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捧上云端】我那么喜欢您,不管去哪儿我都愿意。 (1)
游览江景结束,两人在酒店门口分开。 关瓒先回去休息,柯谨睿则在楼下多抽了根烟,跟关瓒错开时间,然后才回了房间,结果还是被柯谨熙堵在了门口。 民乐团随行人员众多,学校特意为他们包下了两个楼层,以确保学生在演出前可以得到充分休息。眼下酒店里住了不少教授和乐团成员,人多眼杂,民乐圈虽然不比娱乐圈那么讲究舆论效应,但入行的人早晚也会拥有一个公众身份,是容不得有差池的。柯大小姐恨铁不成钢,对家里这两个一没人就必须粘到一块腻歪的小兔崽子非常不满。 即便不考虑对外影响,那也得考虑老爷子的身体啊! 柯溯年纪大了,身体底子本身就弱,万一知道了“亲儿子睡小徒弟”这事,再给气出个好歹来,那可真就闹腾了。 两人里边关瓒跟她差着辈分,于是主要责任自然而然被柯小姐归咎到了柯谨睿身上。再加上柯谨睿是陪老爷子来的上海,抵达以前行程没惊动任何人,结果现在自家小师弟都被带出去玩一圈回来了,那只能是柯谨睿故意把关瓒叫上来的。 柯谨熙顾及面子,对弟弟进行了口头批评。 柯总好脾气地听着,心想,幸亏柯小姐不知道两人已经睡过了,不然还真有可能动手。 第二天早晨八点半,民乐团集合,被巴士送去东方艺术中心,进行第一场实地彩排。 让关瓒没想到的是,柯溯竟然来了! 一代筝王多年没出席过正式场合,这次忽然亲临现场,随行的校领导、以及上海本地民乐协会的高层前呼后拥,除此以外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柯溯难得同意采访,在被问及这次来上海的目的时,老筝王将偏爱表现得淋漓尽致,半点不提母校,只说自己是来观看小徒弟在国内的首场演出的。 此话一出,民乐圈哗然。 所有人都知道柯溯多年未收学生,那又是什么时候多了个还在读书的小徒弟呢?而且竟然能让柯老宠爱至此! 团里参与古筝演奏的成员不多,小徒弟的身份紧接着浮出水面。再结合年前维也纳的公开亮相,多篇报道相继而出,关瓒看着那些赞美不绝的文字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柯溯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名师对于传统行业来说是多么重要的荣耀加成。 他被真真正正地捧到了天上。 如果说金色大厅只是夺人眼球的昙花一现,那么“筝王关门弟子”的身份可以说是确定了他的现在和即将拥有的未来。这行业就是这样,老师的名声和地位是足以令所有人信服的绝对保障,是无法比拟的捷径,简直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功成名就唾手可得。 当天的彩排进展顺利,结束以后关瓒首次在公开场合,以学生的身份被柯溯引荐给了更多的人。 柯溯的意思显而易见,先是直言表明“我就是来看徒弟”的,后又毫不吝惜地为他铺展人脉。所有人都能明白老爷子的用意,他在正式把自己赏识的关门弟子推到台前,一反常态地高调,其尽心尽力胜过此前的每一位学生,他在告诉整个民乐圈,这年轻人我柯溯捧定了,他入行就是为了成为下一任“筝王”! 民乐团在上海的演出全无意外的大获成功,柯溯的到场为音乐会吸引了更多的关注度。老爷子这回面子给足,不仅观看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表演,而且最后还亲自上台,跟关瓒二重演奏了一曲《渔舟唱晚》。 柯溯近七十的年纪对于民乐演奏来说是绝对的高龄,他退居幕后已久,有二十多年没有过公开演奏。这次为小徒弟破例登台,民乐圈彻底沸腾,无数德高望重的圈内泰斗出面评论,盛赞柯溯的爱才和性情。就连微博那位毒舌po主都难得口下留情,不夸不贬,只酸柯溯运气好,明明一只脚踩进了棺材,结果临了都能发现好苗子。 关瓒感动不已,回到后台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柯溯体力不支,呼吸急促,坐在沙发上休息了很久才稍微缓解过来。 关瓒端着温水给他喂速效救心丸,说:“您年纪大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柯溯喝了小半杯水,然后把药含在舌下,握着小徒弟地手安慰:“不碍事,老师都这么大岁数了,能弹一次算一次,今儿晚上难得高兴。” “那也要考虑实际情况。”柯谨熙站在后面,用手掌拍老爷子的后背给他顺气,“您心脏不好,医生特别叮嘱不适合大喜大悲,要保持稳定的情绪,下次再这样不通知我们就胡来,我就要禁止您出远门了。” 柯溯不听闺女的,犟道:“你敢?” “老师。”关瓒也劝,“师姐说得对。您那心脏坐不了飞机,高铁四五个小时也太辛苦了。” 柯溯偏心得厉害,一听这话嘴又软了,说:“大不了以后不来外地,让你们团多在北京演出。” 等老爷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柯谨熙赶紧安排专车把他接回酒店。 关瓒终于闲下来,跟师姐打了声招呼,然后悄悄从后门离开艺术中心。柯谨睿在车里等他,关瓒兴奋得喜形于色,坐进副驾驶以后特别主动地去亲柯谨睿。 “快祝贺我!”关瓒眼睛明亮,似是盛满笑意又盛满星光,“今晚夸我的人太多了,可我只想听您的。” 柯谨睿道:“弹得不错。”说完,他给油起步,驱车驶上出城高速。 关瓒第一次来上海,落地以后一直在忙排练,根本没离开过外滩,这还是头一回看外滩以外的夜景。他到底是个十**岁的年轻人,情绪容易受到感染,爱玩爱乐,看到陌生的景色就会快乐得飞起来。 “这是要去哪儿?”关瓒把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南方雨季湿润,到了晚上不算太热,风从窗口呼啦啦地灌进来,沾染着水汽,拂在脸上非常舒服。 “带你去玩。”柯谨睿道,“喜欢么?” 关瓒侧头看向他,被风吹乱的额发挡在眼前,衬得皮肤更白,带着十足的青春感。 “那还用说?”关瓒笑着反问,“我那么喜欢您,不管去哪儿我都愿意。”他凑过去,吻柯谨睿的脸颊和嘴角,然后在他耳边说,“柯谨睿,我喜欢你!” 那声音仿佛被笑意浸满了,尾音上扬,听起来骄矜而甜蜜。 柯谨睿还是第一次听关瓒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十分微妙,而微妙过后又有点满足。“柯先生”这个称呼实在太客气了,充满了距离感,似乎不管两人如何交心、如何情意缠绵,只要关瓒还在称他“柯先生”,他们就始终是在交易、是支配与服从的关系,而不是一对平等相爱的情侣。 但现在不一样了。 关瓒尝到了甜头,继续伏在柯谨睿肩上,笑得浓情蜜意,像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狐狸。他一声一声叫他的名字,叫去姓以后更加亲昵的名,叫“谨睿哥”……到最后,恃宠而骄的小家伙更加肆无忌惮,他含着柯谨睿的耳垂,唇舌并用地舔弄斯磨,笑着勾引: “老公,操我。” 车停在了迪士尼外围的停车场。 计划变更,柯谨睿被撩了一路,到地方以后已经不想带小朋友进去玩了,只想留下来玩他。 焰火表演时间,园区一片热闹。 