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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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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地看着他,开口道。    宜青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答应。    西里尔道:“他们不行的。”    围在火.炮边的虽然是皇家守卫团的士兵,但他们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在训练中表现最好的士兵都被带到了城墙上,死于二师团的兵变,剩下的人也就是勉强能熟练操作而已。    宜青还是拒绝道:“万一出了事,你连跑也没法跑,还是待在马上。”    西里尔道:“我还得,看着炮闩。”    宜青牢牢抱着他,没有松手:“不行。”为了方便瞄准和发射,那门火.炮需要被运送到众士兵的前方,最接近魔物的位置,他不能让西里尔去冒这个险。    “万一真的松动了,你再去看也不迟。”宜青找了个借口,但这句话一说完,他发现西里尔正定定地看着他,根本没相信他的谎言。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西里尔在他们身边呆了那么久,也能分辨出来别人在撒谎了吗?    宜青笑了笑,道:“信我,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会让你去的。”    自行火.炮被推到了街巷的交叉口,黑洞洞的炮管对着成群魔物。尽管钢铁的冷色在很大程度上削减了火.炮的脆弱感,但在数量和个头的对比下,这门火.炮就像是意外闯进狼群的羊羔,哪怕披了身金属外壳,也让人担心会被嘣着牙吃了。    开火!    那只羊羔当真顶着一身外壳,冲着狼群亮出了软牙。    魔物在收到攻击后,像是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慢吞吞转过身,同样朝他们亮出了爪牙。这群士兵当初在约克堡都和魔物打过交道,仗着手里配备的枪支,从来没露过怯。当下,围在火.炮旁的士兵专心配弹药、瞄准,剩余的士兵也纷纷端起了自己的枪,朝魔物身上薄弱的部位扣动了扳机。    魔物的四肢和前胸上都覆有硬甲,并非最好的瞄准部位。士兵们都冷静地将枪口对准了脖颈、关节等处,试图一枪就消灭魔物的行动力。不过是二三十只魔物而已,他们有信心应对。    “队长!情况不对!”一名士兵放下枪支,面露震惊。    他连续两枪都击中了那只魔物的右膝关节,按照配枪的火力,早该将那关节打出个对穿,让那只魔物失去平衡倒地。士兵确认自己没有失手,但那只魔物还是完好无损地朝前走了几步。    被他叫做队长的人也冲那只格外高大的魔物连开了三枪,弹壳毕剥地敲打在魔物的硬甲上、掉落在地面上,但愣是没能看到那只怪物身上有一丝墨绿色。    “呸!”队长转头吐了口唾沫,握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不只是他,很多皇家守卫团士兵都意识到了,这些魔物和他们在约克堡交手过的有些不一样。    在这阵密集的枪雨暂时停歇后,宜青也从士官的汇报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没有露出丝毫犹豫和胆怯,伸直了右手手臂,朝下笔直一摆。    轰!    炮火的巨响立刻盖过了零零散散的枪响。炮弹迅速弹出,击中最前排的几只魔物,火光在与它们庞大身躯相撞的一刻爆裂开来,如同在城中放起了一朵白色焰火。    火光映得众人眼中有片刻发花,只觉得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一片白光。焰火熄灭后,满街唯余破碎的魔物尸块。    那些先前受到了惊吓的士兵怔愣之后,便都松了口气。就算这群魔物比之前的更硬气一些又怎样,他们手中也不是只有短.枪了。看见那门大家伙了吗?一炮下去,不管什么硬甲都能给炸成烟花。    “加把劲!”那名啐了口唾沫的队长狠狠道,“打不死它们,也得把它们给打痛!”    一门火.炮没法构成火力网,在换弹药的间隙里甚至还需要士兵们依靠枪支阻止魔物的前进。他们也不管手中的枪支到底能对魔物造成多大的伤害,只要能够争取到火.炮换上新弹药的时间就够了。    又一声巨响,剩下的魔物被打了个七零八落。众人依稀已经能看到它们的身躯之后,那扇紧闭着的哨楼大门。    附近几条街巷的魔物听到巨响,陆续朝哨楼游荡过来。如果不能尽快进入哨楼,他们可能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    快快快!    弹药手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紧绷成了硬石,弯腰、抬手、曲肘的动作每一个做来都万分艰难。    他不停在心中祈祷着,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好不容易将弹药装填完毕。    只需要最后一颗炮弹了,他们眼前只有五六只魔物还有行动力,其余的不是被炸成了碎块就是倒地不起,奋力挣扎也是白费力气。    双手拉上炮闩,将火.炮彻底交给负责瞄准的战友时,他的一滴汗水无声掉落在了炮管上。    火.炮只发射了两枚炮弹,按说还远远不倒过热的程度。然而他的汗珠一落在炮管上,发出呲呲的轻响,几乎立刻就被蒸发得荡然无存。    “不能点火!”士兵低呼一声,双眼惊恐地看着方才卡上、此时却已松动的炮闩。他不是熟手,只听加百列师团长说起火.炮,在对方交代的几种危急情况中,就有炮闩脱落这一项。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点火,只要点火,炮管只怕会马上炸膛。    不远处的魔物会安然无恙,被爆炸的冲击力波及的只会是站在火.炮周围的士兵而已。    他阻拦了一瞬,那几只魔物已经顶着密集的子弹朝这边逼近。他们不知道隔着几条街巷,还有数倍于此的魔物在朝着哨楼靠近,光感受着大地的颤抖和空气中震荡不已的魔物咆哮声,就将危险的氛围酝酿到了十分。    “走开!”负责点火的士兵眼见情况危急,拂开阻挡他的弹药手。弹药手试图说些什么,但唇干舌燥只能发出嘶哑的低语。    宜青没有站在最前线,但距离那门自行火.炮也不远。原本炮火发射的节奏被打乱,他和西里尔几乎是场中最先发现的两个人。    “到时候了。”西里尔冷静道。    炮闩肯定会出问题,但他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在他们进入哨楼之前。    宜青闻言没说什么,转头看了眼身后。时间不等人,他们再不快些解决面前的魔物,进入哨楼,就来不及了。    宜青忽然按住西里尔的双肩,道:“不许动。”随后自己跨身翻下战马。    西里尔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缰绳,声音不由自主变了调:“你做什么!”    宜青回过神,朝他微微一笑:“修个炮闩而已,我也会。”    在他虚心向西里尔和加百列请教枪械相关的问题时,确实也提到过这看似无足轻重、可万一脱落会造成巨大影响的炮闩。