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隔天一早, 格拉斯下起了小雨。 云暖一起床就觉得有些喉干舌燥,先出门买了感冒药。等到返回来,乔景延早已起床, 在厨房里翻找牛奶和面包,自从来到这里,乔景延就没有进过厨房, 云暖也不会让他下厨, 他自然不熟悉摆设。 云暖替他拿了牛奶和面包,带着他到餐桌前坐下, 耐心给他抹上草莓酱,问他关于香水调试的新灵感, 乔景延一脸苦恼,显然把这一行想的太轻,刚刚开了头就不知道如何走下去了。 云暖把面包递到他手上, 和他说: “听钱茵的意思, 今年这场斗香大会比以往要严谨盛大一些, 我们只是去看看也无妨。” 经过一夜的思考, 云暖好像突然之间就把这件事情看淡了, 既不给自己压力, 也不给乔景延压力。 乔景延看她想通,自己反倒是严苛了起来:“我这三脚猫的小功夫, 至少要调配出我自己满意的香水。” 遗憾云暖嗅不到他调配的香水,于是他所有的调制成果,也必须要先把自己这一关过了才行。 云暖知道他做事一向认真, 并未说话,一抬起头就看到他唇角沾了些果酱,便拿了纸巾凑过去,和他说道:“你等等。” 乔景延只察觉到她挪到自己身侧,因为她一靠过来,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便会扑进他的鼻腔里,他还未反应过来,唇边就被她用纸巾轻轻擦了一下,接着便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乔景延,晚上能不能邀请苏珊来我家吃火锅?” 乔景延愣住,因为她话里的“家”愣了半响,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会把小旅馆称为“家”,而她和他商议的语气,更像相熟的朋友,或是家人。 他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去招待谁来家里做客。 —— 连绵的细雨一下就是一整天,云暖把乔景延送到香水工厂,便开始准备晚上招待苏珊的菜肴。 在这里住过三年的云暖,对于煮火锅这件事情一直乐此不疲,苏珊是唯一夸奖过她厨艺的女孩子,哪怕是曾经和钱茵关系好的时候,钱茵也不愿意尝试这种带着些异国味道的中国菜。 以往苏珊住在隔壁,大多时候都是帮着云暖一起备菜,今天只有云暖一个人,云暖忙碌了大半天,一抬头才发现早已过了去香水工厂接送乔景延的时间,她只得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拿上伞往香水工厂赶。 乔景延在香水工厂呆了四天,关于调制失败的试验品早已排了一整排,云暖匆忙赶去的时候,乔景延甚至都还没意识到已经到了回家的时间,和旁边的员工谈起香料和创作灵感,云暖轻轻把伞竖在门外,站在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她听到他用流利的音乐和员工说: “她是个温暖的,细腻的女孩子,这种味道显然不合适她,应该像初夏一样,带着春天还未散尽的气息和夏日里阳光正好,活力满满。” 这是云暖第一次听到会有人用这样的一种方式形容自己,像是某一个季节,或者是某一日他和她在一起留在他脑海里的印象。 她突然间想起自己入学香水学院的第二年,当她能清晰辨别出每一种香水里的配方百分比,开始调试自己人生中的第一瓶香水时,这抹味道,也就开始存在于她的脑海里了。 那是在某一年初春,仅存在记忆里唯一一段关于那个人的印象,城海市山涧边的樱花谷枝繁叶茂,把春日印染上粉红色,她就是坐在那个人的腿弯上,听着她读完《小美人鱼》,那是记忆源头,关于母亲最后的一段美丽时光。 起初她认为那一抹味道,应该带着点伤感和缅怀,后来经过不停的推翻和重试,最后在她回去过年时,找到了自己为什么不满意初代“樱花小姐”的原因,那是因为记在母亲日记里的所有时光,没有提到病痛和磨难,没有提到她不幸的曾经,只有满满的,关于她的成长。关于母女之间的小秘密和难忘时光。 