导导无力望天。 上一章的留言暂时送不了红包,解锁后会统一给大家补上的,对不起了大家T^T ☆、极力相劝 可是宇文允无从劝阻。 与吕姵相处了大半年, 她常同他讲起她生活的地方, 他通过那些趣事, 更深知她的性子,有多渴望平等。 不希望被管控, 不希望被做决定, 甚至是不希望活在他的庇荫下。她但凡有什么主意, 就会将她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讲给他听,也会听取他的意见做出调整, 但该闯的, 她依旧会亲身去闯, 哪怕自己碰的头破血流, 走诸多弯路,也不希望被人指手画脚、横加干涉。 宇文允觉得可贵而难得, 有时他会觉得她除了是他的爱侣, 更是他的同伴,因而尊重并呵护她的一切倔强。 他不希望拘着她, 除了离开他以外,其余的事情他都乐于帮助她完成的漂漂亮亮。 但吕姵毕竟不是皇族人,不懂皇族人的骄傲与为难。 骄傲在自己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为难在权势之下的亲情稀薄又残酷。 但纵使是诸多抱怨, 却也不愿割舍。 就算是他, 当初被弃之宫门以外,而后被送到齐国做质子,也从未有一日想过要远离纷争。 高长恭当然也是如此…… 他只是有些担心……若她越发真切地体会到黑暗下的无能为力, 便会越发想要逃离。 可对于吕姵而言,宇文允的纵容却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她偶尔真的也会想,宇文允这样的男子,放在现代也是难寻的……他会有控制欲,他也有占有欲,可是他会自我调节,将尽可能更多的空间留给她。 他懂她。 不论现代古代,他比她认识的任何男子都要好。 这个认知时常让她在午夜梦回时深感痛心,一旦惊醒,便会望着宇文允沉睡的俊朗容颜整夜整夜的走神。 她是不是真的太自私,舍不得为他放弃太多…… 但眼下她无暇多顾,因此狠了心不去琢磨这件事情,只想着先解决兰陵王的问题。 宇文允很配合她,为了避免同方薄云单单交好惹高纬生疑,他与穆提婆等人本也是狐朋狗友似的交好。近日他们正好邀约他去云间坊听曲,他也就很恰巧地迷上了头牌青丝姑娘,一连几日都同那几个损友醉倒坊间。也便给了吕姵正当的理由,自行拎着上好的补品去兰陵郡王府探望。 王妃郑氏很殷切地迎她进府,待她坐定之后,才好奇地问她:“瑜王爷今日怎地没与你同来?” 一想到宇文允之前是为了要给兰陵王招黑才来的如此勤快,吕姵捧着手炉的手便不由紧了紧,还好面上是分毫不露愧疚的,满满的皆是一副深闺怨妇的惆怅:“王爷最近……罢了,不提了,郡王爷今日可在?” “他又哪日不在?”郑氏一笑颊边便是两个深深的酒窝,她长了一双很纯澈的双眸,算不上漂亮,却又柔和温婉,唯有那一双难得的酒窝给她添了几分犹似少女的俏皮,“说来也是矛盾,他称病的这些日子,明明该是过得胆战心惊,寝食难安;但日日都能看着他,与他一起陪着孩儿念书习武,而不用担心他在战场上可会受什么伤,又会不会吃不好、睡不下……偏偏是我与他成亲后最快活的日子了。” “郡王爷待郡王妃定是极好的。”吕姵看着郑氏面容上的沉静,心里稍微松快了几分。 而郑氏听闻她的话,面上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羞赧:“他待亲近之人向来温柔,如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已是梦寐以求、如愿以偿。” 两人正相谈甚欢,高长恭却悄然出现在门口,郑氏讶然,想着自己的话定是被他听了去,脸又多红了几分,转而起身,向兰陵郡王微微一福身:“妾身今日煨了汤,先去灶房看看,劳烦夫君替妾身陪陪客人。”说罢便退了出去。 待郑氏完全出得门后,高长恭走进房内,在席上跪坐下,微笑着看向垂眸不语的吕姵:“今日就你一个人?” “嗯,”吕姵抬眸,直直撞入他褐色的温柔眼波,如清溪上的微波荡漾,悄无声息,却又十足迷人,她愕了一瞬,才道,“郡王爷似乎是又瘦了,如今天气寒冷,可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好的,本王自当注意,多谢小姵提醒。”他谦谦君子地客套应下,可柔和的眼神依旧注视着她,似是知道她还有话未说。 他眼神清澈的过了分,仿佛注视着她的时候,连那些历经战场的杀伐血气,都被他弃了个干净。吕姵却在这样的眼神下,感受到莫大的压力,她咬了咬下唇,打算速战速决:“郡王爷,上次是奴婢建议你称病,可八月,你却还是被任命为大司马,偶尔还是会顶着使命出外当差,奴婢私以为……陛下他并不打算让郡王爷清静……之前斛律老将军被杀前,也是荣宠加身,奴婢实在担心……” “你上次也说希望我解甲归田,我知道,你是真正将我的命放在了心上。”高长恭苦笑溢出唇侧,停了几瞬后,才又复道,“战场上我不怕死,因而当初才对陛下说下了国事即家事这样的话,可若因为他莫名的怀疑而死,我当然不甘心。可是小姵,我已经在尽力避开锋芒了,但若真要我完全将国事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这样一个国家,究竟有何好护的?”吕姵不料他拒绝她也拒绝的如此直接彻底,“朝代一旦腐朽不堪、无药可救,便会有新的朝代出来取代。郡王爷为何看不清,现在齐国的时势,早已经无力回天!你为这样一个腐臭难闻的国家赔上自己的性命,哪里值得了!?” “嘘……”高长恭皱眉,作了个噤声的姿势,见她住嘴后,紧张的神色便松了开来,他唇边又复升起一丝笑意,朗如明月的眼神似是要洞穿了她,“小姵,这些话,真的不像你说出的。” 吕姵面色苍白,稍微平缓了下呼吸,才又进一步劝道:“郡王爷,你还有娇妻稚子!天下之大,何处不可为家?锦绣河山,不会因为朝代更迭而破败,带着深爱你的郡王妃去更广阔的天地走走看看,不好吗?” 高长恭站了起来,几步踱过来,自上而下看着吕姵,语声虽缓,却极重:“本王姓高,身上流着的便是皇族的血。纵使再如何荒唐,这片江山,皆是我高家先祖的心血,是列祖列宗的荣耀,我身为高家子孙,但凡有一分力气,也要与他的衰败抗争到底,”高长恭稍微眯了狭长双眸,面上再次出现了那搅动风云的决绝与肃然,“若真是不幸惨死,我去见高家先祖时,也能挺直脊梁。” 吕姵为着他面上的坚定不移,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他是古人,古人不光讲究生前的繁华,更讲究死后的尊荣,他们不懂什么人死如灯灭,因而不要为了死后的虚名来连累生时的快活,他们的倔强一上来,便是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对此,她不敢苟同。 但既然高长恭不愿隐退江湖,那么何不争上一争? 这对于大厦将倾的北齐,未尝不是一种能多稳上几年的希望…… 可是吕姵想到了宇文允,将要破口而出的话,复又止在唇边。 