修复的难度并不大,只要足够细心,再加上些运气,这也是他为什么敢于跳下战马,抢在西里尔之前朝那门自行火.炮跑去。    要是非得精密的操作才能修复好,他可能也……也不会让西里尔一个人去。    运气这种事,谁说得准呢?万一那块薄片似的炮闩没能卡准位置,就差了头发丝儿般粗细,也容易导致炮管内压力失衡,将火.炮连同周围的人炸个粉碎。    他非常感谢当初勤奋好学的自己,至少现在不用让西里尔来冒这个险。    “诺兰奥伦多!”    西里尔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自心底而发的震颤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窟。他看着那头金发在阳光下越去越远,像只边飞边抖落着粉末的蝴蝶,倏忽间就停在了那门濒临失控的火.炮上。    要是当初设计的时候更细心一些就好了,炮闩的承压也不是多大的难题,只要他多费些心力,一定能在初次设计时就解决这个问题。    他生平第一次,对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感到了愤怒、厌倦,以及……害怕。    他费力地喊出了对方的全名,试图阻止对方。一时激动之下,他没能保持平衡,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坠地声闷重,他好似从中听到了一声锁链被挣脱的脆响。有些原以为已经忘记的事,慢慢地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西里尔做完习题,已经去睡了。”伯德太太将一杯热咖啡轻轻放在伯德先生面前,揽着他的脖子给了爱人一个轻吻,转身在他面前坐下。    伯德先生叉手坐在椅子上,立灯从他身后打落出一片阴影,多日失眠后的眼窝下聚集的黑影尤其浓重。    “最后一天了。”伯德先生道,“他们要我做出决定。”    伯德太太将双手搭在裙摆上,用柔软的褶子擦去手心的汗,神情忧虑道:“亲爱的……”    伯德先生道:“我向很多人打听过了,那位皇子殿下杀了不少人。”    “哦!”伯德太太低呼了一声,担心吵醒在隔壁的儿子,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用一双忧虑的目光看着她的丈夫,像是已经猜到了对方作出的决定。    “我不会把理查克的手稿交给他们。”伯德先生说出这句话后,眉头一松,如释重负地靠在椅背上。他的手指扣在咖啡杯的杯环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手边还有一杯热饮,端起来抿了半口,“他们只想要杀更多的人。魔法能帮他们做到这一点,他们就信仰魔法,魔法做不到了,他们就会去找些别的……”    伯德先生一贯保持着良好的修养,这时苦笑着说道:“就像一条眼里只有肉骨头的野狗。”    苦笑过后,他放下咖啡杯,将双手搭在妻子身上,沉重道:“明早那位皇子殿下招我进宫,你带着西里尔走。去哪里都好,不要留在芬洛,记得告诉西里尔,让他不要和姓奥伦多的人往来。我就是忘了这点,才会变成这样。”    要不是在一次酒会上和一名风度翩翩的贵族畅谈痛饮,他也不会不小心和那位实际上姓奥伦多的皇室透露了先祖的发明。对方野心勃勃,想要暗杀继承顺序在自己之前的兄长,便对伯德家的遗产打起了主意。    伯德先生这种从小就沉迷于金属构造的机械师,在人情世故上几乎是一张白纸,所做过的最艰难且勇敢的举动,也就是向青梅竹马的姑娘道明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又怎么看得穿那等复杂心思?    他以为找到了难得的知己,但生长在帝国权力斗争漩涡中的人物,只不过想把他变成一把藏在袖中的毒刀而已。    伯德先生微微摇头,似乎想把那名皇子殿下含笑向他询问先祖发明时的样貌甩出脑海:“西里尔比我更单纯,更容易被他们欺骗……你带着他去西边,去维科,去迪比斯,越远越好。”    伯德太太捂住双颊,用手掌挡住了痛苦的神色:“那你呢?”    伯德先生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对奥伦多皇室来说,想要杀死他们这种小人物就和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不,亲爱的,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伯德太太放下双手,环住伯德先生的脖颈,轻声低语着。    在对方因为研究废寝忘食时,是她热好饭菜、铺好床被,强迫对方吃饭休息。她是他的妻子,景仰且愿意珍惜他的天赋,习惯了站在他身后,陪在他身旁,让他能够专心致志无所顾虑地去**做的事。她习惯了顺从、温柔、体贴入微,很少有强硬的时候。    “明早我陪你去。”伯德太太说,“西里尔有老马丁照顾,不会有事的。”    伯德太太轻轻吻了吻丈夫的脸颊,替他将几个月没有剪短的头发拢到耳后。她细心做完这一切,毅然转过身收拾两人进皇宫时要穿的礼服。    “亲爱的,那身礼服你放在哪里了?按照规矩,我们得穿得正式一些。”伯德太太的神情轻松,好像他们明天进宫只是去参加一场普通的宴会。    伯德先生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睛眨也不眨。    伯德太太忽的红了眼眶,揪着衣料的边角,失声痛哭道:“可是西里尔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妻子趴在自己怀中嚎啕大哭,伯德先生只能一下一下顺抚着她的后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他们并不怕死,或者说,他们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他们那才六岁大的儿子该怎么办?老马丁虽然是名忠心的仆人,可又聋又哑,真的能照顾好他吗?如果他能顺利长大,他会怨恨狠心的父母将他独自一人留在世上吗?    伯德先生合上双眼,回想着自己不算漫长的一生。向妻子示爱时的生涩,初为人父的紧张激动,看到西里尔被家庭教师夸奖时的自豪满足……最终还是回到年幼时第一次推开家族地下室时,看到满屋机械的冷光,发出的一声惊呼。    六岁的西里尔站在父母的房门外,房门露出一条缝隙,温暖的光斑落在他脸上,被他微微避开。    他赤.裸着双脚,手中握着方盒大小的能源转换装置。半小时前,他和母亲说了晚安,但心中总记挂着没有完成的装置,偷偷摸下床,把这个小玩意儿做完。他急着把成品拿给父亲看,他也知道父母在这时候通常还没有睡下,所以他连鞋也没穿,穿过走道就来到了父母门前。    但是他们在说些什么呢?    西里尔瘦弱的手指搭在门沿上,没有敢向前推开。他疑惑地皱着淡淡的眉头,想要反驳母亲的话,他已经不小了,而且他不需要老马丁照顾。就算父亲也不能在六岁的时候就完成这样的转换装置,但他刚刚靠自己就拼好了。    偷偷哭泣是丢脸的事,西里尔想,他还是别进去了。他把小方盒模样的装置放在门前地上,这样明早父亲醒来就能看到他的杰作了。    但父亲没有看到,第二天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父母下葬那天,西里尔把那个金属块摆在了他们的墓碑前。    可是西里尔怎么办呢?    他独自一人呆在黑暗的地下室中,有个微弱的声音这么问着自己。    