全景天窗打开,远远传来的火光洒进车内,明明灭灭。关瓒被按在后座上,侧脸抵着座椅的皮质表面,双眼被领带蒙住,郁闷异常。 他还没来过迪士尼啊! 到了门口都不进去! 连颗火星都不给看见! 大老远开车过来就是为了在车里上他? 妈的! 分手! 第71章 【烤鸭】恃宠而骄和不得不认输服软的人是关瓒,而把关瓒宠到恃宠而骄和惩罚他的人又都是柯谨睿。 两天以后,民乐团乘机返回北京。 时逢周六,关瓒利用上午空闲的时间去了趟医院,很意外地遇到了前来探望袁昕的夏老师。 夏铭西也是刚到不久,人还没来得及坐下,听见门口有声音便回身看过去。两人视线相遇,关瓒有些惊讶,笑着问:“您怎么知道我妈妈在这里?” 袁昕睡着,夏铭西不想打扰到病人,他朝关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门外指了指。关瓒会意,跟老师一起出了病房,两人在走廊的公共椅子上坐下来。 “问了学姐,她就把医院地址发给我了。”夏铭西回答。 关瓒听闻先是一愣,觉得很怪,因为他从没对柯谨熙提起过家里的事,更没透露出母亲住在哪家医院。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可以解释,毕竟柯谨睿来过一次,他们私下里可能会有交流,柯谨熙会知道倒也没那么不合理。 关瓒没再多想,对老师莞尔一笑:“我妈精神状态不太好,上次出……”他顿了顿,改口道,“上回病了以后情况恶化,已经有段时间不认人了。麻烦您亲自跑一趟,结果还没说上话。” “没关系。”夏铭西说,“我在国外的时间久了,国内朋友不多,你又是我唯一的学生,母亲病了我来探望也是应该的。” 原本关瓒也是想着回来以后先了解袁昕的病情,看看有没有好转,不过现在她还在休息,什么时间能醒谁都说不好,索性留在外面陪夏老师聊天。夏铭西对于古典音乐的见解独到而专业,知识面丰富,涵盖中西古今,而且他的谈吐很具有个人特性,嗓音清亮温和,艺术气十足,是个十分有涵养的人。 关瓒喜欢听他说话,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受其影响,他似乎比刚开始时对钢琴兴趣都要更浓厚了一些。 “对了。”夏铭西忽然道,“之前我顺便问了问师姐,听说你的交换生意见还没提给她,是没考虑好?” 关瓒怔了怔,倒是没想到对方还能记得这事,静了几秒,才回:“也不是,就是这段时间忙,没来得及告诉师姐。” “那结果怎么样?”夏铭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关瓒很慎重地说:“我还是决定留在国内。在古筝方面我只是个新人,基础不够扎实,演奏经验也非常欠缺,这时候应该做的就是继续学习和深造。维也纳的机会的确很好,可是去了必然会对现阶段的学习有所影响,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同时学好两件乐器的能力,我不想顾此失彼,所以暂时不考虑发展第二专业的事了。” 其实这个理由关瓒不是很想告诉夏铭西,倒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因为夏铭西是他的钢琴老师,他能看得出对方对他的期待。然而古筝毕竟接触在先,对于关瓒来说有无可取代的意义,更何况同样作为老师,毫无疑问在关瓒心里更重要的那个人只能是柯溯。 交换生意味着更换专业方向,即便只是暂时性的,可去了就是对柯溯的辜负,不去夏铭西又难免会失望。两者相较,孰轻孰重,关瓒心里有数,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除此以外,还有更不便言明、也是更私密的一个个人原因,关瓒到底是舍不得柯谨睿。陷入爱情的人容易盲目,所以他有过自我反思,尽可能理智地权衡为了感情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究竟值不值得?可惜到最后关瓒也没有思考出确切的答案,只是想,就这样。 待他说完,夏铭西很理解地点了点头,不再提交换生的事,只是道:“东方艺术中心的音乐会我看了,你的表现依然很好,继续深造应该是个很适合你的选择。” 不知不觉,时间接近中午。 护工特意出来了一趟,告诉他们袁昕还是没有睡醒的迹象。关瓒不想太耽误老师的时间,况且下午本来也有钢琴课,于是主动提议离开。夏铭西选择今天来医院探望本身也把关瓒考虑进去了,他估计关瓒多半会来医院,想着到时探视结束可以把他一起带回家里,方便上课。 到了傍晚,夏铭西照例要送关瓒回学校,两人刚一出门,便听见庭院外鸣了两声笛响。 关瓒认得柯谨睿常开的那辆路虎,转头对夏铭西道:“是柯先生来了,那就谢谢老师,今天不用麻烦您送我了。” “别客气,路上注意安全。”说完夏铭西站在门厅没再继续往外走,看着关瓒出了院子,坐进副驾驶。 柯谨睿显然是等了有一会儿了,手上夹着半支香烟,正侧过头,看着留在院子里没出来的夏铭西。关瓒把车门关上,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然后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笑着问:“帅不帅?” “他就是教你弹琴的老师?”柯谨睿偏头看了关瓒一眼。 “是啊。”关瓒手臂搭在柯谨睿的单侧肩膀,歪着脑袋看他,像只勾着主人绵软撒娇的小馋猫,“听说是柯小姐当年的学弟,算起来也是我的学长,您没见过?” 柯谨睿想了想,道:“没有,我姐那性格其实交不到什么朋友,交到了也不会往家里带,没机会认识。”边说,他边垂眸盯着关瓒的眼睛,末了低头吻住小家伙的嘴唇。一吻结束,柯总换了语气,意味深长地问:“你刚才说他什么?” “我刚才……”关瓒眉心浅蹙,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醒过闷儿来,“那个啊?” 柯谨睿说:“再给你一次机会。” 关瓒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半哄半逗,搂着柯谨睿戏谑道:“夏老师再帅,跟您比也差了一点。” “差在哪里?”柯谨睿又问。 关瓒不假思索地说:“没您大。” 柯谨睿:“……” 柯总这就很不满了:“你还见过?” “没有啊。”关瓒赶紧解释,“我猜的,而且……”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笑得格外狡黠,“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夏老师才起床,穿了条很薄居家裤,可以看到一点点轮廓,目测也就是正常尺寸。” 这还真不是关瓒色,而是gay都这样,观察同性就那么几点,是本能反应。当然,现在说出来主要还是为了撩柯谨睿,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大概这男人对外的表现越是成熟稳重,关瓒就越喜欢看他吃醋的反差模样。 于是,主人顺利吃醋,小猫咪就在劫难逃了。 车子改道去了三里屯,停在人潮如织的太古里外面。关瓒被扔到了后座,剥干净衣服,身体被龟甲缚住,最后往后面添了根按摩棒。