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风起云涌 (22)
摇头,眸中闪烁,“若真是那般,也没必要废太子而另立一个娃娃。皇室里看上去是最注重尊卑的,可是在继任大宝这一问题上,却是最不重嫡庶的,所以原因不在这里。” 心肝迷茫了,“那是……为什么?总不会是这位太后心长得太偏了些,就喜欢靳言那般讨人喜欢的孩子,觉得靳然太过老成刻板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真的偏心,也不该到如此地步。”顾宛脸上带上了一丝怜悯之色,“可是据我所知,这位太子一度被太后捧得高高的,表面上风光无限,被寄予厚望,却也承载了所有皇子的针锋相对。与他相比,哪个皇子还能想到靳言这么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娃娃?” 心肝不由得咂嘴,“这真的是亲生的吗?这夜太狠了……”看着顾宛了然的神色,心肝张大了嘴,“主人不会是觉得……那太子不是真正的皇子?” 顾宛道,“这只是我的猜测,等到明天徐虎他们找过来,我会让他们去查一查,再做进一步确认。” 心肝点点头,“这太后开出这么个条件,不会出尔反尔?毕竟先不说主人有没有办法解决靳然,扶靳言上位,这毕竟是个长时间的任务。大齐可是马上就要压境西戎了,世子爷他们还在西戎都城……” “你放心,她不会出尔反尔。”顾宛肯定道,“因为她很清楚,若是真的同大齐联盟解决了西戎,下一个成为大齐目标的就是苗疆,而如今被这一代苗疆王掌握下的苗疆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反过来,若是同西戎结盟,一起退了大齐,西戎却是一时间没有实力动苗疆的。同大齐皇帝结盟,不过是那苗疆王的鼠目之见罢了。这苗疆的朝堂,还是掌握在这位太后手上的。” 心肝松了口气,“那主人的目的总算能达到了。” “是啊!”顾宛点点头,没来由地有点惆怅,“达到了是达到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心肝只当顾宛是在可惜靳然,安慰顾宛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主人也是没办法。那靳然过得这么苦逼,还不如趁早不做这个太子,主人这算是解脱她!” 顾宛扑哧一笑,“你倒是会哄我。” 心肝见顾宛笑了,才放下心来,一人一狐好多天没见,又絮絮叨叨说了些话方才沉沉睡去了。 另一边的院子里,庄南正在同靳然汇报白日的情况。 “属下本来为顾姑娘捏了把汗,却没想到顾姑娘那般轻易就从里面好好的出来了,也不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有什么不对劲的,该是成功了。” “成功自然是成功了的,她若做不到也枉费我替她安排一番了。”靳然的语气听起来心情不错。 “不过,属下有一点不安……” “说。” “今日属下护送顾姑娘回府的时候,顾姑娘站在门口,无缘无故说了一句‘你家太子殿下是个风雅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做了太子还要出宫开府’,属下听得一身冷汗,你说这顾姑娘会不会知道了主子……想要以此威胁主子?” 靳然手中握着的一支狼毫一顿,沉声道,“这件事情太后本就知道,她就算真的威胁,也不过是往苗疆王那里递消息,我又不怕那个便宜爹,不用理会。” 庄南听了,只好点点头,却听靳然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还是去安排一番,她若只是试探一番,也就罢了,若是要深查一番的话,就将有可能泄露信息的线索全部断干净!” 庄南道,“属下明白。还有一件事,顾姑娘那边的院子不太安生,从傍晚开始已经摸进去了好几批杀手,别的还好,只是其中还包括一些……圣女身边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靳然眼中露出一丝讥讽,“不必忌讳她!没什么好忌讳的,真动起手来,不必留情。” 123,天助我也 西戎边境。 大齐军队压境,原本作为将帅的萧承景却被临时卸下了军衔,换了大齐皇帝新宠刘丛顶上。 苗疆似乎完全从这场战争里面脱离出来,怕是已经没有几人还记得大齐当初打得是征讨苗疆的由头了。 