这个女人贤良淑德,从未想过要把这些不幸记在心尖上,于是活的阔达又善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忘记告知她,“暖”便是温暖和阳光的意思, 所以“樱花小姐”,不应该是缅怀和伤感,是她在她生命里的那种快乐和幸福。 是豁达的面对人生,面对未知的旅途,体验生命里的美好和难以回来的好时光。 “樱花小姐”并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 —— 乔景延的香水,是为她而制作的。 云暖站在哪里没多久,便被工厂的员工见到,告知了乔景延。云暖这才走过去,接过工作人员手里满满的一大竹篮的试验品,被工作人员小心编好成分,写上日期的小瓶子里,打上的全是叉叉。 显然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天。 今日下了雨,小镇上的道路湿滑又泥泞,两个人漫步在花田边的小路上,扑面而来的,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气味,被雨水浸湿的世界弥漫着浓重的青草香气,也有云暖身上隐约传来的蔬菜和香菜的气息,乔景延猜测她已经把菜备的差不多,便问她: “几点开饭?” 他们的小日子,每日除了香水,便是怎么研究在法国吃中国菜。 云暖突然笑了:“乔先生原来对吃的还挺积极。” 她叫回他乔先生,他便又不习惯了,停下来,说道: “乔景延,这样叫好听。” 直呼他的大名,会比叫乔先生感觉来的更亲密一些。 两个人就站在玫瑰花田边,小雨落在伞面上,留下些咚咚咚的雨声,伞面下的世界却静谧异常,云暖点了点头,却和乔景延说: “所以我在你的心里,是温暖和阳光的,不是还有胆小和懦弱吗?” 乔景延突然间听到这个人那么说,知道她听到那些话,接着他又听到云暖提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是家里的大姐,要管陈奚妍,要学着和爸爸打理生意,所以我得让自己坚强起来,可是我私底下,很容易因为一点点的不确定而产生摇摆不定的心情,也是个面对信任的人就会哭泣的小姑娘。” 乔景延一直耐心的听着她说起自己身上的这些不足,明白她为什么要说起关于自己身上的这些小缺点,她是想主动让他了解她的所有,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乔景延听着听着,心里就就冒出了一个灵感,好像这几天被浓雾弥漫住的目标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我知道了。” 云暖一头雾水,问他: “知道什么了?” “还有几种香料,我从未试过。” —— 从香水工厂到露西太太的旅馆,他们走了四十几分钟,回到旅馆的时候,云暖的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她催促乔景延进了洗漱间,只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物,便忙着调制火锅底料。 晚上六点半,他们的中式小火锅正式开餐。 苏珊带了水果和红酒前来,一进门就和云暖开玩笑,说是为了吃到她的火锅,连午饭都只敢啃上几片面包。 以往在晚上就陷入安静的小屋子,倒是在今晚格外热闹,有苏珊这个热情开朗的邻居在,小聚餐倒也热闹非凡。 哪怕是在城海市,乔景延也从未招待过客人,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到和朋友围坐在火炉边的热闹。苏珊闻到乔景延身上的味道,问他: “乔先生家里是做什么的?” 乔景延如实相告,只是没提乔氏,苏珊果然骄傲的笑起来: “难怪我总觉得你身上有颜料的味道,像个画家。” 在小镇生活的人们,因为格拉斯盛产香水而出名,因此也总是无意识把调香和味道放在心中,苏珊见过乔景延两次,每一次都有同一种预感,总觉得这人是个文人墨客。 云暖好奇极了,因为靠近乔景延,听到苏珊那么说,云暖试着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而一无所获。 