柯谨睿很贴心,主要也是不想真被路人窥见,所以在离开前特意给不听话的小朋友盖了件外套。 震动档位升满,遥控器不偏不倚地搁在关瓒眼前,柯谨睿给车窗留了条缝,锁上车门,十分潇洒地走了。 关瓒双手负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遥控器,既惶恐又不知所措,心想,柯谨睿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竟是些损人利己的馊主意?! 几分钟后,太古里二层的羲和三里,柯总要了壶龙井,点了只烤鸭,然后在微信群里发消息,问:“谁离三里屯最近?” 消息一出,俞绍嘉秒回,表示:【开车五分钟。】 柯谨睿发了定位,说:【过来。】 俞总直觉不太对劲儿,试探着问:【做什么?】 柯谨睿:【请你吃烤鸭。】 俞绍嘉:【……你没毛病?】 尽管嘴上很嫌弃,不过俞总还是开车过来了。 进包厢的时候烤鸭还没上桌,柯谨睿戴了个蓝牙耳机,正在边喝茶边看横立在桌面上的手机。俞绍嘉路过时瞥了一眼,只注意到画面很暗,清晰度倒是够了,但镜头角度很固定,似乎是个监控。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落座,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随口问:“看什么呢?” “车里的监控。”柯谨睿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静了几秒,回问道:“你怎么会在附近,我好想记得你这周该回家来着?” 俞绍嘉来不及深想这货闲得没事看车载监控做什么,回答说:“跟零微的无人驾驶项目正式启动,他们临时决定下周派个负责人过来,咱们得提供现阶段的项目进度报告,就没回成。” “辛苦了。”收回视线,柯谨睿一脸真诚地看向俞绍嘉,“所以我特地请俞总吃顿饭,表达一下对于周末加班的感谢。” 俞绍嘉:“……” 这时,包厢门被打开,服务员跟厨师一起进来,给两人现场片烤鸭。 俞绍嘉满心满腹的疑问,可当着外人的面又不方便说,只是问:“你没出什么事?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事直说,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柯谨睿能有什么事啊!他总不能说家里恃宠而骄的小狐狸精已经开始上房揭瓦了,见天用乱七八糟的方法撩拨他,现在他把人扔车里惩罚,自己没事干也没地方去,但心里舍不得还想跟关瓒一起吃晚饭,于是只好叫个人过来解决鸭子顺便陪他消磨时间。 那俞绍嘉还不得跳起来打他? 烤鸭按部位顺序上桌,最先放上来的是胸口部分片下来的八块鸭皮。 柯谨睿夹了一块沾上跳跳糖,再亲自放进俞绍嘉面前的骨碟里,说:“你多吃点,晚上还用加班么?” “看情况,助理打电话我就回去一趟。”俞绍嘉没动筷子。 柯谨睿又说:“那就慢慢吃,今儿晚上不着急。” 柯谨睿戴着耳机,听俞绍嘉说话没那么认真,心思主要放在了关瓒的喘息上。小家伙起初压抑,声音微弱,现在受不住了,呼吸又促又深,不时还带出来两句脏话,喘得人把持不住。 俞绍嘉抬眼看他,不紧不慢地问:“柯总想多慢?” “两个小时。”柯谨睿说。 待另外几盘鸭皮和鸭肉上桌,外人离开,俞绍嘉笑道:“一套鸭子打发我不说,还想让我吃俩小时?” 柯谨睿也笑了,随手点了根烟:“时间太短没意思。” 俞绍嘉从善如流,跟他兜圈子:“是你没意思还是我没意思?”他用筷子戳了戳餐桌中间的和式餐盒,补充:“总不能是这鸭子没意思?” 柯谨睿笑而不语,倒是把烟掐了,专心陪损友吃饭。 两人正经起来以后话题回归工作,口头确定了一下跟零微方面的初期合作内容。一顿饭聊天为主,筷子没动几下,快结束时柯谨睿又叫了个服务员进来,让她再准备只烤鸭打包。 最后助理果然来了电话,俞绍嘉回公司,柯谨睿把他送到停车的地方,然后才调头去找自己的车。 夜里八点半,北京城华灯初上,酒街正是开始上人的时候。 柯谨睿违规停车,雨刷下别了张罚单。他取下罚单,然后拉开后车门,跟烤鸭一起放到不碍事的地方。关瓒射过了几次,身上浮着层虚汗,身心都处在一种累得生不起气的状态。 柯谨睿把后面的东西抽出来,再把捆绑绳解了。关瓒披着外套坐起来,用一双还挂着水雾的红眼睛去看柯谨睿,嘟哝道:“好玩么?” 柯谨睿伸手摸了把小家伙眼尾的眼泪,笑着说:“你觉得呢?” “还可以。”关瓒活动了一下被勒到酸胀的手腕,如实评价,“外面都是人,说实话还挺刺激的,尤其是警察过来贴条的时候,吓得我差点软了。”说完,他动动鼻子,嗅到了香味,看向柯谨睿带回来的纸袋,问:“这是什么?” “怕你饿了,给你带的。”柯谨睿道,“先垫一下,不够回家再叫别的回来。” 关瓒也不跟他客气,就那么真空披了件外套,坐在后面卷了一路的烤鸭吃。一口气吃了二十多个,关瓒吃多了,到了地方也不爱动换,赖在车里不肯下来。柯谨睿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人抱下车,再抱着他乘电梯上楼。 两人之间互为天敌,恃宠而骄和不得不认输服软的人是关瓒,而把关瓒宠到恃宠而骄和惩罚他的人又都是柯谨睿,长此以往,像个无解的怪圈,却把彼此套死,牢不可分。 第72章 【风雨欲来】不过小野猫撩完就跑,被撩起来的主人不能答应。 刚一进家门,外套里的手机就响了。 柯谨睿将粘人撒娇的小家伙就近搁在台上,然后取出手机查看来电人。电话是俞绍嘉打过来的,说是下周跟合作伙伴的例会内容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需要高层确定,问柯谨睿现在有没有时间开个线上会议。 柯谨睿单手举着手机,转身从酒柜里取了瓶波尔多,摆上水晶杯,给自己倒酒。 关瓒像一只趴在台面上的小懒猫,姿态随意而放纵。他随手拎出小冰箱里的冰桶,用手指捻了颗冰球,先伸出舌尖舔了一口,而后才放进回旋的酒液中。 莹润的冰球滚入酒杯,与玻璃碰撞,发出清亮一声。 柯谨睿垂眸一瞥那颗被猫舔过的小玩意儿,再一抬头,两人视线相遇。男人幽深的眸底缓缓现出笑来,淡淡的,像夜色也像缱绻的风,深意盎然,是说不出的潇洒和风流。他漫不经心地伸过手指,指腹描摹过关瓒柔软的唇,再状似不经意地挑开唇缝,探入湿热的内里,搅动舌尖。 柯总的动作带着十二万分的狎昵,玩弄感毕露,声音却淡定依旧,一本正经地问:“很重要么?” 回话没有直接答应,以两人这么多年的交情,俞绍嘉要是不知道柯谨睿在顾虑什么,那就是有鬼了。明人不说暗话,俞总也不跟他兜圈子,很直白地开口:“毕竟是大项目,对方也是比咱们高一档次的老牌技术公司,这回头一次派正儿八经的代表过来,按规矩是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诚意的。” “我就是让你看一眼,你过了目,下周我们也好直接办事。” 说到这里,听筒内传来一声闷笑,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和调侃,就没有方才那么正式了。俞绍嘉又道:“知道你的人在旁边,这不是想把明天给你完整的留出来,今儿晚上抽出十来分钟谈工作,明儿个你们就能不受打扰地折腾了嘛。” 柯谨睿闻言就笑了,抽出手指,转而拿起酒杯喝酒。 