可是,无人知道,此刻的苗疆却秘密派了一支队伍赶往西戎,队伍赶到洛水边,就着地势隐藏了下来。 “洛水宜守不宜攻,选在这里伏击起来会更方便。”领军的男子墨色长发,衬得一张脸越发地显得苍白,带着病色,却满是耐心地同自己身边的一个身材娇小的士兵讲着什么。 顾宛听着靳然解释般的话语,点了点头,“伏击方便,但是如今我们需要的不是伏击,而是强有力的牵制,一直待在这里,如何解得了西戎的燃眉之急?” 靳然摇摇头笑道,“你只考虑到了一时的情况,却未曾思虑地长远。若是你们大齐皇帝厉害,有那本事一击而中的话,也没必要与我苗疆结盟了。他没把握在短时间吞下西戎,才会考虑到同我们结盟。可是如今,我们取消了结盟的打算,你说这个仗,它能打得如此轻松吗?” 顾宛凝凝眉,“就算他没时间一下子拿下西戎,需要徐徐图之,我们守在这里又有何用?”话的尾音还没消失,顾宛已经面露了然之色,“是水源!” “没错,是水源。”靳然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留守洛水的策略还是他同下面的人商量过后得出的最轻便的办法,可是顾宛不过稍经点拨,就如此通透,实在难得,“粮草可以用车运送,水源方面却只能是就地取材的。西戎周围离得最近又能饮用的水源只这里一处地方,所以,我们只管守株待兔就好。” 顾宛想了想又道,“可是若是大齐攻下了城池该当如何?城池中自然有水源和食物。” 靳然眼中笑意更深,“若是大齐没有换将领,还有可能。但是如今萧承景因为涉嫌通敌叛国,已经被卸任了,新上任的刘丛论起混官场来可能如鱼得水一点,打起仗来可就不一定了。” 顾宛皱了皱眉,“皇帝果然是针对萧王府的,自古为帝都是这般不成?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天下当真就稳了吗?” 靳然转过脸,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帝王之道,向来如此。” 顾宛想起了苗疆太后的话,试探般开口道,“太子殿下也要成为下一任的苗疆王,难怪对帝王之术如此清楚。” 靳然轻飘飘扫了顾宛一眼,“你是不是想说,像我这样看似受宠实则不受宠的太子少之又少,还不如干脆不当了来的痛快?!” 顾宛讪讪笑笑,感受到那轻飘飘的语气中一闪而过的凌然杀意,非帝王之家不会有,心中疑惑渐散大半,只道,“顾宛祝太子殿下夙愿早日实现。” “借你吉言。”靳然将脸转开,不再理会顾宛,转身进了大帐。 两日过后,大齐军队连战连败,士气大跌。 而原本与大齐约好一起攻打西戎的苗疆一直按兵不动,一时间竟形成了十万大军守在西戎家门口而不得入的尴尬境况。 “元帅,我军连战连败,大涨了西戎人的士气,此事宜停下来调整,不宜再行险招啊!”大帐里,一位将领站出来对上位坐着的元帅——刘丛道。 这刘丛其实不是什么老顽固亦或是废物之流,算是个好苗子,只是可惜脑袋瓜聪明有余,经验却远远不足。 纵使有着极强的悟性,想要在一时三刻领会到打仗的精髓,也是很难的,更何况刘丛只是比大部分人聪明那么一点点,算不得什么天纵奇才。 所以连连吃败仗是可以预见的。 再者,虽然假以时日,刘丛可能会领悟打仗里面的一些门门道道,可是一向在官场上顺风顺水的刘大元帅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为帅者的大忌——刚愎自用。 连战连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作战方式有什么不对,而是在心里将战败的责任一股脑儿地记在了那些萧承景的旧部下。 简而言之,就是认为叛贼萧承景的残部不思恋战、干扰士气,拖了整个大军的后腿。 这么一想,萧承景的旧部下立时就被全部关押起来,他想想不放心,还有派了一部分军队去看守这群“叛军”,这么一来,军队中可用的兵力减少了不说,还让一些同萧承景部下关系不错的将领和士兵们心生了不满。 就算这不满没有说出来,在心里憋着,世间久了,也是要憋出毛病来的,更何况一路上刘丛没少为难萧承景,众人心里就更加思虑的多了。 于是,终于在刘丛发布夜袭的命令之后,有人站了出来阻止。 刘丛原本一直顺风顺水,才能是连皇帝都侧目的,哪里能容忍一个小小的部下质疑自己?当下就发了火,“你这是要违抗军令不成?!来人,拖下去打五十军棍!” 一语既出,众将领的表情立马变了:五十军棍?!那还能活命吗? “元帅,使不得啊!若是五十军棍下去,这人就没命了!”另一位将领忍不住出言制止道。 