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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风起云涌 (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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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一般明是非,忙不迭地谢恩,然后目露感激地接过火炉边的差事,捧着兰花羹出院子去了。    待人走后,忍冬小声唤了一句,“小姐?”    顾天骄叹了口气,“我同你说过多次,除了我,你谁都不能相信,我也一样,除了你,也没什么依仗了。你可知你今日的话传出去,我们在萧王府就没有立足的余地了?”    忍冬带着泪光点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之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你便在这里跪满一个时辰!一会儿便不用陪着我了。”    “是,小姐。”    大概晚饭时分,果然前院有丫鬟来请顾天骄去前院去用晚膳,顾天骄叫忍冬起了,嘱咐她在院子里面好好歇着,自己带着王府的一个小丫鬟去了。    前院里,一切看起来似乎跟往日没什么分别,只是萧琅琳坐在王妃身边时不时探过来的有些怪异的目光,让顾天骄心中一沉:果然是被察觉了。    “天骄过来坐!”王妃带着笑意开口,指了指身边的另一个空位置道,“今日王爷不回府来用膳,你便挨着我坐。”    顾天骄软软笑笑,走上前去落了座。    没动两下筷子,便听得王妃似不经意开口道,“怎的没见你身边那个眼熟的小丫鬟跟着你?”    顾天骄笑了笑,有些犹豫道,“忍冬白日里摔伤了腿,我将她留在房里休息了。”    王妃有些略带讶异地看了顾天骄一眼,“你这样可不行,奴婢就是奴婢,哪有奴婢睡主子屋子的道理,说起来你也是太宠着她了。”    “忍冬是从小一直跟着我的,与我情同姐妹”    王妃脸色一边,手中的筷箸“啪”地拍在桌上,“你这般软糯性情,只会让做奴婢的爬到你的头上去。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那个心比天高的丫鬟都做了些什么?!”    顾天骄身体一抖,眼睛里面飞溅出几滴眼泪来,从桌前立起身就要跪下去,被旁边的萧琅琳忙不不迭拦住了。    “你这性子也太软了些。”萧琅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顾天骄道,“我同娘都已经知道了。你还要替你那丫鬟瞒着吗?说起来你那丫鬟也太胆大包天了些,在外面胡乱编排不说,还要做那下贱事,勾引主子,你不能再容她了!”    顾天骄有些惶恐地抬起头来,“忍冬没有,忍冬她只是”    “我知道你同她感情好,可是感情再好也不能养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在身边。她编排你和六皇兄的事情,现在引得太子殿下都来王府问了,今日还故意引太子殿下前去,要不是我去捣了个乱,那蹄子就该翻天了。这可涉及到女儿家的清誉,那忍冬,你就交给我娘替你打发了罢!”    顾天骄看了一眼王妃,泪水满眶,“伯母”    王妃叹了口气,才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素来的性子不争不抢,这件事情任谁看都是你做的。现在事情已经纸包不住火了,那太子怕是因为流言对你上了心思,他的性情我了解,什么东西得不到,便不会罢休。你近些日子,便留在房里,晚膳也不必过来用了。”    顾天骄有些证愣,王妃觉得自己管的有些太多了,忍不住补充一句道,“你既在我这里养病,我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便要对你负责。这太子倒也是个好人物,只是如今动荡之期,万事都说不准,待安定下来,我一定替你寻个好人嫁了。”    这话暗藏玄机,已经是大逆不道之言,但王妃为了让顾天骄明白自己的心思,不要走弯路,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    顾天骄眉眼低垂只有些羞涩地点头应了,没再开口。    几人各有心思地将饭吃完,王妃便差人将顾天骄送了回去,只萧琅琳还耍赖不愿回自己的院子,王妃便由着她去了。    “娘为何说那太子是个好人物?刚及冠正经的太子妃没有,妾室便已经有一群了,这样的人算什么好人物?”    王妃白了萧琅琳一眼,“是不是好人物在于一个人对好的定义是什么!对于那些仰仗太子而活的,太子不就是好人物?”    萧琅琳撇了撇嘴,“我看天骄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是自然最好。如今你的性子收敛些,就算遇到那些踩低攀高的也不必与他们计较,咱们就把你哥哥安安生生地盼回来就好了。”    “真的哥哥回来就会好了吗?”萧琅琳面色带了些愁意,“爹爹明明说皇上已经查明了我们没有反叛之心,却为何到如今都没有昭告天下,就将我们这样不冷不热地晾着?”    “我如今的年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王妃叹了口气看向外面的夜色,“如今我只想着,便是死,我也要同你们兄妹还有你们的父王死在一起。”    萧琅琳一怔,望向王妃脸上平和的表情,竟感受到一种无端的凄凉。    而另一边,顾天骄刚回到院子,就见两个凶神恶煞的人带着忍冬往外面走,忍冬拼了命地挣扎,见顾天骄来了,挣开两个人的束缚,便冲到顾天骄面前,满脸焦急之色,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急得满头大汗,竟有一丝疯魔之态。    “见过顾小姐,我们奉王妃之名打发她下去,这丫鬟好像得了疯病,奴才立刻带她走,以免惊扰了小姐。”    说完,两人就毫不留情地扭送忍冬出了院子,只留下顾天骄一个人还站在原地,袖子上的一块料子被扯烂了,可怜地挂在上面。    咿咿呀呀不成语句的凄厉声音远去,顾天骄才有些可惜地抚了抚自己的袖子,一个眼熟的小丫鬟走过来,“小姐,那些哑药奴婢已经处理了。”    却是早上看门的那个不起眼的小丫鬟。    顾天骄淡淡道,“处理干净就好。你也看到了,没有用的人是什么下场。”    “奴婢知道了。”    无人知道,一张不起眼的脸下隐藏的是比脸丰富多少备的心思。    ------题外话------    下一章不讲这群糟心的,讲战场了,心累    本站访问地址:// 任意搜索引擎内输入:紫幽阁 即可访问!    143,束发    兰城。    军营里的人都知道,近日一个小兵被元帅看中,一下子便成了贴身护卫。    这护卫虽个子小小的,眉眼也粗犷,却颇得元帅的喜爱,连吃饭睡觉也让他一起陪同着吃,一时间倒在小兵们之间引起了一阵喧哗。    不过没隔几日,这护卫便立了功,让之前觉得这个小兵纯属走了狗屎运的众人跌破了眼镜。    原因无他,便是那苗疆人偷袭,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地形不熟加上猝不及防,整个军营里面乱做一团,原本以为就要全军覆没了。    这小护卫便站了出来,引着一小队精骑摸到了苗疆的老巢,烧了他们的帐篷、抢了粮草,解了围不说,还让原本已经快要耗竭的军需得以补充,在众人眼里,可不算是个英雄?    顾宛倒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要真说起来,若不是靳然没有转换营地的话,事情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自己在苗疆的军营里面待的时间不算短,靳然到底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足为虑才没有转换营地,还是故意防水?    