他探入得深,一直在逗弄敏感的小舌头,玩得关瓒难受不已,不只痒,还会有不舒服的呕吐感。这会儿如释重负,小朋友不懂得见好就收,继续抖着胆子,一边喘气一边勾着脚掌去踩对方。 台顶部的射灯格调暧昧,光线暖黄轻薄,关瓒眸底含着一汪水、一捧星辰,澄澈清透,黑白分明的眼珠亮晶晶的,灌满了促狭狡猾的笑意。两人无声对视,沉默中仿佛有着无限的情谊与默契。柯谨睿抗拒不了小家伙纯情却发骚的模样,由着他挑逗勾引,纵容他对自己肆无忌惮,只是在实在硬得不行了以后才捉住关瓒脚踝,低声告诫了一句“别闹”。 那声音威胁不足,宠溺却泛滥无边。 俞总身为一条华丽的单身狗,即便隔着手机也被腻味的两人狠虐了一把。 “看来真不方便?”他笑着问。 柯谨睿走近台,站到关瓒的双腿之间。关瓒夹住男人健硕的腰,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然后低伏在他耳边,不怀好意地提醒:“柯先生,正事要紧。” 柯谨睿脸上的笑意更胜,惩罚性的掐了关瓒屁股一把,进一步警告他不要胡闹,转而对俞绍嘉道:“我上线,准备开会。”说完,他挂了电话,转身朝办公桌走去。 台附近飘荡着丝丝缕缕的**味道,是**过后留下了,荷尔蒙满溢。关瓒撩人不假,可每回也不出意外地能把自己撩进去,他段位不够,空有浑身解数,然而做不到事不关己,说到底还是他们家柯先生太对他的口味,光撩怎么够,当然是要真枪实弹的品尝滋味才能满足。 眼下柯谨睿忙工作,关瓒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感觉脸颊还是烫,一时半会儿缓和不下来。他又稍微多坐了几分钟,然后才跳下台,拎着吃剩下的打包盒也溜达到办公区,钻进吊椅,伽利略眼巴巴地跟着他跑,眼里没有主人,只有油亮亮的烤鸭。 关瓒吃不下了,于是百无聊赖地把鸭肉撕下来喂狗,顺便听柯谨睿开会。 他想,柯先生还硬着,这会儿办正事虽然滴水不漏,可心里怎么想,只有被撩起来的人才清楚。 这念头一出,关瓒歪头看向柯谨睿的背影,又想,衣冠禽兽真是一种有意思的动物,他简直爱死了柯谨睿坐怀不乱的模样。 一场线上会议的确不长,俞绍嘉说到做到,半小时以内解决问题。 关瓒在车里发泄过几次,虽然用的是道具,内心有些空虚,但**却是餍足的,兴致没那么旺盛。冷静下来以后,饱食的困倦感上来,他喂了会儿伽利略就有点睁不开眼睛,不等会议结束便上楼泡澡去了。 不过小野猫撩完就跑,被撩起来的主人不能答应。 会议一结束,柯谨睿摘了耳机,连电脑都没关,边往楼上走边解衬衣纽扣。关瓒本来跟浴缸里睡着了,惊醒同时直接被人从水里提起来,柯谨睿带着湿漉漉的小家伙径直上了露台,往床上一扔。 矮床还是那张矮床,然而今年多了个花样,被公寓主人加了块水垫在最上层。 水床受压滚动,承载着关瓒的身体起起伏伏。关瓒等他出现有一会儿了,倒是不扭捏,他曲肘支起身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柯谨睿单膝跪上床面,捏紧关瓒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把药片和水一起灌进去。 关瓒囫囵吞咽,等东西进了胃里才后知后觉地品出不对劲儿,喘着气问:“你给我吃了多少?” 柯谨睿已经起身了,正站在柜子前选道具,头也不回地回答:“三片。” 关瓒:“……” 药物助兴、弱化疼痛,但柯谨睿不太喜欢,他更愿意身体力行地带给关瓒快乐,这样更能满足男性的征服欲,所以只有在某些特殊玩法的时候才会用到。而且通常半片,确保感觉比平时强烈就可以了,这一下用量翻了好几倍,明显是要罚他啊! 一天之内被连罚两次,关瓒觉得嗓子发干,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药量加倍的效果立竿见影,过程亢奋而痛苦,关瓒从来没承受过那么长的时间,更没有体会过慰藉不断却依然得不到满足的空虚感。到最后他叫得嗓子沙哑,前后仿佛脱了层皮,除了痒还有点疼。他已经射不出来了,可药劲儿依然明显,没东西出来也会维持胀硬的伪**,再泄出少量清亮的水。 天际渐白时,整个露台一片狼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混合了香薰清香的腥膻味,羞耻而暧昧。两个人都累到极限,关瓒全然顾不上清洗,在粘腻的水床上倒头就睡。柯谨睿比他稍微好些,把困成一团的小家伙擦拭干净,然后抱下楼换了个房间,这才睡下。 俞绍嘉一语中的,两人不负所望,把整个周日过得荒淫无度。到了周一早晨关瓒都没起来,柯谨睿从不把大学的课程当回事,于是擅做主张,替小家伙向柯谨熙请假,直接将一个普通周末变成了小长假。 上海的演出结束以后,距离下一场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民乐团给了学生们一个相对长的调整间隙,两周以内都没有安排合练。 关瓒倒是要准备顾谙六月份的个人音乐会,不过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所以尽管不那么心安理得,但还是默许了柯谨睿为他增加的假期。 这期间微博热度不减,民乐圈难得有一件关注度高的新闻,媒体当然不会放过。筝王重开师门很有看头,衍生话题无外乎是老爷子收徒的原因和小徒弟的出身。柯溯德高望重,风评向来极佳,入圈至今没有污点,是非常受人敬重的,而且他年纪大了,舆论对于他也是敬重有加,也可能是提前打过招呼,总之但凡涉及报道就不会出现半个不字。 对老筝王的夸赞尽善尽美,那么可挖掘的人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关瓒。 在传统行业中,老师和学生向来是双向选择,学生看中老师的名望,老师也要考虑学生的出身,名师授课价格不菲,而学生所用的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关瓒眼看着自己被爆料,也是头一回知道徐叔给他带回的那架定制古筝竟然价值百万。他起初特别担心,已经到了提心吊胆的地步,他倒是不怕被外界知道他是柯家的保姆出身,这身份虽然社会地位低微,可至少光明正大,是份正经职业,他是怕在夜店打工的经历曝光,更怕被别人知道他曾经同意过钱色交易。 不过幸好,针对他的爆料也是有过筛选的,明显经过了控制。 老师于学生的知遇之恩从来都是美谈,被柯溯自带的光环加成更是有着说不出的传奇效应。不计出身,只看天赋,惜才爱才,这类话题向来可以凝聚人心,激起平凡人心中隐藏的英雄主义,即使跟他们毫不相关,也喜欢津津乐道。 关瓒松了口气,心下稍安,却也没有完全放下。他从来没经历过这些,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想,或许他真的不适合追名逐利,不适合光环加身,他只要能安安稳稳的弹琴,有一技之长傍身,哪怕以后只做个教学生弹琴的私教老师也是挺好的。 回校当天整个上午都是柯谨熙的课。 请假的后果姗姗来迟,柯教授非常不满两人的不务正业,全程针对关瓒,一上午给他提了几十个问题。关瓒觉得师姐假公济私刁难他的模样挺有小女孩的任性,跟一丝不苟的学术派作风大相径庭,所以并不讨厌。 况且乐理知识难不倒他,这世界上会让关瓒迟疑和纠结的只有他们家柯先生在床上玩的花样。 