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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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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是赏你的。”宜青将寒水刃轻轻放在他手上,“是送。”    赏赐听起来太过高高在上,而他之所以今日想起要赠刀与戚云的缘由,却是听塞北兵士说了一句戎人习俗一一戎人女子若是遇上中意的男子,便会将随身的佩刀赠与他。    他送这把刀给戚云,为的就是告诉对方,他……中意他。    戚云同戎人打了那么久交道,应该懂?    戚云拖着掌中的寒水刃,心中一哂,小皇帝倒是什么都舍得送与他,先是玉玺,后是神兵。这世上若还有什么他最厌恶的东西,便应该这把寒水刃了罢。    “陛下可知,先帝在时铸了两把神兵,一名寒水,一名流火。”戚云把玩着刀刃,沉声道,“寒水为刀,收在宫中,流火为剑,被先皇赏给了战功赫赫的臣子。”    宜青喜道:“啊……”    “流火剑正是赏给了家父。”    遥想当年,戚家为先帝平广陵、定江口,在江南一带可谓声势整天。先帝为了嘉赏戚家的战功,将刚铸成的流火剑赐给了他的父亲。泼天的权势,泼天的荣宠,到头来也逃不过起高楼又塌了的下场。    广陵王一封密信递进宫中,状告戚家图谋篡逆,先帝震怒。戚家一门上百口尽数伏诛,血溅满门,终定了先帝的心,长了广陵王的势。    不待官兵上门,他父亲便已自刎,用的正是先帝御赐的流火剑。    戚云的双指压着刀刃,道:“家父愧对先帝厚恩,臣……”    糟了。    宜青在提到流火剑被赐给戚家时,面色就已经变得惨白。他不记得这种细节的设定了,但隐约有印象,戚家满门忠烈,被广陵王构陷才落得凄凉的下场。是以抄家当日,戚家无一人出逃,戚父更是用先帝赐下的剑自刎了……    他没想到那把剑和寒水刃是一对儿。他要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讨这个晦气。    “不许说了!”    宜青喝了一声,从戚云手中夺过寒水刃,大步走向帐外。帐外摆着一块磨刀石,戚云平日都在上面磨砺战刀,宜青见得多,立时便找到了。    他狠狠地将寒水刃甩在石上,踩了两脚,搬起一旁的垫石咣当朝刀刃砸去。    他细胳膊细腿的,没多大力气,寒水刃又是精铁打造的神兵,只听好一阵热闹声响,刀刃完好无损,他倒出了一头汗。    戚云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瞪着磨刀石的眼神好似平生大敌,上蹿下跳把自己累到脱力,神情恹恹的像是做错了事、忧心被遗弃的家犬。    “朕做错了。”宜青见他出帐,将寒水刃复又往地下一摔,小心翼翼道,“朕不知道……你若不喜欢,就把这刀扔了,折了,都随你。”    比起被戚云误会,他更担心伤了戚云的心。戚家灭门的事过去那么久,在他心中应该早就淡忘了,这时又被勾起来,这把破刀合该被碎成万断!    “陛下赏给臣的刀,怎可扔了折了?”戚云拾起寒水刃,收回刀鞘,插在腰侧。    宜青拉着他的手,小声问:“你不怪朕?”    戚云浅笑道:“如何怪得到陛下身上?”灭门之仇,他一日不曾忘,罪魁祸首一个已然暴毙,一个还在广陵逍遥,他却不会找错人。如果说当年的事和眼前人有什么牵扯,也只是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一    帝王家的恩宠一概不可轻信。    与其随波逐流坐以待毙,不如将权势握在自己手中。    到那时,他会用朱红宫墙和明黄的琉璃瓦铸成一座世上最华美的金屋,藏好他的小皇帝。    戚云用指尖挑起宜青的发梢,似乎已经想见到了那时的光景。他不会再给对方任何能伤害到他的机会,他们之间将不会再有欺瞒和背叛。    多好。    “其实……朕送你这把刀,是因着听了络腮胡他们说……”宜青吞吞吐吐解释着。    戚云将他打横抱起,笑道:“陛下中意臣,臣早就知道了。”    宜青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地就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结巴道:“是、是吗?”    “陛下赠臣以宝刀,臣也有一物要赠与陛下。”    “是什么?”    戚云没有说,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    三日后。塞北军兵临帝都城下,戎人早已望风而逃,留下一座空城。    戚云扶着宜青登上城门,眺望城中疮痍,白骨露于野,生民百遗一。    城头换上了暗红绣金的大旗,旗面迎风招展,在熔金烈日下显得分外夺目、招摇。    旗上但有一字。    并非是周,而是戚。    要不是确定这个副本是“一生之敌”,他几乎要将眼前的人认作是另一个副本中的女主了。就算是那个艳名传遍了江南的花魁,也不曾和秋夜白一样寻隙就撩拨人心。    况且花魁那是风流成性,秋夜白并非如此。以他魔宗宗主的身份、快要步入大乘期的修为,普天之下难觅敌手,更用不着以色侍人。他只冲着顾雁声来,不外乎就是想揭下所谓青玄宗掌门伪善的面纱。    宜青偏不满足他。    “你也去。”宜青伸手一指山谷,其余青玄宗弟子正与风吼兽斗得难分难解。    弟子们都是头一遭下山历练,对付起灵兽来颇为手生,卯足了劲将所学全都招呼了出去,刀光剑影错杂在一起,十分好看。但有几招是真的打中了风吼兽,就不好说了。    秋夜白朝山谷瞥了一眼,语气再正经不过:“弟子得留在此处,保护师尊。”    顾雁声是合体期的修士,遇上一只风吼兽,再不济也不需要旁人保护。秋夜白却似不觉得以自己“筑基后期弟子”的身份,说出保护师尊这种话有何不妥,向前跨了一步,半侧着身子挡在宜青面前,做足了保护的姿态。    他转过头来,缓缓眨了眨眼:“无论发生何事,弟子定然会护得师尊周全!”    “呵。”宜青冷笑了一声。    两人正对视时,一道凌厉的剑光刺穿了风吼兽的皮肉。风吼兽仰天长嚎一声,抛下围攻的一众弟子,转头朝两人冲来。    宜青第一反应就是紧盯着秋夜白。这人有故意寻事的前科,清晨才引了他去溪边,这时没准又想演一出戏。    然而秋夜白的眼中也全是错愕,似乎对风吼兽突如其来的举动疑惑不解。他的眼神有一瞬的茫然,随后便是清明,坚定道:“师尊一一”    他霍然转过身,迎上了那只狂奔而来的风吼兽。    150、永恒孤寂04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小皇帝离开帝都后,原本便计划逃往西都重整旗鼓, 没成想被他中途截下。彼时他带了数十骑傍身, 小皇帝身边只有桓殷一名老臣, 逃脱无望,便只能服个软,再见机行事。    为了放松他的戒备,小皇帝装出一副不通世事的模样,全心全意信任他、依赖他,为了给这一切找个合适的借口,不惜搬出幼时可笑的盟誓。甚至牺牲色相,委身于他……    小皇帝能屈能伸,像极了大周的皇室血脉。    可笑的是,他竟然当了真。    