如果她不帮着宇文允尽快让已走到强弩之末的齐国灭亡,宇文允就难赢来自由。 只有安全待到齐国灭亡那日,宇文允才能彻底摆脱质子的身份,去谈其他。 不过…… 如果……仅是如果,她真的能侥幸改变历史,她能不能让成为新帝的高长恭,帮着宇文允打回周国去…… 这个电光火石般突然袭来的想法,使得吕姵迅速浸出一身的冷汗,她将湿润的掌心攥紧,抬眸看向高长恭。 后者感受到她突然变得坚毅的眼神,有些讶然的回望,而后就听得她一字一句的问:“他既然怀疑,我们何不干脆坐实了这个罪名?”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论文,忙完论文再回过来写文,经常回不过神,于是就更做不到晚8点更新了,唉,不挣扎了,反正我晚上多晚都尽量会更,你们第二天随缘来看…… 谢谢大家的包容和谅解,风导导对不起你们T^T ☆、他的包容 高长恭只愣了短短瞬息便是一声急喝:“小姵!” 他如此的疾言厉色, 惹得吕姵有些无措, 眉头皱了片刻,才又问:“难道不该再搏一搏吗?郡王爷,若奴婢告诉你,奴婢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你不久后便会死在他的手上……你还一定要听天由命吗?” 高长恭瞳仁倏地放大,本就清癯的脸色也愈发苍白起来,吕姵看到他垂在身边的拳头紧了又松, 松了又紧,最后他长长地闭上眼睛,声音彷如叹息:“小姵, 你走。” “郡王爷……” 吕姵知道他的挣扎,还待再劝,他眼睛已睁开,向来温和的瞳中投出狠戾与果决来:“本王这一生, 绝不做叛臣。” 吕姵看到他已然坚定的决心,心口堵的厉害,可也再无话可说,俯身一拜,退出门去,走到门口才忽地意识到什么, 对上高长恭一直目视自己离去的视线, 轻声道:“若郡王爷后悔曾经没有向皇帝告发我, 如今重新想要去向皇帝说我包藏祸心……我也无悔今日所说之言;若王爷不去揭发我, 那我不会放弃劝说,更不会放弃郡王爷你的命。” 在高长恭的动容神色中,吕姵微勾唇角,转身大步走了。 文娘替她裹上大氅,撑起伞,护着她走进漫天风雪,吕姵眼角收进长廊拐角处的郑氏窈窕静默的身影,唇微微一掀,最后却视若不见,由着文娘拥着自己出了郡王府,上了马车。 此时才觉得心口生疼,更是郁闷的难以言状,直想摔些什么来发泄…… 他怎可如此愚忠? 而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后怕涌上心头,自己太过冲动,若高长恭真的向高纬去揭发……或是郑氏,为了救夫君的命,想要献出自己同宇文允,来向皇帝表忠心,那么…… 她不止害了自己,更害了宇文允。 指甲嵌进掌心的肉里,在那种刺痛中,吕姵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心口蔓延着太多太多的情绪,憋得她烦闷不堪。 这种感觉一直到回了王府,正面迎上同样才回来的宇文允,她想也不想,就投进他的怀抱,闻到不属于他熏香的味道,才猛地将他松开,更加气得咬牙切齿,想往房里冲,却踩在冰渣上脚下生滑,一个趔趄就要往后倒去。 宇文允赶忙接住她,更是干脆打横抱起她,她回过神来,准备去推,却触及他微微眯起的一双桃花眼,想起自己心中对他的内疚,便收起手来,只是撅着嘴哼唧了一声:“你身上的味道……难闻死了。” 宇文允失笑,回到房中,将她轻轻放在榻上,转身就去换了衣服。 他换衣服的过程中,一直眼神妖娆地看着她,吕姵感受到那视线,脸烧的火辣辣的,又始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落在他精健的身子上,心跳加速,上牙从嘴唇上滑过,却抱着自己膝盖沉默不语。 宇文允唇边笑意逐渐加深,换好衣服,同样坐上榻,将她拥在怀里,然后道:“姵姵,给我唱个歌。” “???”吕姵靠在他怀里,闻着那终是让她熟悉和安心了的味道,还没叹出气来,却突然听闻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要求,不由懵比,“不是每次我唱歌你都要把耳朵眼堵上吗?” “听青丝姑娘的曲听腻味了,想换点不一样的口味。” “……”吕姵一巴掌就给面现苦恼的他呼过去,却被他逮在手里,眼神灼灼地望着她,“姵姵,我好想有些嫉妒,不想让你再去劝高长恭了。” 吕姵心口一涩,而后放松身体倚在他怀里,她抿了抿唇,才低声道:“小允子,我好像有些对不住你……” 他手上的力量重了几分,吕姵吃痛,“咝”了一声,狠狠瞪向他,才将方才发生的事前前后后同宇文允说了一遭。说到最后,她咬着唇,在他越发灼人的视线里,低声嘟囔:“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可是我真的是不想见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还要莫名其妙死去……你说,他是不是根本不信任我?他或者郑氏会不会去皇帝面前……我是不是拖累了你?” 她的话止于宇文允印在她额头的吻。 “姵姵……”他声音低哑,轻轻唤她,“其实以你的聪明,也当知道,高纬本来就疑他们与我们有什么密谋,他们卖掉我们,主动去坐实这一点,对他们没有好处。即使他们去说了,并没有真切的证据,反而会惹得一身糊涂。高长恭更不是如此小人,即使郑氏想偏了,但一切以他的意思为准,也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你无需就此太过担忧。但是姵姵,经历今天的事,我觉得还是应当告诉你,高长恭不会反的……” 吕姵不解地眯眼:“即使我告诉了他,他会死,他也真的不愿去争吗?” “他不会如我这般信你,这是第一,”宇文允拨开她细碎的额发,又低头吻去,而后再抬头时,神色终是正经了一些,低低缓缓道,“第二是你的身份,你是我的妾室,他自然会想,你提出如此建议必然会有我的好处,他更会反复思量,慎重处之。第三便是,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今兵权早已上交,若真要有机会能反,必得等我大周攻来,方有重新掌兵之机。而如此,他必得与我大周相谋,自来与外邦勾结便是与虎谋皮,引我大周兵力入侵,那又以何外驱?他是高家人,更是一个生来性忠的高家人,他不会做对祖宗基业有半点损伤之事。” 吕姵听得心中黯然,然后望进宇文允的眼睛:“其实关于第二点,我也真是想过你的好处,我想,你们可以做个交易,他来日也可祝你夺取皇位……” “哦,我家姵姵想当皇后了呀?”他捏着她的小耳朵,说的揶揄。 “别闹!”吕姵拧了他手臂一把,倒是因为他手臂坚硬的肌肉,惹得自己手痛。 他微弯唇角,眼神却沉静:“姵姵,同样的,我是宇文家的人,我也不会与他密谋来打回大周去……而且说实在的,我压根不看好高长恭,他为良将尚可,但下了战场心却太软,又太过君子,治理国家,特别是已经从根上烂透了的国家,他做不好。” “我才不这样认为,”吕姵愣了一瞬,才哼唧一声,反对道,“我认为以‘仁’治国,方是良方。” 