傍晚的时候顾谙约了关瓒吃饭。 民乐团的演出任务告一段落,他本人的个演就要正经对待了。两人已经有过几次正式的排练,个人音乐会只有一个主角,关瓒主要作为伴奏,是顾谙的陪衬,所以需要他完成的部分并不多,而且非常简单。 饭桌上话题从音乐会开始,慢慢松散下来,变得没那么正式。 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私下里关系不错。维也纳之后顾谙不得不小心起来,不敢再随便当着老师的面提起关瓒,但他本人跟关瓒很投缘,实在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存在实质性的竞争,民乐圈那么大,怎么可能同时容不下两个人? 他认为霍少邱太小题大做了,可那是老师,他不能反驳,而且老师是为了他好,他更没有反驳的理由。 吃到最后,两人都放下筷子。关瓒不着急回宿舍,也愿意和顾谙多聊聊。顾谙主动给他倒果汁,随口问道:“老师说你天赋不错,跟柯老以前基本功就很扎实,是不是小时候练过?” 关瓒一愣,隐隐有些不太想提这些私事。网上的报道很巧妙,全部止步于他当保姆进柯家门的时间段,再往前只字不提。 “练过一点。”关瓒很敷衍地说,“不过后来没条件继续,就暂时放下了。” 顾谙又问:“你是找的老师,还是父母本身就会?”他问得不经意,像是无心闲聊,说完不等关瓒回答,先说起了自己。顾谙道:“其实我小时候不喜欢弹琴,觉得耽误时间,别人都在玩,我却必须留在家里练琴。不过我爷爷喜欢,父母也认为小孩应该有几项特长,于是随了老爷子的心意,这一弹就弹到了现在。” “我是……”关瓒顿了顿,“应该算是我爸喜欢。”他端起杯子喝饮料,静了半晌,才继续道,“那时太小,其实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弹的。我父母好像都会弹古筝,没请过老师,平时换着辅导我,主要取决于我爸在不在家。” 顾谙说:“你父亲是专业演奏的?” 关瓒一愣,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他走得早,我妈身体又不好,没对我提过。” 顾谙闻言“哦”了一声,没再继续,两人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当天晚上将近九点才离开饭店,顾谙的公寓楼离新生的不远,他多走了段路,亲自把关瓒送到了楼下。关瓒跟他告别,没回宿舍,而是去了很少有人经过的楼梯间给柯谨睿打电话。 从上海回来以后系里单独找他谈过一次,表示有几家乐团主动找上来,想问问关瓒毕业以后的意向。关瓒没有自己决定,而是给老师打了电话,在征求了老爷子的意见以后把对方都推掉了。不是他没有主见,主要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主要还是因为有柯溯这个伯乐,他的看法很重要,必须尊重。 除此以外就是些必要的公关手段,大部分的宣传工作央音会做,但是特别通知了关瓒要开个微博账号,信息时代,平台的关注度非常重要。关瓒照做了,只不过保留了视奸柯谨睿的“柯太太”ID,重新买了个手机号申请了微博。 电话打到一半,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关瓒戴着耳机,见状随便扫了眼屏幕,发现在过去一分钟之内有很多账号艾特他,而且还在不停增加。好奇心驱使,他一边继续跟柯谨睿说话一边划开屏幕,应用跳转,直接打开对应的长微博。 关瓒看见文章标题倏而怔住,那上面写着:还有人记得柯老之前的关门弟子关郁文么? 他随手划屏,顾不上看内容,很快翻到评论,注意到热门第一是“假弹被民协除名的那个?提他干嘛,柯老都把他逐出师门了,请不要放在一起讨论,谢谢!” 第73章 【冰山一角】他分明不是他的耻辱,不是扫地出门的垃圾,他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关门弟子。 假弹。 …… 关瓒被接连的两个关键词惊住,仿佛有什么锐物在他心口刺了一下,说不上疼与不疼,但是太震惊了,像是当头一棒,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脑仁嗡嗡直响。那种感觉没法形容,似乎原本毫无牵连的某物和某物平白产生了联系,而且一上来就是惊天动地的那种。他手指不受控制的轻颤,犹豫不决是滑上还是滑下,他有点不敢去看博文的具体内容。 听筒那边,柯谨睿注意到了关瓒的无端沉默。 两人感情很深,全然没有度过热恋期的浓情蜜意,电话里向来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即便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常琐碎也能逗得关瓒笑出声来。他很少安静,在柯谨睿面前永远像只患了多动症的小狐狸,生怕消停一分就会丧失一丁点主人的注意力。 “怎么了?” 本来是一心二用,手头还在忙公司的事,这会儿柯谨睿索性先将文档关了,专心应对不大对劲儿的小朋友。 关瓒到了还是选择了点开那篇长微博。 其实篇幅并不长,po主似是偶然想起,遣词造句间充满了回忆和惋惜,语言平铺直叙,并没有涉及评论揭露的内容。然而关瓒依然不可置信,心里浪潮翻涌,根本无法平息。 关郁文竟然是柯溯的关门弟子,是老爷子口中每每提及的“老小”,是被他缠着下棋的那个人! 自己的父亲和柯溯,他们之间有着这么亲密的关系,那为什么从来没人对他提起过? ……他们明明都知道的啊! 关瓒觉得喉咙发干,干涩到吞咽刺痛。那边柯谨睿轻唤了一声“瓒瓒”,他蓦地回过神,发问的话语已经抵到了嗓子眼,可他说不出来,牙关咬了咬,真的是一个字都说不出!静了几秒,他不动声色地缓了口气,竭力压抑住濒临失控的冲动,如同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样,嗓音笑意溢满,温雅而甜腻。 “你猜怎么了?”最后一刻,他选择做回了柯谨睿的小猫咪。 柯谨睿漫不经心地说:“猜不出,不知道我们家瓒瓒在打电话的时候还能分心去做什么事。” 关瓒呼吸轻颤,声音却是愉悦的:“就是因为没心思分心去做别的事,所以害的我没看路走错了公寓,都进了大门才发现,宿管阿姨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神经病。” 柯谨睿闻言低笑,这番撒娇似的埋怨对他来说很受用。柯谨睿笑着说:“听旁边那么安静,还以为你已经回宿舍了呢。” “没有。”关瓒道,“晚上学长约了我吃饭,顺便聊聊个演的细节,回来得晚了,我想你,就在路上打的电话。” 话题彻底岔开,关瓒把手机放回口袋,心不在焉地陪柯谨睿又聊了一会儿。 今天通话结束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早,关瓒谎称两人约好了明天一早去琴室合练,今晚必须早点休息,借故挂了电话。他没回宿舍,那里面有同学,有没完没了的闲聊,还有晚上打游戏的声响,他脑子里太乱了,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冷静冷静。 离开公寓楼,关瓒改道去了琴室。 