若是换做平常的云暖,在见到这个人之间,便会因为习惯用嗅觉“看”人,会像苏珊一样,从味道辨别这个人的职业和生活习惯,甚至连他在使用的香水也能察觉得到,如今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辨别,想想倒也挺遗憾。 后来苏珊和云暖提到了斗香大会,和她说: “哎呀,钱茵前段时间可狂妄了,因为你不来参加斗香大会,她可是最有机会被大公司看重的,现在可好了,这次斗香大会,来了个劲敌。” 云暖自从失去了嗅觉,就没再关注过香水圈的大新闻,突然间听闻苏珊那么说,皱着眉问: “这次斗香大会有那么重要吗?” 苏珊给云暖倒了杯红酒,继续用浓重的法式英语和她攀谈: “反正华人圈里的地下斗香大会举办了好几届,平日里也就是大家自娱自乐,可是这一届不一样,香水学院的学生明年就毕业了,就是你们华侨的企业大亨,那个叫什么名字,有星星,有海的,这次他亲自过来挑人,而这次斗香大会,嗅觉考验环节全是用的他们公司的香水。” 听闻苏珊那么一形容,云暖马上就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人是国内奢侈品大亨,闻氏的CEO,闻星海。 ↓ ↓ ———— 苏珊认为这场斗香大会一定热闹非凡,便又提到: “这次可热闹了,竟然吸引了不少法国本土调香师来参加,还有工作了二十多年的香水学徒,钱茵和这些真正的调香师比起来,显然没戏可唱了。” 有了苏珊说的这些八卦和小道消息,乔景延大概明白了关于这场竞争激烈的斗香大会有多令人期待。 晚上云暖送苏珊下楼,乔景延等到她回来才问: “那么盛大的斗香大会,你会不会有遗憾?” 云暖反倒是释怀了:“我自然有遗憾,但你说的也没错,我还是得去面对,看看盛况。” 苏珊说的这一番话,反倒像是定心丸一样,直接让云暖定下了一定要去看看盛况的决心。此生若是再也没有任何机会涉足这个行业,也不枉在最后大众要将她遗忘之前,去参加这样一场盛大的斗香大会,来个安安静静的告别仪式。 云暖长长的叹了口气,和乔景延说: “人要有始有终,我是因为香水选择来这里求学的,最后一次参加斗香大会,也算是个安静的告别仪式。” 云暖说完这番话,自己先笑起来,觉得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太过庸俗。 若不是没有了嗅觉,谁愿意放弃这种对于她来说和活着一样意义重大的梦想。 隔日一早,乔景延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一直没有见到云暖起床,后来觉得不对劲,敲开她的门,才听到她沙哑又无力的扶着门说了一句: “得去医院看看,烧到三十八度了。” 云暖大意了,自从嗅觉失常,好像连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都慢了下来,不过是昨晚吃了点火锅,今早就直接爬不起来。 乔景延看不见,做什么都不方便,只是扶着她下楼的时候,手指尖突然摸到她滚烫的额头,自己也慌乱起来,好在云暖还有意识,带着他出门打车,一路到医院缴费挂号,全部都由她自己解决。 直到打上吊针,云暖才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 在此之前乔景延从没尝试过去照顾一个人病人,这是第一次,他突然察觉到对于生病的云暖的来说,他不过是个什么忙也帮不上的旁人。 不仅仅是不熟悉法语和医院流程,还有无法看到她头顶上的吊瓶情况,甚至连帮她盖毯子也需要小心翼翼,未免碰到她的手腕。 这样守在他身边没有多久,乔景延的手机就响了,他接通电话,听闻是骆沅的声音,让他等一下,出了病房,乔景延走到周围没有人的地方才和骆沅开口,那边大概有些急促,满是顾虑的和他说道: “乔先生,他们回来了。” 乔景延听闻骆沅说了这样一句话,摸着旁边的墙壁,好半天才说了一句: “知道了。” “您什么时候回来?” 乔景延放下那只在墙壁上摩挲的手巴掌,紧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我会尽快回来,既然人进了笼子,就不能放出去,你好好看着就行。” 