刘丛当惯了朝廷官员,动不动就动用刑法的习惯是耳濡目染了来的,哪里知道军营里的五十军棍远远不同于宫中宦官的五十大板,冷笑道,“若是有人再要求情,就与他一起受罚!还有人要来出这个头吗?!” 那位将领只好噤声。 刘丛见他不说话,更加觉得自己做得对,接着道,“等他受完了罚,就去带兵夜袭,看看他还敢不敢贪生怕死!” 124,浑水中脱身 此时的兰城内部,到处都洋溢着与大齐军营里完全相反的气氛。 刚刚打了胜仗,不仅百姓们的心安了不少,将士们也更加士气高昂,街上已经有人挂起了红绸子,还有那热情的百姓将受伤的士兵请入家中慰劳款待的,着实温馨。 而兰城府中,却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安静有序,夜深时分,正院的灯还亮着,里面还依稀可见重重的人影。 “都安排妥当了?”慕容无风一面扫视着手中一份密函,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下面的人道。 风追点头,“主子放心,兰城周围都已经布好陷阱,只要那刘丛敢来,定要他有来无回!” 慕容无风点点头,“好,现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还有比收拾这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齐士兵更重要的事?” “去接她回来,然后好好送回大齐。” 风追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不满之色,将脸偏至一旁,“属下不知道主子说的是谁。” 慕容无风掀掀眼皮,“你要抗命?” 风追气冲冲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要对那个女子这般好!她愿意给她那未婚夫婿陪葬是她的事情,主子何必要管她!” 慕容无风皱了皱眉,“倒是我平日里对你太过和颜悦色了,你如今是在同我顶嘴?” “属下不敢。”风追发现自己失了言,立刻道,“只是属下从小跟主子一起长大,不忍心看主子的大号前程毁在这么一个心根本不在主子的女人身上。” “你太激动了。”慕容无风淡淡道,“如今我只是报她在荒漠中救我一命的恩,过了此次,一切就算是完了。” “主子是当真的?” “我何必骗你。”慕容无风知道风追是好意,只道,“我已经让人将萧琅渐的棺椁送往了抚远,萧然在那里,不会让自己的亲孙子出任何事。你即日启程,让顾宛从这场浑水里脱离出去,告诉她她做的已经够了。” 风追点点头,“若是主子当真想通了,属下马上就出发。” “去!” 风追领了命,当天就从兰城南门趁着天黑时分出了城。 既然是结盟了,苗疆自然与西戎是通着消息的,风追没有绕多少弯路,径直朝着洛水的方向赶去。 * 约摸天明时分,顾宛被一阵紧锣密鼓的声音吵醒,因本就是和衣而卧的,倒是很警醒地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外面,只见一大群士兵都围在靳然的帐前。 顺着人流走过去,顾宛小声开口问外面站着的靳然的副官,“里面出了什么事?” 那副官平平道,“来了群不怕死闯军营的,现下正在殿下的帐里面呢!” 没等来大齐夜袭兰城兰城的消息,却有人摸到了这里来? 顾宛刚开始思量,就听得里面一个沉着的声音响起,“顾宛,你进来。” 顾宛心中纳闷,步子倒是不慢,也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来自投罗网,便提起步子走了进去。 进到帐中,顾宛也没有那同靳然客气的意思,大咧咧朝帐中跪着的几人看过去,却没想到看到一张颇为熟悉的脸,“风追?怎么是你?” 风追因着慕容无风的缘故,对顾宛印象总不太好,皮笑肉不笑道,“顾小姐记性好,还记得属下,真是难得。” “你不守着兰城来这里作甚?”顾宛知道对方素来与自己不对盘,也懒得做那些寒暄,直截了当道,“莫不是兰城被破了,你来搬救兵?” 风追扯扯嘴角,“顾小姐多虑了,昨夜大齐士兵夜袭,被我们抓了不少,军心正稳得很啊!” 顾宛奇道,“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奉我家主子之命护送顾小姐回大齐。” 顾宛略略一怔,“送我回大齐?你家主子当真如此说的?” “我家主子还说,萧世子的棺椁现在已经在送往抚远的路上,我这里接了顾小姐,就与他们汇合,顾小姐,事不宜迟……” “可是我如今并不算来去自如的……”顾宛顿了顿,哭笑不得道,“这里是苗疆的大营,我走不了。” 