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日三月,正是景色怡人,可皇后偏殿院子里头围着的那帮子人却无心观看满园繁花,只是一个个的都围在院子里头窃窃私语。 一个粉衣小宫女探了探头,道:“两个时辰了?” 另一个蓝衣大宫女摇了摇头,道:“两个半时辰了。” “如此看来,郡主同武家公子真真是两~情~相~悦了。”小宫女拍了拍胸口,道:“看来宫里头喜事近了。” “可惜了咱们殿下。”那大宫女叹了口气,道:“自小郡主就同咱们殿下亲近,次次来宫里头都是寻着咱们殿下的,怎得偏偏叫这武家公子给抢了去。” 另一个小宫女道:“咱们殿下不是也已有太子妃了么,太子妃生得那般好看,同咱们殿下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很是般配。” “那也得是咱们殿下心尖尖上的人才行呀。”大宫女声音微扬了扬,道:“谁不知道咱们殿下是被逼着才娶下这太子妃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哪里……” “啪!”那蓝衣大宫女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拽过去一个巴掌扇倒在地。那人转头刚想骂人,便见身后沉桓领着一干人等悉数站着,身子不由发颤连忙跪到求饶。 “嚼舌根的小贱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站在这里乱嚼舌头,仔细着人将你的舌头拨了。”汀兰扇完那人的耳光,连忙跪下,冲着沉桓俯身求饶。“殿下,汀兰管教手下奴才无方,等下我便着人将她好好收拾收拾,还望殿下开恩。” 原本是领着沉桓来寻沉以北的,不料才入院子就听到这种闲话,这大不敬的罪也不知晓能不能救得下来。 “何必还要着旁人收拾。”沉桓偏头瞥了眼跪倒在地的蓝衣宫女,道:“以奴议主,便是以下犯上。看你这服色,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能当得上大宫女的,也应当有点眼力才是。”他微偏了头,冲着随身侍卫道:“将她拖下去,杖毙了。” “殿下开恩,殿下开恩,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那蓝衣宫女听得这消息哪里经受着住,连哭带喊的,却还是被人给拖了下去。 “这剩下的人也都是生口舌之人,你是母后宫里管事的宫女,你来处置。”沉桓本就烦躁的心情在听了方才那一席话后,不知为何反而平静了不少。看来他真真是失败,连一个寻常宫女都能看穿他心里有几分想法。 “兄长?”沉以北方才还同武棣之在殿内聊着沉慕的事,恍惚听到外头声响,这推开门便见跪了一地的宫女。“这是发生何事了?”她略微扫了眼,见底下跪着的人皆是瑟瑟发抖,不由蹙起了眉头。 “没什么。”沉桓见她出来,微微笑了笑,道:“北儿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嗯。”沉以北点了点头,武棣之见是沉桓来到,连忙下跪行礼。 “起来。”沉桓摆了摆手,又冲着沉以北道:“北儿身子既然好了许多,那可想出去走走?”沉桓到底是知晓她的性子的,安生待在宫里头这么些天,定是憋坏了才是。 “好呀!”沉以北笑着点了头,忽然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万一出去再遇上吴墨,那可怎么办?她可不想再费心力去同这吴墨作戏。万一要再遇上他那个妹子,那免不得又得吵上一场。 “三殿下今日与父皇在殿中议事,想来不会这么快就得空的。”沉桓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又道:“不去别处,就去月浓姐那儿坐坐,你不是也好些天没看到你带来的那只猫了吗?” “好好好,我们快些去!”一听说去沉月浓那处,沉以北心下欢喜,右手拉起武棣之,左手挽上沉桓的手,便是往外行去。“兄长果真疼北儿,知晓北儿这些天都快闷死了。” 她这么左拉右扯地同他们二人一道出了宫,入了马车。这开头到还不觉得,入了马车方知晓什么是尴尬。