这通电话,几乎打断了关于乔景延想要和云暖在格拉斯多呆一久的计划,把回国的计划提上了日常。 等到挂了电话,乔景延摸着墙壁原路返回,这才发现因为医院混杂了消毒水味,关于云暖的味道也没有那么清晰了,他一个人摩挲着找了很久,才听到云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乔景延,再走一个位置。” 云暖时刻挂着乔景延,知道他出去接电话,还担心他自己找不回来,一直不敢完全睡着,看到他走过来,云暖才让了个座位,扯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下,看他接了电话回来有些凝重,便问: “你爷爷催着你回国?” 乔景延可不担心这位总是对自己太过宽容大度的乔老爷子,说道: “他巴不得我能多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是公司的事情,有些事情要我去磋商。” “那斗香大会完了就走?” 乔景延点了点头,摩挲着摸到她的额头,听闻她说话的语气和嗓音应该是针水起了作用,现在用手感知,额头好像也没那么烫了,便问她: “你呢?” 云暖以为乔景延这么问的意思,是不希望她留在他身侧,当个默默无闻的小助理,每日只帮他扫扫办公室,做些杂物活。 她想了想,只得告诉他: “回国之后,我回我爷爷的公司。” 乔景延突然愣住,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考虑起了要回乔氏的事情,甚至都不打算继续伴在他的身侧。 他知道她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不走调香师之路的规划,而这个规划里,并没有继续陪在他身边的计划,想到这些,乔景延的心里就有些难过,他握着刚刚挂完电话的手机,放到衣兜里,点了点头,违心的说道: “当然这样更好。” 她是乔氏的大女儿,自然要接手所有和乔氏有关的事情,甚至也许再也没有办法抽空来看他,乔景延心里像是丢失了什么东西,笑着问她: “云氏和乔氏隔得远不远?” “我们家在南市区。” 那这么说,这次斗香大会之后,他们一回国,便是南北相隔,各奔东西。 可是云暖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让他没那么沮丧的话,她话: “所以我来找你玩的话,换乘地铁,一条线直达,也并不远。” 她还想着要和他有所交集,可不是真的想着就这么留在他身侧,当个毫无目标的小助理,这样或许连她自己都觉得配不上他。 乔景延分得清楚留在他身边和去云氏,到底哪一件事情更对她有利,却也更清楚,一旦她的身边不再有他,便会有更多的优秀男士出现,他又怎么能值得她不顾一切。 有时候这么一想想,乔景延就不得不在心里掐着时间,突然间希望斗香大会延迟,或者时间停滞。 就留在这个弥漫着花香和浪漫气息的小镇,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 —— 云暖因为感冒的事情跑了三天医院,而乔景延则是直接把香水工厂的日程更改,坚持陪她去医院打吊针,哪怕看不见,能够陪在她身边,说一说话,谈论一下他们熟悉的香水,都已经是一种以后难得在谈论的话题。 随着时间越走越近,直到斗香大会的前一天,乔景延才敲定下最后要带去香水大会的样品。 云暖无法闻到,只能凭着这几年学的学的知识和经验,幻想这应该是一瓶带着浓浓柑橘香的香水,它或许代表了她的积极向上和温暖阳光,或许会因为想念茉莉花节那一日的盛况,加上茉莉花。 他说她像初夏,正因为这样,才应当会有清凉,热情。 斗香大会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把苏珊带来的红酒打开,一人喝了一小杯,云暖说: “这算不算道别的碰杯。” 道别自己在格拉斯求学的一切,道别面前眼睛里装着宇宙的乔先生。 乔景延摇头:“是为了要迈进新生活的人生。” 她的离开,他正式踏进乔氏,这些都是崭新的,未知的开始。 —— 第二天一早,起的最早的反而是云暖的好友和邻居苏珊,几乎是太阳刚刚升起来,苏珊就把车开到云暖家的楼底下,等到她下了楼,便兴致勃勃的和她说: “不得了了,连我们隔壁的老太太也去观看斗香大会了。” 