靳然摆摆手,使人将风追等人带了出去,方望了顾宛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可以走,今日的事情我可以当作不知道。” 顾宛一愣,目光中带了些疑惑,靳然已经再次开口道,“即使你留在这里也帮不到半点忙,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齐不会再接受我们临阵倒戈,所以你大可放心。而且你不是早就想要回去了吗?” “可是你……” “我?”靳然轻笑了声,“你当真心心念念着要替太后废了我不成?!” 顾宛大惊失色地看着靳然,原本她一直以为靳然是毫不知情的,却不曾想他自始至终都知道,知道自己的祖母对自己如此狠心。 顾宛面色不由得有些复杂,“我虽不太懂皇权里面的门门道道,但是我也实话同你说,我确实是接受了苗疆太后的条件,拔掉你这个阻碍,帮助靳言上位……虽然我确实没有那个本事,但是你若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可以一刀杀了我,为什么你还要帮我?!” “我为何要杀了你?”靳然笑容依旧清淡,“如你所说,你没有那个本事,我何必动这个手?” “可是帝王之术,不就是一向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见好就收不是你的一向准则?不必问这么多,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从这里面早日脱离出去是个好主意。” 顾宛眉心皱的更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说起来,上次也是这样,你说我的坑蒙拐骗之道在说服太后这条路上行不通,语气之中给我的感觉不是一般的的熟悉,你到底是谁?” “顾小姐多虑了,与你打交道之前若是连你都不了解,如何知己知彼?” 这么一解释,好像又全部都合理了,顾宛只好放弃原本两人可能认识的猜测,道,“你当真同意我走?” “当真。” 125,野外露宿 从洛水前往抚远的一路上还算平静,风追挑选的路比较偏僻,虽然一路上有不少大齐的军士四处巡逻和搜捕壮丁,但都侥幸被几人躲过了。 走了两日,顾宛不断听到各种各样的消息: 刘丛屡败屡战,最后为了推卸责任不仅将萧承景下了大牢,还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对不少士兵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 最后关头,六皇子萧清越及时赶到,带来了新的圣旨,恢复了萧承景的将帅之位,才慢慢将失败之势稳住。 眼看着就要到大齐边境了,路上碰到的突发状况也渐渐越来越多,顾宛几人只好掩饰了身份,扮作流民,混在逃难的流民堆里。 此时,跟着人群走在入泽城的队伍里,顾宛无端有些心慌,“今日入城的人太多了,我们缓一缓!” 风追看了顾宛一眼,这么多日赶路顾宛都没有说过什么,今日却突然提出缓一缓,只当顾宛是担忧,解释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了,近日里虽查的严,但每逢人多的时候才会多几分空隙可钻,人多才是好时候,若是误了这个时机再要入城可就难了。” 顾宛皱了皱眉,“可是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定,今天这城,入不得。” 风追瞧了顾宛一眼,心里有些瞧不上顾宛的瞻前顾后,语气也不好起来,“昨日里萧世子的棺椁已经进城了,你若是入城便入,你若是不愿意入城我们也不会勉强,总归不是我要回去。” 顾宛还待要说些什么,一阵喧哗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几人混在人群中往后看,却只见一小堆轻骑远远地过来,后面隐隐约约还跟着一顶轿子。 顾宛眼神紧紧盯着那顶轿子,沉声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风追眼见着那架势不是一般地官员,狠狠咬咬牙,道,“见鬼!撤!” 众人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从一条小路躲进了一丛树林,风追还觉得纳闷,“去,安排一个人去查探一下,近日入城的是什么人?!” 