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太后十八岁04
独孤伦和独孤仁就这么在饮露殿中住了下来。 木韵派人把平时没人住的东殿好好收拾了一番, 差不多划出去了一半地盘给他俩,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饮露殿原先只有高韵一个主人,高韵还格外爱清静,所以全殿上下加起来也没几个侍从, 现在多了两个小主人,人手就显得有点局促了, 正好方便独孤信把自己的人塞过来。 除了应有的太监宫女, 他还额外拨了一批暗卫给他们。 他说:“倘若有不长眼的人想对这殿中的人不利,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暗卫们齐声应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便纷纷退下了。 说起来,大宁天子如今会有这么一队只听命于天子的暗卫, 还是如今的北芒皇帝苏衍的功劳。 十八年前苏衍杀进皇宫, 手刃当时的皇帝时如入无人之境,哪怕事后没有夺.权成功,也足够朝野震动了。 独孤氏虽然没什么实际权力,但毕竟还是皇族。 世家们哪怕为了面子上的好看, 叛乱之后,也得为皇族做点什么。 于是从独孤仲即位开始,大宁天子就有了一队只听命于天子的暗卫。 为了防止其余家族在暗卫人员里做手脚,这些暗卫都是由渔阳那边的独孤家亲兵选拔训练出来的。 除此之外,皇帝手里大概还掌握着一些关乎他们身家性命的东西。 所以他们的的确确是只忠于皇帝。 现在独孤信把接近一半的暗卫留在了饮露殿, 等于就是卸去了自己一半的防备。 换了平时倒也罢了, 可这会儿他都要御驾亲征去洛城了, 这么做, 怎么想都太冒险了一些。 木韵犹豫再三,还是提出了意见,毕竟独孤信要是死在边关,她的任务也等于玩完了。 木韵道:“陛下不用留这么多人。” 独孤信朝她摆手,语气坚定道:“我不在的时候,那些把主意打到你头上的人只会更多,不多留一些人我不能放心。” 木韵:“可洛城那边……” 他有些搞定地弯腰扶住她的肩膀,问:“阿韵,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木韵还能说什么,只能用皇帝绝对不能出事的大义含糊过去了。 但这也不妨碍独孤信为她之前那半句话高兴。 “还有八日。”他说,“还有八日我就要走了。” “陛下是真命天子,定能击退苏衍那贼子,凯旋而归。”她垂着眼如此回道。 独孤信干脆挨着她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忽然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递给她。 “这个给你。” “?” “石头。”他停顿了一下,“你喜欢的。” 木韵只好接过,并在他灼灼的目光里将其打开。 锦囊里的石头大小不一,但花纹繁复,的确是高韵年少时最喜欢的那种,只是并不独特,和那天放在她窗台上的那几块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 显然独孤信本人也知道自己这几块搏不到她太多欢心。 所以在她打开锦囊后,他就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我将来一定会替你寻更好的。” 木韵:“陛下朝政繁忙,不必如此费心。” 如果不顾及高韵的性格和人设的话,木韵想说的其实是你一个皇帝整天忙这个,斗得过门阀世家才怪了!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和独孤信的接触越多,木韵就越觉得这任务离完成遥遥无期。 独孤信这个人,说好听点是杀伐果断从不犹豫,说难听点就是独断专行不听人言,看他上辈子能因为高韵嫁给独孤仲的事直接拉黑了整个太原高氏就知道了。 偏偏木韵来的这个时间点还很晚,在立后以外的事上,他已经被虞静笼络了过去。 K24鼓励她:“相信自己,你可以的,之前那两个任务也没有比这个容易啊你不是都完成得很好嘛?” 木韵知道他这是怕自己撂挑子不干,但还是忍不住反驳:“第一个任务说到底还是靠白延的天资完成的,第二个影帝都是买的,这个我能怎么办?” K24:“你可以离间他和虞静啊。” 