她一抬头,武棣之同沉桓皆是沉默不语,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是侧目而坐。沉以北看了看这两人,也不好随意开口,只得安生坐着。 这车子行了好一会儿才到沉月浓的浓园,马车一停,沉以北便先行跳下车驾,直直朝后院奔去。 “吱吱,吱吱,月浓姐,我回来了!”沉以北蹦蹦跳跳跑到后院,远远便瞅到沉月浓领着孩子在院中荡着秋千玩。“姐!我回来了。” “北儿来了呀。”沉月浓见是沉以北回来,连忙冲着一旁乳~母招了招手,将孩子递了过去。 她行至沉以北身旁,细细打量了番,笑道:“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瞅着你这气色是越发好了。” 沉以北鼓了鼓腮帮子,道:“月浓姐又笑话我。”说罢转身指了指后头,道:“太子殿下同武家小娃娃也来了。” 沉月浓偏头,见沉桓已是走近了,连忙上前行礼。 礼毕,她才转身笑道:“都快成武家媳妇了,还总喊人家小娃娃。”说罢,又冲着沉桓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先行屋子里坐,我这就吩咐人上茶。” 沉月浓吩咐底下人备茶,又让乳~母将孩子都带了下去,这才走进了里屋。 “月浓姐,吱吱呢?”沉以北左右看了看,道:“我这一进院子就没发现它,这屋子里头也没它的影子,它去哪里了?”照以往来看,这吱吱这时候应当躺着晒太阳才是。 “春天到了,它也自有它忙的地方。”沉月浓如是说着,沉桓与武棣之二人听了皆是微微侧目,嘴角余了几分笑意。 “哈?”沉以北不解,道:“有什么可忙的,吱吱这些年可是越发的懒。娘~亲说吱吱这岁数若是放在人身上,那都是比父亲年岁还要大的了。” “等你成家了,就懂了。”沉月浓说着,底下人也备好了茶端了上来。“难为你这些天一直都安稳待在宫里头,今儿个出来了等下是不是还要往别处逛逛?”沉以北的性子一向活络,让她几天都在家中不出去,那可是折磨她的好法子之一。 沉以北摇了摇头,道:“不去了,就来月浓姐这里头坐坐。”开什么玩笑,现在这风口浪尖的。沉以北心想,她确实是喜欢出去玩耍,但也分得时辰的。现下她若是出去,识得她的都该过来给她道个喜了,见人就提婚事,她可不想大好心情被一句道喜话给冲没了。 “我这儿可没什么能让你玩的了。”沉以北饮了口茶,道:“连吱吱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沉以北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道:“轩哥哥可还在你府上?” 虽说她知晓沉桓在此,她冒然提起沉轩不太合时宜,只是自己日后万一要同武棣之成婚,也着实是该同他讲上一讲的。 “在呢,轩哥这些日子在京中同人谈生意。我见他居住客栈很是不方便,就让他住在我这里了。”说罢她偏头望了眼沉桓,见他面上淡淡笑着,便吩咐了一旁立着的丫头去将沉轩请来了。 “好些年未见轩哥哥了,他一人在外我们平常也未有联系,此次之后不知何时才可再见了。”沉以北一想到日后若当真成婚,这日日止步府中的日子可是相当难过了。 “那不如让他多在京中留些日子,待饮过了你同棣之的喜酒,再回去也不迟呀。”沉桓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便是这么一句,到是让沉以北诧异良久。 且不说沉轩身份尴尬,就算是没有当年那一桩子旧事,沉桓素日里同沉轩也是没有什么往来的,顶多也就是遇见之后见个礼便罢了。 沉以北看了看身旁的沉月浓,试探道:“也不知轩哥哥到时候有没有空,现下日子也未定,什么都未备好,兄长提这个,怕是早了些。”说罢,便微微低头饮起了茶。 “北儿终于晓得害羞了。”沉月浓见她小~脸微红,,眼神不看向何处的模样,咯吱吱地笑了起来。 沉以北闻言,偏头不语。 “郡主近些天来身子不大好,想来一路过来,许是劳累了。”武棣之闻言,便出声帮腔。 “啧啧啧,现下北儿可是有了帮手了。”说罢,还笑着推了推沉以北。 “月浓姐是素日里闲得无事可作了,所以见着北儿了就取笑么?”沉以北噘了噘嘴,语气中透着些许不满。 “生气了?” 沉以北正想作答,便见沉轩已然行至。他先行行礼,而后入座,一身素白衣裳衬着,一眼看去,他的脸色竟是比前些日子苍白许多。 “轩哥哥这脸色怎么差了这么许多,可是最近也病了?”