谁也不知道这一届斗香大会,因为面临着挑选调香行业的新秀,而显得那么备受关注。 苏珊在路上就先闻了乔景延准备带过去的香水,她毕竟是一个外行人,只说出了这款香水的主调柑橘,其余的便一无所知,当听说这款香水的灵感来自云暖,苏珊倒是异常的兴奋: “没错,这种主调像是云暖的性格,我第一次见到这姑娘,她用双手和我握手,而我则是直接给了她一个亲吻,吓得她像只小兔子一样,愣在我家门口。” 云暖不甘示弱: “是呀,所以这就是你夺走我初吻的理由?谁不知道你喜欢在胸垫里塞棉花?” “哦呀,谁让你的大胸刺激到我了,中国妹子的胸为什么要长那么大?” “谁给你洗脑的,中国妹子没有胸?” 说起这些过往的趣事,好像时间就过的特别快,乔景延倒是因为女孩子之间的趣事,听的有些面红耳赤,苏珊看乔景延的反应,自然觉得好笑,下车之前突然问道: “你们不是都住一起了,为什么还那么害羞?” 云暖突然愣住,脸颊绯红的轻咳了一声,再也不好意思大笑,结巴的解释: “有个成语叫‘相敬如宾’,指的是同住于屋檐下的两人,以礼相待,互相尊敬。” 苏珊是唯一一个知道乔景延和云暖是假恋人关系,看云暖脸红害羞,没敢当着乔景延的面戳穿,只讪笑着,三个人停了车之后就往会场走。 原本每年的斗香大会规模都很小,举办场地通常都是附近某一处酒,今年却不大一样,组委会直接把场地搭建在花田附近,装饰的富丽堂皇,红毯一路扑到小镇街口,好像是故意造势一番。 云暖和乔景延还未走到,远远就在门口见到来参加斗香大会的赵欢钰和宫允,这两个人是从不落下这附近的斗香大会的,甚至连宫允的妈妈也在陪在身侧,云暖本想放慢了脚步,等他们进去再慢慢进去,哪里知道苏珊这个家伙声音颇大,几句话就招来宫太太的眼睛。 宫太太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到云暖,主动招手: “云暖,你那么早就来了,不是不参加的么?” 乔景延替云暖答了话:“她只是陪同,参赛的是我。” 宫太太见到云暖身边跟着一个盲人,也就明白这几日传遍了的云暖新男朋友的事情,并不是假的,毕竟宫太太并不知道是宫允背叛在先,只当他家宫允条件那么好,云暖却找了个瞎子,简直丢人,说话重了一些: “听说你嗅觉失常了,来了也闻不到的,以免触景生情。” 宫允不喜欢有人说云暖的不好,赶紧拉着自己母亲,说道: “妈,你能不能别总提这件事情?” 云暖大方的对着宫太太鞠了一躬: “嗅觉失常也没关系,索性我还有明亮的眼睛。” 一语双关,倒是把宫允气的脸红脖子组,几个人在门口谈话的空档,刚刚过去打探消息的苏珊就回来了,她翻了好半天才从里面拿出邀请函,说道: “今年怎么这么严啊,要有邀请函才能进去,一卡一人,你的呢?” 云暖:“……” 她还记得,邀请卡过手不过两秒,就粉身碎骨了,而她和乔景延两个人,也只有一张。 ↓ ↓ ———— 宫允这家伙脑子灵光,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马上把赵欢钰的抢过来,塞给云暖: “暖暖,你拿赵欢钰的,反正他不懂香水。” 宫太太马上抢过去:“怎么,云暖都没嗅觉了,拿给她做什么?” 云暖看戏一样的看着母子两人争论了半天,这才说道: “没关系,我不需要邀请函。” 宫太太听她张口就给自己脸上贴金,笑了笑: “听说今年换主办方了,刷脸卡这种事情,应该不好使了。” 宫太太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毕竟一代江山一代王,今年开始名声大噪的斗香大会好像突然之间摆在了台面上,变得无比重要了起来。 云暖哪怕明面上底气十足,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反倒是她身侧那个人,神情淡定的拉住了她的衣袖,说道: “云暖,进去。” 云暖并不知情乔景延在心里打的什么注意,拉着乔景延往入口走,果然,她人还未到门口,负责验邀请函的两位先生就认出她,直接放行,和里面负责安排入座的待应生通报: “云暖小姐来了。” 