宇文允低叹,知道吕姵这是仍坚定了主意要救高长恭,纵使心内隐隐拈酸,却也不再多说。 吕姵知道他或许是有些不开心了,迟疑了会儿撒娇道:“你就让我再试试,你方才说你也不会同他勾结谋反,那我就不劝他造反了,依旧劝他退隐江湖好不好?”反正她还隐隐担忧,若自己改变不了历史,反倒是因为自己劝了高长恭生了谋逆之心,而引致杀身之祸,她也会心痛至极。 想来想去都是去让高长恭开启种田路最为保险妥当,也不会对宇文允有半分不良的影响。 宇文允苦笑,玩她耳朵的手多用了分力气:“唉,我还得去听多久青丝姑娘的曲?” “哼!我如此大度!放你去青楼,你少不知足!”吕姵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心里触动。他没有因为自己今天的冲动而对自己有半分责怪,让她紧揪着的心,松和了不少。其实她知道,宇文允说的大多是宽慰之言,以高纬的变态,若真的高长恭同郑氏中的任何一人去揭发他们,没有证据也会惹得一身臊。可他虽然对高长恭心生了杀意,却愿意纵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救高长恭努力。 她的小允子真的待她太过好了些……等高长恭这件事一了,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 心中甜蜜,面上却还是凶神恶煞地:“我警告你,听听曲也就罢了,你要是敢再多半分逾矩……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姵姵放心,”宇文允有些惋惜地叹息一声,“青丝姑娘卖艺不卖身的。” “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卖身,你就上赶着去了!” “还得排队……本王到底是不如一切佞臣权势大。” “啊啊啊啊!宇文允!我杀了你!”吕姵磨着牙掐住他脖子,将他按倒在榻上。 宇文允揽住她腰:“所以你赶紧多关注我几分,给我唱个歌听听。” 鼻尖挨鼻尖,吕姵近距离瞪着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周杰伦的歌词:“你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男人!” “……嘶,换一个。”宇文允皱眉,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是我鼻子犯的罪,不该嗅到她的美,擦掉一切陪你睡……” “噗……”宇文允笑出了声,浓眉一挑,吻了上来,送了几个模糊的字眼过唇间,“好的,如你所愿,姵姵。” “喂……等等呀……”换气的空隙,吕姵面红耳赤地推他,“大白天的你做什么!” 他不说话,翻身将她按在了身下,轻轻地啮咬她的脖子,再蜿蜒而下…… 吕姵渐渐也失去了理智…… 直到呼吸最急促的时候,听到他一边惩罚她,一边问:“我算什么男人?嗯?” 一口气闷在喉咙口,吐不出半个声音来。 算什么男人? 吕姵只能在心中低泣——特么的禽|兽男人啊! ☆、出门踏青 时间说快过得也快, 吕姵只觉那段一出门就冷的跺脚的时光还在昨日, 睁眼却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繁花似锦中, 她再次从兰陵郡王府铩羽而归。 宇文允倚在水榭的栏杆处,懒洋洋观赏清波里的橙色鲤鱼围着岸边栽的垂丝海棠转圈。见她一脸郁闷地回来, 也很是默契, 在她手里塞了些鱼食, 扯过她袖子擦了擦手,再在她龇牙咧嘴的反对里摸了摸她的头:“姵姵, 晚春之景甚美, 想不想出去踏青?弥补下上巳节睡过了的遗憾?” “去哪儿?”吕姵最近心里憋得慌, 每次去看高长恭, 他都温柔笑着,仿佛什么皆不放在眼里, 与她谈兵法, 谈下棋,谈行军打仗那些故事, 唯独不提隐退的事情,而她一旦耐不住性子提了,就是被扫地出门的结局。 当然,下一次, 他还是会欢迎她去。 吕姵有些不想去了, 毕竟她去的次数多了,高纬就老是会向她打探高长恭的事情,她觉得烦闷。可若是就此放弃, 又害怕到时候突然听闻高长恭的死讯,她会怪自己没有尽力。 也罢,如此还能在高纬面前或多或少为他辩驳一二。 可高长恭最近才被任命为太保之职,她也说不清是自己的小心辩驳起了作用,还是如她之前所料想的,是高纬要杀高长恭之前刻意给的尊荣。 见吕姵愿意出门,宇文允唇角微微勾起:“我们去陈澈的忘忧谷?这时候山谷两侧皆是野生的杜鹃盛放,我们去住上两天,让那个正好向高纬告假了的守财奴招待一下我们。” 听到宇文允说陈澈是守财奴,吕姵就觉好笑。 她曾经问过宇文允,为何陈澈对他唯命是从。 宇文允道,因为陈澈的母亲曾受过他母亲的恩惠,若非他母亲施救,陈澈和母亲两人怕早已病死街头。后来,他母亲更安排陈澈跟着神医莫不死学医,陈澈天赋极佳,学成便是扬名立万,毫不逊色于师父莫不死。宇文允来到齐国做质子后,陈澈主动拜上门来,愿作他的左膀右臂,但是每次的诊金还是收的毫不留情。 吕姵对高纬说的那些话,之所以高纬信了,是因为陈澈的确爱财如命,毫不清高。 吕姵在萧逢怜那里遇到陈澈时,也取笑过他,说她本来以为文人皆清贫迂腐,视钱财如粪土,却不料他看着刚直不阿,却是贪财。 陈澈讽她没有文化,不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 吕姵有些脸红,她说的那些文人形象都是影视剧里固化的形象,她的确没有多少文化,而她也已经很后悔自己在现代时没有多读书了,不然如今对之后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就不会如此心慌。 她回到王府,将陈澈说的话告诉宇文允。 宇文允宽慰了她一阵,又打趣般告诉了她,陈澈为何爱财。除了因为自己和母亲曾穷的身无分文而险些性命不保外,还因为陈澈喜欢的女人最是贪财……曾经以陈澈身为一个游医没钱为由,将陈澈拒绝了个彻底。陈澈自此发愤图强,成立了杏林堂,决心发家致富,让女人回心转意嫁给他。 得知这个八卦的吕姵,乐得合不拢嘴,原来书呆子也是有春心的。 不过,吕姵对于自己没文化的难受感虽然因这个八卦而减轻,她对于读书学习的决心却没有消散。日日除了习武练剑,她开始读书识字,得空便跟在宇文允身边一同看书,或是由他指导着练习书法,至今虽然字写得依旧歪歪扭扭,却勉强脱离了“文盲”这个称号。 她不敢乱夸耀自己文武双全,但学习却可以净化心灵,令人倍感充实,因而吕姵默默决定,以后回到现代,她也绝不像以往那般浮躁,要不断沉淀自己,方能厚积薄发。 话说回来,去陈澈庄子的旅行计划算是定下了。 吕姵在现代时都没有看过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她以往也勉强算是个工作狂,虽然没演过什么女主角,但演女配角也好歹演出了风格,片约没断过,她也便一部又一部地接着,人又不算特别红,上不了综艺节目,因而除了拍戏出个外景,并无多少时间去旅游。 