顾宛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怎样,她也都做了,就当她欠靳然一次,以后若有机会,还就是了。    虽然顾宛采取的决策及时,但是到底军营里面的损失还是不小,不少伤兵残兵,也有陷在沼泽里面再没有找到的。    顾宛只能尽力帮着冷繁声救治军营里面的伤兵残兵,而萧琅渐也忙着同裘迟商量重整战场以及防备再次偷袭,都忙得脚不沾地。    冷繁声一面给伤兵查看,一面对身后的顾宛道,“伤兵的伤倒是小事,就是这地形,你可要早日摸个清清楚楚,不要有差错,到时候延误军情就惨了。”    顾宛点头,“我知道,国家大事上,我有分寸。”    冷繁声听了这话若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面的不相信显而易见,顾宛讪讪笑笑,“军医不用这么担心,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我一定为了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怎么样?”    冷繁声不气反笑,“谁要你死而后已,只是你如今入了这里,便没有别的法子罢了。若是你早日听我的,如何能卷进来?”    顾宛正待要答,那个伤兵突然呻吟了下,“冷先生,您轻点……”    却是冷繁声同顾宛说的起劲儿,忘了手上的力道,将人伤了,那伤兵的脸色都白了,冷繁声清清嗓子,面皮子紧紧,若无其事地嘱咐那伤兵道,“没什么大事,我给你上些药,近日里不要碰水。”    那伤兵谢了冷繁声,冷繁声便带了顾宛往下一个人那里走去,却看到一张颇为熟悉的脸,正是当时顾宛在火头营的时候的那个少年。    “小五?”    冷繁声挑挑眉,“你认识?”    小五见到顾宛,先是愣了楞,紧接着兴奋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同全叔他们说,那个英雄是我们火头营出去的,他们还不信!”    小五话语中颇为激动,竟急得要站起身来,却忽略了自己伤了腿,“哎呦”一声就要倒下去。    冷繁声手里提着东西,来不及扶,就算来得及,他洁癖的性子也不一定去扶,顾宛便眼疾手快地上去掺了一把,“小心!”    小五笑意满满地抬起头来,“大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我来看看你们。”顾宛没话找话道,“你不是火头营的,怎么也伤的这么重?”    顾宛低头看去,只见小五半边的膝盖以下全是血迹斑斑,一个黑洞洞的伤口在膝盖下面一寸左右的位置,显得很是瘆人。    小五却无所谓地靠着旁边的草垛半坐下来,道,“他们那些苗疆想要烧我们的粮草,自然就打起来了。小五能活着都是全叔几个帮我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顾宛低下头查看小五的膝盖,笑着开口道,“没想到,你还挺勇敢。”    小五笑笑。    冷繁声却突然在顾宛身后清咳了声,顾宛下意识怼道,“军医大人嗓子不好就给自己开服药,不然还让人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冷繁声无语望天,看着不远处帐前正一脸不善地看着这边的男子,心里默默替顾宛默哀了下。    半个时辰过后,顾宛被拖进某人的大帐,紧接着就是一阵让她喘不过来气的亲吻。    好容易停下来,顾宛娇喘微微地伏在萧琅渐的胸前,无力软语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萧琅渐不语,只是将顾宛搂的更紧,顾宛脑袋有些缺氧,却还是从脑海中抓住了一些什么,“你是在怪我这几日忙着伤兵冷落了你?这可是你没道理了,你自己分明也忙的没空陪我。”    萧琅渐眼神暗了暗,“我就是觉得你辛苦。”    顾宛心下软了软,“能够帮到你,我并不觉得辛苦。”一边说着,顾宛一只手抚上萧琅渐的胸口的位置,有些怅惘地接着道,“我只盼着,这场仗早日结束……”    “会的。”萧琅渐似保证似安抚地说了一句。    两人相拥着享受难得的温存,萧琅渐耐了会儿性子,到底没能忍得住,“那个小兵你认识?”    “谁?”顾宛躺在萧琅渐怀里正有些犯困,脑筋也转的慢,待到看到萧琅渐一双灼灼的眸子,才反应过来道,“小五?”    萧琅渐嘴角动动,似不经意道,“他并不算小?”这是什么?叫这么亲近?    “他名字叫小五。”    “哦。”某人心情无端高兴起来,“宛宛,我给你看样东西。”    拉着顾宛到案前,萧琅渐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露出里面一根檀木簪子来,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传来,顾宛挑眉,“就一根簪子?可是如今我是男儿身,怎么能戴这个呢?”    “束在发顶就好了,不拘男女。这是云檀做的簪子,世间仅两根。”萧琅渐笑意逸上眉梢,意有所指地指指自己的发顶。    顾宛无端红了脸,尤其是在看到那簪子上的游龙戏凤的图案,心里妥帖又舒服,清清嗓子方道,“那我便收下了。”    顾宛伸手去接,手却被萧琅渐一只手握住,“我替你戴上。”    顾宛讶异,“你还会束发?”    萧琅渐脸色平淡,面不改色道,“这有何不会的?”话语间,便扬手抽了顾宛用来固定头发的绳子,三千青丝瞬间泼洒倾泄下来。    顾宛有些羞耻地捂了脸,“如今我顶着张男儿的脸,你也能下得去手?”    “便是你换了千万张脸,千万种身份,你也是顾宛。”萧琅渐倾倾嘴角,“连嘴都下得去,更何况手?”    顾宛羞愧难当地捂了脸,萧琅渐便耐心十足地替顾宛梳顺了,然后开始束发……    半个时辰后,顾宛从瞌睡中惊醒,“还没束好吗?”    “再等一会儿,不要心急。”    又一会儿……    顾宛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我自己来?”    “不用。”    顾宛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看向外面道,“天色快黑了……”    “……好了!”    语气中颇有些大功告成的得意,顾宛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头发束的如何了,性质缺缺地道,“我饿了……”    原本要去取镜子的某人脚步一顿,还是转身奔向了外面:夸他可以缓缓,宛宛的肚子不能饿着……    晚饭时,一直有人拿怪异的目光看着顾宛,就连守着两人用膳的丙三面色都一直纠结不已。    顾宛心里感觉很不好,皱皱眉头道,“丙三,镜子。”    忙着给顾宛夹菜的萧琅渐筷子一顿,“找镜子吗?为夫这里有!”    说着眼疾手快地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来,宝贝似的捧到顾宛面前。    顾宛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两眼,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中规中矩,为什么这么多人用怪异的目光看她?    “丙三,我的头发有什么不妥吗?”    丙三僵硬地摇摇头,“前面没什么,就是后面……”    萧琅渐脸色一黑,“丙三!”    另一声凉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琅哥哥……”    萧琅渐无端肩膀一耸。    144,株连    整顿了几日,军营里的状态方才恢复无几。    却有一道昭告天下的圣旨,在远在天边的边关将士都不知道的时候传了开去。    这边,顾宛将地形摸了个通透之后,连续几夜拟了一份地图出来交给了萧琅渐,萧琅渐紧锣密鼓地打算着一鼓作气拿下洛水,也便有了同苗疆谈判的筹码。    整军完毕,萧琅渐与众位将领商量好了对策,入夜时分才回到帐中。    