云暖进去之前,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宫太太,果然看到她气得不轻,那只她的手还未放开乔景延,就听到检票员说了一句: “这位先生不能进去。” 乔景延被两个人卡在了门口,哪怕云暖刷了脸卡进去,也无法带走没有邀请函的乔景延。 云暖默默看了一眼乔景延,又退出来,和乔景延站在一起,说道: “不好意思,我完全没考虑过,还会有这种规矩……” 宫允知道乔景延看不见,故意把手里的邀请函甩的咔咔作响,长长的叹了口气: “云暖的身份,毕竟不是平民能配得上的不是,谁都知道云暖的名字,却不知道乔先生你的名字。” 云暖恨不得在这里就脱下鞋子往宫允脸上砸过去,挽着乔景延的肩膀,说道: “我是陪我男朋友来的,这样也不行?” 宫允挽着宫太太的手:“哪怕我们是母子两,也是两张票。” 宫太太这才大方交出自己手里的票: “行了,宫允,你带乔先生进去见见大场面,我稍后想办法进去。” 乔景延和云暖都没有接受嗟来之食的意思,还是苏珊仗义,偷偷把票塞到云暖的包里,和云暖说: “你看看是不是把邀请函放包里了?” 两个好友你唱我和,云暖感激不尽,还未装作打开包的样子,就听闻乔景延对两位负责验票的说了一句: “闻先生是否已经到场,麻烦你去告知一声。” 原本负责安排座位的待应生愣在原地,不知道是否应该前去打扰闻先生。 —— 刚刚听闻云暖已经进场的闻星海一直没等到人,纳闷的寻着出来,没想到刚刚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开口叫道: “景延?” 云暖原本还挺好奇乔景延和闻星海是什么关系,突然间听到主办方的人开口叫乔景延的名字,自己都愣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就看到闻星海皱着眉头,冷着脸说了一句: “这是我的座上客。” 苏珊看乔景延和闻星海认识,连邀请函也不要了,直接把多余的那一张交给宫太太: “要不,这张送给宫先生?” 宫允看乔景延跟着闻星海进去,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赶紧跟着进去,果然听到闻星海一直和乔景延说着老友见面的话: “你倒是过的挺自在,来香水大会参赛?” 乔景延只笑了笑: “不过是感兴趣,随便玩玩。” 闻星海笑了笑:“你当初画画的时候也说随便玩玩。” 云暖看闻星海陪在乔景延身侧,自己则是走在前方,先替他移走不少桌椅,果真更像个贴身的助理,闻星海早就知道“樱花小姐”云暖,不曾想会在这种场合见到一个对盲人关怀备至的小姑娘。 这人比他想象中年轻,大方漂亮,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只穿着一条简单至极的海水蓝连衣裙,便能衬托出不俗的气质。 直到带着他们到了主桌,乔景延才找到机会和闻星海介绍云暖和苏珊。 同是一个行业的闻星海早就听闻云暖的大名,倒是很意外她和乔景延在一起,而云暖同样很意外,不知道原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的乔大公子还是有些社交的,看起来闻星海和乔景延的关系还不错,不仅带着他们到了主桌最靠近舞台的位置,还和全桌的人做了自我介绍,介绍云暖的时候,闻星海停了一会儿,直接说道: “‘樱花小姐’云暖。” 这样的一个称谓,倒更像是一顶沉重的帽子,云暖大方的和在座的各位握手,挨着乔景延坐下。 以往斗香大会哪里会有那么好的待遇,今日被闻氏承包,难怪要那么严苛,主菜就不是往年的啤酒咖啡,法国鹅肝才是重头戏,当真是因为这个主办方,连地下斗香大会都变得高端大气了起来。 后来在谈话中,云暖才知道闻氏这一次花了不少精力夺下华人圈斗香大会的原因。 众所周知,闻氏在国内奢侈品商圈一直占有一席之位,三年前推出的香水“幸运之日”已经到了巅峰,后来再无香水面世,调香师遇到了瓶颈,这才想到要培养下一代掌门人。 而因为“樱花小姐”一举成名的云暖,便是那位调香师一直看好的掌门人之一。 云暖听到这里,不得不先给闻星海打了个预防针: “闻先生,我的确对调香很感兴趣,但恐怕要让你失望,这就是为什么是乔先生去参加斗香的原因。”