因此当她看到忘忧谷迷人的景色时,眼睛都舍不得眨。 连绵十里的野生杜鹃,在天地间铺开整条的水红色长练,他们到时又是傍晚,绯红的晚霞与那花海相映成趣,美不胜收。 陈澈的宅院,就建在半山腰的花海中。 他见到她同宇文允带着一众奴仆总共十来个蹭吃蹭喝的到来,倒是还算热情接待,领着他们一边入住,一边介绍这山谷与庄子。 听他介绍,忘忧谷除了一年四季景色迷人,还生长有众多稀有的药材,特别是山谷没有生杜鹃的另一面,悬崖峭壁上俱是难得之物。 而且这忘忧谷还有一种灵蛇,全身皆可入药,虽然毒性甚烈,人若直接被咬会在七步之内殒命,但若配上特有的相克之物入药,却是活人性命的法宝。 吕姵听到有蛇,便觉毛骨悚然,一下子就觉得景色不美了,紧紧攀着宇文允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问陈澈,他山庄里可有蛇? 陈澈不是特别善于识人脸色,很是骄傲地道:“当然,我养了十来条,既制毒,也制药,那毒我取名为七步成诗……是不是特别妥当?” 呵呵……吕姵想让陈澈以身试毒,也七步成“尸”一下。 宇文允看出她的害怕,笑呵呵地将她揽在怀中,对陈澈警告道:“管好你的蛇,别吓坏姵姵。” “我这灵蛇的数量,但凡识货之人,皆会艳羡不已,”陈澈嘀咕了一声,待见到沈辰愤然亮剑,他才揣着手不阴不阳地道,“放心,我也不会放出来的,跑了的话,我损失可就大了。” 吕姵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但好歹安下心来,牵着宇文允的手,由着陈澈安排他们住宿的地方。 第二日,几人去谷中纵马游玩。吕姵怕蛇,听陈澈说花丛中蛇多,便只在谷底平野之处骑着马玩。谷底有条清浅的小溪,溪边生着翠绿草丛,其中也是各色野花簇簇,只是没到盛放的时候,比不得杜鹃来的惊艳夺目。 沈辰陪着她慢悠悠地走,宇文允则和陈澈去跑了圈马回来,额头上浸出了细密的汗。 阳光正好,他跨在马上,伸过脸来,让她用绢子帮忙拭去。 沈辰见状,别扭地扭开脸去,陈澈也觉非礼勿视,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吕姵毫不介意,转眸一笑。宇文允也不懂赧然,眉梢眼角俱是“我有老婆你们这群单身狗没有哈哈哈哈”的志得之色,笑着道:“日头正烈,我们先回府去。下午我们再出来,去打些野味,再叉些鱼,晚上就在这溪水边的石滩上生个篝火烤着吃,再饮些小酒,岂不妙哉?” 他倒是个玩家。 不过吕姵也有些期待,上次没见到宇文允在猎场的英姿,这次倒要看看他能在这山谷猎些什么回来。 几人骑马回到山庄,吕姵从马背上下来,看到每个马蹄上都沾着几片花瓣,便忍不住吊起了书袋:“踏花归去马蹄香。” 宇文允一怔,想起她说的因为她生肖属马,只会那么几句带“马”字的诗,便捏了捏她脸,问她:“可还有?” 吕姵一弯唇角,挑好听的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嗯,好诗,真想回长安去啊……”宇文允有些向往地眯了眯眼。 “会回去的,而且也是以得意之姿回去。” 吕姵上前一步,握住宇文允的手,惹得宇文允低眸揶揄觑她一眼,再笑了:“可还有?” “还有一句我本不是特别喜欢,但总觉得你应该会爱听。” “哦?” 吕姵正经了颜色,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宇文允瞳仁一缩,随即笑开,握她的手也紧了紧:“我果然爱听。其实只要姵姵念的,什么我都爱听。” 吕姵睨他,刻意板着脸挑衅:“念经呢?” “哦,那不一定了,”宇文允皱了皱眉,作出回忆状,“上次你念叨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滚你的!你才是王八!”吕姵气得跳起来,扑上去掐他。好的没学到,她偶尔放纵一下,说的这些世俗话,甚至脏话,他一五一十地学了个全。上次她听到他骂“特么的”三个字的时候,一口茶水浇得面前弓腰汇报的青山一头一脸。 沈辰撅着嘴看他们闹腾,脸上是习以为常的冷漠与不爽,陈澈则不合时宜上前两步,出声问吕姵:“吕夫人,你方才念的后两句诗,不知是哪位高人所作?” “……”吕姵停止了闹腾,这才想起陈澈还是个书呆子,对这些诗句感兴趣,踟蹰了下才道,“是我家乡一位姓杜的诗人所作。” “不知夫人家乡是?”陈澈见吕姵有些为难,等了片刻,猜想吕姵可能不想提及自己的故里,便又一脸敬仰与尊崇地道明自己的意图,“在下只是想拜见这位杜大人,得他指点一二。” “哦……杜大人已然仙去。”吕姵这谎撒的有些违背良心,毕竟杜甫此时还未出生,她却道他死了……实在有些罪过。 陈澈更觉遗憾,捶胸顿足了好一阵,才问吕姵:“那不知夫人可还记得这位杜大人的其他诗句?” “……”吕姵求助地看向宇文允,后者失笑,上来揽过她,对陈澈道,“背那些诗对姵姵来说实在不易,所以明码实价,一字万金。想要再听,先付酬金。” 陈澈咬牙……见着两人勾肩搭背、逶迤而去的背影,暗骂:这也太欺负人了! ** 下午,宇文允去猎了几只山鸡,沈辰则自己削了鱼叉,在溪水中叉了好几尾鱼。吕姵则在陈澈的指导下去采摘了些野菜。 日薄西山之时,在漫天晚霞掩映之下,几人升起了篝火,吕姵做菜比较有天赋,陈澈又贡献了一些会让肉更加鲜美的植物调料,两人商量着将山鸡腌制过后,香喷喷地烤了起来。夜幕初上,鸡已烤好,宇文允开了坛酒,三男一女围坐火边,开始吃吃喝喝,有一遭没一遭地闲话。 酒过三巡,吕姵率先有了醉意,躺倒在宇文允的膝头,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听得耳边溪水潺潺,脑中混沌,却觉是穿来这个世界后前所未有的畅快,她一双油乎乎的手,捏着宇文允的衣襟,呢喃道:“这种闲散而没有争斗算计的生活多好,怎么就想不开……” 宇文允知道她在勾心斗角中待的久了,每日摆出不同的脸面去应付不同的人,自然累得慌。也知道她如此感慨,不光为了高长恭,也为了自己…… 这段时日,他们都在相互理解着,他越发理解她对自由平等的向往,她也越发明白他们的身不由己。 有时候宇文允会想,她对高长恭这事如此持之以恒的倔强,是不是在拿高长恭做实验,想着若能劝说高长恭隐姓埋名、归隐江湖,以后也可能在他面临危机时,带着他远离是非,重返桃源。 心口有闷闷的疼痛,宇文允用巾子捉住她的手,一边擦拭一边柔声道:“快了,这种日子不会太长。” “小允子,我有点想家了。我不适合做政治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我只适合在名利场中打滚……这种稍有错漏就关乎性命的事,做起来太难了。