顾宛从迷迷糊糊中醒来,“可确定了时候?”    萧琅渐脱下外面冗重的战衣,方才轻手轻脚地摸上床,靠着顾宛躺下,“明日夜里,我会带兵前去,到时候丙三会留在这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同他讲。”    顾宛睁了睁眉眼,“……你一定要亲自去不可吗?”    “你也知道,军队里面人心不齐,若我不去,丙三怎么能压得住他们?”    顾宛没了话语,良久才无力道,“要不你把我带上,万一你受了伤什么的我也能帮上忙。”    萧琅渐摇头笑笑,“冷先生会同行,你就不要担心了。之前吃亏是因为不同地形,现在我们有了地图,我大齐的男儿也不是不堪一击的,这一仗,没你想的那么难。”    顾宛有些郁郁,“在这种时候,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若没有你,我们哪里来的地形图呢?”萧琅渐安抚地拍拍顾宛的肩膀道,“根据宛央阁的情报,苗疆太后拨给靳然的不过六千将士,上次没了粮草,又折了两千左右,我们胜算还是很大的。”    顾宛心里稍微安了安,道,“那你便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对,一定不要逞强,我不求你建功立业,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萧琅渐搂紧顾宛,神色在夜色中看不太清晰,只有平稳的声音传来,“你放心。”    ……    第二日顾宛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荡荡的,没有了人。    起身换了衣服洗漱后出大帐,却见外面正在整军,人来人往的,萧琅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随手拉住一个小将士,顾宛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将士急匆匆的,也顾不得同顾宛多说,随口喊了一句“打仗了!”便疾奔了出去。    顾宛心中狐疑:不是说夜里才行动,怎么这就出发了?!    丙三匆匆赶来,见顾宛正站在帐前,忙过来道,“刚刚传来消息,兰城六皇子请求援兵,元帅紧急安排人去了,让顾主子不用担心。”    顾宛不解,“兰城有九万将士之多,这里不过五千将士,怎么会来这边请求援兵?”    “听说兰城里面有近一半的将士整日里勾心斗角,昨日夜里竟无人守城,如今被西戎奸细混了进去,乱做一团,如今已经快要破城了。”    顾宛凝眉冷笑,“这就是那个好皇帝往军营里面安插御林军的后果,如今却要别人为他收拾烂摊子,他不亡谁亡。”    丙三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上前来捂顾宛的嘴,“小主子你可小点声。这里出自御林军的也不少,全是忠实于皇上的,被听到可就又乱了。”    顾宛抿唇,问道,“哪位将领去援城?”    丙三如实道,“元帅亲自去,元帅说,六皇子心不够狠,手段不够硬,镇不住那些天子近臣。若是今晚赶不回来,晚上的行动便由我去。”    顾宛还待要问些什么,一匹马已经到了顾宛身边,萧琅渐坐在马上,眸色如夜,看着顾宛道,“事情发生的匆忙,我已经叫人通知丁四尽快从兰城赶过来,丙三有任务,你有事便同丁四说。”    顾宛此时应该做的,是微笑着让萧琅渐平安归来,可是看着马上的人,顾宛一点也不想说这句话,待萧琅渐预备转身之际,顾宛才轻声开口道,“记得……你还欠我一杯合卺酒。”    等待是苦,而顾宛最怕的就是苦。    但是,顾宛愿意试着等一次。    萧琅渐身形微顿,紧接着带着两千锐骑扬尘而去。    顾宛转身回了大帐,仔细检查着自己绘制的地形图,晚上的成败事关重大,她不能掉以轻心。    一直看到中午,突然听见丙三略有些犹豫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顾宛下意识皱眉扬声开口,“什么事?”    “萧清朗吵着要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情……”    顾宛差点忘了军营里面还关了个祖宗,皱眉道,“他知道我在这里?”    “应该是。”    顾宛随口道,“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同我说!让人将他看好了就是。”    “不过……属下觉得还是见见的好,总觉得那五皇子好像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顾宛思忖了一番,起身出了大帐:见见也好,免得大战之际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跟着丙三到了军营里面专门看押俘虏和逃兵的地方,却见萧清朗一身狼狈却依然不减痞子气度地躺在杂草堆里,神态安然自得。    “你找我有事?”    萧清朗“哎呦”一声,笑吟吟看着顾宛道,“我就知道你得来见我。”    “有话说,有屁放。”顾宛面对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好心情,只冷冷道。    “你这么急做什么?”萧清朗摊摊手,“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被关在这里面还能知道你在这里吗?将大齐的叛徒公然养在军营里,估计也就萧琅渐干的出来。”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便尽快说,你若不想说,便老老实实待着,我没兴趣跟你多废话。”    “顾宛,你还不清楚吗?”萧清朗突然道,“我身边从来就不乏我父皇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通通都清楚,而京城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换句话说,你在这里的事情,不止我知道。”    “那又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他还要飞过来杀了我不成?”    “他自然是不会花那个功夫的,他只需要够他够得着的人就行了。”    顾宛一惊,一个不好的预感升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琅哥哥如今……家破人亡了。”    145,云寒暮    出了军营大牢,顾宛一脸阴翳,丙三跟在她身后,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又气又怒,“顾主子,万一那五皇子说的是真的,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元帅知道?”    顾宛心里乱作一团,方才要不是还存有一丝理智,她早就将萧清朗一剑斩了。    这事情若不是真的还好,若是真的……    琅哥哥在这边为了他大齐的天下出生入死,那皇帝却还想要萧王府灭亡不可?!    顾宛觉得一口浊气从胸口涌上来,嘴里竟微微泛起了血腥味,舔舔嘴唇,才勉力沉声道,“这件事情先求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再做定论。若真有其事,六皇子也不该不知道。宛泱阁的人能用的还有多少?”    “除去世子爷带走的,还有军营里的,应该还有散发三分之一分布在各处等候调遣。”    “那就先让他们去京城探一下情报,越快越好。”顾宛道,“你专心今晚的行动,不要分心。”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搜集情报的任务传达下去,顾宛的心里越来越不安。    按道理说,若真的出了事,就算不命令,也该有情报传来,可是如今,却半点风声都没有。    要么,是萧清朗危言耸听,想要扰乱军心。    