他仰头看着乍然迸溅的白色焰火,时隔多年又听见了那个好像永远不会磨灭的声音。    一个姓奥伦多的皇子带走了他的父母,他从此抱着冰冷的机械度过了漫长的童年、少年。当他终于成长为一名羸弱但独立的青年时,陪伴了他那么多的机械,要带走属于他的那个奥伦多了。    117、枪炮玫瑰27    一声巨大的轰鸣。    西里尔能够辨别出两种不同枪械射击时的声响差异, 听得这声巨响后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向了爆炸发生处。    他听得出来那不是炮弹炸膛的声音, 但还是想用自己的双眼再次确认一遍。    那门自行火.炮和火.炮旁的士兵都安然无恙,倒下的是成群的魔物。    “进哨楼!”宜青高声呼喊道。    西里尔被忠心的士官带到他身边, 率先挤进了那扇两人宽的铁门。宜青和西里尔在狭窄的通道中对视着,忽的火光一盛,是名士兵点亮了哨楼内的油灯。    还有其他士兵要进来,两人不能干站着挡在门口,即便有千言万语要说,也得牵着手朝上攀爬旋梯。    螺旋形的盘梯修得陡峭狭窄,宜青原本想走在前面探路, 胸口被西里尔伸手一按, 便落后了半步。西里尔从墙上取下一盏点亮的油灯,托在左手掌心,右手拉着宜青慢慢向上走着。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哨楼容纳不了太多士兵, 除了两人之外, 还有一队精壮青年架着那门自行火.炮艰难地攀吊升到了哨楼顶层。    顶层是一处露天平台,视线极好,可以看清附近几个街区的屋顶和街巷。平台边缘只有半人高低的护栏,正适合架设火.炮,完全不会遮挡住炮口的射击。居高临下眺望,皇家守卫团的士兵们将哨楼层层围住,有了哨楼作掩体, 架在高处的火.炮可以尽情喷洒它的弹火。    被巨响吸引过来的魔物如同被仔细堆叠好、又猛地推倒的块牌,一个接着一个倒伏,墨绿色的血液蜿蜒成溪流,汇入道路两旁的排水沟,和与它们一般浑浊的污水渐渐混合在一起。    宜青站在平台上观战,短发不时被高处的风吹拂,细软的发丝便贴在了脸颊上、眼帘上。他伸手拂去,才发觉和西里尔紧握的手还没松开,手心全都是汗。    他很紧张,那是正常的。直到将炮闩安放回原位的一瞬,他都觉得自己可能多颤了几下,没能把金属薄片调整到最佳位置。    那时他听不见枪声轰鸣,连风声也变得沉寂,只有西里尔简洁却耐心的讲解声声入耳。他告诉他这小小的炮闩是如何维持着炮管内的平衡,怎样的外力冲击会让它失去原本的效用,如果要修复又该从什么角度着手……    西里尔不是一个好老师,他也不是一位天分出众的学生,可偏偏他能记住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于是那快要脱落的炮闩被修复还原,他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诺兰,我刚才在想……”西里尔低垂着双眼,目光落在身前弧度优美的炮架上。    宜青在炮火声中掩着耳朵,和士官商量着接下去的计划。在炮火的摧残下,附近几条街道都被夷为平地。躲在地窖中的平民多半应该安然无恙,但暴露在街巷中的魔物全都被消灭干净。城中其余街区还有不少游荡的魔物,也要靠这门火.炮和士兵们手中的枪支来逐一清除。    他听到西里尔的声音,立刻作手势示意士官等他一会儿,转身靠近西里尔:“怎么了?”    西里尔道:“还要下去吗?”    宜青道:“等这片街区清扫完毕,就要去下一个街区。”    他知道西里尔也许在担心,开口解释道:“不会在街巷中作战,我们拟定了几个高点,到时候还是像现在一样利用火力压制。等到成群的魔物消失得差不多了,再分队清扫各街巷。没有太大风险。”    西里尔弯下腰,一张脸凑在火.炮边,用视线认真检查着那个险些酿成大祸的炮闩。    他原本想和对方说,他心里害怕,他甚至觉得自己不该把这个大家伙造出来。但看到对方眼里的自信和坚决,他忽然不想说了。    “下去之前,让我把它修好。”西里尔道,“不用你隔一会儿就修一次。”    宜青赧然道:“好。”他那几手也就是半吊子,当然比不上西里尔这种行家。    西里尔离开营地时带上了修理箱,好在一路也没丢,解开背绳后就埋头捣鼓起来。    宜青察觉出他分外地沉默,便挥手让士官先下去分派任务,自己也跟着在西里尔身旁蹲了下来。    他才蹲下,西里尔正好拿了个扳手起身,尖锐的金属块险些直直戳到他眼窝上。    “怎么了?你有话要对我说?”宜青握住那差点掉在地上的扳手,放回西里尔手心,替他牢牢攥紧。    西里尔接过扳手,放在掌中掂了掂:“现在不想说了。”    宜青失笑道:“那之前想说什么?”    “你们几个!去那边!”    “记住安全第一!打不过就跑,先把消息传回来!知道了吗!”    哨楼底下,士官粗声粗气地吆喝着,让几队侦察兵先去各处打探消息。他们要根据各街区魔物分布的状况,来确定下一处移动地点。    哨楼顶层上的静谧气氛被那大嗓门一打岔,就像是有人用手指轻轻戳破了好不容易吹起的气泡,啵的一声就化作了四溅的水花,无论如何也没法恢复成原样了。    西里尔道:“没什么。”    他把那片炮闩取下,磨平了边缘的压痕,用打磨工具细致地修复着肉眼难以辨认的锯齿和破损,又把整门火.炮都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炮闩还是没法长时间维持使用外,其余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直到那些外出侦查的士兵回来赴命,宜青决定亲自带队去清理街巷,西里尔才将炮闩安回原位,认真地看着他道:“走。”    ……    清理其余街区的工作进行地非常顺利,在入夜之前,附近的几片街区都被划为了安全区。宜青派出士兵分区巡视,一有情况就立刻上报,方便火力策应。    充斥着炮火和鲜血的一天就要在沉默中翻篇,一队迟迟归来的侦察兵却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一莱斯曼的军队还没走远。    侦察兵的原话是“城门外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因为情况危险,他们没有上前查看,但看到交战的士兵中似乎有二师团的人”。    维科郡中也还有二师团的残兵,但要说到激烈交战,至少也是大队以上的规模。    “确认看清了吗?”在这队侦察兵回来之前,宜青正和西里尔低声商量着要回总督府附近的驻地探望加百列,看看那位重伤的师团长有没有康复。    他耐心听侦察兵报告完了消息,下意识看了眼西里尔。    西里尔也正看着他。    侦察兵道:“看清了,殿下。还有皇家守卫团的人。”    那就是了,这样的组合,只可能是莱斯曼带着离开的那群人。距离魔物进城已经过去了大半天,魔物除了最开始成群结队涌入城门,之后应当没集结成潮一般的趋势。莱斯曼要带一众士兵离开,早就可以找到良机,怎么会到了这时候还在城门附近激战?    宜青心中存疑。自从被二师团的士兵在城墙上暗算之后,他便警惕了许多。他没有马上做出决定,又派出了两个侦察兵小队前往城门附近探查。    他多留了个心眼,两个小队分别是他第一批带来维科郡的皇家守卫团成员和跟随加百列来的地方驻军。    不出多时,两个小队先后归来,带来的情报和最初的那队没有出入。    宜青沉默着听他们说完,忽的笑了一声。没有人询问他接下去要怎么做,跟随他的士兵和魔物交战了那么长时间,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上都已经非常疲惫,他们带回这个消息,也只是例行汇报,并不意味着他们渴望参与到那场战斗中去。    