他没有杀死桓殷,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他对小皇帝心存怜惜,还抱有事成之后两人还能继续温存的幻想。可当小皇帝问他,是否还快活的时候,心中想的又是什么呢?    怕不是想着如何与叔父联手, 好将他这奸臣、恶人碎尸万段?    “传”    戚云想要佯装无事,传令下去, 命驻守在宫城外的塞北军备战,然而心头一紧,却是没有说出口。    他征战十余载,怎样凶险的伤都受过, 独独没有遭过这种罪。便是在数九寒天负伤淌过结冰的暗河,也不如此时阴寒彻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肌肤与骨血被蛰伏的虫豸啃啮,也不及如今之万一。    他不愿相信,那个缩着脑袋说“朕害怕”的小皇帝,望着他时眼中满是欣喜与钦佩的小皇帝,习惯如小兽一般依偎在他怀中的小皇帝,都是假的。    他以为小皇帝孱弱、天真,唯恐他受一丁点委屈。原来对方早就戴上了最严实坚硬的盔甲,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不提防间溃不成军的人,是他。    “再,等等。”戚云颓然坐下,单手覆住了头面,以免暴.露了脆弱的情绪。    塞北的将领们嚷道:“这如何等得!”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将军速下决断!”    “宫城内外俱是我塞北军中人,只消将军一声令下,便可围城。届时宫城内外消息阻绝,将军大可将小皇帝一刀了结了,明日再对外宣布说他暴毙……”    戚云抬起头,深深看了谋士一眼。    谋士浑然无畏地继续道:“若不如此行事,待小皇帝与广陵王通了声气,我等就被动了。”    他话音一落,众将都默契地俯身跪倒,拜道:“请将军决断!!”    戚云眉头一跳,冷漠道:“我说了,再等一等宫中消息。”    “将军还想等甚么消息!”谋士苍白的脸上如同摸了胭脂般腾起一抹醉红,“难不成是忘了血海深仇,忘了我等在塞北是如何苟延残喘,如何死里逃生的吗?!”    谋士说到激动时,竟咳出血来,这是在塞北冻坏肺腑留下的顽疾。不只是他,在座的将领大半身有陈年旧病。他们都曾是朝廷的罪人,或是举族被发配边疆,或是孤身被判流徙千里,他们一同举事,除了为谋荣华富贵,尚有一腔愤懑积郁亟待疏解。    戚云曾与他们一样,如今却隐隐离心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戚云跨过裂为两半的几案,短靴踩在碎屑上,嘎吱有声。他走到众将身前,俯视着对方,厉声道,“是要反了不成!”    无人应声。但跪在原地,长久不起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心意    今夜,戚云想反也得反,不想反,也得反!    “也罢。”    戚云长叹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难得动了真心的人,到头来是时刻想着置他于死地的仇敌,以为可以并肩而战的袍泽,也在以情分、时势、性命逼迫他。    他解下腰侧传令的铜牌,垂下眼睫,冷声道:“传我军令”    “报!!!”    传令兵去而复返,这一回来得更急,鞋履踢翻了帐中火盆也浑然不觉。地上还燃着零星炭火,他跪倒道:“禀将军,宫中,宫中变天了!”    “小皇帝命宫中侍卫将桓殷扣在了乾清宫。”    “小皇帝传令,有人密谋犯上作乱,命紧闭宫门戒严。”    “犯上作乱者已被捕,搜身搜出广陵王的密信。”    传令兵报出的消息一条比一条令人震惊。在他猛的收声时,众将犹有惊魂未定的感觉。    传令兵艰难地喘了口气,将最后一个消息报出:“宫人指认那名混入宫中的谍子是广陵王手下的谋士宋渠清。人赃俱获,小皇帝已下诏讨伐广陵王!!”    咣当一声,却是戚云踢翻了脚侧火盆,大步朝帐外走去。    众人只听得一声马嘶,雷点般的马蹄声接连响起,好似戚云急不可耐的心情。    战马绝尘向着宫城而去。一夜星霜为他送行。    ……    一刻钟前,乾清宫。    宜青都已歇下了,宫人忽然来报,说是桓殷桓太傅有急事要禀。他重新穿好礼袍,蹬了乌头靴,朝外走去。    等在殿中的除了桓殷,还有一人。那人宜青没有见过,看体型清癯,面相文弱,该是个文臣。他原以为两人是为了白日册封戚云一事而来,琢磨着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桓殷却开口惊人道:“这位是广陵王座下的宋渠清宋夫子……”    宜青倒吸一口冷气,当下改了主意。都说最能杀人是书生,宋渠清就是其中佼佼者,他科举未曾高中,转而投入广陵王帐下做了无名幕僚。当初利用先帝对戚家的猜忌、为广陵王谋得江南数州兵权的,便是这位看起来提不动刀兵的宋夫子。    “久闻大名。”宜青道。    两人视线甫一交汇,宋渠清便低下了头。这位年纪轻轻的皇帝和他料想的很不相同,生得唇红齿白有若好女,但望着他的眼中却并非单纯不识世事。这和他从眼线出探得的大相径庭,如果他没看错,对方的眼中分明是隐藏的仇恨。    他和小皇帝未曾谋面,何谈仇恨?    “见过陛下。”宋渠清心中的思绪千回百转,盘算着如何开口,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便替广陵王牵条线。    宜青冷笑一声,折身进了殿中,片刻后抱着寒水刃而出。桓殷与宋渠清面面相觑,俱是不解他的用意。    “宋夫子,你且上前两步,朕有话与你商量。”宜青按着刀鞘,面带微笑道。    宋渠清上前数步,谨慎地在刀刃能递及的地方停下脚步。    “宋渠清。”宜青陡然抽出了利刃,声音低柔,“朕代戚家同你道声别。”    戚家!    宋渠清暗道不妙,但已来不及阻止。宜青将利刃反手指向自己,大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寒水刃在左臂上划出一道血痕,宜青将刀一扔,踉跄着跑到殿门口。宋渠清还不及辩解,便被涌入的侍卫缚了起来。    宜青的左臂淌着血,沾血的凶器还掉落在殿中,宋渠清百口莫辩。唯一目睹真相的桓殷也不可能站出来指认皇帝。    宋渠清被当作刺客关押,宜青冷静地命令搜身。他为了做广陵王的说客,身上自然带了凭信,很快这盆脏水接连泼到了广陵王身上。    “陛下身上有先帝遗风。”桓殷目睹了他一夜之间栽赃宋渠清、下令关押搜身、禁闭宫门、下诏讨伐广陵王的一系列举动,迅捷而缜密,像极了先帝。他还没教给小皇帝这些宫廷权术,他仿佛就无师自通了。    宜青臂上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面色有些惨白:“太傅抬爱了。”    桓殷望着他,觉得陌生得很。按说一国之君正该有这样的雷霆手段、铁石心肠,他却怀念起当初会从马车中探出身子,关心他伤势的青年。    “陛下今夜做了那么多事,想必心中早有成算。”桓殷平静道,“是臣多心了。”    宜青道:“广陵王狼子野心,与其联手难免遭其反噬。朕不愿。”    “臣,明白了。”    桓殷缓缓跪倒,解下腰侧印绶,置于砖石之上。他原以为皇帝与广陵王都是大周皇室血脉,正可以合力对付戚云,谁知皇帝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宋渠清是他引入宫中,如今被定为乱党,他必然也脱不了干系。    “臣只是想问个明白,广陵王与戚云俱是狼子野心,陛下知晓防范广陵王,为何却对戚云”    为何却对戚云百般信任,封官进爵?为何不愿借广陵王之手除去戚云?为何即便与一干文臣离心,也要护着戚云?    满殿烛光映在宜青眼中,仿佛无数银星,摇摇欲坠。    “朕喜欢他。”    “将军差人送来乳酪。”    “将军差人送来……”    宜青一拍几案,对着刚走进帅帐的年轻士兵道:“叫他别送了!”    士兵放下手中托盘,盘中是几串这个时节少见的翠玉葡萄:“小的只听将军的吩咐来送些吃食,您若是有话要同将军说,小的马上请将军亲自来一趟。”    宜青牙痒痒地看着他。这人浑身一股子机灵劲儿,滑不沾手,定是戚云有意差遣来的。    151、永恒孤寂05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宜青点了点头,在他的衣襟上擦去眼角的泪迹。    他梦见在通往西都的狭道两侧, 漫山遍野的都是戎人, 戚云一人一骑本可轻易逃脱, 却因为多捎了他这个累赘,没能避开射来的穿心一箭。    戚云死了。    哪怕在睡梦里,宜青都能感到自己的惊慌失措和锥心之痛。鲜血从戚云的胸口不停淌出,双手捂也捂不住,由温热而变得冰冷。他急切地想要证实那只是一场噩梦,戚云还好好地活着。    宜青缩回胡乱搂着他腰肢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衣襟上,手指微曲,将那还未被鲜血染红的白衫朝外勾了勾。因着角度不对,见不着胸膛到底受伤了没,他又偏过头, 变着法子想看清衣襟掩住的光景。    戚云只见他在自己怀中拱来拱去,手指还在衣襟上勾勾搭搭,全然没有惹了火的自知之明。    “陛下再不收手,臣可要忍不住了。”    “嗯?”    宜青正将那护心镜取了下来, 伸出手掌覆上对方的胸膛。还好,光滑紧实, 没有狰狞伤口和粘稠的血迹。    他舒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得掌下有些凹凸不平,于是他勾起了小指    戚云眸色一沉,扬起披风将怀中人罩了个严实。披风之下, 他的手掌急不可耐地贴上了对方的腰臀。    腰肢没有习武之人的劲瘦感,虽摸不到丰腴的骨肉,却绵绵软软,混不着力。臀部倒是紧实许多,浑圆挺翘,也不知是怎么……无数绮思充斥在戚云的脑海中,他手上稍一用劲,对方便吃痛低呼了起来。    戚云眉头轻跳,隐忍道:“让你别招我。”    他说这话已是用上了十成耐性。小皇帝将他诱来西都时,步步为营,沉稳缜密,连他这样自认心思阴沉的逆臣都没能觉出端倪。现下又换回了那副懵懂天真的样子,真不知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单就一种面目,就已经让他难以自持,若是再多上一种,他真不知该拿小皇帝如何是好。    此前他有意带着小皇帝往深林走,除了不想让他觉出突袭的戎人有异外,未尝不是存了几分隐秘心思。要不是手下来得太过及时,他许就幕天席地地要了对方。    美色误人,自古如此。    “朕、朕没有……”    身后火热的触感让宜青终于甩脱了噩梦中那种骨缝都被冻裂的阴冷感受,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却没有着力摆脱戚云的掌控。    他朝四周张望,见营帐很是眼熟,便知他睡了一路,两人如今已回到军营。这又给了他不少安全感。那些戎人不可能冲入塞北军营,戚云也不可能如梦中那样因他负伤了。    宜青抿了抿嘴,心有余悸道:“你没伤着?”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戚云眼中的光芒神采渐渐褪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戚云笑问:“陛下是问哪儿?”    “胸前……”宜青回忆着梦中场景,不确定道,“肩上,右股……”    “那陛下便亲自看看,如何?”    宜青正有此意,当即掀了戚云的战袍。    戚云神情自若地看着他。    “你、你诓朕!!”宜青气闷得手指都在发颤,看那模样戚云分明精神得很,还说甚么伤不伤的!    戚云这一整日被他几次撩起了心火,怎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哄带骗道:“陛下金口玉言,说了要体恤臣下亲自看看,怎好反悔?”    他握了宜青的手,掌心抵着手背,粗大的指节与那白嫩的细指交错,一同隐在了衣袍下。    许久,戚云轻轻喟叹一声,趴伏在宜青肩上,半是搂抱,半是依侧。    他将半身的气力都卸在了对方肩上。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但还是勉力支着他。    宜青看不清他的神情,以为戚云和他一般是羞煞了,顺抚着他的后背,软声道:“这……都是寻常事,朕不怪罪你。”    多好,他正搂着抱着的人是热乎的,活生生的,赛过梦中那冷硬的尸体百倍千倍。    宜青心想,他会做那样的噩梦,约摸还是于心有愧。他没有伤害戚云的念头,但也对对方生了疑心,才会同意桓殷的谋划。幸好戚云没有因此受伤,若是真的发生了梦中一般的事……    他不敢想。    “同你做这种事,朕也欢喜得很。”宜青咬着戚云的右耳,声音低不可闻。    他不该再听桓殷的话了。    他先前偷偷瞟了一眼,戚云对他的好感度分明快到了70,再高一些便是“情难自禁。”    戚云只差毫厘便喜欢上他了,又怎么舍得伤了他?只要他和戚云都好生活着,戚云就算真的是乱臣贼子又如何?真的意图篡逆犯上又如何?    他能忍受这世上少了任何一个人。只不能少了戚云。    先挑事儿的严萧面上不满,还待说话,却被打断。    “掌门所言极是,便由你们十人下山历练。”林长老为了爱徒不被责怪,出面打圆场,“还不快跪下!”    严萧等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要下跪。修士与凡夫俗子不同,一跪天道二跪血亲,再有就是跪师长。掌门与他们既非血亲,又无师徒的名分,为何要跪?    林长老恨铁不成钢道:“掌门此次亲自带你们去灵溪仙境历练,一日为师,便当得起师尊这个名分。快跪下行礼。”    “师尊在上,受子弟一拜!”    “见、见过师尊……”    众人纷纷跪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原先以为只是有机会在掌门面前露一露脸,没想到这次竟是由掌门亲自带弟子下山历练。一日为师,便算结下了这段师徒的缘分,叫一声师尊他们心甘情愿。    “商夷则,你怎的不跪?”    严萧是第一个跪下的,众人都跪倒,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便显得分外碍眼。    众人的目光若有实质,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一个外门弟子,能侥幸得了跟随掌门历练的机会,便该欣喜若狂了。这人平白无故得了掌门青眼,还站着不动,难道是想一番作态,再博些好感?    真是太心机了。    偏生他们拿他毫无办法。