沉以北关切道:“若是身子不适,可得好生休养着。” “无妨,只是这几天忙于奔走,没有睡好罢了。”沉轩笑着摆了摆手,又道:“听说北儿许了人家了?”说罢转头看了看武棣之。 “额,”沉以北微蹙起了眉,总觉得自己让人将沉轩找了有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轩哥哥也知道了呀。”说罢,只得尴尬的笑了几声。 沉月浓左右看了看,道:“北儿你同我出来,我有些话同你说。” 沉桓执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口,道:“什么话要出去才能说?” 沉月浓笑了笑,道:“女儿家的事,太子殿下见谅。”说罢,她便将沉以北拉了出去。 沉月浓素日里头最喜欢的便是紫藤,她的院子里头种了许多,现下花期未到,但是枝叶已然长开,过不许久怕是满院子都可那一片片的紫色了。 沉桓见她们二人行至院中紫藤架下细细说话,便收回了眼神转而望向了沉轩。 他与沉轩许多年未见,记忆里的沉轩总是爱着白衣,各式各样的白衣,到如今也是。他记得当年为夺帝位,这一众皇子里头,打头的便是这沉轩的父亲。若是当年事成,自己如今便要与他易地而处了。 屋子里头两个最为爱说话的姑娘出去了,剩下的这三个男子都是少言少语的性子,一下子便安静了。沉轩低着头饮茶,他自是晓得自己此次面见沉桓不会平静,与其自行撕开这张假面皮,倒不如继续装作不知。 “轩哥这些年过得如何?”沉轩在年岁上要长沉桓许多岁,若还在当年,沉桓这么称呼一句也无伤大雅。只是,如今他是一个寻常百姓,沉桓如此称呼,便是过了。 “草民惶恐。”沉轩闻言,放下手中茶盏起身,而后又跪下行下大礼。 “轩哥不必如此,你如今虽为平民,但咱们好歹也是血缘至亲。你年长于我,我称一声哥哥,有何不可?”沉桓见他依旧未起,又道:“轩哥可是要我来扶你,才肯起身?” “草民不敢。”沉轩闻言起身,再次坐回原位。 “今日我着了常服,咱们也都是在月浓姐的私邸里头。棣之从前是我的侍读,日后也会是北儿的夫婿,咱们今日都是自己人聊聊家常,轩哥随意便是。” 沉桓虽是这么说着,但堂内三人都是各自打着自己的心思,哪里能随意得起来。 “听说沉公子现下是在做些香料生意,不知道公子可知晓这香囊里头的是什么香料。” 武棣之自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那香囊绣着花开灿烂的纹样,下头垂着的流苏穗子都是用顶好的锦江沉香丝。 沉轩接过来细细端量了下,心下已然明白几分。 这香囊的做工针法,还有香囊中所放着的香料都是他顶熟悉的。 不难猜到,武棣之此举便是要投石问路了。 沉轩将香囊放到跟前细细嗅了嗅,道:“不知武公子是从何处得来此物的?” “前些日子在宫里头捡到的,闻着味道觉得好,清新淡雅,便想知晓这配方,日后也好着人配着用。” 武棣之如此说着,盯着沉轩的眼睛是丝毫未有移开,真真是想将他的所有表情都看个仔细,更是想要看到他心中所想所虑。 “那便巧了。”沉轩笑道:“此物用的香料与我素日里头的极是相似,而且这香囊的绣工用料都与我素日里的喜好是一致的。”说着,他便取下了腰间系着的耦荷色绣着昙花纹样的香囊,道:“太子殿下请看,这两者所绣的花样虽是不同,但是绣工窄看一致。再看,这二者用的都是上品锦江沉香丝。最后,这二者香囊内放着的都是我家商号里头所配的阿南针叶香。”他顿了顿,细看看二人,双道:“只是,我素日里用的阿南针叶香里头都会再加一味薄荷,而商号中卖的,却是没有的。再者,这香囊也非同出一人。” 沉轩将自己的香囊拆开,翻出内里递到了沉桓面前,道:“我的香囊是家中女眷所绣,那人有个不大好的习惯,所绣物件皆是双面绣,双面不同的花样。我素日里这般戴着,外头的人是瞧不出来。武公子若是喜欢,待我捎信回去,让家中绣娘照着给我的再做些送到武公子府上。” “原来如此,想不到此物也是仿着沉公子的做的,那棣之便在此先谢过公子相赠了。” “武公子客气了。” “唉,轩哥这可就不公平了,哪有送未来妹~夫礼物却不送弟弟礼物的?”沉桓也来插上一脚,道:“这我可就不高兴了。” “都有,都有,我明儿个就让人捎信回去。” “那便好。” 说罢,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沉月浓闻得里屋传出的笑声,探了探头,心下安了几分。 “月浓姐这是作甚?怎么像是做了回梁上君子,如此小心模样?”沉以北不解,她将自己拉到这架子下头坐了好一会儿,却都不说些什么,只是暗暗打量着里屋,也不知心里头在做些什么打算。 虽说沉以北对这三人同处一室也心有所虑,但也不曾像她这般。到底沉桓的性子她也是自小清楚的,虽说身在其位有着许多身不由己,但也不会在此时此地对沉轩做些什么的。 反观沉月浓,她既然担心,又为何要将她拉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要让他们三人尴尬么? “你也晓得轩哥身份尴尬,我想他们男子之间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懂得的,便抽身出来,让他们好生聊着。毕竟,他们聊的话可能有些不是咱们能听的。” 沉以北看了看她,见她依旧是一身浅紫色衣裙,发髻上簪着枝紫玉钗妆扮得很是简单。 “姐姐可是还在念着姐夫?”沉以北看了看这满园的紫藤,心中不免起了些许波澜。 她记忆中的沉月浓虽是喜欢着紫色的衣裳,可是却从来都不种紫藤花,她素日里最喜欢的是荷花。可是当她再次回京,步入这浓园之后,她便再未在园中见过荷花的影子。这整个院子里头所见之处比比皆是紫藤,仿佛整个浓园皆是为了紫藤所生,为了紫藤所在。 而她记得,许放似乎便是最爱紫藤的。 人总说两个相爱之人都会相互影响改变着对方,他们会为了对方所爱而去接受某些事物,也会慢慢沾染对方的习惯。 但是,这一切都得建立在二人相爱的前提之下。 但沉月浓却不是爱慕许放才嫁他为妻的,她与许放的,不过便是皇帝博弈间的一招棋招,一颗弃子。 在沉以北的心里,沉月浓是一个可怜的存在。她嫁给了许放,替许放生了两个孩子,明明心中对他并未有情却要与他相守。 沉以北也曾想过,皇帝将许氏拔除了,对沉月浓兴许也是一桩好事,可以让她再寻良人。只是,看着如今这满园的紫藤,或许在沉月浓心里头已是不知不觉将许放埋了进去,放不出来了。 “说不念着,那都是假的。”沉月浓无奈的笑了笑,道:“当年我嫁给他的时候,正是我芳华正好之际,我想我~日后岁岁年年都要同他相对而过了,时间长也便也就认命了。如今孩儿都有了两个,他却不在了。也许我心中没有许放,但是,到底是在一起过了八年的人,离了对方,哪有可能习惯得了的。”她伸扶上一紫藤花架,又道:“当年看他在园中裁满紫藤,每年四月花开之际,他便会备上一壶好茶坐在紫藤架下看书。若是遇上阴雨之日,他便会在窗前书桌之上绘上一幅幅紫藤花。日子久了,我竟也不知为何就喜欢上了紫藤。” 总是情深不自知。 不知为何,沉以北便想起了这句话,也不知是何时从何处看得的。只是觉得这短短七字中蕴含了许多情愫,有无奈,有后悔,有怀念,有感动。 可惜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成了旁人的棋子,有棋局便有棋子,有棋子亦会有弃子,而沉月浓便是一弃子。 “姐,我知晓你心中为太多为难,太多委屈。可这日子你还是得过下去,逝去的人已然逝去了,无论你如何念着,如何想着,他都是不会再出现了的。人死不可复生,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清宵道人,至死都执着于一个已死之人,走不出去。”看着沉月浓如此模样,她便又想到了清宵道人,总觉得他们二人都十分相像。 “你放心。”沉月浓忽然宛然一笑,道:“清宵道长对自己师妹是深爱无比,但我对许放还是亲情多过于情爱,所以只是不习惯罢了。”她起身,指了指这一院子的紫藤,道:“你看,只要在我住的地方慢慢都摆上些从前有的物件,慢慢的我便会习惯这里,日后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不习惯了。” 然而,她话虽是这么说着,但到底是真是假,也唯有她自己才能晓得。 只是,当局者迷,也不知晓她是否还有看得清的一天。 “姐姐说的是。”沉以北不想她继续沉溺在过往的回忆当中,便开口扯开了话题。“那姐姐想同我说的女儿家的体己话是什么呢?”她指了指里屋,道:“等下若是兄长问起来,北儿可不知如何回答呢?” 沉月浓听罢,掩嘴笑了笑,拉着沉以北复坐了下来,道:“男人成婚后多少都是会有些你从前不知道的坏习惯出来的,所以呀你日后若是遇上了,也别太同他计较。