你知道吗,我们那里跟这里不一样,我们那儿性命是最值钱的……我们有很规整的法律,性命这个根本问题上是人人平等的,不是像这样,可以被当权者视若草芥……” “我知道……”宇文允最怕她想家,她口中说的世界太过美好,他害怕自己分量不够,无法拴住她……眼见沈辰和陈澈都听她的话听得走神,便凑到她耳边低声劝哄,“姵姵,你醉了,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 “我才没醉,”吕姵醉眼迷蒙,伸手去够酒壶,举起来晃了晃,“怎么空了……” “你不能喝了,听话,”宇文允把酒壶从她手里夺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万一我们有孩子了呢?” “不会的……”呢喃完这三个字,吕姵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 “为何?你这个月的小日子不是还没到吗?”宇文允笑着刮她鼻梁,又唤陈澈,“陈澈,刚好,你来帮她看看。” 吕姵这下酒几乎完全是醒了。 萧逢怜一直在吃陈澈开的避子的药丸。 她听说了后,直接从萧逢怜那儿要了些过来。 萧逢怜当时一阵发怔,后吃吃笑着,不多问半句就将药分了一半给她,之后也时时与她分享。 药应当是有效的,效果与现代的短效避孕药也很类似,估计是含有大量雌激素,吃了容光焕发,皮肤越发细嫩,连这具身子原本小产后遗留下的经期小腹坠痛也调理好了……可如今若是陈澈诊了出来,她要如何面对宇文允…… 眼看陈澈要过来诊脉,吕姵将手腕搭上宇文允的脖子,轻哼一声,撅着小嘴,故作醉后的蛮不讲理:“我才不要一个喝醉了的大夫给我诊脉。” 宇文允看了陈澈一眼,陈澈微微低头,并未多言辩解。 宇文允收回视线,无奈笑着将吕姵打横抱起:“谁也没有你醉,不诊便不诊,回去歇息了。” 吕姵依偎在宇文允怀里,在他转身之时,看了陈澈一眼,却不防正好对上陈澈清越的过了分的眼神,像是被他直直看穿一般,自尾椎起升起一阵凉意,不由抿了抿唇,匆匆闭上了眼睛。 可心里的愧疚,却是一言难尽。 酒意上头,沉得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直至天边擦出暗紫色的亮度,她才坠入一团黑暗。 而没过多久,青山就悄悄入房来,在宇文允耳边低言了几句。 宇文允将唇印在怀中怎样努力都睁不开眼的吕姵额头,轻声对她道:“方薄云急着找我回邺城,你昨晚没睡好,好生休息,就在陈澈这庄子住上几天,我处理完事情来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允子呀,你学脏话是在为以后跟着姵姵回现代准备着的么?嗯嗯? 也是很符合这个春天的章节内容了。 啊,好想去看毕节的百里野生杜鹃呀…… 风导的特别提示:短效避孕药不是毓婷那种紧急避孕药呀!是指妈富隆、优思明那一类的,身边有长痘痘的朋友吃过,效果不错;也有月经不调的朋友吃来调理周期,降低患子宫疾病的风险的。 详细的,请咨询医生呐~! 谢谢草莓大宝贝儿的手榴弹! ☆、赐死之局 吕姵眼见他翻身下了榻, 拉住他的手, 迷迷糊糊地道“舍不得”。 他低低笑了, 又俯身亲了亲她:“听话。你不是一直闹着要跟陈澈学医术?” 那只是她一时玩笑话。当时宇文允笑她突然变得如此勤劳好学,吕姵的回答是说自己想要成为全才, 不光文才武功, 还要向陈澈学习医术, 方便以后开个中医馆…… 但她实际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所以也没有将这个玩笑付诸行动…… 他此时匆匆要走, 拿这话作借口, 吕姵的直觉不是太好, 可实在太过昏沉, 看着宇文允出了门,自己却又无力挣扎般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出门看到沈辰正在无聊的练剑, 一见到她起床便是激动地停下,星星眼凑过来:“师姐, 练剑吗?” 吕姵歪了歪脑袋:“你没跟着宇文允回去?” “没有,他让我守着你,保护你,”沈辰抱着手, 脸上写的全是不满, “真是奇了怪了,这还用他说?我留在你们身边本来就是为着保护你的,只是你说他死了你会难过, 我才顺带保护下他。” 吕姵越看他越觉得像只忠诚的大狗,忍不住踮起脚,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辰儿,等师姐忙完这一阵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到时候你老老实实去护着她。” 沈辰脸霎地通红,嘟嘟囔囔念叨了句:“我还小。” 吕姵没好气地翻了他个白眼,沈辰十六岁的年纪在现代的确是小,在这会儿当爸爸了都不奇怪。 沈辰害羞了一阵,又亮了亮手里的长剑:“来,师姐,咱们比划比划!” 吕姵转身去吩咐文娘取剑,却见到一手环了个装满草药的大簸箕走过来的陈澈,念起昨晚的事,便瞬间将练剑的事抛在脑后,对沈辰道:“这会儿太晒了,下午太阳落山了我再练。” 说完就抛开沈辰跑向陈澈,帮着后者晒药。抬眼之间,见文娘在屋里收拾房子,沈辰撅着嘴满脸郁闷地离开,院中一时只剩他们俩人,吕姵便低声对陈澈道:“谢谢你没有告诉王爷。” 陈澈手上动作一顿,抬眼对上吕姵的视线,眼神透着一股子薄凉的气息:“无妨,在下也认为王爷这会儿不适合有孩子,那只会成为他的负累,所以你如此做,在下倒觉得是吕夫人你自觉。” 他说话有些伤人,吕姵却能够充分理解。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大多都是为了帮助宇文允早日顺利归国。以前萧逢怜也曾坦言,宇文允向来最是薄情寡义,却目标明确,他们身为同一个利益团伙,本是不希望宇文允动情的,因为身为苦情之人的她,最是能够理解“情”之一字有多么绊人,它会使人心智软弱,牵挂太多。 所以吕姵知晓,在他们这个日日图谋、时时涉险的团伙里,自己的存在是不受欢迎的,也就宇文允护着她,但他越护着她,其他人就越不待见她。 也幸好她拉拢了心里孤苦的萧逢怜,而一旦萧逢怜向着她,方薄云也就不便多说。至于陈澈,唯宇文允马首是瞻,最多如此刻言语上损损她,其他的倒也无碍。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吕姵弯出个笑颜来,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难猜,每日一粒的药量,淑妃娘娘偏偏用的时间缩短了一半,吕夫人你与淑妃娘娘交好,昨夜又如此避着在下诊脉……”陈澈唇角弯出一个实在不算是笑的弧度,“在下再是不懂识人脸色,也总能联系前情想个大概出来。” “哦……”吕姵无趣地点了点头,知道陈澈不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了,所以也不再同陈澈多话,恹恹地站起身来,正打算转身离去,陈澈却喊住了她。 “昨晚你喝醉了,说的关于你家乡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他问的特别郑重其事,因而吕姵有些诧异地凝视着他的脸,思索过后才半玩笑般讽道:“怎么?