掌门一心向道,不在意俗务,也绝不会因为他不跪便对他心存偏见。    众弟子小心留意着宜青的神情,果不其然看到事态往他们不期待的方向发展。掌门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因为他与众不同的举动,高看了他几分。    “若是不愿跪,便不需跪。”宜青斟酌着开口道。    秋夜白的骨子里都是傲气,否则当年也不会叛出正道门派、转投魔宗。此时也定然不愿跪他。若是强行受了这一拜,还不知秋夜白日后会怎样讨回这一笔账呢。    宜青定定地看向他,神情淡漠,好似对门下弟子十分宽容大度。    秋夜白坦荡地与宜青对视一眼,勾起个暧昧的笑。旁人看来那是奸计得逞的得意,在宜青看来却有些警告的味道。    他掀起长衫下摆,缓缓跪下,扬声道:“师尊。”    那身青衫蓦地一委地,好似风卷青叶,轻盈不带一丝重量,却重重砸在宜青心头。    他都免了这一跪,秋夜白还要这么做,是硬要将这笔账赖在他头上了!    宜青眉头一跳,无可奈何道:“起来罢。”    按照青玄宗的惯例,行过师徒之礼后,带弟子下山历练的长老需要亲自赐给他们一两样物什,或是进阶的功法,或是稀罕的灵器,这次也不例外。    “严萧。”宜青按着大选获胜的名录,逐一念出奖赏,“《天道经》一卷。”    主事弟子在旁托着一卷功法,递与严萧。    严萧雀跃道:“多谢掌……师尊!”《天道经》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高阶功法,但既然是掌门亲自赐下的,便与旁个不同,值得捧回房中、挂在案头,日日望着鞭策自己。    “林山,玄照镜一枚。”    “方子云,《化无诀》两册。”    念到名录最后一行时,宜青顿了顿:“商夷则,《凝气诀》一卷。不妥,须得换一样。”    赏赐的功法和灵器都是预先备下的,并未针对某一位弟子。这《凝气诀》旨在帮助修士凝神会意,加快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本该是不同灵根的弟子都可修行的功法,但准备赏赐的人忽略了一点:《凝气决》须得筑基中期的弟子才能修习。    秋夜白将自己明面上的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前期,得了这功法也是鸡肋。    一时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主事弟子面露尴尬,历来能在大选中优胜的弟子即便没有到金丹期,多半也到了筑基后期,极少数筑基中期的弟子若是好运,也能站到最后。他筹备奖赏时全然没预料到,竟有一名才刚刚筑基的弟子能胜出。    “那便换一样罢。”主事弟子也是林长老门下的人,他惯来护短,解下腰侧挂着的一样灵器道,“一合钟,炼气期的弟子便能催动,可挡下化神期修士的三击。换那卷《凝气诀》,总不算亏待了你。”    152、永恒孤寂06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随着他揽发、偏头、拧绞的动作,肩颈的肌肉与线条愈发突出。那道弧线从肩脊而下, 收于腰侧, 方要渐起, 便没于潺潺流水之中。    宜青眼见着对方宽大的手掌拢住发丝,搭在肩头,随后毫无预兆地转过了身一一    长发恰好遮住了胸前隐秘的风光,但那肌肤上滚动的水珠却清晰可见,犹如一斛珍珠洒落在了绸缎上,漫无目的又毫不受阻地四散开去。    秋夜白缓缓勾起嘴角,斜睨一眼,活脱脱一只从山野林泽中蹦出的妖精。    宜青疑心秋夜白是不是真的习了魔宗秘术,会些勾魂摄魄的手段,否则他早就该转过身、而不是这样直勾勾盯着那具胴.体。    他低头咳了一声,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应对的法子。是装作看破红尘、眼中红粉俱白骨的高人, 还是示意对方莫要在清晨寒气浓时沐浴、摆出一副尊长的作态?    他迟疑不定,秋夜白却完全不像个尊师重道的弟子,竟厚颜无耻地直起身子朝岸边走来。    “你莫再、再近前了!”宜青强行压住了尾巴,没让自己露出惊慌的模样。    秋夜白站在溪水间, 粼粼波光映着他的眉眼,好似柔情万种。他轻笑了一声, 道:“弟子谨遵师命。”说完便真的不再走动了。    他虽然站着不动,溪水却会作怪,原本漫过了腰际,水波一流转, 便荡到了脐下。    宜青握着剑鞘的手指越收越紧,指节隐隐有些发白。这人分明是故意的,他的三灵根中便有一种是水灵根,操纵溪水对他而言不过是弹指的事。要露不露最为致命,他何不干脆把一溪清水都调走了呢?!    “师尊。”秋夜白见岸边的人不为所动,便笑道,“不知师尊打算罚弟子站到何时?”    晨光已笼罩了大地,远处似乎传来了?的响动,许是其余弟子也醒了。要是被他们看见两人这副模样……    宜青板着脸道:“你且穿上衣裳。”    秋夜白弯着眼笑道:“弟子的衣裳挂在岸边树梢上了,劳烦师尊代弟子取来?”他的声音也有意撩人,将笑未笑,带着戏谑的清朗。    宜青:“……”    他转过身,果真看见岸边的一棵杨树上挂着一身青衫。绣着仙鹤纹的腰带垂在树梢上,风起时便和秋夜白眼底的横波一样荡得没边了。    堂堂魔宗宗主,尽学些不入流的邪术,若是叫魔宗众人见了,只怕他们也早已羞煞了!    宜青背对秋夜白道:“隔空取物的法术,你不曾学过?”    秋夜白现下的身份是个方才筑基后期的修士,恬不知耻道:“弟子学艺不精,唯恐在师尊面前丢人现眼。”    如果宜青会了顾雁声该会的功法,就不会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但他如今空有一身修为,会使的法诀也只有一个清尘诀。他正在努力修行、熟悉法诀,然而大道精妙,一时半会也琢磨不透。    宜青只能道:“你且试试。”    秋夜白低低应了一声。    宜青听得身后又是一阵水声,猜测他是伸手掐了个法诀,眼前那身衣裳从杨树上缓缓浮起,歪歪斜斜飞向河中。    宜青正松了一口气,没料到还是低呼了秋夜白厚颜无耻的程度。那身青衫在空中突然失了依托,直直朝他怀中飘坠而来。    与此同时,秋夜白满是愧疚道:“弟子真是丢人了。”    ……    宜青将那身衣衫丢在岸边,既羞且恼地转身离开。衣衫上微醺的酒味,还有对方独特的气息已经沾染在了他的掌心,顺着十指一路烧进心口,微微发烫。    他边走边四下望着,担心被其余弟子撞见,索性一路无事,回到了营地。    “师尊!”严萧迎面走来,面有急色,“师尊可是发觉了魔宗中人,这才独自前去搜寻?”    听他气喘喘地说完,宜青才知晓其余弟子醒来后不见他踪影,又隐约察觉到附近有魔修的气息,担忧出了大事。    “醒来无事,四下走走,无需担心。”宜青解释道。    “可弟子与程师妹都发觉了有魔修布下的结界……”严萧转念一想若是附近有魔修出没,师尊定然不会置之不理,应当是自己看叉眼了,“或许是弟子认错了。”    宜青隐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问:“何种结界?”    严萧肃然道:“该是隐匿身形、气息一类的结界。”    怪不得他沿河散心时觉得山林分外静谧。也怪不得秋夜白丝毫不担心赤身裸.体的模样被人撞见。那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出浴图分明是独留给他一人观赏的。    