他们现在应该回到自己的驻地,除了负责巡视的一小部分人之外,士兵们都需要抱着自己的枪械、武器好好睡上一觉。他们可以等待漫长的夜晚将疲惫都消抹干净,当下一天到来时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宜青不能继续等待下去。    他原以为已经追赶不上离城的莱斯曼,这才将报复的念头狠狠压下。可对方现在居然还在城门外,在和棘手的敌人交战一一也许是他们内部几股势力间爆发了冲突,也许是和游离在城外的零散魔物直面撞上一一他为什么要放过这大好机会?    “我知道诸位都想回营休息,事实上我也感到很累了。”宜青看向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兵,他们的军装早已不复齐整,精神也被疲劳和伤势拖垮。    这是一队疲兵,任何精明的将领都不会让他们再上场作战。    可在宜青看来,他们不是要去作战。他们要做的是复仇,把背叛者插在他们背上的刀拔下,狠狠插.进对方的心口。他想,他们会都愿意这么做的。    士兵们三三两两站着,隐隐流露出抗拒的神态,像是意识到以这种话开头的动员通常不是什么好事。    宜青道:“但很抱歉,你们还不能休息。因为我们的敌人,让我们无故流血的敌人,还在那里。”    “在哪里?我们不是把魔物都杀干净了吗?”    “殿下说的是城北那一片吗?那边太乱了,说好明天再去清理的啊。”    宜青向下压了压手掌,示意士兵们暂时安静下来。他开口便道:“我们的敌人不是魔物,是放他们进城的人。”    话音一落,就像是往一锅热油中泼了一瓢冷水,当即噼里啪啦炸裂开来。    魔物进城时,这些士兵多半还在总督府附近的营地里,只知道魔物闯进了维科郡,但不清楚它们是怎么闯进来的。绝大多数人都默认了是魔物凭借强悍的战斗力冲进了城门,然而宜青告诉他们,魔物是被人放进来的。    “不可能!殿下您在说笑吗!”这是最常见的反应。    宜青面色冷肃地看着他们。    那些试图用嬉笑舒缓情绪的人,在笑过之后对上这么一张冷脸,凭空生出一种没有着落的感情,可以称之为荒诞或者滑稽。    “我为什么要说笑?”宜青道,“那时候我就在城门边上。”    “我看见有人打开了城门,我听到魔物咆哮着冲进城门,没有遇到任何阻挡。”    有士兵嚷嚷道:“可殿下您在城门边,您为什么不阻挡它们!”    这句话十分刺耳,但话中带着哭腔,宜青能够对那种苦痛撕心裂肺却无从发泄的情绪感同身受。在普通士兵看来,他既然就在城门边,他没能阻止那些魔物进城,就应该承担责任。    回答不好这个问题,很容易引火烧身。如果士兵们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他根本就不用想带着他们去找莱斯曼复仇,很快就会陷入自身难保的境地。    宜青沉默片刻,道:“抱歉,当时我无能为力。”    “我身边的都是二师团的人,他们已经叛变了。否则我们现在不会只有一门火.炮。”    二师团士兵叛变,带走了城墙上的四门自行火.炮都是事实,这么说完,但凡还有些理智的士兵都能回想起来,在和魔物在街巷中作战时,他们确实没有见过二师团的人与他们同仇敌忾。    见众人的情绪平复了稍许,宜青继续道:“就是他们把魔物放进了维科。他们现在被人围困,我们该怎么办?”    人群中爆发出高声的呼喊,渐渐汇聚成流。    他们要向带来这一切的人进行报复!    宜青被山呼包围,几乎是被红了眼的士兵推上战马,推向城门。群体的情绪往往会不断交互感染,越演越烈。    一行人带着火.炮上了城墙。    宜青站在城墙上远望,看清了那混乱的战局,终于明白莱斯曼遇上了怎样的麻烦。他们都以为在城门大开后,绝大多数魔物都已经涌进了城中,那时城门和城外的平原就成了相对安全的区域。可眼下看来,滞留在城门外的魔物至少还有两三百只。    它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进城,撞上出门的莱斯曼等人后,就凶残地将人类团团围住,切断了他们返回城中的退路。    此时,莱斯曼等人就被夹在魔物中间,像是一只掉进了铁桶中的老鼠,自以为聪明透顶,然而却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心中多少觉得解恨。他们在城中和魔物殊死搏斗,这些人却逃之夭夭,好在今天在魔物爪下流血呻.吟的不止他们。    “殿下,我们要怎么做?”一名士官热切地问道。    宜青看他眼中燃着兴奋的火焰,根本没有做出作战的姿态,猜到了他还没说出口的意见一一就让这些家伙好好尝尝和魔物近身作战的滋味,不必管他们了!    “你怎么看?”    士官小心翼翼道:“我们……可以把城门落下。”    那扇在魔物进城后就维持着洞开状态的城门,因为无人理睬,现在还高高吊着。士官建议把城门关上,无疑是斩断了城外那群人的最后一条退路,即便他们侥幸突破了魔物的包围,也没法回到城中暂避了。    残忍……但痛快。    宜青在一瞬间,也觉得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他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以让对方品尝他们曾经的绝望和痛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他抬起右手,正要挥下,正巧瞥见西里尔蹲在城墙角落,神态认真地调试着火.炮。    “西里尔。”他喊了对方一声。    西里尔很快抬起头,擦去手上的机油,朝他走了过来。    宜青顿了顿道:“你可以不用开火了。”    西里尔道:“为什么?”    “可以让他们……”死在魔物的手里。    这句话犹如卡在喉头的鱼刺,宜青吞不下,也吐不出。他想让莱斯曼和那些背叛了维科郡的人付出代价,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否正确。当初莱斯曼是不是也做过同样的事呢?从什么时候起,借刀杀人这种手段……他做出来也毫无心理障碍了?    从前他只想在这场和魔物的战争中获得光明正大的胜利,从而在莱斯曼的暗算下脱身,保全性命。然而现在,他正要带上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士兵,去收割莱斯曼和其他人的性命。是阴谋和战争把他逼上了这条道路,还是他本性恶劣,自己选择了让血腥沾满双手呢?    宜青的手背忽然一暖,是西里尔反手握住了。    西里尔看着他道:“这一次我会瞄准的。”    西里尔在上次遇见莱斯曼时,曾经用枪击中了他的手臂。宜青对他说,要是击中的是心脏就更好了。西里尔对此耿耿于怀。    “你可以……”宜青艰难道,“让他们……”    宜青僵硬道:“他们肯定会死在魔物手里。”    西里尔偏了偏头,不能理解他这句话。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只想杀死莱斯曼。”    他努力解释道:“只有莱斯曼想要杀死我。”    被魔物包围的那一群人中,只有莱斯曼试图杀死他,所以西里尔也只想要杀死莱斯曼。至于其他人,对西里尔而言只是无关的人罢了。    宜青低声道:“是啊。”    成千上万的人中,罪魁祸首只有做出决定的那几个人。也许有人只是盲目服从了长官的命令,有人在一无所知时就被裹挟出城,他们又为什么要丧命在魔物爪下?    