这时间琴室早就关了,他为了练琴方便特意找管理员单独配了把钥匙。按理说琴室不是单人使用,学生的乐器都放在里面,价值不菲,把钥匙给个人不合规矩,但关瓒获得了系里的应允,所以是破例办的。 初夏将至,北京的雨季就快来了。 关瓒找了个角落把琴支上,从琴头里取出松油,一点一点给琴做保养。 他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思维完全脱离了掌控,脑中反反复复尽是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 “假弹”“猥亵女学生”“民协封杀”“扛不住压力车祸自杀”“他不配做柯溯的学生”……关瓒揉搓琴弦的手指微微打颤,那些内容太扎眼了,即便知道舆论本身真假混杂,并不具备多大的可信度,然而他看见了,每一条揭露都刻进了瞳孔深处,根植进心里,随情绪起起落落。 到最后,他好不容易随琴室的死寂平静下来,他震惊到麻木,只剩下探究真相的蠢蠢欲动。四周黑着,偌大的隔音房里只有窗口透进来的路灯,关瓒垂眸看向自己与琴投射在地面的影子,出神的时间久了,他眼前隐隐出现了苍白、病弱,却分毫不减美丽的袁昕。 他想到了母亲在注满水的浴缸里割腕自杀的模样,想到了她疯疯癫癫的十年,想到了她支离破碎、近乎被毁于一旦的人生……那一定是一场灾难,对于当时身为妻子和母亲的袁昕来说是毁灭性的,足以粉碎一个女人全部的理智,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 是因为父亲的事么? 关瓒漫无目的地猜测,越想越无力,大脑越来越放空。 这世界上果然不存在美好的巧合,不存在突如其来的运气,伯乐与千里马只能发生在典故当中,是美谈也是笑话。他简直是被安逸的生活冲昏了头,居然忘记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从小到大,他短暂的人生经历了父死母疯,寄人篱下,活得没有希望和尊严,即便鼓起勇气冲破牢笼,他也是社会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要隐忍、要妥协、要通过贩卖自己的身体获取利益……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峰回路转? 他竟然忘了这些! 关瓒心里陡然掀起了一场海啸,狂风暴雨,震得他呼吸困难,可偏偏被冷淡的皮囊束缚住,不显山也不露水。 被手指捏住的琴弦紧绷到颤动,他却无知无觉。 不消片刻琴弦绷断,二十一只琴码铮然倒塌,关瓒身子受惊似的一抖,在轰鸣中惊醒,又在余音中再度沉默下去。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关瓒百思不得其解。 假弹和性侵都是无可扭转的丑闻,由此引发的舆论可以将当事人凌迟致死,被封杀不为过,被逐出师门更不为过。 可是…… 这将近一年的相处下来,在此时此刻真正对上号了以后,再回想过往,关瓒只觉得茫然。他能深刻体会到柯溯对关郁文的宠爱,学生出事对老师来说无疑是当头泼下来的一盆脏水,是耻辱,是不可原谅的大错。然而十年过去了,整整十年啊!关郁文在柯溯心里依然那么好,老爷子说起他的老小永远是眼中有光的,他只记得小徒弟的才华横溢、天赋异凛,记得他的体贴和善解人意。 他分明不是他的耻辱,不是扫地出门的垃圾,他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念念不忘,不惧光阴似箭,比血脉亲情更重,是柯溯慢慢退化的大脑中永远历久弥新的记忆。 他那么爱他,爱屋及乌,所以才会在茫茫人海中善意接近他的儿子,破格收入门下,掩盖了冥冥之中的因果缘由,用不期而遇和缘分来粉饰。 是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么? 黑暗中,关瓒眼睫轻轻一颤,他猝然回神,紧接着胡乱擦了擦脸颊。 当年的事不算久远,柯溯知道,柯谨熙知道,柯谨睿必然也知道。他们都不同程度提起过他的父亲,有意或者无意,但无一不是没涉及姓名,没触碰真相,只是为他一点一点建立起一个与众不同的师兄的形象。 真是用心良苦了。 关瓒觉得有些恍然,感觉一切都梳理通畅了。他相信他们是善意的,不想让他知道他所经历过的所有幸与不幸,追本溯源,其实都是被名利蒙蔽了双眼的父亲的咎由自取。 第74章 【戳破】你不问,把话都藏在心里,自己折磨自己,我心疼。 关瓒在琴室坐了一夜,起初醒着,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房间朝东,他坐的位置又挨近窗口。第二天清早,关瓒被晨光晃醒,定了定神,他去公共盥洗室洗脸,然后重新坐回筝前,把昨晚碰倒的琴码一个一个支回去,校准音色,最后收回箱子。 今天课满,然而关瓒没心思听,直接乘早班地铁去了安定医院。 病区早七点到八点有一小时的探视时间,不过因为太早,再加上是工作日,所以很少会有家属会选在这个时间段来医院探视。关瓒事先没有打电话过来,护工撞见他时满脸惊讶,很意外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关瓒把手里的水果交给她,淡淡道:“有点想就过来看看。” “来得正好。”护工笑着说,“病人今天精神特别好,刚喝了点粥,我去把餐盒扔了,水果洗完等下给你们送过去,她一个人在病房呢,你快去!” 关瓒道谢,跟护工阿姨错身而过。 袁昕起来以后就没再上床,等护工出门以后便去阳台浇花。关瓒开门的动作很轻,但响动明显,袁昕却依然背对病房,像无知无觉那样,提着暖瓶专心致志地往花盆里灌水。 有了上次烫伤的意外,关瓒特别叮嘱护工要在阳台准备一个不用的暖瓶,里面永远不要灌热水,空了就去加自来水进去,专门给袁昕浇花用。他回手关门,缓步走过去,但没有进那间小阳台,而是站在病床旁看着阳光下身材单薄的妈妈。 今天天气很好,暑气未至,又早已经褪去了寒冷。 袁昕只穿了医院的病号服,浅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脊背,她不是小鸟依人的中国姑娘,身材继承了战斗民族的高挑,纤细修长。关瓒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现在是笑着还是一脸平静,但从背影可以判断出妈妈的心情很好。 “妈,我来了。”关瓒说。 袁昕不为所动,继续浇花。 关瓒微微扬起嘴角,眸光柔和,眼神却有些空,带着几分怅然若失和茫然无措。“我……”他抿了抿唇,犹豫不决地做了个吞咽动作,“我看到了些有关爸爸的消息。” 在他对面,袁昕浇花的动作蓦地僵住。她背对向关瓒,一言不发,一动不动,目光注视着涌出瓶口的一小股水流,看它淋在刚刚冒出花骨朵的蓝色草花上。 关瓒的眼睫低垂着,注意力早已从妈妈身上抽离,像是单纯的叙述。他不知所措了整整一宿,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了,他不知道还能对谁说,最终选择了神志不清也不认人的袁昕。 “妈。”关瓒在病床边缘坐下,手掌扶眉,拇指在额角狠狠地揉。他嗓音轻颤,含着显而易见的不确定以及隐隐的失落,“我爸他……是个好人?” 