宜青对秋夜白的脾性又多了几分认识这人的行事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说话间,始作俑者穿着那身青衫,翩然而至。    严萧正眼也不瞧他,自顾自对着宜青道:“师兄弟们都已休息好了,今日可朝仙境深处一探。不知师尊意下如何?”    宜青略一思索,道:“也好。”    他按捺住不去想今早见到的画面,转头对秋夜白道:“你也同师兄弟们结个伴,遇事好有照应。”他倒是想立刻戳穿对方的身份,可一旦身份败露,秋夜白便没了继续留在青玄宗的借口,届时天地广大,他又要花多少功夫才能找到这个居无定所的人?    秋夜白在旁人面前好歹还会装一装姿态,点头应是。    严萧极不情愿,但师尊既然吩咐了,也只能勉强应下,转头就将秋夜白抛在了身后。    众人跨过河谷,行至一处山崖,忽然听到一阵震天的兽吼。枝头的落叶簌簌落地,地上飞沙走石,恍若风暴将起。    严萧的神色难掩兴奋:“风吼兽!”他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宜青:“师尊……”    “去。”宜青道。    风吼兽是五级灵兽,他们这十来个金丹、筑基期的弟子合力完全能应付得了。况且下山历练,与灵兽搏斗是重中之重,唯有经过实战的打磨,才能于修为上进一步提升。    同行的弟子均已祭出了灵器,严萧手持双剑,忽而道:“你便留在此处,护着师尊罢。”    他这句话是冲着秋夜白说的,话中带刺。    秋夜白心情尚可,笑眯眯道:“为何?”    “你的修为太低!来了也是碍手碍脚。”严萧给他设了个套,为的就是压压他的气焰,讥讽完便不再理睬他,招呼一众弟子朝风吼兽去了。    “啧。”秋夜白摇了摇头,想取出酒壶小啜一口,可惜身侧还站着个青玄宗的掌门,此时只能作罢。    他曾有几分好奇,据传青玄宗戒令甚严,顾雁声可曾违戒、偷尝过美酒滋味吗?    这猜测暂时无从得证,秋夜白遗憾地看着对方。对方全神贯注地看着门下弟子与灵兽的搏斗,神情端重。可他越是显得凛然不可侵.犯,秋夜白便越觉得心里好似结了个浅痂,不挠不快。    他上前半步,贴近对方耳畔,悠悠吐气道:“师尊,弟子今日解签,却是不宜动兵开刃呢。”    “这便挑好了?”    宜青见他腰侧空空,手中也不见捧托任何物什,猜测他可能将灵器收进了乾坤戒一类的收纳宝物中。又或许堂堂魔宗宗主根本看不上阁内的灵器,分毫未取。    秋夜白双手合揖,微微躬身道:“挑好了,多谢师尊。”    宜青听得“师尊”两字,便感到有些头疼。他可当不起魔宗宗主的师尊,尤其还是个邪里邪气的魔宗宗主。    “既已挑好,此间事便了了。”然而他还是要努力作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对后辈稍加照拂,“距下山历练还有半月余,你若专心修行,尚有望破境。”    他绷着张冰山脸,言辞也说不上谆谆教诲,听着还有些生硬,像是硬生生要从石缝里挤出水来。    但一只脚踏进大乘期、举世鲜有敌手的魔宗宗主闻言频频颔首,恭谨道:“谨遵师尊教诲,弟子定然勤加修炼,务必在下山前破境!”    于是半月后,众弟子在山门集合准备赶赴灵溪仙境时,便见到了已然筑基后期的秋夜白。    “不,这不可能!”    通常而言,境界较高的修士可以轻易看穿低境者的修为,除非对方得了隐匿修为的法宝。此次下山的弟子多半是金丹期,一眼变看出那个侥幸在大选中胜出的外门弟子连升了两级。    虽然从筑基前期提升至筑基后期,在修行的大道上不过是前行了寸步,但如若是在短短半个月内做到了这一点,那便很惊人了!    153、永恒孤寂07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戎人南下,帝都城破。昔日煌煌大国、万邦来朝的盛景不再, 仅余砍杀、嘶喊、哀嚎声, 久久惊扰枝头鸟雀。    帝都化为一片火海地狱之际, 一驾马车匆匆驶出城门。    驾车的是名中年壮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跪坐在车辕边,回首眺望都城,栖遑道:“山河破碎……你我愧对先帝……”    若是路旁逃难的官员、大户朝马车看上一眼,便会发现驾车之人竟是禁卫军首领汪镇,而跪在他身边的老者是位列文臣之首的太傅桓殷。    两人此时都身着布衣,狼狈至极,再也看不出一文一武两大肱骨的气象。    汪镇一挥马鞭,粗声劝慰道:“太傅无须自责。当务之急是保护陛下,退守西都。”    “陛下……”    桓殷拭去纵横的老泪,振作稍许。帝都城破了, 国却未亡。尽管新帝还未及冠,登基也不过数日,但毕竟是大周的皇帝。待到他们移驾西都,还可以重新收拾旧河山。    “到哪儿了?”    清脆的声响从马车中传来, 随后车帘一动,伸出一只白嫩的手。玉管似的手指顽皮的在车帘上绕了绕, 将帘上细绳打了个结,车中人才迟迟探出脑袋。    这是个不到二十的少年,还未行冠礼,墨发只用一条素白绸带系起, 发梢柔软地垂贴在颈边。少年生得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可惜双眼微红,似是哭的久了,浮肿还没有消退下去,看着有些楚楚可怜。    他的目光扫过残破城墙,声音渐渐变低:“原来是出城了。”    桓殷用身形挡住少年,严肃道:“陛下,请待在马车中,莫要出来。”    少年冲他笑了笑,并不缩回马车。他朝四下望去,远处尽是逃难的庶民,他看了许久,迷茫道:“桓太傅,离了帝都,我们又要去哪儿呢?”    他问得稚气,但联系上他的身份,不免让人心生怜惜。    数日前,少年还是黄袍加身、万人朝拜的天子,如今却如丧家之犬一般在路途中颠簸,不知何处可以安身。    桓殷道:“为今之计,有上中下三策。上策,移驾西都。西都尚有大周三万甲兵,尽是忠心之士,足以与戎人一战。”    “中策,避难广陵。广陵王经营江南十余年,兵精将足,亦可抵挡戎人南下。只是广陵王虽为陛下叔父,却久与朝廷离心,届时寄人篱下,唯恐多遭钳制。”    少年边听边点头,末了问:“那下策呢?”    桓殷一愣,没料到少年会这么发问。既已明言是上中下三策,下策定然是走投无路之时才会用上的伎俩。    少年偏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是对这下策情有独钟。    “下策……便是一路西行,寻求戚云的庇护。”桓殷道。    少年双眼一亮。    他还未开口,一直沉默着的禁卫军首领汪镇便道:“戚云狼子野心,不可轻信。”    桓殷赞同道:“戚家当年一夕覆灭,戚云一个幼子,侥幸不死,投军塞北,不到二十载便东山再起。此子心思深沉,能忍人之不能忍,陛下若寻他的庇佑,无异于与虎谋皮。”    少年抿了抿唇,原本因为忧虑过甚失了血色的唇瓣变得润泽起来。他看着两名大臣,轻声道:“我要去找她。”    “陛下一一”    两人还想再劝,却见少年一改先前的软弱,坚定道:“我要去找戚云。我答应过要娶她,她也说了会护我一生。”    “这、这……”桓殷和汪镇对视一眼,沉声道,“戚云十一二岁便去了塞北,如何能与陛下私定终身?再说,他一个男……”    少年打断他:“便是她去塞北之前。”    桓殷失声笑道:“小儿戏言,陛下又怎能当真?”    “朕便当真了!”