你也向往?你们儒家不是最讲究阶级森严?” 陈澈闻言,薄薄的上嘴皮一掀,却没吐出半点声音来。 吕姵忽然想到,也许他也只是需要伪装罢了。 迂腐、贪财、不懂察言观色、看上去除了医术过人外一事无成,这可能也是他想给人展示的模样。 至于他心里所隐藏的东西,她无心去探究个明白。 但陈澈主动开口了:“其实我不讨厌你,只是不理解王爷为何爱你至此罢了。不过想想,你长在那样的鲜活生机里,难免就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多了些吸引力……就如……她一样。” 陈澈提到“她”这个字的时候,小心翼翼,珍视不已,却又笑意苦涩,不由暗觉他失恋了…… 在吕姵不知当不当安慰的时候,陈澈眼神又复是死水无波:“你知道王爷为何要来这山庄找在下吗?” “……”吕姵一愣,莫非他不是带她来玩的? “皇帝要赐死兰陵郡王,他来找我要‘七步成尸’,”陈澈微微一笑,“听说你跟兰陵郡王关系不错?他估计是怕你伤心,所以让你留在这里,自己回去行监督一职。” “不可能!”吕姵一阵脚软,却扶着旁边的廊柱本能地朗声反对,“他……他不会瞒我,何况,在高纬眼里,他跟高长恭关系密切,为何……” “因为本来的使者另有他人,”陈澈将手中草药放下,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衣服下摆,一边道,“宫里的尚药典御徐之范你可认得?他也会反过来查看兰陵郡王是否死在王爷手中。你知道的,让联合起来对自己不忠的人互相残杀,在齐国皇帝看来,是最有乐趣的事情。” 吕姵不再说话……毕竟这样的情节,对她来说实在不算是陌生。 陈澈定是想要挑拨她同宇文允的关系,所以才跟她说这样的话……可她并不怪宇文允,若是高纬让他杀了高长恭,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自己怪不上她半点。她甚至也不怪宇文允瞒着她,毕竟是怕她伤心,也怕她会胡作非为…… 可她身上依旧抖的厉害…… 对于这一天的来临,她已经做了许久的心理铺垫,可真正到来之日,她依旧无法安然接受……她想回去,想回去送送高长恭,或是去问问他,是否后悔过。 皇族的责任,真的重过自己的性命吗?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情绪,高声唤:“辰儿!” 沈辰一个飞身,落在她面前,她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袖子,勉强控住声音道:“走,我们回去……” “回哪儿?”沈辰虽是有些莫名,但看她神态太不一般,一边问着,一边扶着她往门外走。 “邺城,兰陵郡王府……” 沈辰欲言又止,却径直闭嘴,去马房牵了马,套好马车便是一扬鞭,带着吕姵往兰陵郡王府疾驰而去。 到的时候又已是夜里,兰陵郡王府却依旧灯光昏暗,隐约听得女子凄厉的哭声,吕姵心如刀割,提步便往里冲,却被正好从门里出来的宇文允给挡住。吕姵挣扎,想要避开他,视线更是一直想要越过他往门里看,却被神色严肃冰冷的宇文允轻松制住,他拂过吕姵的穴道,将失力的她兜进自己怀里,用锋利的眼神制止了要冲上前的沈辰,转而对旁边一老者恭声道:“就烦请徐大人进宫向陛下复命了。” 老者躬身一揖:“辛苦瑜王爷了,老臣这就回宫复命。” 眼见着老者带着一众药童、太监离去,宇文允不容拒绝地打横抱起吕姵,往车上走,声音也是微凉:“你们回来胡闹做什么?” 吕姵不答,反是颤声问道:“他死了吗?” “死了,”宇文允回答的不假思索,“我陪同徐之范在此守候了两个时辰,确认无误才出来的。” 吕姵咬唇,借由此皮肉之痛来缓解心口的剧痛,她想起了高长恭清朗温柔的眉眼,眼前渐渐模糊一片:“……你解开我穴道,我去看看他……” “会给你机会给他送行的,现在是他的妻妾在陪他,你不能进去……”宇文允将她放在马车上,看向一边的沈辰,冷声道,“走,回王府。” 马车启动后,宇文允才将吕姵的穴道给解开,他看着低垂双眸的她,眼睛渐渐眯了起来,而后长叹了一声气,伸手去搂她:“姵姵,你在伤心?” 吕姵伏在他怀里,低声嗡嗡道:“你知道我不想他死。” 宇文允理她的头发的手一滞,“你是在怪我吗?” 吕姵摇头:“不……单纯就是伤心他死了而已,毕竟我费尽心机想要救他,最后却……他怎么就这么死了呢?我不敢相信……我追回来,没有想要破坏,陈澈说高纬那个变态让你来给他送毒酒,我不可能为了救他置你于危险的境地……可是,我真的想要当面问问他,后不后悔……?他死前可有说什么吗?” “他只问了郑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皇帝的事导致今日的结局,郑氏哭着让他进宫来跟皇帝解释,可他看到我同徐之范,便已经知道,没什么可解释的了,皇帝不会再见到他……所以便将毒酒一饮而尽了。”宇文允语调很平,说的很缓慢小心,似乎唯恐说的太过生动,会惹得吕姵更加伤心。 “我真是无能……或许我该直接把他打残疾了,走什么劝说这套……他那么油盐不进,我……我真没用……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还险些拖你下水……”吕姵说着说着,终是哭了出来,那股子闷在心里的情绪,一找到出口,便压根控制不住,“小允子,我不知道你我的结局,却知道他的,可知道了却还是救不了他……我知道,对于你来说,他作为敌国的一员名将,死了更好,甚至你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为了我才……小允子,我已经很感激你了,我假装无视你的忍让,坚定信念想要救他,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你,也帮不了任何人……” “谁说你做不到的?”宇文允抬起她的下巴,看入她泛着晶莹泪水的眼睛,唇角微微一勾,的确是个舒展的笑意,“你只是努力错了方向……高长恭不是野心家,他不会背叛,同时,他始终还对高纬抱有幻想,心想高纬一而再、再而三升他的品级,也是想要再用他上阵杀敌,毕竟斛律光已死,这齐国尚能领军之将,也就只有他高长恭了。无论他对高纬再如何看不惯,齐国的天下是他高家的,只要国家危难,他就会义不容辞。” 宇文允说到这里,刻意顿了一顿,屈指刮过吕姵的鼻梁,懒洋洋道:“对付这样的人呀……你用言语劝说他,压根没用,得让他死上一次,他才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他也才会在看到那杯毒酒的时候,深深地后悔。毕竟,若高长恭真的不怕死,也不会在郡王府躲躲藏藏一年有余。” “什么叫死上一次……”吕姵虽然哭的双眸红肿,方才说话也是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抓重点的本领还是一点不差。