所有人生来平凡,关瓒一路走来,从低入泥土到好不容易拥有了今天。他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没有幻想过可能拥有显赫的家世,但同样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那么不堪,那么为人不齿,就连提及名字都是对另一个人的亵渎……可他身边的知情者,要么闭口不谈,要么就是一个连儿子都认不得的疯子。 花盆的泥土再也吸收不下更多的水分,袁昕在仿若起雾的视野中看着清水溢出,像泪一样决堤而下。 八点钟一到,护士推门进来提醒家属时间到了。 关瓒心气儿不高,妈妈也没认出他,他不想耗在这里,于是离开。 一整天都没回学校,晚上有钢琴课,这个说什么都不能再翘了。关瓒白天没地方可去,在北京城里兜兜转转,最后算了下时间,索性步行去夏老师的住处,走了将近四个小时。 五月底春花开败,别墅区内到处郁郁葱葱。 关瓒拐过一片攀满马山虎的院墙,刚一抬头,正瞧见不远处夏老师家的庭院对面停了辆黑色路虎。他愣了愣,脚下随即顿住,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慢吞吞地走了过去。 距离上课还有十来分钟,关瓒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厢里有很浓的烟味,也不知道是等久了还是过来一路都在抽。关瓒有点害怕,一直不在状态的思维刚刚上线,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联系过柯谨睿。 他悄悄瞄过去,柯谨睿手头的那根烟差不多烧完了,只剩下临近烟蒂的一点火星。关瓒想了想,主动伸手取过来按灭,小声问道:“是不是生气了?” 柯谨睿早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了,从拐角到这里的距离,他看着关瓒出现,看着他过来,再看他乖顺了回到自己身边。柯谨睿很淡定,面色平和,看不出喜怒,闻言只是呼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转而看向旁边玩失踪的小家伙。 四目相对,只一个眼神,关瓒就知道了柯谨睿没有生气。 柯谨睿盯着关瓒的眼睛,静了有一会儿,才说:“如果在这里都没有等到你,我就真要着急了。” 关瓒听闻要笑,嘴唇微微抿着,眼角也有了笑纹。柯谨睿知道小家伙要开始耍赖了,从容一哂,淡淡警告:“还敢笑?” 关瓒彻底笑出来,凑上前搂住柯谨睿的后颈,鼻尖挨着他的脸颊,一下一下、轻轻舔了舔他的嘴角。柯谨睿心里有事,不是很想计较关瓒这次的失踪,他揽腰把小家伙抱进怀里,手掌覆盖住后脑,很认真地去亲吻关瓒的唇。 末了,两人唇分,柯谨睿问:“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么?” 关瓒怔了怔,没说话,而是取出手机。He键按完毫无反应,再一开机,低电量提示,启动失败。 他重新抬头,视线相遇,柯谨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等小家伙主动认错。关瓒都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时候关掉的,心想难怪一个电话也没接到,顿时比刚才更没底气,乖乖解释道:“昨晚忘记充电了,没想到会关机,对不起啊……”他顿了几秒,忍不住试探着问:“打了多少?” 柯谨睿单臂搂着关瓒的腰,手掌落在左胯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关瓒本来没太在意,可眼下冷不丁安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地方有点暧昧,被撩拨的很痒。 “如果一个未接电话算一次的话,”柯谨睿缓缓开口,“你这周都不用下床了。” 关瓒顺着说:“今天周四,两天加一个晚上,算您一次四十分钟……” 他话没说完,柯谨睿打断,提出质疑:“我哪次低于一小时了?” 关瓒笑着亲他,调侃说:“这不是次数太多了,到后面时间会缩短嘛,所以要算平均值。” 柯谨睿:“……” 柯总严肃指出:“话题是不是偏了?” 关瓒瞬间乖了,不再贫嘴,握着他的胳膊给他看手腕上的表,说:“还有五分钟上课,我每次都至少提前一刻钟到,夏老师肯定在等了,我们晚点再继续好不好?” 说完,关瓒要回副驾驶,柯谨睿则直接开了驾驶位一侧的门,把小家伙抱下去。 关瓒被吓了一跳,主要是很怕被夏铭西撞见。最近柯谨睿有点肆无忌惮,导致柯小姐对他特别不满,要是这种肆无忌惮继续蔓延到钢琴私课,再传进柯小姐耳朵里,那估计就要爆发了。 穿过庭院,关瓒敲门,夏铭西亲自过来开,见了柯谨睿顿时意外,反应了几秒,问:“您是……柯先生?” 两人握手,柯谨睿道:“今晚有时间就送瓒瓒过来上课,不打扰。” 夏铭西表示不打扰,很客气地将他们让进门。 Sola照例蹲在入口角落,身子软得像棉花糖,猫眼却很伶俐,直勾勾地盯着柯谨睿看,然后“喵”地一声扑进了关瓒怀里,猫仗人势,那眼神就更不怀好意了。 柯总有种被猫当成第三者的微妙感,对关瓒道:“这就是你提到过的小妖精?” 关瓒迅速看了夏铭西一眼,不想被老师发现他私下里会用这么色情的词,清了清嗓子,介绍:“这是Sola。”然后压低声音,傲娇纠正,“才不是什么小妖精。” 柯谨睿看了看小妖精又看了看关瓒,笑着评价:“还真像你。” 三人进屋,夏铭西给柯谨睿倒咖啡,问道:“柯先生是等在客厅,还是想去琴房旁听?” “可以么?”柯谨睿说。 “当然了。”夏铭西说着推开了琴房的门,“关瓒进步很快,虽然起始年龄没有优势,但胜在天赋和领悟力,要不是柯老抢先,我都想劝他改到钢琴专业。” 他笑眯眯地看向柯谨睿,开玩笑道:“这事就不要对学姐提了,不然肯定饶不了我。” 进了琴房,柯谨睿在沙发落座,关瓒坐在琴凳上,夏铭西跟他并排,翻开琴谱,开始逐一检查布置下去的练习曲。 关瓒学琴三个月,可水平却不是三个月的水平。尽管曲目依然以初级为主,但就像夏铭西说的那样,他是天生的演奏者,不管古筝还是钢琴,只要学上便是手到擒来,尤其是那双过分灵活的手,手指又快又准,收放自如,与抚弦按弦相比,它在黑白键上跳跃时又是另一番风景。 柯谨睿凝视不语,心想,以关瓒的气质,还是西洋乐更贴合他。 课程主要分为三部分,检查完旧曲目,夏铭西逐一点评,然后开始讲授本堂课的新曲目,由他先演奏,等结束关瓒再对照谱子摸索着来,最后是练习时间。一般来说练习也是由夏铭西看着,随时指导,不过今天有客人,夏铭西不想一直把柯谨睿晾在旁边,于是等关瓒开始自己弹了便主动邀请他出去坐坐。 琴房的门开了,两人去了客厅,既能听曲也方便聊天。 躲在门口的Sola第一时间溜进去,蹿上琴凳,在关瓒旁边蹭来蹭去地撒娇求抱。 夏铭西感慨:“我这只猫,只要关瓒一进门,就立马不认我这个主人了。” 柯谨睿倚靠着沙发背,长腿交叠跷起,泰然自若地抿了口咖啡,说:“这么巧,我家狗也是这么抛弃我的。” 夏铭西闻言顿时笑了:“柯先生真幽默,跟学姐嘴里的一点都不一样。” “那肯定。”柯谨睿说,“她嘴里就出不来我的好话。” 琴房内,关瓒一边弹一边竖着耳朵听,只可惜琴声太大,而两人交谈的声音太小,还没有布偶猫折腾出来的动静大。