云暖坦然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我早已嗅觉失常。” 她知道,今日在坐的一定有不少人知道她的嗅觉已经时常,与其等着别人掀开这一道伤疤,不如现在就和闻星海坦白: “恐怕不会再涉及调香行业。” 这句话一说出来,几乎整个桌子上的人都沉默了,苏珊不知道她能那么坦然的说出这番话,默默在座位底下拉住了她的手,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可其实,云暖已经接受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鼓励。 来自于乔景延的拥抱。 闻星海在格拉斯呆了有一段时间,早就听过不少和云暖有关的事情,只是从不知道,这段谣传的不知真假的事情,会是经由她自己的嘴说出来,他把目光落到她身上,却只在那双眼眸里,瞥见坦然面对和抱歉的眼神。 不是不想再继续走下去,而是失去了缺一不可的嗅觉,再也无法在这个行业走下去。 —— 这一届斗香大会比以往盛大了数倍,饭局刚刚开始没有多久,云暖一眼望去,便能见到不少来参加的校友,有的甚至还是香水学院的老师,大家都想来试试,到底怎样的天赋和要求,才能入得了闻氏香水掌门人的门槛。 午餐结束没有多久,便迎来今天的高-潮,斗香大会。 因为乔景延行动不便,云暖不得不紧紧跟在他身侧,当他的贴身助手,照顾他的落座和更换试香条。 乔景延出入这行,只懂一些皮毛,试的香水全是这三年间闻氏做出来的失败试验品,他们随机分给参赛选手,由调香师依次嗅出香水里的百分比。 云暖给乔景延传授过不少辨别香水配方的经验,起初乔景延还能轻松辨别,到了后来,索性全部的百分比都写成了一个大概的区间。到底是能力有限,接触时间很短,第一场斗香环节,乔景延仅仅只排在倒数第四的位置,而排名前五的钱茵错误率,却让人大跌眼镜,涉足调香行业没有多久的钱茵,竟然就排在第二名。 从舞台上下来,苏珊过来接应他们,直接说道: “为什么钱茵是第二?” “我们家钱茵天赋异禀,难道不应该是第二?” 从进入会场开始就跟在钱茵屁股后面的小跟班看到三个人败下阵来,笑的嘴角都要裂开: “哪怕云暖你现在嗅觉没有失常,也不过是排在第四第五,始终低人一等。” 云暖对钱茵的小跟班厌烦之极,像这种挑衅的话云暖并不会放在身上,只说: “钱茵家的狗怎么能那么没有礼貌,若是一会儿钱茵拿了第一,是不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说完这话,云暖便带着乔景延到了休息区,苏珊跟在他们身后,忿忿不平的说道: “我不信,她肯定走了后门,听说钱茵进香水学院都是走了关系的。” “她确实还是有些天赋的,试验瓶都是随机展示的,哪里能记住在场所有的瓶子里,都装着多少百分比配方的香水。”云暖说完,又提,“不过,如果她真的耍了小聪明,调香师这条路,可以不用走了。” 调香师在调试一瓶香水之前,总是会出现无数种初调和中调,不变的只有主调,在香水没有确定之前,谁又能那么厉害,背下那么多配方百分比,如果要作弊,也只有早就知道自己会分到哪几瓶实验瓶。 “先生们,女士们,打扰了,上一道甜点。” 待应生给她们的小桌子上了盘水果拼盘,恰好就在云暖的身后,她微微侧身,让待应生上水果,几乎是看都不看,她习惯性的用鼻子一嗅,便能知道那果盘里有百分之五十的哈密瓜,百分之十的西瓜……而摆盘用的鲜花,则是这个季节盛产的茉莉。 云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上突然的变故,直到已经把柑橘塞到嘴里,她才蓦地停了下来,拉过乔景延放在桌面上的手,放到了自己的鼻尖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一万字大肥章~~敬请期待后续发展,么么么哒(づ ̄3 ̄) 闻星海的番外篇叫《愿吻星海》,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我的专栏点击预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