她怔愣地问宇文允,小心翼翼地哑声试探道,“你……是不是救了他?” 宇文允弹了她额头一下,而后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慢慢地道:“姵姵,你可知道,本王最看不得你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快要崩溃了,每天上晋江后台就是二三十条站短,全部是旧文被锁章待改的……然后逼着我要用不少时间去看旧文,发现被锁的全是一些啥都没写的章节……心里满满都是委屈T^T 这次不告诉你们看的是啥旧文了,上次跟你们说看《毒舌攻防战》,结果老天爷惩罚我的硬广,直接把“毒舌”给我全文锁定了T^T天呐,冤枉! 谢谢草莓大宝贝儿的手榴弹 么么哒你们 ☆、送君千里 宇文允对她说过的情话并不算少。 可此时此刻的这句, 却让吕姵想到了四个字“何德何能”。 特别是他如此全心全意待她, 她却处处自私、小心翼翼地自我保护…… 她觉得自己为他留在这里便是做了莫大的牺牲, 可是……她真的能因着自己陪在他身边,就任凭他如何对自己好, 都觉得理所应当吗? 吕姵开始厌恶自己……连平日里跟他讲现代的生活有多么美好, 都变成了一种昭告自己作出了奉献的心机。她暗觉自己太渣, 借着洗脑来让他无限的付出,这跟她的恋爱观不同……她从来都认为虽然爱情里男人应当多疼自己的女人, 但女人也应当作出与之对等的付出与回馈。她为宇文允留下, 的确是放弃了回去重新拥抱事业和现代化生活的机会, 可对于恋人来讲, 也不过是愿意在一起的基础条件罢了。 宇文允见她怔然原处,眸中泪光闪烁的同时, 神色更是似嗔似怨、复杂至极, 洁白的贝齿咬着略显丰厚的娇嫩下唇低声不语……那种隐隐透露的愧疚,令他以为她在担心他, 便揉揉她的头发:“没关系,对我而言难度并不是太大,要感激陈澈的药好,你最讨厌的那种蛇, 恰好以毒攻毒, 能保得他一命,出殡那日,郑氏会假意殉葬而死, 同他一道归隐远去。” “原来陈澈是这个意思……”吕姵在他怀里嘀咕了一声,唇角隐隐上扬。 宇文允用手指挠了挠她下巴,面上虽还是漫不经心,声音却是冷了几分:“嗯?你之所以赶过来是陈澈同你说的?” “他说你受高纬之命要监督赐死,所以找他要‘七步成尸’……我竟没深想,中了他的圈套,毕竟他还说了徐之范会来,显然□□也是徐之范配的,那么你其实无需找他要□□。呵,我之前倒是小瞧他了,这下被他耍了一遭,竟还怪不得他半分,只能怪自己心急之下太过愚蠢。” “你还是为他心急了……” 吕姵看着他唇角下沉,一副小心眼的样子,伸手去咯吱他:“你嫉妒呀?” “只是心情不爽……刚才你心急如焚跑过来,一脸担忧上火的模样,我真是想弄死你,不过……”宇文允瞥她一眼,终是又勾出一点笑意,“还好你机灵,首先撇清你没有为他的死怪我,那我便知道你还不是蠢得无药可救,我在你心中也高过他太多太多。” “……小允子,”吕姵闻言,沉静了会儿才低声唤他,“我让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我的姵姵呀,”他将她使劲揉进怀里,声音微哑,“以前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想竭尽全力把一切都送到别人面前,还唯恐别人看不上眼。也从未如此自我嫌弃过,只觉自己一身都是缺点,没一丝长处能得人青睐……” “我以后再不同你聊我的家乡了……”吕姵轻而坚定地打断他的话,“其实也没多好,没有你的地方,哪里也不好……宇文允,我会好好地同你在一起,死心塌地……我们白头偕老,好不好?” 宇文允没有说话,只用力将她抱紧,手掌扣在她的后背,像是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子。良久,他才哑声开口,回了个:“好。” 又许久后,才笑了声,道:“不过你还是同我讲讲你家乡的事,我喜欢听。” 其实是她讲起来眉飞色舞、满是生机的样子,真的令他爱极。 那一晚,吕姵如释重负,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宇文允,而宇文允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吕姵真的可以妖媚至此,仿佛一个索魂的妖精。 特别食髓知味的宇文允,真是恨不得高长恭再假死个好几次,给他个机会多表现表现嘛。 ** 高长恭被赐死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因而下葬的日子也定的极近。高纬竭尽全力,用一场风光大葬和对他家人的厚重封赏,来掩盖他所作的无耻之事。 出殡那日,一切都如计划。 吕姵参加了送葬的队伍,可她真正见到高长恭,却又是三日之后。 他同郑氏即将远走山林去隐居的日子。 出殡那日,郑氏以额头撞向了棺椁,陈澈同样给了她假死之药,如今也得了解脱。但他们的孩子毕竟是带不走了,所以额头伤疤刚刚结痂的郑氏拉着吕姵的手,眸光闪动,许多嘱托尽在不言中。 吕姵害怕她哭,因而对郑氏柔声道:“姐姐放心,侄儿他毕竟身份特别,不比斛律老将军的后代,高纬因多疑杀了兄长,虽是解了心魔,却反而有了懊悔之意,淑妃娘娘说他近日做梦,梦到民间对他的暴行怨声载道,他的皇位已是朝不保夕……是故他短期内是不会再对侄儿下手了。过段时日找了机会,再让侄儿远遁江湖,这期间,你们切莫联系他……” 郑氏接连点头:“我省得轻重,妹妹对我和夫君有救命之恩,我们定不会作出任何傻事再拖累妹妹。万望妹妹保重自身,来日还有相聚之时。” 泪水终究是自她眸中滑落,高长恭扶住她,对她说:“是时候走了。” 郑氏颔首,由得高长恭扶她上了马车。 而高长恭却没有上车打马而去,他只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坚定的吕姵,许久,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今日变了天,黑云压城,风声烈烈,眼见春末夏初的第一场暴雨近在眼前。这离城五十里外的山林中,也是狂风呼啸,吹动着树枝左右摇晃,也拂过他的广袖长衫。吕姵望着面前清瘦了许许多多的兰陵王,率先缓缓开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郡……兄长烦请多多保重身体。余毒未清,还得按时服药为好……” 听宇文允说,虽然历此一劫,算是死里逃生,可毒毕竟是毒,对他的身体的损伤极大,他或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像以往那样英勇地横刀跨马,纵横天下了。 这样的高长恭,对宇文允完全没有任何威胁,而且毕竟名义上的他死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成为一员敢戴着面具单刀直入,不顾生死杀进敌营的猛将了。 