要么,就是从京城到西戎的情报网已经断了……    这个念头方冒出来,顾宛立时心凉了半截。    她早该想到,贵为天子的人集权都是最有手段的,怎么会真的对这些小动作毫无察觉?    顾宛“蹭”地立起身,以最快速度换上了厚重的铠甲,便出了大帐,刚好赶上丙三匆匆而来,见顾宛一身戎装,愣了一愣,“你这是?”    “我们不等了,现在便赶去兰城告诉琅哥哥。等在那里的,恐怕不只是西戎军队那么简单。”    丙三一惊,“你的意思是,五皇子说的都是真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顾宛道。    “可是马上就要到了拿下洛水的时候了。若是这件事情只是虚惊一场,错过了这次机会便没有下一回了……”    “我的身份特殊,若是在大军面前被指认出来,只怕要出事。这样,你带兵赶去通知琅哥哥,我去夜袭洛水。”    “不可!”丙三立即道,“我奉元帅之命要看护你的安全。”    丙三没有说的是,萧琅渐临走之前嘱咐过他,若是有什么意外,便立刻将顾宛送离这里。    如今想起来,莫不是元帅在出兵之前便预料到了危险,先做了两手准备?    两人正僵持不下,一人匆匆忙忙打马直入了军营,却是匆匆敢来的丁四。    顾宛松了口气,“如今便好了,你去通知琅哥哥,我与丁四前去,你也不算违反军令。”    丙三想想,也只能这么办了。    三人将事情确认了一番,待丁四完全熟悉了情况之后,丙三便马不停蹄地带了一小队人马飞奔出了军营。    丁四整顿好人马,在入夜时分,留下看守军营的一部分兵和伤兵,便带着剩余的人趁着夜色赶往了洛水东岸。    队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由顾宛带路,穿越一片片险恶的沼泽,不多时便赶到了苗疆驻扎的军营周围。    丁四安排了几个人人去侦查情况,确认无异常后才匆匆赶回来。    丁四松了口气,同旁边脸色凝重的顾宛道,“幸亏之前的安排足够充足,再等一等突袭,收获一定颇丰。”    顾宛也点点头,如今的队伍里有不少宛央阁的精英,以一敌百不说,以比五十还是有可能的,若是不出差错,夜袭会很顺利。    又等了会儿,夜色渐浓,逐渐蔓延出些水雾来,凉意也渗透进人骨子里般的沁人。    “顾主子,行动吗?”丁四声音里有按耐不住的激动,他在西戎潜伏了许久,早就耐不住要大干一场了。    顾宛思忖了下,看着光亮逐渐暗了的苗疆阵营,咬咬唇,刚待要开口,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传来,紧接着苗疆大营整个乱起来。    “怎么回事?!谁放的火炮!”丁四忍不住压着声音破口大骂道。    “我们没有……”守在火炮面前的小兵面面相觑。    “好久不见啊,顾宛。”就在一片寂静中,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一个人逆着远处逐渐乱起来的火光从人群中走出来,眼中得逞的笑意晃花了顾宛的眼睛。    顾宛压抑着怒气,“云寒暮,你藏得真深!”    丁四道,“要不要属下将他立刻拿下?”    顾宛咬唇不开口,云寒暮却笑了,“看来你也知道自己无计可施了。这军营里面我安排的人不多,但也不少,多亏了大齐皇帝的福呢!”    “你是皇上的人。”顾宛用的肯定的语气。    云寒暮却再次笑了,“现在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是什么人,会在什么位置,不过不过那一天,我想你是看不到了。”    云寒暮扬了扬手中的令牌,“这是可以召令现在队伍里一半人为我所用的令牌,见令如见皇上,我可以随时离开。而且你扭头看看,苗疆的人怕是马上要追查过来了。你不是总是很有办法吗?怎么样?你现在想得到什么办法?”    看着远处由远及近的火光,顾宛嘴角不由得苦笑:前有狼后有虎,自己怕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146,斩首    ……    元历初春的这个三月,是笼罩在大齐百姓头顶的一朵阴云。    萧王府被下令抄家灭门,满府抄斩,唯一后裔在西戎的战场上生死不知,一时间京城内人人自危,百官风声鹤唳,都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    有人说,大齐的天要变了。    又有人说,大齐的天已经塌了。    寂静无声的大殿里,萧承权背手伫立在殿前,看外面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的雨,眉宇之间的神色看不太清楚。    高德全从外面进来,瞧见萧承权一个人站在殿前,忙不迭赶过来,替萧承权掩了半边的门,道,“这外面的风太大了些,皇上可要注意身体啊!”    萧承权扫了高德全一眼,转过了脸,道,“今日的雨下的是时候,这怕是看不出何时才是午时三刻的的”    高德全手里的拂尘一抖。    午时三刻,那是萧王府全府要被斩首的时辰。    高德全接过话道,“不管日头出不出,这时辰总是会到的。”    萧承权不开口了,转身一个人走进殿内,那身影,竟透着一丝荒凉。    手抚摸上那片坐了多年的位置,每一寸,每一豪,都像是他骨子里面磨灭不了的东西。    萧承权突然想起,小时候随着先帝第一次见到他那位所谓堂弟的时候。    他性子安静不爱说话,因为母妃告诉他做皇子的要学会韬光养晦,要学会将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永远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做得很好,他看见萧承景在众人面前大大咧咧毫不掩饰,在人前受所有人的喜欢,甚至包括他一向敬爱而不能亲近的父皇的喜欢,他都不放在心上。    或者说,他以为他自己没放在心上。    当他终于要当上皇帝的那一天,他父皇的一向镇定的神色变了,那里面是惊讶,是了然,还有一丝不清明的什么看不通透。    “这个位置不适合你。”    而他冷笑,将一碗看不出颜色的汤药亲手送进了他父皇的嘴里,然后,看着他一向敬爱的人死在他面前,他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意。    他的父皇一向高高在上,不还是要在垂死之前伸长了手想要抓住一线生机?    还有那一向眼高于顶的萧承景,他何德何能,能与皇子有着一样的名?    于是在萧王府第一个子嗣出生的时候,他只淡淡开了开口,“战王府所有子嗣与皇子同字不合适,如今便换了。”    然后,他就看见萧承景在惊讶之后谢了皇恩。    他心里越发满意,天家的人,合该不一样。    后来,他的母后派人提醒他,“身居高位,便要有高位者的气度。”    他不明白,已经到了高位的人,手有生杀大权,还会有人忤逆不成?    正想得入神,身后高德胜的声音已经传来,“皇上,已行刑完毕。只是如今罪臣萧家女还没有找到,可还需要继续找?”    他惊了一惊,半晌才回过神来,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才道,“外面怎么好像又下大了?”    高德胜没开口。    萧承权突然立起身紧走了几步,像是要去与外面的老天问个清楚一般,刚跨出两步,便眼前一黑,头朝后整个栽了下去……    承庆殿外跪满了大大小小的妃嫔宫女,队伍前方的皇后身体立得笔直,等了良久高德胜才从里面出来。    皇后紧赶几步,“皇上叫谁进去?”    高德胜后退半步,行礼道,“回皇后娘娘,太医们在里面照顾着,皇上精神还很好,说是让宸贵妃先进去。”    “宸……贵妃?”皇后微愣,干笑了声,“公公该不会叫错了?”    “皇上亲自下的口谕,不会有错。”    说完,高德胜像是没有看见皇后满脸的不可置信一般,转身走到宸贵妃面前道,“贵妃娘娘,请随奴才进去!”    宸贵妃微微点头,“有劳公公。”    皇后看着宸贵妃往里面走去的背影,目光变得怨毒,全然没了平时吃斋念佛的和善,朝身边的贴身宫女道,“去,催一催太子,怎么这么重要的时候他还不到?!”    