少年一瞪眼,竟是耍起赖来,“都说朕金口玉言,朕要去塞北找她,太傅是从,还是不从?”    “臣,遵命。”    桓殷无奈答应,却是在转身时与汪镇递了个眼神。两人显然没把小皇帝的戏言当真,准备玩一套阳奉阴违的把戏。    少年得了他的允诺,便安心回了马车。两臣只道皇帝到底少年心性,却不知那具壳子里的人长长吁了一口气一一    总算能见到女主了。    ……    宜青是一家游戏公司的测试,负责一款古风恋爱养成游戏。    他做这款游戏的时候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穿进游戏里,还需要完成攻略全部13个副本女主的任务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为了吸引更多玩家,在他的建议下,游戏堪称掉尽了节操。玩家可以通过氪金解锁副本,攻略副本中的各种女主。女主有的高贵冷艳,有的软萌傲娇,有的温婉贤淑,总有一款符合玩家的胃口。    天知道他一个基佬,对女主完全没有任何性趣啊。    如果早知道自己要亲身把所有女主都攻略一遍,他一定把副本删了又删,别说13个,连3个都嫌太多!    尽管内心不情愿,但为了他收在床头柜中的珍藏品,为了能回到现实世界找一个八块腹肌的男孩子开荤,宜青还是踏上了攻略女主之路。    宜青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确认马车确实在向西驶去。    他一意要见的“戚云”,自然是这个副本世界的女主。女主与他这具壳子的原主小皇帝年幼时曾有过一面之缘,也开玩笑似的说过嫁娶的事。    作为一个苏里苏气的游戏中的剧情,这些伏笔当然都会成真。    小皇帝登基后不过数日,戎人进京。小皇帝逃难到塞北,被戚云收留。戚云女扮男装在塞北征战十余年,此时已凭借战功成为一方大将。得知皇帝落难,她毅然带领塞北十万精兵,一路东征,收复帝都。    两人为大周并肩而战,逐渐萌生出不一样的情愫。待到天下安定后,戚云放下兵权,嫁与小皇帝为后,夫妻琴瑟和谐,成为历代君后楷模。    宜青想到游戏面板上“将门虎女、忠肝义胆”的介绍语,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安慰自己,好在当初做游戏时有青少年保护系统的限制,攻略女主并不需要太多亲密的肢体接触。他应该……应该能应付的过来。    ……    塞北,军营。    烛火摇曳,几名心腹大将正在帐中议事。其中一名络腮胡大将拔了竹塞,取出一封密信,粗粗阅毕,讶异道:“小皇帝出了京城,向西来了?”    “自然是向西。你以为他那叔父是什么好玩意儿。”另一人道,“与其寄人篱下,不如移驾西都,倒还自在。”    络腮胡道:“可咱们也在西边,你怎知他不是来求咱?”    那人哂笑道:“你莫不是傻的?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塞北。”    “万一他来了一一”    坐在主位上的青年摘下银色盔甲,随手扔在几案上,咣当一声响。    争执不休的众将登时噤声,不敢再言。    青年伸手拨了拨烛台上的火苗,十指布满薄茧,是无数次拔刀归鞘磨砺出的痕迹。    烛火映出他轮廓分明的面庞,那双如鹰似隼的眼中尽是嘲意:“他若是来了,便别想走了。”    “这是弟子在拜入宗门前学的,师尊自然不知。”秋夜白眸子一转,笑道,“弟子还从山下的凡夫俗子身上学了不少本事。”    他将手掌覆上剑鞘,轻轻包裹住宜青按在剑上的五指:“师尊可感兴趣?”    “不。”宜青断然拒绝。    要不是确定这个副本是“一生之敌”,他几乎要将眼前的人认作是另一个副本中的女主了。就算是那个艳名传遍了江南的花魁,也不曾和秋夜白一样寻隙就撩拨人心。    况且花魁那是风流成性,秋夜白并非如此。以他魔宗宗主的身份、快要步入大乘期的修为,普天之下难觅敌手,更用不着以色侍人。他只冲着顾雁声来,不外乎就是想揭下所谓青玄宗掌门伪善的面纱。    宜青偏不满足他。    “你也去。”宜青伸手一指山谷,其余青玄宗弟子正与风吼兽斗得难分难解。    弟子们都是头一遭下山历练,对付起灵兽来颇为手生,卯足了劲将所学全都招呼了出去,刀光剑影错杂在一起,十分好看。但有几招是真的打中了风吼兽,就不好说了。    秋夜白朝山谷瞥了一眼,语气再正经不过:“弟子得留在此处,保护师尊。”    154、永恒孤寂08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戚云率领三万塞北军挥戈南下,直指广陵。    广陵王所谓的精兵强将在这支虎狼之师面前一战即溃, 连败连退, 不出半旬便尽数退守庆元。这座名字喜人的城池就在江侧, 既是最后一处可凭借天险防守的军事重镇,也是广陵王的治所。    过江前夜,戚云的心情异常平静。    他挥退了游说他借机称王、与大周划江而治的谋士,也无心再对着行军图指点谋划,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帅帐中,左手解下寒水刃,置于几上,又随意翻开一卷书。正是那卷《西都风土志》。    看那些夸捧西都人物繁阜的笔墨其实没多大意思,他只不过也开始沉迷于睹物思人的勾当。    往日种种,他以为自己都忘了,然而记得却分明。对方看书时, 脑袋便如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起初他以为那是看得专注入神,后来才知晓原是看得困了,脑袋一耷, 才惊起翻卷,过不了多久又重蹈覆辙。    这窘事被他发觉后, 小皇帝便急着辩说是帐中的炉子生得太旺了,暖意烘得他昏昏欲睡。他熄了火炉,小皇帝又冷得瑟瑟发抖,拉不下面子让他重新生火, 只能偶尔欲言又止地偷偷瞥他一眼,很是勾人。    那时是他对小皇帝戒备心最重的时刻,如今回想起来却也带着一丝温情。    或许他的心如铁石,从未对着他罢。    戚云的手指摩挲着书页,书上的墨字一个也没能看进眼中。他遥想着远在帝都的小皇帝,不知对方正在做些什么?可曾……与他一般难以入眠,思念着对方?    次日。庆元城破。    广陵王自知难敌,弃城奔逃,出城时身中流矢,当场毙命。戚云听闻这一消息时,正在城头观览战局,冷漠地对着报讯的兵卒道:“下去领赏罢。”    兵卒将沾血的人头和王印放下,欢天喜地下去领赏。戚云用脚尖轻轻拨了拨那颗人头,见散乱虬结的发丝下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孔。    这就是了,害他满门抄斩的凶手。    依稀还能与留在心中的那个影子重叠,脸上的横肉多了些,双鬓也沾白了,没了小时候见的阴森可怖、气势逼人,反露出垂垂老矣的朽态。当初权势滔天的一代枭雄,也不过是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人生苦短,诸般好处不能尽得。功名霸业,转头成空,远不如拥着怀中的人自得喜乐。    戚云回首北望,暗自下定了决心。    ……    宜青一早又溜出了宫城,爬上城墙。北风正紧,好在他从宫中顺出了个暖手炉,揣在怀中还算暖和,足以抵御严寒。    城砖上结了薄霜,沾衣便湿,他只能虚虚靠在城头,目光在远山和飞鸟之间转了又转。    北雁早就南飞了,他等的人却还没有回来。    