如果他也能够铁石心肠地看着这些人死去,日后……他真的不会变成第二个莱斯曼吗?    不,不会的。宜青心想,莱斯曼无所顾忌,而他至少会在乎西里尔的想法。他没有办法容忍喜欢西里尔的、被西里尔喜欢着的自己,是一个虚伪残忍的凶手。    “去开火。”宜青忽然间改变了想法,轻轻附在西里尔的耳边,交代了几句。    ……    “殿下!您看!城墙上开火了!”    无论士官怎么激动地呐喊,莱斯曼也无动于衷。他随意瞥了眼城墙,看到那处亮起的灼目火光,心中冷笑。    他没想到诺兰的手里还有火.炮,不过有又怎么样呢?现在他一定站在城墙上看着皇兄的笑话,就算真的开火,炮口也不会对准那些魔物,而是对准他们。居然还有愚蠢的士官会以为城墙开火是为了救他们出围。    想到被围的窘境,莱斯曼就咬牙切齿地反手砍出一刀,让跪在身前求饶的老魔法师彻底断了气。    他们出城时本还没有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城外的魔物虽然比他想象的多,但都是三三两两散落在各处,凭他们集结成队的武装,能够以很小的代价通过。    就在这时,他犯了一个错,当然他本人绝对不会承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让几名随军魔法师施展几个驱逐类的魔法,好让挡在路前的十多只魔物散开。被冷落了许久的魔法师们一口应下。    驱逐魔法阵生效,那些原本慢悠悠晃荡的魔物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像是看见了肉骨头的恶狗、闻到了腐臭味的秃鹫一样,飞快猛扑了上来。直到这时,莱斯曼才想起当初维科郡突然被上千只魔物围住,也是在魔法师施展过魔法阵之后的事。    如果他趁着只有二三十只魔物围来时,就下决定用缴获的四门火.炮轰出一条生路,也许早就潇洒离去。然而他没有。他身边没有能够熟练运用火.炮的人,没有充足的弹药,最关键的是,他并不信任这种武器。    现在无论他再怎么低声咒骂,也没法改变他们被魔物包围的事实。    士官激动道:“殿下!”    莱斯曼不胜其扰,正准备将这名聒噪的士官也顺手杀死。他抬起头,就看见一团火光在不远处炸开,几只张牙舞爪的魔物在他眼前炸成了血块碎末。    哦?莱斯曼心中一惊,随后便满是嘲讽地笑了笑。    到了这种时候,他那位胞弟也还要虚伪地维持着表面的风度吗?既然不趁乱杀了他,就不要怪他翻手无情了。莱斯曼暗自盘算好了许多后手,就等着这些该死的魔物被消灭后立刻实施。    炮火一停,便有一队人马如他预料一般冲出城门。    莱斯曼可以想象出那位胞弟定然要假笑着同他客气一番,表示救护来迟,再接他去休息,趁着无人之时杀死他。可惜的是,他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他的笑意还没完全舒展开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以一种让他陌生且恐惧的平静语气道:“莱斯曼。”    “哦,诺兰……”莱斯曼抬头笑道。    他看见了对方那头让他嫉妒的金发,然后看见一团血沫在眼前炸开。他新换上的白色手套在空中横飞,同样飞着的还有他那只刚止血的手臂。    118、枪炮玫瑰28    莱斯曼怔愣了好一会儿, 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的手臂不久前被子弹击中,为了在下属面前表现出皇室的高贵与尊严, 他蹙眉忽略着痛意,咬牙让军医替自己完成了包扎。    然而看着自己的手臂在眼前横飞溅血的场景, 冲击力实在太大。他的双眼被血水染红,将什么风度仪态都扔在了一遍,愤怒地瞪着开枪的人。    他认得对方,那是一直跟着诺兰奥伦多的机械师。还在芬洛城的时候,这两人就厮混到了一块,现在依旧形影不离。    “好极了。”莱斯曼捂着断臂,咬牙切齿道。纵容手下蓄意杀害皇室继承人, 这项罪名诺兰跑不了了。    恨意让他断臂的疼痛都被暂时压下, 他松开捂在断口处的另一只手,好让其他人把伤口看得更清楚。与此同时,他高声喝着想要坐实这个罪名:“诺兰奥伦多!你想杀害兄长吗!”    宜青按下西里尔的枪,看着断臂的血人道:“不。”    莱斯曼面露得色, 尤其是听到宜青命令军医替他止血包扎之后。他看向开枪的西里尔, 对方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让他的眉头不满地一跳:“那就是他自作主张了。诺兰,你要包庇一个杀害兄长的凶手吗?”    宜青笑了笑:“他叫西里尔。”    莱斯曼不耐道:“我没兴趣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开枪的人在他看来是胞弟准备好的替罪羊,所以他只关心这只替罪羊会怎么死。    “是我见过最好的机械师。你身后的几门火.炮和枪支,都是他设计的。”宜青道,“你觉得这样一个人,如果想要瞄准你的心脏, 会失手吗?”    莱斯曼狐疑地看着他,自以为想明白了这是狡辩的话,狠狠道:“也许他没那么大胆子!”    “不,他有。”    宜青指了指他的心脏,要是西里尔有意瞄准那里,莱斯曼的胸前早就炸出了一朵血花。隔空而来的寒意让莱斯曼不自在地耸起双肩,似乎这么做胸口就可以离那两人远一些。    “你现在只断了一只手,是因为我让他不要杀死你。”宜青道,“死在枪下,也太便宜你了。”    莱斯曼不敢置信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宜青看了眼西里尔,西里尔开口道:“诺兰说,让你死在魔物手下,才是最好的死法。”    西里尔不会故作严肃威胁人,可就是这种平淡漠然的语气,最能激起人心底的恐惧感。    莱斯曼缓缓转过头,环视了一圈,干笑道:“哪里还有魔物呢。”围住他们的魔物都被枪炮杀死,莱斯曼扫了一眼四周后,心下稍定,以为对方只是在糊弄人,    西里尔在宜青的注视下道:“城里。”    宜青转头看向僵在原地的莱斯曼,道:“魔物是你放进城的,就由你亲自处理干净。”    他吩咐身后的士兵道:“把他带到城北,派人跟着他。对了,可以给他一把刀,枪就不必了。”    莱斯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将面对怎样的遭遇,就被一队士兵冷脸拖进城中。除了被囚.禁在总督府中的那次,他一辈子也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刻。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被那队士兵拖到了军营之中,检查完身上没有带枪支后,就接到了一把抛来的长刀。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莱斯曼被推着走向城北时,看到几条街外的魔物身影,终于知道机械师说的“城里”是什么意思了。    他们居然要他和那些魔物正面交手!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莱斯曼挣扎、反抗,端起帝国皇室继承人的架子,想要让押着他的这群士兵感到害怕,继而放他离开。    他张开大喊了两声,才发现根本没人正眼看他,唯一斜斜扫了他一眼的士官更是冷声道:“不想把它们招来的话就闭嘴,殿下。”    士官的语调尖酸刻薄,一声“殿下”喊得如同嘲讽。    