木韵翻了个白眼道:“朝堂上的事我根本管不了,拿什么离间?” 这么怼K24的时候,木韵并没有想到,过了上元,独孤信出发去洛城御驾亲征之后,急于成事的郑贵太妃会直接把那把用来离间的刀递到她手里。 事情发生在元月即将结束的时候。 郑贵太妃带着据说是荥阳那边送来的新茶又来了一趟。 木韵其实根本分不出茶的好坏,但见她这般自傲,便顺着夸了几句好茶。 郑贵太妃很高兴:“娘娘喜欢就好。” 两人闲扯了几句后,郑贵太妃果然问起了独孤信从渔阳接过来的那两个孩子,说是还没见过呢。 木韵本来不想让她见他们,一来这两个孩子之前长途奔波还没太缓过来,二来独孤信走之前交代过,尽量别让其他人和他们两个接触。 小孩子年纪太小,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教,万一被宫中那些各怀鬼胎的女人们用小恩小惠收买了去,总归是麻烦事一桩。 当时木韵还问他:“那陛下缘何放心让他们住在饮露殿?” 独孤信一派理所当然道:“因为我知道阿韵你绝不会对他们动什么歪心思。” 木韵默然,本想顺着这个话题为高家和高凝说几句,结果这神经病诉完毕衷肠就开始自我感动了,感动完又是新一轮的“碰瓷”。 这会儿她面对郑贵太妃期盼的眼神,略组织了一下措辞,表达了自己的拒绝:“他们才刚来不久,还有些认生呢。” 然而她话音刚落,独孤伦就从东偏殿里跑了过来。 独孤伦比独孤仁大上一岁,人也活泼一些,半个多月下来,他已经完全不怕高太后这个皇嫂,甚至还会在不想吃饭的时候跟她撒娇。 此刻也不例外,他看到自己的皇嫂打扮得分外好看坐那招待客人,便毫不犹豫地跑过来请安了。 木韵心里再崩溃,也不能给他和郑贵太妃摆什么脸色。 她只能先让他起来。 独孤伦问完皇嫂的安,才把目光投向郑贵太妃,那目光里有好奇。 他问木韵:“这是?” 木韵:“这是郑贵太妃,你唤她太妃娘娘罢。” 独孤伦立刻点头:“太妃娘娘。” 郑贵太妃笑得很柔,朝他伸了伸手,说有礼物给他。 小孩子听到礼物,很少能有不心动的,独孤伦再懂事也不例外。 但他好歹知道要先问过皇嫂的意见,因为皇兄临走时说过,在他回来之前,这宫里就是皇嫂说了算的。 人都站到这里了,木韵也不能太下郑贵太妃的面子。 她朝独孤伦点了点头,意思是去。 郑贵太妃送给独孤伦和独孤仁兄弟的是一对锦囊,锦囊里装了几味只生在荥阳的药草,可当熏香使,同时也有凝神静气的作用。 她大概也知道这类东西送起来容易惹人怀疑,所以特地跟木韵解释了一下。 郑贵太妃道:“这锦囊,当初娘娘与先皇大婚时,我也曾送过娘娘一个,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 木韵按着时间回忆了一番,发现是有这么回事。 于是她点了点头:“嗯,本宫挺喜欢的。” 郑贵太妃很高兴,又问:“另一个呢?” 独孤伦捧着锦囊飞快地回答了:“阿仁在练字呢。” 之后不等郑贵太妃再说什么,他就拿着锦囊跑了,说是要把太妃娘娘的礼物给弟弟送去。 到这里木韵还完全没有多想,只对郑贵太妃笑了笑:“小孩子比较皮。” 郑贵太妃当然不会计较。 这回她没有再饮露殿留太久,小半个时辰后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但对木韵来说,应付她还真比应付独孤信还累。 吹寒也很不喜欢这位贵太妃,道:“她这样一次次上门来也没有意义,何必呢?” 木韵在心里表示了赞同,然后直接切了话题道:“你替我把之前那本书拿来,难得今日有点精神,我把它看完算了。” 吹寒躬身应是,没再多嘴。 木韵这几天在看的书依然是话本,不过和之前那些有点不太一样,因为这本讲的不是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是高韵的上上代,几位门阀大佬的往事。 主要人物有谢陵的叔父谢棋,苏衍的父亲苏潜,莫玄的叔父莫峤,写得还挺有意思,就算当八卦看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完时,外头的天也恰好黑了。 吹寒问她可要用膳,她想了想,说先去东面看看那两个小子的字练得如何了。 练字这个任务是独孤信给他们布置的。 其实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应该开蒙了,尤其是他们俩现在还是被当成未来的继承人培养的。