那宫女应声而去,皇后定定地盯着殿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内殿里,宸贵妃紧走几步到了床边,却见萧承权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嘴角抽搐着像是要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一只手微微抬起。    宸贵妃却像没有看见那只微微抬起的手一般,静静走到床边,柔声一如往昔,“皇上也太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了,从来也不肯听臣妾的话好好养身体。”    萧承权拼命地想要挣起上半身,他感觉自己不太好,但是他还想要继续做这个皇帝做的久一点,他还想要看看自己最宠爱的女人。    肩膀被微微使力按下,萧承权眼中露出些惊愕,肩膀的力道让他不自觉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从不知,他生平最宠爱的这个如水般温柔的女子,竟是会武功的。    “你……”    “皇上是不是嫌这里太吵了?臣妾这就让他们都下去。”宸贵妃温柔笑笑,抬了抬手,“都下去!”    听见脚步声都远了,萧承权眼里满是惊慌和怒意,“你……你想要做什么?!”    宸贵妃摇头笑的更加温柔,“不是皇上宣臣妾来的吗?臣妾自然会送皇上走完这最后一程。”    “你!……你敢!”    宸贵妃淡淡扭过身,细细听了会外面的动静,笑着对萧承权道,“皇上你听,外面有这么多人在哭呢!他们也觉得你快死了……”    “朕是皇帝,朕不会死……”    “是吗?”宸贵妃突然不说话了,从袖中摸出一根针样粗细的银针,长长的护甲拿着它在萧承权脸颊边微微划过,“皇上知道吗?从我入宫那天起,这根银针就在我的袖中。无数个夜晚,我都用它比过长度,皇上可知道,杀人是需要偿命的?”    “你!你大逆不道……”    “一切都是你开的头,怨不得别人。”    宸贵妃淡淡说完,立起身,随手将银针丢进一旁的香炉里面,朝着身后某处开口,“高公公,有劳了。”    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躺在床榻之上的萧承权却徒然睁大了眼睛……    147,变故    “皇上崩了!”    一声悲恸之声响起的时候,外面立着的妃嫔皇嗣都像被打了一记惊雷,吵吵嚷嚷起来。    皇后呆呆地站在原地,对四周的混乱不觉般的,只觉得有点难以置信:就这么没了?在还未见过自己一面的情况下?    嘴角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皇后又立马收住,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肃穆起来,她与他斗了一辈子,如今总算有个了断了,。    她是皇后,马上还会成为太后。    原本以为,属于她儿子的皇位会有别的皇子来争抢,可是如今,能与她的康儿相争的人如今都还远在西戎疾苦之地,插翅也绝对飞不回来。    她马上就能够让她儿子登上帝位,她马上就能成为太后了!    她忍了这么多年,从不谙世事的少女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就要得偿所愿了!    清咳两声,皇后突然抬了抬手道,“都给本宫安静!太子殿下在哪里?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还不来?”    众人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跪在原地,不敢出声。    一片寂静过后,一个宫女急急跑来,“回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被……被御林军拦在禁宫门口了。”    “御林军?!他们好大的胆子,难道他们不知道那是太子殿下吗?竟然敢违抗太子殿下!”    一个声音在皇后背后响起,“太子再大,也大不过皇上去。”    皇后骤然回身,见宸贵妃从里面出来,神色清冷,“宸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宸贵妃不说话,退到一边道,“皇上说了,敢公然带兵闯禁宫的,以叛逆罪定罪。”    她后面是捧着圣旨的高德胜,皇后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听到高德胜高声道,“众嫔妃接旨!”只好连忙跪下。    “二子萧清康公然带兵入禁宫,在朕弥留之际徒生歹心,此等狼子野心之人其罪当诛!念其年幼无知,幽禁其于流岚苑,钦此。”    皇后听完一愣,紧接喊着道,“不可能!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废了太子!”    高德胜眉目不变,“此旨意是早在一个时辰之前皇上还清明的时候当着几位内阁大臣的面亲自下的,当时太子殿下就已经连同他带的兵被困在禁宫外。若是皇后娘娘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一问众位大臣。”    皇后冷笑,“不可能,本宫的康儿怎么会带兵入禁宫?!一定是你在骗我!”    “这个奴才就无从得知了。”高德胜淡淡道,紧接着捧出另一道圣旨,“娘娘,这还有一份给您的旨意,还请娘娘跪下接旨。”    皇后直直地站在那里,看了看高德胜又看了看方才从里面出来的宸贵妃,突然笑了,“本宫知道了!一定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将陛下给害死了!来人!快将这两个乱臣贼子给本宫拖下去!”    “且慢!”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赵青华,你还要闹到何时?”    皇后一愣,这天底下敢叫她名字的没有几个,抬头却见自己父亲赵毅同几个重臣从殿中走了出来,一脸的怒不可遏。    “父亲?”    赵毅怒道,“皇上念在太子殿下不懂事,已经格外开恩,只是暂时软禁,你还想要如何?”    赵毅的态度虽凶,却实在提醒皇后此事稍后再做打算,只要人没事,这皇位早晚是萧清康的。    皇后哪里有不懂的道理,恨恨地瞪了宸贵妃一眼,再度跪在了殿前。    高德胜展开明黄色绢帛,“皇后教子无方,让朕身为痛心,然感其昔日贤良,着降为妃,移出长乐宫。”    一降就降到了妃位,如今她竟比宸贵妃那个贱人还要低一等级!    现在她不明白情况,待她理清楚了,一定要好好将这笔账算清楚。    皇后忍下眉眼中的不甘,最终还是接了旨。    “高公公,没有别的旨意了吗?”    高德胜摇摇头,“还有一份密旨,皇上临终前嘱托,不到关键时候不得拿出,已经交由天卫护着了。”    刚被贬绌的皇后脸色很不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大齐如今内忧外患,需要能够坐镇朝堂的人……”    赵毅也道,“娘娘说的对,事关国家大体,怎么也不能让国家一日无君哪!”    高德胜行了个礼,恭敬道,“回赵大人,方才长秋宫的太后娘娘已经叫人整理卷宗送去了,让众位大臣切勿在这个时候离心,先送皇上入土为安,朝堂之事由太后他老人家代理。待到后面选出合适的皇子再做定论不迟。”    皇后微惊,“还要再选?有太子在,为何还要再选?”    赵毅轻声呵斥了声,皇后才讪然闭口。    国丧乃大事,很快整个皇宫里面就满目素色。    宸贵妃缓缓走下金銮殿,就听到转角处隐秘有动静,不动声色地用内力探查了下,只听到几句零碎的声音传来。    恼羞成怒的声音颇为耳熟,“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康儿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抓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而赵毅的声音比赵青华还要气急败坏,“我们被人算计了!”    ……    后面的话已经没了听的必要,宸贵妃微微够了勾唇,走下台阶。    意图谋反是大罪,只要她想要利用,随时都会让赵家家破人亡,一夜之间消失的比萧王府还要快。    说来也好笑,她不过让人在赵毅和萧清康面前演了几场戏,便轻易让他们相信了皇上有意传位于越儿的事。    如今越儿远在西戎,皇上又已经眼见着不行了,他们可不是得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他们一定是觉得,萧王府毁灭之后,再无人是他们的对手了罢!    可是他们猜不到人心易变,天子最信赖的高德胜,偏偏是她的人。    他们也猜不到,一向什么都不管的太后,对于谋逆却是相当忌讳。    她已经将信传到西戎,只要能够等到越儿回来,一切便都结束了……    回到宫里,高德胜已经侯在那里,依旧是一身的谦卑,宸贵妃看过去,竟觉得那似乎从来没直起来过的背显得尤为暗淡。    “贵妃娘娘。”    “你这是?”宸贵妃皱了皱眉。    “贵妃娘娘,先帝的仇已报,奴才便没了再留在这宫里的必要。今日,奴才是来告诉娘娘,若是要找人了结奴才,便等到奴才回到当年与先帝相遇的地方再动手。这是奴才最后的心愿。”    宸贵妃嘴角动了动,没言语。    “贵妃娘娘放心,萧郡主被奴才送往了抚远,萧王府总算留了一脉,不过是女子,也伤不到娘娘什么。”    宸妃这才开口,“留在宫中不好吗?”    高德胜笑笑,“奴才在这宫中待了一辈子了,委实也没什么再留下去的必要了。凭娘娘的手段,相信六皇子登上帝位,指日可待。”    “若是我不放你走呢?”    “若真是那样,能不能有劳娘娘将奴才的骨灰撒在滋养先帝陵墓的地方,也算全了奴才最后的念想。”    宸贵妃脸色顿了顿,开口道,“你便回去看一看罢!”    高德胜深深地跪了下去,算是谢过宸贵妃,便起身走了。    先帝死后,他在这宫里多待了太久了,他曾答应先帝,替他守护他的天下,辅佐了一辈子杀死先帝的萧承权。    他不敢轻易离去,冷眼看了这么多年,太子庸才不堪大用,五皇子生性暴戾更难以登大位。    六皇子萧清越幼年丧母,认了膝下无子的宸贵妃为母妃,一来二去倒是有些手段,也不乏仁慈之心,只是缺少历练,他便让人在西戎设了不小的难关,经此一遭,该是能具备当皇帝的资质了。    他,也便能将这个不像话的奴才的位置给卸下了。    高德胜感觉到身后一直尾随跟踪的人,忍不住微微笑笑:宸贵妃够狠够能忍,算是一个奇女子,虽不知道她会不会将皇位真的给到一个平白捡来的皇子手里?    只是,不管以后终将如何,到底是同他这个将死的人没有什么干系了……    “娘娘,当真放他离开吗?”    “不过是同我一样被困在深宫里的可怜人罢了,随他去……”    148,畜生    洛水沼泽深处。    一小队人马在淤泥中匍匐前进着,那沼泽却像是没边似的,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一个娇小的身影终于不堪重负停了下来。    “顾主子,你还好吗?”    丁四见顾宛半天伏在原地不动,撑起身子就想起来。    顾宛忙撑着半抬起头来道,“别站起来!我没事,就是太累了。”    他们已经被困进这片望不到边的沼泽地整整两天了。    丁四几个护着她从苗疆人和云寒暮手中逃出来,就误打误撞进了这片沼泽地,这片全然陌生的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的黑暗深渊。    此刻再想要倒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更何况,云寒暮还派人守在后面也未可知,往前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顾宛却没想到自己低估了这片沼泽的辽阔,如今看来,怕是当年红军长征走过的沼泽地也不过如此。    “主子,天马上又要黑了,怕是更不安全……”    顾宛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头晕晕乎乎的,委实提不起半分力气了,缓了缓才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只会拖累你们。”    丁四一听,微微一愣,“主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保护主子是属下应尽的指责。”    “可是我真的移动不了半分了,我太累了。”顾宛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连续两天没有吃东西的她根本没有半分力气继续下去。    咽了咽口水,顾宛一行人再度听见了一路上经常听见的震天动地的声响,苦笑了声,不由得开口道,“你听这动静,怕是场恶战。你们明明可以在战场上为光荣而战,明明可以待在琅哥哥身边,如今死在这窝囊的沼泽地里腐烂算什么?”    丁四凝眉,“保住主子,就是我们最大的光荣。”丁四说着就要朝着顾宛爬过来,似是想要拉着顾宛一起前行。    顾宛忙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道,“你听我说。我不是什么大公无私,只是若是你要带着我的话,更加难以走出这里。若是你先行出去,运气好地能够回到军营里面的话,我说不定还有生机。”    丁四想了想,显然是在思忖顾宛的话。    顾宛接着道,“如今洛水军营里面情况还不明朗,洛水自然不能回的。冲进这片沼泽地地时候,我看过了,这是去兰城的方向,也就是大军的方向。只要一直不变方向走下去,就可以跟大军会合。”    丁四飞快地扫了另外几个残余的人几眼,当机立断道,“那将他们几人留在这里保护主子,属下去找元帅。”    顾宛点点头,丁四咬咬牙,看看马上就要黑下去的天色,继续爬行着往前而去。    顾宛翻了个身,筋疲力尽地看着头顶的天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另外几个同顾宛一般,也都累得没有力气说话了。    一阵微冷的风吹过,带着一丝湿咸的气息,吹得泡在水中的几人狠狠打了几个寒战。    顾宛的头被这风一吹,清明了几分,飞快地朝自己脖子上的坠子摸过去,差点喜极而泣了: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她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空间。    作用虽不大,吃的用的她平时却是放了不少进去的。    可是当摸到空荡荡的脖颈的时候,她刚刚牵起来的嘴角僵住,苦笑一声:这是天都要亡她的节奏啊!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心悸的感觉突然传来,顾宛脑子一凛,屏住呼吸听过去,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类似喘息的声音传来。    “大家小心。”顾宛最先察觉,也离那声音最远,忙压低声音开口道。    另外几个离得近的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其中一个往身后黑洞洞的灌木丛中看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连魂儿都要被吓出来了。    只见那草丛的间隙中,一只半人高、两人宽的庞大畜生正悄无声息地接近过来。    毕竟是会武的,又是宛央阁里被培养出来的人,几人虽心中瘆得慌,却没有惊叫出声,都警觉地看着那只狮子。    那狮子似乎知道自己被察觉了一般,也停下了脚步,用悠然的表情看着几人,竟围着几人开始踱起步来。    “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几人将顾宛围在中间,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顾宛道。    