莱斯曼看着魔物高大的身影越来越近,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噤声。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想要找出一条脱身的路,又或者在魔物靠近时可以躲在这些士兵的身后……    他四下张望的动作许多士兵都看见了,但他们没有出声阻止。士兵们只是在魔物离巷口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时,在他身后猛地一推!    莱斯曼跌得一个踉跄,正欲开口斥责,就被一片阴影笼罩。    魔物就在他面前!    莱斯曼不假思索地便要转身,身后响起一阵清脆的枪响。与他同行的士兵没有将枪口对准魔物,反而火力封锁挡住了他的退路。    饶是莱斯曼这样的人,也感觉到了被背后插刀的愤怒。明白再怎么怒骂都无济于事,生死一线的关头,他终于挤出一丝勇气,握紧手中长刀,朝魔物砍去。    “啊啊啊一一”    他一刀砍中了魔物的膝盖,刀锋受阻一顿,随后顺利破开了硬甲,砍断了魔物关节的连接处。士兵们拿给他的长刀是经过西里尔改良的,莱斯曼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觉得胸中积累的郁气喷薄而出。他把身前的魔物看成了诺兰奥伦多,一刀又一刀狠狠砍下,任墨绿色的血液溅了满身。    魔物倒地之时,莱斯曼也浑身脱力,松开手中长刀,仰头倒了下去。    他的喉头挤出干哑疯癫的笑。他笑诺兰奥伦多以为这样就可以轻易杀死他,笑魔物也不过如此,笑自己大难不死,一定能卷土重来……    “起来。”莱斯曼完好的一只手臂被人踢了一脚。    他冷眼看向对方,哑声道:“做什么。”没看到他才杀了一只魔物,要好好休息吗!    士官拉起他的衣领,如同拖一只死狗般将他拖向街道另一头:“才杀了一只而已,你知道城北还有多少魔物吗?”    “城北有多少魔物?”莱斯曼问。    士官冷冷一笑:“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莱斯曼终于看到绝望慢慢蚕食着自己的心。当初围在维科郡外的魔物有几千只,进城之后还剩下多少?是了,诺兰说过,要他“亲自处理干净”。    伤口只能得到简单的包扎,连止痛也是奢望,不眠不休地和魔物作战,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然后接着去死……这才是对方不立刻杀死自己的原因吗?    莱斯曼闭上眼,一盆冷水便泼了下来。    他确信自己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弄醒他,继续向北,那里应该还有一个街区没有清理干净。”    ……    比起魔物进城时的混乱和吵闹,街道上已经安静了不少。躲藏在地窖中的平民还没大着胆子出来,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不是死在了魔物爪下、就是跟上了莱斯曼的军队,早些时候已冲出了城门。    街上的尸体和杂物无人清理,就那么四散着,整座城中最自在的就是半空中的蚊蝇,嗡嗡着飞到这处,又飞到那处。    这一片是清理出来的安全区,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整座维科郡首府都再也看不到魔物的影子。剩下的任务就是安抚平民、恢复秩序。    宜青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    “我们去看看加百列?”    他和西里尔回到总督府附近的驻地,士兵来报,加百列已经恢复了意识。宜青心头一松,西里尔也露出了微笑。    加百列的状况不算很好,整个人都被固定着不能动弹,口中正含着药,看到宜青和西里尔,只能眨了眨眼表示欢迎。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宜青笑道,“维科郡的重建还要你出大力气呢。”    加百列知道他在说笑,就算他有心想要处理事务,这身子也撑不住,看不了多少公文就得咳血躺回来。    宜青笑过之后认真道:“好好养病。”他向军医仔细问了加百列现在的状况,嘱咐对方用上最好的药,不必节省。    加百列吃完了药,开口道:“多谢殿下。”    他转头看了眼西里尔,没有多说什么,笑着点了点头。有些话如果算作临终遗言,倒是不乏说出口的勇气,但两人既然还能长久地活着,就不必说了。    加百列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宜青也不能放心让他下地,所以只简单和他提了提维科郡中的情况,就打算离开,让他安心养病。    “殿下,你有什么想法呢?”加百列问。    宜青才要起身,又坐回病榻边,问:“什么想法?”    加百列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维科郡的事已经了结了,莱斯曼殿下……也了结了。接下去,您有什么打算呢?”    他用上了尊称,宜青不觉也严肃起来。    “等维科郡恢复了秩序,就把这里编作一个据点,继续向西清扫魔物。你也知道,不说其他地方,最近的迪比斯郡也受到魔物的侵扰……”    “我知道,殿下。我问的不是这些打算。”加百列打断道。    宜青隐约察觉到他接下去要说些什么,抿嘴看向他。    加百列平躺在病床上,憔悴和病态也不能掩盖他的出彩。有些人智虑深远,不管在怎样的境况下都会比常人多想上两三步。    “我从看到西里尔跟随在殿下身边的时候起,就没有怀疑过这场战争殿下会获得最终胜利。迟早有一天,魔物会在炮火中被彻底消灭。我想问的是,到了那时候,殿下会怎么做?”    “你是指一一”    加百列笑道:“莱斯曼不能活着离开维科,殿下就是奥伦多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宜青一样审视着他:“我想问问未来的皇帝陛下,在消灭帝国境内的魔物之后,您会怎么处置这些枪械?您会怎么……对西里尔?”    西里尔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掀起眼帘,平静道:“不要说了,加百列。”    宜青并不意外加百列会这么关心他对机械、对西里尔的态度。枪炮的力量太过强大了,看似不可一世的魔物也在炮火枪声下轻易消亡。    所有的帝王无疑都在追逐这样强大的力量,三百多年前对魔法师的追捧如此,更久远之前对冷兵器的看重也是如此。    他意外的是西里尔的态度。西里尔在任何时候都毫不犹豫地站在了他这一边,他以为西里尔在这样的问题上也会毅然相信他。    “我相信他,加百列,你不要说了。”    问题是,西里尔这样的话,让宜青觉得他的“相信”更多的是为了阻止加百列继续说下去。可他想不明白,加百列继续追问有什么不好吗?不管加百列怎么问,他的答案都不会改变。    “我会对他好。”宜青道。    加百列听到这么简短的答案,也是一愣,随后道:“我不相信您的承诺,殿下。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您也许不知道……”    他闭上眼,不去看西里尔的表情,继续道:“您知道西里尔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吗?”    宜青不知道。