要知道,再好的器皿,你日日捧在手中细细端详也终是会发现一些从前未见着的坏错。” 沉以北蹙起了眉头,她本是想让沉月浓不要再想着许放,哪里晓得沉月浓将她拉出来竟是说这事。 “你可别嫌弃姐姐话多,姐姐可是在教你呢。” “姐,你这话说得太早了些。”沉以北左右看了看,想到那日在宫中夜宴之上沉月浓也是帮衬着自己圆了谎的,便也不遮掩着了。“娘~亲当日在殿上说的话,不过便是借机回了吴墨的求亲罢了。我与武家小娃娃虽是自幼相识,情份也是有的,但到底还没到男女婚嫁那份上。我与他的婚事自然也是会拖着的,能拖多久便是多久,待吴墨回国,我与他便也就能各自欢喜了。” “你对武家公子未曾有过一丝心动?” 沉以北微微抬头,紫藤架上绿意盎然,阳光被紫菜遮挡了起来,只细微透过缝隙落下些斑驳的影子照在她身上。 心动? 沉以北不是太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她与武棣之在一起只觉得轻松。他们可以一起捉弄沉慕,一起诉说一些欢快的事,一起品茶。也可以他吹笛子,她舞剑,轻松自在。 沉以北想,若是以朋友而论,她自是欢喜同他在一处的。 可若是夫妻。 她未曾想过。 有些人总是在一开始便定好了位置,这一位将位置定下了,就很难轻易改变了。 就比如说,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看你到是同武家公子很是相配,站在一处也是男才女貌的。” “兄长同太子妃二人才叫男才女貌呢。”沉以北听到她这般说,又想到了尹子鸢,生得那般美貌,举手投足间都显出一个太子妃应有的风范,很是得体。这样的人,想是自幼便好好教导过了的,活在宫中这样的地方也能应对得体,很是不简单。 “太子妃确实是有天人容貌。”沉月浓顿了顿,道:“北儿可是心中有了太子殿下?”她试探着,压低了声音,道:“你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若是有情也是自然,你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与他一道也无不可。我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你也是有情的。只是,太子妃之位是尹家的,你日后过去也只能当个侧妃,即便日后太了即位,你也是不可能入主正宫的。” “呸呸呸!”沉以北转头呸了几声,道:“月浓真是越扯越偏,我同兄长自小是兄长,日后也还是兄妹,哪里就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了。再者,陛下与皇后娘娘自小喜欢我多些,兄长也是晓得的,自然便照顾我多些。咱们这么多个兄弟姐妹当中,就我是最小的,自是多受些关注。姐姐你就别再乱想了。” 沉以北听着这话是越听越觉得不对,看着里屋这一干人有说有笑的,想来气氛正好,她便先行入内了,也免得沉月浓也说起这事。 “北儿怎么了?怎么有些不大高兴?”沉桓见她入内,面无表情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似的。 “怪我,多与她说了不想干的,想是北儿也乏了。”沉月浓随后也跟着入了屋子,她伸手抚上了沉以北的肩头,道:“好妹妹,姐姐错了,以后不提这事了,别不高兴了,好么?” 沉以北原本也就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心烦罢了,见她都如此了,也是见好就收了的。 这五人又聊了许久,见天色已晚,沉桓便要回宫了。沉以北央着说还未找着吱吱,要多在浓园住一晚上,明日再回宫,沉桓亦笑了允了。 “月浓姐,轩哥,我去找吱吱了。” 他们送走沉桓与武棣之,沉以北是片刻也不停,转头就跑回了后院。 “都聊了些什么。”沉月浓同沉轩打发了下人,一道走在院中。 “他们不过是来投石问路了。” “北儿这里的药,我下得差不多了。” “沉桓那儿的,也可以了。” 二人说着,便缓缓朝着沉轩的住处的行去,丝毫未觉院角阴暗处还躲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