顾宛看了那狮子嘴角的一丝红色,心中不安,凝眉道,“它怕是刚刚吃饱,只等着什么时候再次饿了守着好下手。”    其中一个微微惊愕,“丁统领方才刚刚走,不会是……”    顾宛凝眉不语,这沼泽地里一看就是鲜有人来的地方,丁四已经被眼前这只畜生伤了的可能性非常大。    “等它再次饿急了,我们怕是没有多少就没有多少活路了。”顾宛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将手伸进怀里,摸到两个瓷瓶,顾宛心中燃上了一丝希望,一边紧紧盯着那狮子的动作,一边打开瓷瓶,其中一个是空的,另一个里面却是一叶醉。    一叶醉救人有用,却不知道对付狮子有什么后果。    顾宛眉眼微动,反正都是死,不如试一下!    手一扬,顾宛就将那瓷瓶对着那畜生扔过去,那畜生先是一个警醒推开,在看到落入污水中的瓷瓶后,用轻蔑的表情看了顾宛一眼,似乎在嘲笑顾宛的不自量力一般。    踱了几步,那畜生朝着那瓷瓶的方向走过去,伏头嗅了嗅,又立起身体,踱了几步,半点不适的反应都没有。    顾宛有些沮丧,又有点无奈。    却见那畜生又走了两圈之后,却慢慢俯身趴下了,似是倦怠地闭上了眼睛。    顾宛心中一喜。    旁边几人看了一眼,哪里还能不知道顾宛的意思。    见那畜生不动弹,其中两个人缓慢靠近,一人一边地小心接近着那庞然大物。    那庞然大物却似没有听到动静一般仍旧闭着眼睛。    几人都是已经筋疲力尽的状态了,若是逃只怕逃不了多远,只能将这畜生解决掉了,才能暂时保证安然无恙。    一人举起手中的长刀,定定心神,狠狠朝那畜生插了下去。    149,阴差阳错    一声凄厉的长啸过后,沼泽地里面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顾宛看着单眼淌着血的畜生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些尸体,也不过只伤了眼前这只畜生,还激发出了畜生体内的嗜血因子,即使只有一直眼睛,很明显,那只畜生也没打算放过顾宛。    顾宛略微动了动身体,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几乎就要将她淹没,她太累了,浑身疼的几乎没有办法立起来,何谈与面前这只庞然大物决一死战?    “嘿!被丛林之王吃掉倒也不算窝囊,好过腐烂在这里。”顾宛突然朝着那畜生喊出声,“要不,我们打个商量:务必将我吃的干净点,也免得……免得找来的人找到些什么,总也不算体面……”    顾宛说到后面的时候,那畜生明显已经懒得听顾宛废话了,朝着顾宛一跃而起,狠狠地扬起爪子朝顾宛挥过去。    顾宛抬起手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却听得耳边传来另一声疯狂的咆哮,与那畜生的咆哮声混合在一起,厮杀般的动静让顾宛再度睁开了眼睛。    “宝贝?”顾宛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那挡在自己面前,对着那畜生怒目而视的可不就是宝贝?    狮子对上苍狼,却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顾宛有些担心,宝贝被她养在身边,一直没有野外生存过,对上一只长年厮杀的狮子,很悬……    “宝贝……”    昔日的小狼已经长成了充满王者气息的成狼,微微回头扫了顾宛一眼,又将头转过去,一双幽幽的眼睛里面露着凶光,竟将那狮子吓退了半步。    可是毕竟是久经残忍杀戮的,那狮子并没有被吓退,围着顾宛和宝贝开始转起圈来,似是在寻找一个好的时机,    宝贝将顾宛护在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庞然大物,不移动分毫。    终于,那狮子转了须臾之后,突然朝着宝贝再度发起了攻击,两只身形相差悬殊的对手纠缠在一起,疯狂地撕咬起来。    胜负很快见分晓,心肝不是那狮子的对手。    眼看着那狮子将宝贝扑倒在地,凌厉的前腿就要朝着心肝的一只眼睛踩下去,顾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捡起地上的一个空瓷瓶朝着那狮子伤了的左眼砸过去。    那狮子吃痛后退,被宝贝抓了个空当,一口咬上了那狮子的脖颈不动弹,一只爪子狠狠地扎入了那狮子残余的一只眼睛。    那狮子挣扎良久,怒吼由惊天动地变得微弱,最后方才软软地倒下了……    宝贝精疲力竭,也摔倒在了一边。    顾宛舒了口气,想要靠宝贝近一点,一动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不知道何时竟已经陷入了泥沙里面,并且还在不断下陷。    顾宛忍不住苦笑,方才没注意,自己竟是不小心陷入沼泽中了。    那边,宝贝也发现了不对,朝着这边走过来,见顾宛窝在那里不动,张口咬住顾宛的衣服就要把人往上拽。    却无奈力气终究太小,顾宛还是在以缓慢的速度下沉。    宝贝察觉到了危险,变得更加焦躁不安起来,开始着急地绕着顾宛打转。    “我没事……”顾宛摸摸宝贝的头,有气无力地笑道,“倒是你,一定累坏了罢!能有你在最后陪着我,我也不算太孤单。”    宝贝在顾宛身边趴下,拿舌头轻舔顾宛的脸。    顾宛再也坚持不住,在一片濡湿的温度中睡了过去……    兰城。    萧清越拿着手里明黄色的布帛,正满世界地寻找萧琅渐。    “还没有找到人吗?!”    “回六皇子,萧元帅带领人追杀苗疆残党冲进了一片沼泽地,现在生死未卜,我们的人正在全力寻找……”    “速速找到他!另外,派人打点行装,速战速决,务必在傍晚时分出发,赶回京城。”    “报!”    “进来!”    “京城里面传来的消息,萧王府全府除了萧王爷之女外,已经全部被斩首!”这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活生生将萧清越打蒙了。    “你说什么?!”    “萧王府全府被以通敌卖国之罪斩首示众,只剩萧郡主如今正下落不明。”    “不可能!”    萧清越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父皇一向对萧王府很忌惮,可是说到底,他对谁都忌惮,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真的对自己的手足下得了手。    如今,萧琅渐还在战场上拼杀,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有何颜面再去面对他?!    萧清越眼神一冷,看向身边的男子,“为何母妃的信里面只字未提萧王府之事。”    那送信来的男子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这些属下也不知道啊!属下只负责送信,别的一概不知啊!”    “滚出去!”    “报!”    萧清越沉声吼道,“何事?!”    “萧元帅的手下求见殿下。”    萧清越一瞬间有想要逃的冲动,“……叫他进来。”    丙三见到萧清越,也顾不得行礼,张口就道,“我家元帅可在?”    萧清越脸色变了变,“你找他何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丙三犹豫了,顾宛让他尽快将消息送给将军,却没说要是遇上六皇子询问该当如何,只好不自在地笑了笑道,“有几句话顾主子托我带给元帅,不是什么大事。”    萧清越心宽了宽,他还真怕是为了萧王府的事情,至少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定定神才道,“琅兄去追击苗疆的残兵去了,还未曾回来。”    “那属下去寻。”    “不必了,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你再等等就好。”    