有人接了命令而去。 顾宛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处空地上,没有说话。 不久之后就有人急匆匆回来禀报道,“风统领,听说刚刚入城的是五皇子和他的侧妃,现下已经在城中落了脚了。” 好险! 风追心中暗自庆幸,为自己之前的坚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到顾宛面前道,“今日谢姑娘警醒,不然如今我们少不得已经惹上了一堆麻烦。” “不用谢我,你们本就是为了护送我回去而来,我没有立场怪你们。” 顾宛说的是实话,她早已经不是当年心高气傲的女娃娃,与其在口舌上争个一时之快,还不如厚积薄发来的有说服力。 风追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些,接着道,“不知道顾小姐怎么知道那是五皇子的马车的?” 顾宛嘴唇微动,“猜的。” 风追一愣,“猜的?” “不然那灰扑扑的轿子谁能认出来?”顾宛说完就不再开口。 她总不能告诉风追说,自己有察觉危险的能力? 就算她说,风追也不会相信,她又何必多费口舌? 而且,此时更令顾宛担忧的是,要出事的预感还一直停留在顾宛的脑子里面,挥之不去,这就意味着,危机并没有真正的解除,可是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呢? “今日既入不了城,前后都没有什么能够落脚的地方,今晚少不得要劳烦顾小姐在这荒郊野外里面住上一晚了。” 顾宛头也不抬,“无妨,我也不是那娇生惯养的。” 风追点点头,到底因为之前的嫌隙对顾宛亲近不起来,很快走开去安排露宿的事宜了。 众人采了些蘑菇,架起了篝火,还打了两只兔子,在这开春的季节甚是难得。 顾宛将蘑菇检查了一番,确认无毒的之后才亲自盯着下了锅。 淡淡的香味蔓延开,众人累得紧了,很快吃的肚子饱饱的了,也很快有了困意…… 126,牢房之夜 再次醒来,顾宛是被一瓢凉水给泼醒的,倒春寒的时节本就寒冷,再加上连日来赶路浑身筋骨都累得紧,这一袭凉水就像是一道抖擞的惊雷炸得顾宛四肢百骸都是抽痛的。 眼睛勉强睁开一丝缝隙,正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宛嘴角无意识勾了勾,看向萧清朗身边一个稍微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了然道,“原来从一开始,五皇子就往我身边安插了卧底,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萧清朗笑着道,“能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想像萧琅渐那家伙在黄泉路上见到你如此受苦时的痛苦……啧啧,我这心里啊,就无比受用了,辛苦这么一点也不算什么了。” 顾宛凝眉不说话,撑着力气支起酸痛的身体,觉得头脑昏昏涨涨,下意识朝自己身上摸去,自然是什么也没摸到的。 顾宛反应过来后笑笑:也是,若是还将她身上的药都留着不搜走,萧清朗岂不是太过蠢笨了? “此时此刻,你还笑得出来?” “笑得出来如何,笑不出来又如何?”顾宛淡淡道,“你连一个已经去了的人都不放过,我的下场再明显不过,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多费唇舌?” 萧清朗皱皱眉头,突然厌恶地将脸转开至一旁,“你连这故作清高的性子都同萧琅渐一模一样,当真令人恶心!你想要我杀了你,好送你下去陪他,我偏偏不遂你的愿,留着你的命对你加以折磨,看你能将我如何!” 顾宛依旧淡淡的,“悉听尊便。” 萧清朗气结,眼神掠过一抹暗色,突然笑了,无端让顾宛心下一跳,“你自己的命不在乎,那你家里人的命呢?” 顾宛不由得惊怒,“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萧清朗见顾宛发怒,就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一般,笑意更加肆无忌惮,“不过是一个个下贱到尘埃里面的贱民罢了,若不是以往有萧琅渐在前面护着,我说要他们的命便就要了,你耐我何?!” 顾宛扬起手干净利落地狠狠掴了萧清朗一巴掌,声音清脆,萧清朗反应不及,待感觉到脸颊上的痛楚之时,着实愣了一愣,不怒反笑,一把抓起顾宛的手将人整个提起来,“敢扇我耳光的,你还是第一人!” 