他只知道西里尔自小父母双亡,但不清楚伯德先生和伯德太太因为什么缘故早早离开了人世。    加百列道:“他们是被您的叔叔杀死的。”    “我的……叔叔?”    “索罗奥伦多,曾经的帝国第二顺位继承人。他想让伯德先生替他暗杀第一顺位继承人,当时的大皇子殿下。伯德先生拒绝后,被他残忍杀害了。”加百列看着他,沉声道,“还要感谢您的父亲,替西里尔报了仇。”    宜青转头看向西里尔,西里尔什么也没说,但那低着头的动作无疑是在承认加百列说的都是事实。    宜青的脑海中有片刻混乱,很快理清了思绪。如果加百列没有说谎,那么伯德先生和伯德太太就是受到了他某位叔叔的要挟,并被迫害致死。那位叔叔并没有能在皇位的争夺中获胜,很可能还死于了他的竞争者,也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手中。    想明白这些,宜青加快的心跳才平复下来。加百列开口之前,他险些以为西里尔父母的去世和自己有关。    “抱歉,西里尔。”他几乎可以称得上轻松地抱住西里尔的肩膀,对他轻声道,“伯德先生和伯德太太不在了,你还有我。”    西里尔点了点头。    “殿下,您或许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加百列说了那么多话,神情有些委顿,但他还是坚持不用药,强撑着把想说的话说完,“我看得出来,您和西里尔感情很好,可感情只是一时的,在帝国面前,它太脆弱也太不堪一击了。”    “也许现在您相信西里尔,你们一同击退了魔物,打败了莱斯曼。可是以后呢?”    “您会放心西里尔掌握着那么强大的武器吗?您不会怀疑他和别的势力勾结,置您于死地吗?您不会想方设法控制他,如果无法控制,就彻底杀死他吗?”    “您真的永远不会这么做吗?”    宜青等他说完,缓缓道:“如果你不是加百列,我会怀疑你想要挑拨离间,让我现在就杀死西里尔。”    正因为他知道加百列对西里尔的感情,才能肯定对方确实是出于担忧提出这样的疑问。否则换作其他人,宜青不会等他说完这些,就命人将他的嘴堵上了。    加百列虚弱地笑了笑:“您不会杀死西里尔,至少现在不会。”    和宜青一样,加百列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两人的感情,才会在这个时候问出了这些问题。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一切矛盾和猜忌都没有浮出水面的时候,抛出这些疑虑,至少对方不会忍心杀死西里尔。    “我一直很尊重你,也一直在向你学习。”宜青看向加百列,“但这一次你想多了,猜错了。”    那些阴谋论中的画面和场景永远不会发生在他和西里尔身上。他不准备白费口舌说服加百列,对方也不会轻易被他说服,他只能等着漫长的时间给出一份证明。    如果他真的有一个要说服的对象,那也不是加百列。    “西里尔,我累了,我们回去休息。”    “好。”    两人走在昏暗的街巷中,眼见着不远处就是总督府的正门,宜青停下了脚步。    这个动作仿佛给了一个信号,西里尔像是被拧紧了发条似的抬起头来:“诺兰,我在哨楼就想和你说……我害怕。”    “怕什么?”    西里尔摇了摇头,不愿意回想他去修复炮闩时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他咬了咬牙,道:“我不再碰它们了。”    “碰什么?它们是一一”宜青失声道,“怎么可以!”    宜青急道:“你别听加百列胡说,我和我那个叔叔不一样。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帝的位置,我……”    要是知道加百列的话会对西里尔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哪怕对方是西里尔的青梅竹马,他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口。    西里尔怎么可能不碰机械呢?这对他而言,和被剥夺了生命所需的水和食物有什么区别?    “不是因为加百列。”西里尔眨了眨眼睛,安慰似的拉住宜青的手,“我一想到它们会伤到你,就很后悔把它们造了出来。”    宜青一时没有说话。    西里尔不会说什么情话,但这么直白不加修饰的语句,分量比那些花言巧语要重得多。重到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    宜青沉声道:“西里尔,会伤害到我的事有很多。”    西里尔挤出了一个带着鼻音的疑问词。    “我会被匕首和刀剑砍伤,在芬洛的时候你也见过;以后说不定有人会想要下毒谋害我;我会生病,可能病得很重……”宜青道,“那可怎么办呢,西里尔?”    西里尔皱起了眉头,沉思的表情在宜青看来也很好看。    西里尔轻声道:“我可以给你做一身护甲,用硬度最高的金属,就不用担心被刀剑砍伤。”说完这句,他自己也摇了摇头,护甲只能护住前胸后背,要是有人挑着脖颈或其余暴露在外的关键部位下手,那护甲的作用也就十分有限了。    下毒和生病更是在西里尔知识盲区里,他不懂药理,在这方面更是提不出解决的办法。    于是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焦急起来,重复着宜青的话:“那可怎么办呢?”    宜青定定地看着他。    两人视线相交时,宜青平静道:“西里尔,你觉得那门炮闩脱落的火.炮会伤害到我,可要是没了它,我也许已经死在魔物手里了。你还觉得后悔把它造了出来吗?”    “如加百列所言,我会继承帝国的皇位,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想要杀死我。他们只会比魔物更难对付,你觉得我要靠什么才能阻挡他们呢?”宜青面不改色地撒谎道,“如果我想做一个流名百世的皇帝,我需要为帝国开拓更多的疆土,你觉得我要靠什么才能消灭敌人、保护自己?”    “我需要你,西里尔。你不能放弃。”    宜青并没有他话中说的那么多野心,但他不这么说,万一机械师真的傻傻的金盆洗手,那可怎么办?在和机械隔绝的世界里郁郁度过一生吗?这对西里尔太残忍了,那根本不是用爱情或是别的什么就可以随意填充的空白地带。    西里尔迟疑道:“我……帮你。”    宜青笑问:“你准备怎么帮我?”    西里尔道:“我之前画了一半的设计图了,有一种射程更远的连发……诺兰?你做什么?”    宜青扬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对方手背上轻轻吻了吻。千百年之前,最初宣誓效忠皇室的士兵也会行这样的吻手礼。他屈膝半跪,道:“就这样。”    数年之后。    奥伦多帝国的紫色玫瑰旗在大陆上飘扬,和皇室徽章一贯的娇柔不同,旗帜上斜绘着交叉的枪炮,如同不可突破之盾,守护着那朵精致却极易凋谢的玫瑰。    据传这面旗帜代表着一个坚不可摧的约定,当代最杰出的机械师曾向皇帝陛下许诺。    也有传闻中,是那名奥伦多皇室中罕见的温和的皇帝本人,为了获得机械师的忠心,曾向他许下重誓。    愿帝国之玫瑰永不凋零。    119、养狼为患01    【可攻略角色:西里尔伯德】    【当前好感度:100】    【副本通关...自动存档中...游戏完成度:5/13】    【开启副本:养狼为患】    天青云淡, 飞花如雨。    宜青在睡梦中觉得脸上有些微微发痒,他伸手在面颊上一拂, 扫落了两三片落花。    