这时候的萧清越没有想到,就是这一等,让他一度后悔了很多年,后悔自己一时的胆怯和无法面对。    三天后……    萧清越看着在沼泽里面一寸一寸搜寻的几乎疯魔的萧琅渐,双目赤红,一语不发。    “六殿下,贵妃娘娘已经派人催了好久了,若是殿下再不抓紧时间赶回去,待到太子殿下被放出来可就晚了。”    “滚。”    “殿下……”    “我叫你滚!”    来人叹一口气之后走开。    萧清越走到萧琅渐面前,看着一寸寸扒着淤泥的萧琅渐,一向坚强的大男人竟就那样落下泪来,声音沙哑道,“对不起。”    萧琅渐不理会他,只微微皱了皱眉,便越过萧清越继续朝前走去。    “你别找了!八万大军已经将这片沼泽地翻了个底朝天,连顾宛身边那些护卫的尸体都见到了,你还找什么?!”    “你闭嘴!”萧琅渐一把推开萧清越,下一刻已经将刀架在了萧清越的脖子上,恶狠狠地看着他,红了眼睛,“怎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着要我去京城帮你夺皇位不成?!”    “去他娘的皇位!”萧清越不理会脖子上的长刀,反而往前走了走,“若是可以,我愿意用这个劳什子皇位去换萧王府近百口人命,愿意去换顾宛平安无恙,可是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往前看。”    “往前看?”萧琅渐冷笑一声,骤然抽刀,在萧清越的脖子上留下一条红线蜿蜒而下,“我杀了你的父母兄长,生平所爱,再叫你向前看,你可能做到?”    萧清越哑然。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许注定了,此时的他,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无用的。    在惨烈的事实面前,一切都太苍白了。    感受到脖子上的温度在逐渐冷却,萧清越声音沙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信我,若我知道那时候顾宛深陷险境,我……”    “不必说了!”萧琅渐冷冷瞥萧清越一眼,“从今日起,我不想再与你们皇室扯上任何瓜葛。立刻带着你这些肮脏的帝王之师从这片土地上滚出去!也请你回去告诉你那一群将我萧王府逼上绝境的好兄弟,他日若遇上,所有皇室众人,皆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再手软。”    “琅兄……”    “滚出去。”萧琅渐声音很淡,几乎可以用平和来形容,可是萧清越知道,那话语中的嗜血和冷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待到明日与西戎和苗疆的讲和条约签了过后,我自会离开。可是我想最后提醒你一下,萧郡主如今被母妃送到了抚远,她……此时也离不开你。”    萧清越带走了大军,沼泽地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丁四被人抬着来到萧清越面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如土,“主子,都是属下没有保护好顾主子,才让顾主子……请主子治属下的罪!”    萧琅渐凝眉,像是没有听到丁四的话,“她一向鬼主意多,没那么容易出事。沼泽算什么,她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是知道在什么地方同她分开的?带我去找。”    “主子!”丁四的神情有些不忍,“方才属下去寻过了,只找到一颗坠子。”    丁四说着将一串坠子交到萧琅渐手里。    温润冰凉的触感打碎了萧琅渐最后一丝念想,丁四接着道,“都怪属下报信报的太晚了!请主子惩罚属下!属下愿以死谢罪!”    萧琅渐握着那粒坠子,不说话,转身走入了沼泽的更深处。    “主子,萧郡主还需要你!”丁四忍不住在萧琅渐背后大喊道,“这里的兄弟们也都离不开你!……”    他人离不开我,百姓离不开我,与我何干?!    萧琅渐苦笑一声,他从一开始就不该,不该将顾宛拉进这一堆是非里面来。    他只愿护住她一人罢了,如今,却什么都失去了……    1,苗疆有个假圣女    须臾数年。    苗疆幽都的一家酒楼之上。    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白纱覆面,只留着一双清冷的眉眼,淡淡地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行人,时不时喝一口手中的清茶。    远远看去,就是活脱脱一个冰冷冷的美人。    可是如今美人拢在袖子里面的手,却是在不安分地敲打着桌子边缘,嘴角也微微撇着,不耐烦的模样被白纱完美地掩盖住了。    不多时,一个黑衣男子才跳进了房间里面。    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声音颇不耐烦,“怎么这么磨蹭?我茶都续了三轮了。”    清味的嘴角抽了抽:主子,你在自家的酒楼里面就不用这么抠门了!    将手中的一副画像递到女子手中,清味态度很恭敬,“主子,属下已经依照主子的意思派人将定北王的车马拦截在了洛水河畔,只不过……”    女子缓缓展开画像,漫不经心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定北王武功深不可测,身边又高手云集,所以……怕是拖不了多少时辰。”    女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笑开,“能拖一会儿就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要除掉他不成?!”说完转眼继续去看手中的画像,咂了两下嘴,“瞧这俊俏公子的小模样,明明是一个柔弱书生,可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啊!”    清味嘴角抽了抽,低头道,“属下找不到定北王的近日画像,这些都是属下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寻得的,他年轻时候的画像。”    女子摆摆手,轻点足尖,已经消失在了房内,只留下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能拖多久拖多久,到时候我自有打算。”    清味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次这个主子千万派一个好完成的任务给他,莫要再让他提心吊胆了……    肩膀上突然被一道力气拍了拍,清味回过头,看到清闲在身后一脸的幸灾乐祸,“这次又接到了什么新任务?看你这表情,很头疼啊!”    清味白了清闲一眼,无语道,“你倒是躲得快,将这么个烫手山芋丢给我了。”    清闲全部照单返回去,道,“之前我受命去烧那姓庄的酒楼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轻松痛快,想要跟着主子嘛!怎么这时候又觉得是烫手山芋了?”    清味有些苦不堪言,“那姓庄的左不过一个纨绔罢了,收拾了就收拾了,别人收拾不了,咱们主子一定收拾得了。可是如今我要面对的可是让大齐皇帝都闻风丧胆的定北王啊!”    “怎么,你害怕了?”    “怕倒是不怕,都是在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清味摇摇头道,“就是干这等事情,又是面对着摸不清楚底细的人,心里没有把握罢了。”    “你都查了一个多月了,竟然还没有进展不成?!”清闲有些讶异。    “有。”清味脸色怪异道,“得来的消息无非跟天下人都知道的一样: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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