但独孤信现在不在宫中,总不能请老师来后宫为他们俩讲课罢,所以干脆让他们先练着字。 相比活泼的独孤伦,小了一岁的独孤仁在练字时要耐心许多。 木韵看了他们今日成果,还算满意,便夸了他们两句。 得到夸奖的两兄弟都很高兴。 当天夜里用完饭,木韵回到西偏殿休息,正琢磨着让吹寒给她再找两本书呢,就听到帘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是侍从的惊呼——“娘娘!” 木韵认出这是被她拨到东偏殿去的一个小丫头声音,忙翻身下床,披上披风快步出去。 “怎么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伦公子他忽然烧起来了,还不停说胡话!”小丫头虽然着急,但口齿依旧清晰,“秦桑姑姑已经去找太医了,她让我来告诉娘娘一声。” 她口中的秦桑便是东偏殿里的大宫女。 木韵忙让人把饮露殿内的灯全点起来。 她一边往东边过去,一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丫头说两位公子和之前一样,吃完饭没多久就睡了,可是方才秦桑进去替他们看被子的时候,却发现独孤伦发起了烧。 木韵带着人过去看了一番,发现情况比她想象中还严重。 没过多久,太医也来了。 木韵拦住了太医行礼的动作,让他赶紧给独孤伦诊治。 太医是当初给她开过药方的那位,医术没的说,但他诊治下来,却是频频皱眉。 木韵着急:“怎么了?” 他犹豫了片刻,道:“只是风寒入体而已,怎会烧至这般?” 木韵也觉得很奇怪,照理说独孤伦的身体不会很差才是,大宁都连续死了两个年轻的皇帝了,独孤信选继承人的时候,肯定是有把身体健康这个条件考虑在内的才是。 她问太医:“能先让他退烧吗?” 太医说可以。 他刷刷地开了两个方子给秦桑,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独孤伦这样,木韵也没了睡觉看书的心情。 她在东偏殿坐了半夜,期间吹寒几度来劝,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体。 但她实在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太特殊了,就算不谈她和独孤信的约定,她也不能让他们出事。 未来的继承人在太后宫里病了,太后姓高。 有十八年前那件事摆在前面,这罪名一旦落下来,高家都极有可能被牵连进来。 木韵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郑贵太妃,因为她送了锦囊。 可如果锦囊有问题,为什么只有独孤伦病了? 她让秦桑把那个锦囊找出来给太医验证。 太医看了之后,也说锦囊毫无问题。 难道真的是巧合? 不,不可能的。 刚从渔阳过来那会儿独孤伦都没病,没道理现在好饭好菜养着,还有人伺候之后却病了。 而且他之前不也好好的吗? 木韵揉着太阳穴跟K24排查所有可能的因素,还是忍不住怀疑郑贵太妃。 “锦囊一定有问题。”她说,“但应该不是最直接的问题。” K24有点懵:“什么意思?” 木韵想了想,用独孤信教她的暗号召了一个暗卫过来。 她让这暗卫去郑贵太妃的寝宫查探一番,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暗卫得了令之后就去了。 而她继续回想白天发生的事。 说实话,白天所有的事都很正常。 但越是正常,她就越是心惊。 这边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边独孤伦一碗药下去,竟是胡话说得更厉害了。 木韵怕他再这么烧下去人都会烧傻,便让人去外面取了雪进来给他物理降温。 如此闹腾下来,独孤仁也被吵醒了。 他看到兄长病得这般厉害,竟是哇一声就哭了。 木韵让秦桑哄他,哄了好一会儿后才稍微让他安静了一些。 独孤仁问木韵:“阿兄怎么了呀……” 木韵摸摸他的脑袋,道:“他会没事的。” 独孤仁揉着眼,十分委屈。 之后他在一旁跟秦桑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儿,木韵也没太注意听,直到他嘀咕到太妃娘娘时,才让她愣了一愣。 她问独孤仁:“阿伦跟你说起了太妃娘娘什么?” 独孤仁说:“阿兄说太妃娘娘送了礼物给我们,我问他太妃娘娘好不好看,他说好看,但是没有皇嫂好看……” 后面的话木韵没听下去,她觉得她抓到了关键。 “独孤伦跑出来见到了郑贵太妃,而独孤仁没有,那个时候,郑贵太妃—— “郑贵太妃在和我喝茶!” K24:“你是说那茶有问题?” 木韵:“茶应该也没问题,她既然敢做,就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K24:“那还可能是什么?” 木韵:“等我派出去的人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暗卫没多久就从郑贵太妃那回来了。 他说郑贵太妃今晚责罚了一个宫女,因为那宫女把她很喜欢的一件衣裳烧坏了。 “那衣裳带回来了?”木韵问。 “是。”暗卫将手里的黑色包裹往地上一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木韵让吹寒去取了郑贵太妃今日送来的荥阳新茶来,然后把茶叶,衣裳和锦囊一起交给太医查看。 太医被她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吓到,腿都有点抖。 检查了片刻后,太医颤颤巍巍地给了她结果,说是这三样东西的气味混在一起时,会令人头晕目眩。 木韵挑眉:“只是头晕目眩?” 太医扑通一声跪下了,说头晕目眩是因为毒气入体,但这种毒气一般碍不了大事,睡一觉可能就好了,奈何独孤伦觉得头晕之后,想着那锦囊可以凝神静气,便随身佩戴着了,锦囊里有一味药草的效用恰好与此相冲,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这一环扣一环的,少了任何一个步骤都会失败,所以没出去见郑贵太妃的独孤仁没事,和郑贵太妃见了面也喝了茶的木韵也没事,只有独孤伦发起了烧,症状还叫人根本瞧不出破绽。 木韵想到此处,便觉得浑身发冷。 K24问她接下来怎么办,她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先发制人。” 郑贵太妃这次根本是抱着让她这个高太后死无葬身之地的心来的,那她还心慈手软个什么? “行了,证据确凿。”她上前一步,“传我懿旨,让大内侍卫封锁郑贵太妃寝宫。” 在这一瞬间,一屋子的侍从都本能地愣了一愣。 没办法,她们跟了高太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强硬的模样。 注意到这些人的表情,木韵干脆补了一句:“她干出这种事,便是不把本宫和陛下放在眼里,除了封锁寝宫之外,还得彻查一下她最近和哪些人接触过,谅她一个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另外,去替本宫宣怀明郡主入宫。” 怀明郡主便是谢瑾,她和谢陵一母同胞,都是独孤家那位公主生的。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木韵觉得需要听一听她的意见,省的自己噼里啪啦一顿下来,反而给高家和谢家惹了麻烦。 谢瑾半夜接到这样一道懿旨,也略微猜到了一些。 她曾亲身经历过十八年前那场叛乱,算是见过比这更大的风浪,所以入宫后听木韵讲完整件事的原委,她也没有慌张,只冷静道:“既然如此,娘娘便不能给郑氏留任何反应时间。” 木韵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荥阳郑氏如今是虞静的左膀右臂之一,帮虞静跑了很多腿,干了很多虞家不能干的事,如果能借此机会把他们打击个彻底,也算是断去虞静的一大助力了。 谢瑾道:“陛下不在,朝中不能太乱,所以这件事,咱们不能往虞静身上扯。” 木韵有点可惜:“这也太便宜他了?” 谢瑾摇头:“不往他身上扯是因为如果往他身上扯了,他也只会全推到郑家,既然如此,还不如如他所愿,给他一个清白,但他越是清白,陛下就越有可能怀疑他,毕竟最想当皇后的人是虞家的女儿,不是郑家的。” 被她这么一说,木韵也反应过来了。 “那就这么办。”她果断拍板。 “这件事娘娘处理得很好。”谢瑾夸了她一句,“这才是高家女儿应有的风范。” 木韵被这样一个女神级人物夸得有点害羞,干脆换了个话题,说起了独孤伦的烧还没彻底褪下去。 谢瑾叹了一口气:“娘娘也不用太自责,也许伦公子吉人天相呢。”