他有点担心聊天不愉快,因为他们家喜欢吃醋的柯先生似乎对夏老师有敌意。 幸好一切风平浪静,晚上柯谨睿送关瓒回学校。 到了公寓楼,柯谨睿特意把车开远了些,停进角落的位置。关瓒明知故问,似笑非笑地说:“这是要继续么?” “你说呢?”柯谨睿反问。 关瓒笑得眼睛弯起来:“在学生公寓门口车震,柯先生的胆子会不会太大了?” 柯谨睿道:“这里没有摄像头,没人路过,车里比外面更暗,只要你不叫得太过分,有谁能发现?” 关瓒说:“我想给师姐打个电话,就说您要在学校里强奸我。” 柯谨睿笑而不语,很大方地拿出手机,拨出号码递给关瓒。关瓒看清等待接通的机主是柯谨熙,整个人当即吓了一跳,赶紧抢过来给挂了。 “算了,我脸皮薄,玩不过您。” 柯谨睿眉梢微挑:“这是在骂我不要脸了?” 关瓒从善如流地反驳:“您怎么能跳过脸皮厚,直接说自己不要脸呢?” 柯谨睿彻底被小家伙的伶牙俐齿逗笑了,等笑过以后静了半晌,他忽然开口,嗓音沉下来,显得尤其认真:“夏铭西提起了维也纳的交换生邀请,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关瓒还以为是什么,待他说完松了口气,无所谓道:“反正也不去,有什么好提的?” “为什么不去?”柯谨睿不解,“那所学校可比央音强多了,以你的性格,应该会很心动才对。” 关瓒侧头看他,用同样认真的声音回答:“因为我舍不得古筝,舍不得老师,也舍不得你。我可以不要最好的,有现在这些就足够了。” 说完,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关瓒凝神注视着柯谨睿,看他幽暗的眼睛和没有半分波澜的脸,他太安静了,全然没有半点要做那种事的感觉。今晚也太安静了,仿佛每一缕气流的涌动都包含有心照不宣和不可言说,似乎只隔着层窗户纸,偏偏谁都不肯戳破。 关瓒不想从柯谨睿口中得到真相,没有太特殊的原因,单纯就是不想让他来解释。他认为一本正经的解释很消耗感情,太认真的代价是把那些更重要的东西消磨殆尽,况且还有柯溯,老师才是最应该说些什么的那个人,而不是让别人来代劳。 更何况……错的人不是他们…… 柯溯反而是受害者,如果没有他,那么父亲就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父亲做过的事就是老爷子晚年的一笔污迹,难道要向他们来索要真相么? 关瓒有冲动,却也懂得克制,不该做的绝对不碰。毕竟他完全不知道对于十年前的那件事,柯家到底是持了个什么样的态度,是耻辱还是冷漠,他害怕因为一句话就打破了现在的平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柯谨睿忽然执起他的左手,很细致地握进掌心。他问:“今天为什么没有上课?” 关瓒下意识地抬眸看他,注意到柯谨睿的眼神很温柔,像承载了一片汪洋大海,夜色沉静,泛着一丝细碎的星光,倒映着他苍白失神的脸。 他倏而回过神来,随口解释道:“去医院看我妈了。” 柯谨睿倒是有些意外:“她不舒服?” 关瓒很敷衍地“嗯”了一声,谎称母亲有些受凉,她体质弱,小病容易变成大病,他不放心,所以就过去看看。 柯谨睿听得很认真,等他说完,又问:“之后去哪儿了?” 关瓒莞尔一笑,口吻调皮,回答:“不想上课,就在外面玩儿了一天,可不要告诉师姐。” “怎么没去找我?”柯谨睿道。 关瓒狡猾地说:“您公司有什么好玩的?我去了还不是被玩。” 柯谨睿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刮了刮关瓒的鼻尖。他随后沉默,关瓒也沉默,关瓒看不清晰他的眼神,平白感到紧张。柯谨睿静了片刻,笑着又问:“一直都是我问你答,瓒瓒,你今天怎么了,见到我都没有什么想说的话了?” 关瓒蓦地怔住,半晌后,低声说:“可能是累了。”他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总觉得柯谨睿想听的远不止这些。终于,他按捺不住凑过去,手指搭上他腰间的皮带扣,建议道:“要不还是做,不用后面,我给您咬出来?” 柯谨睿没说话,按着关瓒脊背把人搂进怀里。关瓒趴在他胸前,几乎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心脏怦怦直跳。 “我替你问。”柯谨睿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那条微博是怎么回事?关郁文为什么会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评论里提到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是不是一直很清楚却不告诉你?” 关瓒失控似的一抖,声音轻而急迫:“别说了!” 柯谨睿摸索到关瓒的下巴,稍稍用力,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你不问,把话都藏在心里,自己折磨自己,我心疼。” 第75章 【他是不是不爱她?】难怪我也觉得我爸不那么喜欢我…… 他低沉的声调带着魔力,仿佛能将人溺死在里面。 关瓒逐渐平静,呼吸放缓,静了有一会儿才轻声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柯谨睿闻言抚摸着他的发顶,笑意散开:“就不能说实话么?” 关瓒又是沉默,半晌后不答反问:“就不能让我逃避一下现实么?” “除此以外还有呢?”柯谨睿道。 关瓒想了想,说:“还怕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柯谨睿低笑出声,听语气似是有几分不解:“为什么会有这种顾虑?” 关瓒仰头看向他。车里光线晦暗,路灯的昏黄传递至此几乎被夜色稀释殆尽,前挡风玻璃折射着公寓楼泻出的室灯,落进车厢内,幻化成细碎发亮的粉末。关瓒忽然觉得,柯谨睿垂眸不语时的认真模样是那么英俊,那么好看,温柔得只差将他的心脏融化一般。 “说不上来。”关瓒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虽然很在意你一直知道,也在意你知道却不肯告诉我,但是为了相信你,我必须说服你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也是因为相信,所以我把自己说服了。” 柯谨睿笑道:“真乖。”他顿了顿,复又改口,“可是在我身边你不需要这么善解人意,我知道,善解人意很累人,也很委屈你。” 关瓒被打动,心里软成了一池春水,同时他又是理智的,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些都是真的么?我爸他……”他自己都没发觉,落在柯谨睿臂上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收紧,“真做过那样的事?” 待他说完,柯谨睿没着急回答,眸光在小家伙攥紧的指节上扫了一眼,静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