仙使心中惴惴地走进栖霞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满是青苔的庭院, 一张紫竹椅轻轻摇着。院中没有伺候的仙使,也无人弄弦吹箫,一味的清幽寂静,几乎到了孤冷的境地。    就像传闻中度华仙君这个人一样。    “仙君。”仙使放轻了脚步声,低低压着脑袋,走近那个躺在紫竹椅上的仙君。虽然对方似乎还在小憩,拂去落花的意态也没有暴戾阴冷的气息, 但他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仙使在离紫竹椅数步之遥的地方便跪下, 口中道:“天帝请仙君走一趟紫霄宫。”    庭院中悄无人声。    过了片刻,方才响起一声不甚热切的问话声:“找我作甚?”    仙使道:“人间传来消息,找到那……那孽畜的踪迹了。天帝想劳烦仙君走一趟,把那孽畜拘回来。”    “呵。”    仙使被迎面拂来的一股气劲冲得跌了出去, 身子如同风中落叶般打了个摆子, 重重坠在地上。庭院的落花比他还要凄惨得多,顷刻间被碾碎成泥,散碎为末,连声响儿也没有。    他赶忙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心中叫苦不迭。    这趟差事说来简单,只要传个口信,请这位仙君往紫霄宫走一趟即可。可仙界谁人不知道, 度华仙君是位好杀的主,但凡惹得仙君不喜的,都早早见了阎王,那么多年,栖霞宫中连只会喘气的鸟儿都没能留下。    偏生这位仙君当年是以杀证道,渡劫飞升的,一人就能横扫半个仙界。天帝拿他毫无办法,拉拢也拉拢不到,打也打不过,只能将他远远打发到了三重天,眼不见心不烦。    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人踏进过栖霞宫。然而那位和度华仙君交情不浅、险些结为仙侣的长缨仙子,这不是堕凡了嘛!    “那是她的孩子。”    “是,是。”仙使颤声道,“天帝的意思是,长缨仙子她到底是仙界的人,和妖私通,诞下一子……这事,不太体面。”    仙使偷偷觑了一眼,见对方神情莫测,又掂量着道:“如今长缨仙子和那妖狼潜逃到极西之地,一时半会找寻不到踪迹。那名诞下的孽……子,若是流落在外,到底有损仙界的声名。仙君法术高深,仙界之中无人可敌,天帝这才……”    他心惊胆战地等着,生怕下一刻对方就会暴起杀人。许久之后,对方像是叹了一声,道:“这一趟,我走了。”    宜青目送那名如同逃出生天一般的仙使离开,懊恼地拍了拍身上的落花。这度华仙君不是高冷得很么,在庭院里种难么多花树作甚?    他也不过是腹诽一句,当下便拾掇好衣裳,随着那名仙使离开栖霞宫。    他走得甚至有些急,不过仙使根本不敢正眼打量他,也就无从发觉这名“杀神”脸上诸种复杂的表情。    宜青走了趟九重天的紫霄宫,领了仙旨便往人间去。    **八荒从云中望去好似缥缈仙影,他无心留恋美景,瞧准了青城山脚的那座小镇,化为一颗陨星直坠人间。    这事拖延不得,否则那头还没长大的狼崽子就要被人打死了。    ……    青城山脚的小镇。    “我打死你个兔崽子!叫你还敢偷东西!手往哪儿伸呢!”    酒楼的掌柜倒提着一把扫帚,神情激昂有如斗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扫帚舞得虎虎生威。    被他肥硕的身躯堵在墙角的是一个小孩儿。身子羸弱,头发散乱,一看就知道是城中常见的乞儿。这些乞儿小的不过五六岁,大的有十三四,尽不做些正经活计,除了行乞之外就是偷吃偷喝,让人不齿。    酒楼掌柜尤其痛恨这群人。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做些什么不好?    心中愤恨,掌柜下手就更重了些。硬实的扫帚棍狠狠抽在乞儿的背上,打碎了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露出青紫交加的后背。    掌柜没生出半分同情心,打完最后一棍,扔开手中扫帚,招呼酒楼的伙计再给对方些教训。    一群年轻力壮的伙计对那名乞儿拳脚相加,对方也许是伤得重了无力反抗,只安静地缩在墙角,连声痛也不喊。他蜷着后背,把偷来的一只烧鸡护在怀里,低头刺啦地咬下一大块肉。    棍棒落在他的身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抓紧时间撕咬、嚼碎、吞下那只烤鸡。    他太饿了,饿到几乎感觉不到痛。    “打死算了。”掌柜的吩咐了一句,转头离开。    伙计们稍有犹豫,不愿丢了这份工作,还是遵循掌柜的吩咐,一拳一脚都朝乞儿最脆弱的地方打去。    背上的脊椎骨被敲断了数根,上臂的伤口鲜血直流,有些伙计不忍心地转过了头,也有狠心的捡起一把柴刀,对准乞儿的后颈劈了下去!    咣!    伙计们什么都没看清,就见那乞儿飞快转过身,一手还抓着烧鸡不放,另一手握住了柴刀。    柴刀的刀锋生了锈,也许没有新刃那么锋利,但也不是能用手心牢牢攥住的。乞儿的五指如同榫子般深深嵌进刀刃,将那把柴刀从伙计手里夺了过来!    眼见着那把柴刀被扔在地上,伙计们看向那名乞儿的眼神都变了。明明只是个瘦弱的乞儿,却给了他们一种将死的压迫感。    乞儿吮了一口手指上的油脂,他不是很喜欢吃这家酒楼的饭菜,但他当时没有力气走到下一条街了。吃下半只烧鸡后,他感觉自己终于恢复了些力气。    “呼”    他不太会说人间的话,没有人教过他。所以他也没有撂下几句狠话,他的眼神和动作都能传达出简单粗暴的心情。    从那些人惊慌失措的眼中,他就知道他们都看懂了。    向他拔刀的人,就该有被杀死的觉悟。    一颗陨星划过天幕。    乞儿的动作一顿,他的指间已经探出了长长的指甲,可以轻易割断那些伙计的喉咙。他又抬头望了眼天际,确认空中弥漫着那股他非常讨厌的气息,猛地收回了指甲,拔腿便跑。    他记得的,这群人下手格外的凶,被他们用法宝打出的伤口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身体还会变得非常虚弱。    不要让他们找到就好了。    他跑过小镇的街巷,穿过溪水和山林,一头扎进了藏身的洞穴里。落叶枯枝会掩盖他身上的气息,躲过那些人的追踪。    回到熟悉的地方后,他的神情松懈下来,慢慢吃完了一路都没放手的烤鸡,往草堆上一躺。    鸡骨头乱七八糟地扔了一地,上头的肉倒是被啃得干干净净。躺在草堆上的乞儿蜷着身子,暗灰色的浅光笼罩在他的伤口上。他忽然翻了个身,一只搭在草垛上的手臂长出了灰黑的绒毛。    数息之后,草堆上出现了只躺得四仰八叉的幼狼。    “皮毛不错。”    幼狼从浅眠中惊醒,警觉地缩起身子,朝闯进山洞的人看去。又是那种讨厌的味道……它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没长全的齿爪,烦躁地在地上刨动不已。    打不过,也逃不了。    它不知道自己在这一时刻得出的结论,和仙界中大多数人对那名仙君的看法都如出一辙。它只是凭借先天的本能,察觉出来人比以往追着它打的人都要难对付。    因为紧张,它身上蓬松的软毛都站了起来。    它父亲身上的皮毛是黑色的,看着既威风又帅气,可惜它还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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