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后,第二天的皇城比木韵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这件事虽然震惊朝野,但在谢瑾的安排下,最终只治了郑家的罪。 而虞静也果然如谢瑾说的那样,亲自忍痛断去了自己的这条臂膀。 这番风起云涌结束后,谢瑾又进宫见了木韵一回。 谢瑾问她:“陛下给娘娘留了多少暗卫?” 木韵没瞒着,直接回答了。 回答完之后,她还叹了一声,说当初本来是不想要这么多的,因为独孤信远赴洛城,毕竟比留在宫中的她要危险许多。 谢瑾一听就笑了,道:“这娘娘就放心,陛下身边,有一个抵得上他半数暗卫的人在。” 木韵:“?” 谢瑾:“陛下此次御驾亲征,副将是叶承舟。” 她提到叶承舟这个名字,高韵脑海里那些记忆也随之被唤醒了。 虽然独孤信和高韵都跟着谢陵学过骑射,算谢陵的半个徒弟,但谢陵真正意义上的徒弟只有一个,那就是出身荆扬叶氏,舅舅是北芒皇帝的叶承舟。 说起来关于谢陵和叶承舟,这建城坊间还有不少传言呢。 谢大司马少年时,曾和庐陵莫氏的一位千金有过婚约,后来那位姑娘还没来得及出嫁就病逝了。 其他家族的人见状,纷纷想趁此机会和谢家结个姻亲,但谢陵全部拒了。 他拒绝了太多人,里面甚至还有虞静的妹妹,这大概也是虞静和他不对头的开端。 自那之后,坊间就开始流传谢大司马对他那位未婚妻情深不寿的说法,直到十七年前,他去了一趟荆扬,接来了叶承舟。 于是好事的说书人又开始编他其实喜欢的是叶承舟母亲的说法,写了一大堆话本,差点洗脑了全建城的百姓。 高韵小时候就曾在看了那些话本之后因为太过好奇问过叶承舟:“谢将军喜欢的到底是谁啊?” 叶承舟一本正经:“你等我回去问问他啊。” 完了当晚回去他就被谢陵揍了一顿,让高韵自责了很久。 最后独孤信说:“我觉得他谁都不喜欢,他就是不想娶妻生子?” 叶承舟:“……有道理。” 那时候他们三个玩得特别好,叶承舟和独孤信都比高韵大,所以处处护着她,好吃的先给她吃,好玩的先给她玩,出门打猎寻到好看的石头,也会全交给她,有时候还会互相攀比。 等等,石头…… 木韵想起独孤信当时那自说自话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除夕那夜,送石头来的人应该就是叶承舟? 不怪她反应慢,因为高韵关于这位竹马的记忆只到十四岁。 她十四岁那年,叶承舟就离开了建城。 后来她嫁入皇宫,他们两个自然更无再见的机会。 …… 这边她终于搞明白了独孤信在吃谁的醋,那边正往洛城过去的独孤信和叶承舟也正剑拔弩张着呢。 起因是独孤信把叶承舟送过去的那几块石头扔回给了叶承舟,还说:“阿韵让我还给你。” 叶承舟当即就笑了:“陛下还是和年少时一样,一说假话就忍不住挑眉。” 独孤信差些没气死。 至于叶承舟,他可是谢陵教出来的,比寻常人聪明太多了。 他看到这几块石头,就差不多猜到了它们会出现在独孤信手里的原因。 “阿韵怕是都不知道是我送过去的?”叶承舟说。 “她是太后,你最好放尊重点。”独孤信皱着眉冷声道。 “是啊,她是太后。”叶承舟的语气很嘲讽,“是你的嫂子。” 这个称呼一说出口,独孤信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最后两人像年少时在校场上那样,扔掉兵刃徒手打了一架。 叶承舟并没有因为他现在是皇帝就手软,但同样的,他也没下死手。 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挂了彩。 独孤信说:“你不要妄想了,她从来都不喜欢你。” 叶承舟苦笑:“对啊,她从来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那么你呢?” “你要把她在宫里关一辈子吗?” “……” “你难道忘了,她十三岁那年生辰,我们背了一大堆石头给她送去时,她说了什么吗?” 独孤信当然没有忘。 当时的高韵看着那些石头,眼中面上都是艳羡。 她说:“真羡慕你们能到处走呀,我也好想去建城之外的地方看看。” 十三岁的她如此期盼着,可十五岁之后的她,却是连建城都不能再随便走了。 她就这么被困在了深宫之中,放弃了她曾经喜欢的骑射,也再不心心念念去收集更多漂亮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