自打戚云离开帝都,他就天天掐指算着日子。舆图早就烂熟于心,连同行军路线也一并牢牢记住。过了多少日,戚云该到哪儿了,又过了多少日,哪座城池也该被攻下了。昨日他才得了传书,说是戚云已兵临庆元城下,不出数日便能破城。    他喜得一宿没睡,一早便登上城头远望,好似戚云能长了翅膀、一夜便飞过千里江山,回到他身边。    这当然只是假想。宜青在城头徘徊了一天,白日西沉时落寞地独自走向宫城。    一直伺候着他的那个宫人就在宫门外候着他,急得一跺脚,小碎步跑上前道:“陛下,您可算回来了……”    宜青一门心思都记挂着戚云,随口应付道:“可是那些子大臣又递折子来了?都捧到御书房堆着,朕得了空自然会看。”    宫人扑通一声跪倒,道:“南边来了信,说是戚将军、戚将军殁了。”    “你说什么?”宜青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愣道。    “戚云戚将军他……”宫人捧起一封书信,颤巍巍道,“攻城时中了流矢,不幸故去了。”    宜青猛地拍开他的手,那封书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宜青顿了顿又道,“绝不可能。”他还等着戚云凯旋而归,好给他加九锡,让位于他,成就他的一代帝业。戚云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宜青死盯着宫人,盼着他说这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玩笑,然而对方战战不敢开口,一味磕头求饶。    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茫然四下望了望,弯腰拾起那封书信。一页纸张,好似有千斤重。他屈指打开信纸,花了半柱香才看完那寥寥数行字。    “假的。”    宜青若无其事地叠好信纸,缓缓撕碎。他将一只手递给宫人,冷声道:“扶朕回宫,备好车驾,朕要一一”    他脚下一软,只觉天地都变作了黑白两色,依稀能听到宫人尖着嗓子喊:“来人!陛下昏过去了!”    宜青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中他是一家游戏公司的测试,负责副本剧情的审查。第一个副本中的可攻略女主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喜欢得不得了,可惜对方突然从游戏面板中消失了。他找遍了所有的数据库,也翻不出对方曾经存在过的蛛丝马迹。    他正低声啜泣,有人轻轻地替他拭去了泪水,又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抱歉。宜青抱着对方哭了好一阵子,累得再也撑不住,复又沉沉睡去。    醒来时,眼前是一片明黄的帐帘。    原来是梦,宜青恍惚地想,可也都是真的。他穿进了自家公司的游戏里,正在攻略戚云,梦里戚云从数据库中被抹去了,这个世界里,戚云也死了。    死这个字眼宛若一记重锤,将宜青的心脏撞得钝痛。    按说他该想着攻略对象都不在了,要怎么继续完成任务,可他完全没有心思考虑这些。他艰难地起身,掀开帐帘,想着自己该去江南一趟,至少也亲眼见一见戚云的……尸骨。    掀起帐帘,却见一人直挺挺地跪在床边。    宜青惊得失了声,不敢置信地捧住对方的脸侧,手指微微发颤。    “陛下。”戚云的眼下有着一抹浓重的乌青色,显然是数夜未眠、疲倦至极了。他跪得也久,身子不免僵麻,过了多时才反握住了宜青的手掌。    宜青推开他的怀抱,咬着下唇憋出两个字:“混账!”    只一转念他就想明白了,那封信是假的,戚云假死,为了掩人耳目,连他也一道骗了。    骂了一句还不痛快,宜青又扑了上去,毫无风度地张口在对方肩头狠狠咬上一口,恨不得连皮带肉都扯了下来。他的牙口好,咬了不多时便破了皮肉,肩上渗出血来。    戚云任他打闹,说甚么也不肯松开环抱着他的双臂。    “臣错了,臣不该欺瞒陛下。陛下怎样责罚臣,臣都愿受着,绝无二话。”    “只要陛下还记着,曾许臣的亲事。”    宜青摸了摸牙上的血迹,昂首道:“想得美。”    ……    广陵王意图谋逆,戚云亲率大军南下平乱,不幸战死沙场。皇帝追封颇厚,替戚家洗清当年冤屈,重赏塞北军诸位将领。    数日后,塞北众将请辞还乡。    又数旬,后宫选秀,一名不见经传的下等秀女步步高升,为才人、为婕妤、为昭仪、为贵妃,终在众大臣的竭力反对下,被册封为后。    封后大典之时,众臣遥遥望见那个凤冠霞帔的身影,总觉得有些许眼熟,又着实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彼此对视一眼,又各自低下头,山呼万岁,心中忍不住腹诽。旁的不说,这从后宫倾轧中扶摇直上的皇后,生得也太高壮了些,和皇帝并肩,竟还高出了一头。    皇帝一意孤行,他们也劝阻不得,事已至此,众臣只能自行宽慰,高壮也好,身子骨健朗,好生养。    宜青扶着他新封的皇后步入交泰殿。大周的历代帝后都于此处完婚,于此处行那周公之礼。    他身侧的人披着盖头,看不见神色,他自个儿的脸是被烛火映得绯红。他磨了磨牙,沉声问:“这几个月,在后宫过得可还自在?”    对方点了点头,殷红盖头摇摇欲坠。    宜青哼了一声,早知对方不以为耻,他也懒得这么折腾了。他从托盘上拾起挑杆,一端搭在红盖头的边沿,问道:“那可曾后悔?”    塞北的将领已被他遣到各地,做了有财无势的安乐翁,想东山再起可没机会了。    “不曾。”    宜青挑落盖头,杆子却不离手,轻佻地抬起对方的下颌。那张俊朗的面孔并不因戴了凤冠而显得女气,依旧叫他看得移不开眼。    戚云反手握住挑杆,不见如何使劲,便将之从宜青手中抽了出来。咣铛一声,杆子坠地,他打横抱起同样穿着喜服的人,大步朝御床走去。    “放开朕!教习嬷嬷没教你宫里的规矩么!”    155、永恒孤寂09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戚云站在殿门外。廊上的宫灯流光,将他的身影拖出常常一道淡影。    宫人站在他身旁, 小声道:“戚将军, 小的进去通禀一声?”    戚云沉默着没有应声。    他没有点头, 宫人不敢轻举妄动,等了许久又低低问了一声:“将军?”    宫人心中惴惴,唯恐得罪了这位大权在握的将军。他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往前垫了半步,好借廊上的灯火看清对方的神色。察言观色一向是他们这些宫人最为擅长的事,若叫他看出戚云是喜是怒,也好知晓是该继续催请,还是保持缄默。    在零星灯火的映照下,戚云的双眼漾着微光。    宫人还没能完全分辨出那双眼中的情绪,便见戚云偏过头,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冷如刀锋。    宫人的心中咯噔了一声,暗道自己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人头落地不过是须臾的工夫。他罩在宽大宫袍下的身子已经开始打摆子,嘴唇蠕动, 想要为自己辩解上一两句,却见戚云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轻轻压在唇上,示意他莫要出声。    