面柔心壮,吕姵看着他那瘦了之后越发立体的容颜,心内低叹,也许这样活着,也并非他想要的结局。因而她不愿再问他是否后悔了。 也许,让他活下去,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的执念。 对想要弥补这位有赫赫战功的美男子,不能战死沙场,却死于权利纷争的遗憾的执念。 他仿佛看懂了她未说出口的彷徨,伸出手,抚了抚她在狂风中被吹乱的额发,低声道:“其实能活下去,我真的很开心。你说得对,天下之大,山河之美,我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去领略。小姵,谢谢你。” 吕姵瞳仁微缩,心中震动,而他微微一笑,好看的似画中谪仙,他的清高,他的坚持,他的过去,终于也随着大风,一起而逝,被埋藏在了兰陵郡王的坟中。 高长恭多看了她半瞬,便转身朝向马车,可脚步却又停住,低声道了句:“你骑着马,毫不顾忌规矩大笑的时候,最美。”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被呼啸的大风打碎,吹入吕姵耳际的只言片语,却已足够她愕然。 她仿佛听到了心口的一声叹息,也感受到了原主的遗憾与圆满。 原主久久没有出来干涉她的情绪了,可如今…… 吕姵唇角弯出一点轻松畅快的笑意来,看着兰陵王坐上马车,远远离去,直到消失在天地间,她才回首,走向不远处。沈辰在马上望着天色,见她终于过来,便是松了口气:“师姐,变天了,我们快回去。” 吕姵颔首,与沈辰一道打马而去。 是呀,离历史的节点越来越近,终将是要变天了。 这一年的夏日,萧逢怜出了事。 高纬怀疑萧逢怜与方薄云来往有异,因此刻意,让萧逢怜半赤|裸着身子躺上了朝堂,成了件展品,让众大臣围而观之,甚至出价高者,可以直接动手。 这是历史上著名的笑话。 也是典故——玉|体|横陈的由来。 吕姵以往看到这个故事,只嘲高纬这位昏君,竟然让大臣玩弄自己的宠妃,简直是个疯子。 可如今,她同萧逢怜情同姐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既是心痛,又是恶心,冲出房门,扶着柱子便是对着廊下一阵狂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好了,《终点之前》也被锁了,唉……已经被锁了六篇旧文了……我心如死灰…… 不行!我得振作!抗争到底!必须把锁给撬开,把我的孩儿们给放出来!哼唧! 交开题报告的deadline已经近在眼前,所以接下来会挪更多精力去忙论文开题的事情,本文可能要变成隔日更了…… 虽然看的宝宝不多,但是留下来的都特别珍贵,所以一定要特别解释给大家听,希望大家原谅。 哦,大家在问我,所以统一回答下:会回现代的,两个人都会回去的~ 谢谢草莓大宝贝儿的手榴弹 谢谢冰冰冰冰营养液*2,叶宁信营养液*3,莫西西营养液*20 ☆、风波又起 宇文允担忧至极地过来拍她的背, 将她揽进怀里喂她喝水, 见她稍微平息了一些, 才试图转移她注意力般逗弄着问她:“你是不是……” 吕姵摇了摇头:“还没到日子……”她的确已经停了近两个月的药,但即使是妊娠反应也没道理来的那么快。 宇文允稍稍皱眉, 对文娘说:“去给杏林堂递牌子, 让陈澈尽快来一趟。” 见文娘退下后, 他又低声哄她:“这两日先别进宫,淑妃闹了绝食, 一切人都不见, 你等到差不多再去给她个台阶下, 也免得破坏了她的计划。” 吕姵咬着嘴唇抬头看宇文允, 神色苦楚地道:“虽然这一切的确是她的谋划,但她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坚强, 她……” “我知道, 姵姵心疼了不是?”宇文允捏了捏她鼻尖,“你也平稳下情绪, 得空了我送你进宫。” 吕姵环紧他的腰,他的熏香终是令她稍微平静了些:“高纬怎么这么变态……我们赶紧把他弄死好不好?” 宇文允失笑:“好。” 吕姵心急火燎的,一日下来只用了些清粥,到得晚间, 她同宇文允正在书房中就着烛火交流新近所读的书的心得, 陈澈来了,行礼之后抬眸看一眼吕姵,见她坦然地冲他伸出了手, 便垂下目光,为她诊脉。 这一诊脉,便是眉心紧蹙,沉声让吕姵换了另一只手来诊,吕姵见他神色凝重,也是心跳如擂鼓,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大问题,不由一个哆嗦,还好宇文允站在她身后,及时将她靠近自己怀里,并先问陈澈:“如何了?” 陈澈收回手,抬头看向吕姵,思忖了一瞬,才缓缓道:“吕夫人可还有之前服用的药丸留下?” 吕姵闻言,脸色愈发苍白,颤着声音道:“可是那药丸出了问题。” “现下尚不知晓,在下需先行看过。” 吕姵观他面色,知可能问题严重,也幸好她还剩了几丸药没有丢掉,便唤文娘进来,吩咐她去寻自己在宇文允房中所藏的避子药了。 待文娘走后,宇文允才沉声问:“究竟出了何事?姵姵身体有何大碍?” 陈澈起身,先向宇文允行了一礼后才道:“吕夫人今天的呕吐并无大碍,只是因为情绪上受了猛烈刺激,外加脾胃有些许失调所致,可是……”他抬眸,看向吕姵,一向平静的神色里也染了一丝黯然的同情,“吕夫人妇科一脉损伤甚重,以后恐怕再也无法生育了。” 吕姵心中一沉,如霎时从万丈悬崖高空跌落,无止境的失重感令她眼眶猛地一红,睫毛颤抖一下便落下泪来……唇边却是自讽至极的笑意,像在嘲讽自己从前的小心翼翼,也在嘲讽自己的故作聪明。 如今……却成了报应。 她泪水滑落,沿着脖子落在了宇文允扶在他颈侧的手上,他如被烫了一样,这才回过神来,扳过她,想用手指将她的眼泪一点点擦尽。吕姵却躲了开来。 宇文允一怔,随后唇边匀出些宽抚笑意,开口方知声音喑哑:“姵姵,无妨的……我不在乎。” 吕姵听到他说这句话,才掩住嘴失声痛哭出来,她挥开宇文允的手,跑出了书房,跌坐在水榭边一声又一声重重喘气…… 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这个时代的男人,不重子嗣吗?怎么可能? 如果是她自作自受,凭什么要连累他也绝后…… 那她有何脸面还一直拖累他? 宇文允跟出来,又复要来抱她,她打开他的手,不住地挣扎,却抗不过他的力气,他低低地在她耳边叹息:“姵姵,真的没事……我这个出身,也不想着要什么子孙绵延的……” “可是你的抱负呢!”吕姵吼他,又去推他的双臂,“你明明不止要这样的现状的!宇文允,你别娶我了……我压根就不配。” 昨天宇文允才跟她说,他的皇叔父已经同意了让他立她为王妃,近日就会有旨意传过来,玉牒上也已经加上了她的名字。 他还同她聊起这府中其他女人该如何安置,说养着费钱,干脆各自给一笔钱散了便是。 她还笑着说要开个再就业技能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