死里逃生,宫人后知后觉地发现冷汗已打湿了衣襟。他顾不上这许多,快步退到戚云身后, 在廊柱下跪伏,不敢再有旁的心思。    殿外寒风正紧,过了约莫半柱香,竟开始飘起雪来。    起初是米粒般大小的碎珠,很快便成了鹅毛大雪,将庭院和屋檐染上一层苍茫雪色。    宫人冻得瑟瑟发抖,偶然一哆嗦抬眼,看见戚云也依旧站在殿外,身形一动未动,宛若泥塑木偶。他的一手抵在殿门上,门缝中漏出些许暖光,远远望去仿佛被他握在了掌心。    好生奇怪。宫人心中想到,以戚将军今日的权势,便是要硬闯乾清宫,这宫里也没人敢多嘴一句,他这样长久地站在殿外,与他们这些个身不由己的卑贱奴仆一样挨着受冻,又是何苦呢?    更叫人费解的是,如若他先前那一眼没有看错,戚将军的眼里分明闪着泪光。这才封王拜相,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深夜独自进宫又站在殿外流泪,是个什么路数?    嘎吱一一    殿门打开的响动打断了宫人的思绪。他听到讶异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还在门槛上绊了一跤,砸出声闷响。    廊上静默了片刻,无论是站在殿外的戚云,还是从殿中匆忙走出来的人都没有说话。    宫人心中满是疑惑,低垂着脑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你,过来。”    过了许久,宫人才听得这么一句吩咐。他揉了揉发麻的膝盖,动作不太利索地站起身,双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快步走向殿门。    在将将要走到殿门时,他飞快抬头望了一眼,见到一片明黄色。竟是皇帝亲自出了乾清殿。    “太傅年事已高,外间又下了雪,出宫着实不便。你送太傅去偏殿歇着,好生照看。”皇帝的声音听着平稳无波,察觉不出什么端倪。    宫人应了一声是,一路低着头进了乾清宫,扶起看着苍老了十岁不止的桓太傅,又匆匆走向偏殿。    走到长廊拐角处,他状若无意地回头望去。廊中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更远处的灯火还照着飞雪,杂乱无章地漫飞在夜色中。    ……    “怎么冻成这样?快进来暖暖。”    宜青推开殿门,原想叫个宫人将桓殷送去偏殿,没料到戚云杵在殿外。他一手拉了对方的手掌,觉得好似握住了一块顽石,还是经年堆砌在雪山顶上的那种,凉意瞬间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手心这么冷,该是在风中站了多久了?    宜青等宫人与桓殷一转身,就将戚云拉进了殿中。他心头其实有许多事要与对方说,他得告诉戚云,他将广陵王派来的谋士扣下了,还拟诏将广陵王打成了乱臣贼子,戚云可以光明正大地发军南下、为戚家报仇了。但见到对方的双唇都被冻得失了血色,不由将这些都抛诸脑后,急着先道:“喝杯热茶罢?”    他松了抓着戚云的手,转身去替对方沏茶,还没走开两步,就被拉了回去。哐当一声闷响,殿门被戚云大手合上,他的背脊被抵在殿门的横格上,硌得生疼。    宜青还没来得及抱怨,戚云的身子便重重压了上来。浸染了半夜的寒意立时笼罩了他的全身,无孔不入。    “你作甚么?朕、朕冷得慌。”宜青推拒道。    往日他这么说,戚云总会松开手,再去寻个暖炉将自己焐热了再环上来。可这时戚云非但没有停手,反而变本加厉地解开了他的衣襟,将有若坚冰的双手环上了他的腰肢、后背,苍白的双唇也覆上了他的颈侧,并不啃咬,只是安静地轻轻贴着。    他这副模样,反叫宜青没法子拒绝了。宜青从没感觉戚云这么需要他,仿佛急于从他的身上汲取一丝温度,才好在寒风凛冽、大雪封山的时日艰难地存活下去。    宜青冷得声音也在打颤:“先、先松开朕,同你说、说正事。广陵王手下,那个叫宋渠清的,你识得不?”    “他拿了广陵王的密信,游说朕与他们联手,朕回绝了。”    宜青隐约听见他低低应了一声,又或许没有。    “他当朕是三岁孩童戏耍,朕又怎么会看不出他们的诡计?再说,广陵王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于情于理朕都不可能与他们联手。”宜青说着,始终得不到戚云的回应,疑惑地捧起对方的脸,“朕说的,你可听一一”    可曾听进去了?    戚云自然是听见了,否则他睫羽上几乎要滚落的泪珠从何而来?    宜青登时心慌了:“是朕错了,朕不该提起当年戚家的事,你别、别……”别哭啊。    他抱怨自己不长记性,上次送戚云寒水刃时就知道当年灭门之仇是对方心尖的疤,怎么这次又去揭了?他是一国之君,想将广陵王打作叛臣有千百种法子,随意编一个由头就好,为什么要在戚云面前说实话?如今可好,好好的借花献佛也给弄砸了,惹得戚云难受,叫他心里也一阵阵发堵。    戚云缓缓眨了眨眼,到底没有落下泪来。他望着宜青,低声问:“陛下说的,可都当真?”    这话他在与小皇帝重逢时也问过,问的是对方是否还将当年戏言当真。当时抱的多半是戏谑的心思,也想着戳穿对方的伪装,好看出那假意温柔下潜藏的险恶用心。    他想过小皇帝是当真痴傻,分辨不出忠奸,被他几句话轻易地愚弄于掌中;也想过小皇帝是心思深沉,忍得一时胯.下之辱,以待日后寻隙报复。    他独独没有相信过一种可能。    小皇帝喜欢他。    “当真,自然当真。”回答也是如出一辙。    是他以己度人,总想着明枪暗箭不断、人心险恶难测,不愿意相信世间真有单纯而炽热的感情。可如若不是喜欢,对方堂堂一国之君纵然委身于他,又何必时时小意熨帖着、真将他当作了搁在心尖上的人?    他将自己裹得严实,好似个缠着棉线的长节粽子,望着他乖巧道:“戚将军也多保重身体。”    毫不迟疑地将玉玺交给他,说:“朕既然信你,万般事宜都可交托于你,一个传国玺也没什么。”    会因着他不肯与他亲近,气急败坏地怒斥让他滚。    调笑说两人是一对儿亡命鸳鸯。    即便受不住了,低声啜泣喊求饶,双手却是环着他的脖颈未曾松开过。    往日种种俱如云烟在心间一晃而过,长久停驻的只有片刻前在殿门外听见的四个字,有若玄音妙旨。    “臣……”    戚云解开自己的外袍、中衣,两人赤.裸的胸膛紧密无隙地贴在一块儿,散落的衣带彼此交缠,好像是两只在大雪天失群、只能依靠彼此相拥取暖的小兽。    两人的皮肤都微微发凉,又在紧接着的摩挲与纠缠中渐而变得火热。    小皇帝央着他去殿内。他却觉得此时此地便已再好不过。他脱下对方身上的皇袍,在昏暗的烛光下找到自己曾留下的吻.痕。寒意让两人贴靠得更加亲密,欲.望和深情都像是冰层下熊熊燃烧的冻火,无法熄灭,愈燃愈旺。    戚云前所未有的清醒。哪怕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他也愿眼见着自己跳了下去。    156、永恒孤寂10    吃土作者自救攻略 过江前夜,戚云的心情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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