顾宛身上本就酸痛不已,萧清朗力气颇大,顾宛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胳膊就快要离她而去了,绝望地闭了眼睛,顾宛一字一句道,“今日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也知你不会轻易放过我,我不怕死。可是你若是敢动他们一分一毫,我顾宛发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算上天入地,也要让你付出千百倍惨痛的代价!” 一席话说完,顾宛静静等待面前的人给她一面一击,等着死亡的来临。 她身上能够用的暗器和毒药都被搜走了,也没有半分力气能够反抗,萧清朗也不是说两句话就可以蒙混过去的人,她手里亦没有丝毫让对方就范的把柄。 是她棋差一招,怨不得人,如今,怕是只有等死了? 预想中痛苦没有来临,胸前抓着她的那只手却轻轻一搡,顾宛就像一片落叶似的落到了地上。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说过,要看着你痛苦!” 萧清朗冷冷丢下一句话,出了阴暗的牢房,脚步渐行渐远。 出了牢房,萧清朗的神色堪称黑如锅底,没有人敢上前搭话,“去!把井然给我叫来!” 不过半刻,井然就出现在了萧清朗的书房里,面带笑意,语气清淡道,“可是让我给说中了?!” 萧清朗面色更添烦躁,“她倒是当真不怕死,同那萧琅渐一个模样,让人生憎!” “殿下不是一直说世间没有真正痴情的女子?顾宛就是。”井然道,“殿下说不信,非要与我做赌,如今,结果已经出来了,殿下就放她一命如何?” 萧清朗瞥了井然一眼,“那是她吃的苦头还不够多,而且她自己也觉得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才会这般,我不会输的。” 井然不语笑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萧清朗却带上了一丝不满,“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非要这么帮她不可?你该不是……” “属下不是说过了,为了要殿下相信这世间是有真情在的。” 萧清朗面色这才缓了缓,似笑非笑地瞟了井然一眼,“我就算不相信,也会护你周全,你怕什么?怕我抛弃你不成?” 井然垂下眼睑,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是。” 萧清朗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一把将井然揽过来抱到自己怀里,一推二搡三压倒,一气呵成,“我怎么觉得你从回来之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大概是分开了一次,发现了殿下对我来说的意义了罢!” 萧清朗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竟不似往常一样随意对待井然,多了些难得的温存,“你的身体太孱弱了些,之前一直想要给你找大夫调理,如今顾宛就在这里,我让她来帮你调理身体如何?” 井然抬眸,笑盈盈地看向萧清朗,“殿下的意思,是要放了她咯?” 萧清朗将脸转开,却不直面回答,“这个,容后再说。” 井然没再开口,有些事**速则不达,他还是知道的。 而此时阴暗的牢里面,顾宛坐在墙角,正在闭目养神。 心肝从空间里面出来,瞧见顾宛一身狼狈的样子,心疼地蹭上来,“主人,你怎么成这样了?” “我没事。”顾宛颇有些有气无力,“只不过若是你的那个什么劳什子系统有点用,这个时候我也不用在这里吃这个苦了。” 心肝吸吸鼻子,“都怪那个什么大齐皇帝让主人迟迟不能升级,若是升了级这时候主人就能控制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了。” 从空间出这个牢房当然是有可能的,不过顾宛之前就试过,根本不能转移太远,若是不留神转移到了萧清朗跟前,岂不是白费工夫? 与其那样,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等着,等着要找她的人找上门来。 总之,这个在牢房里面的夜晚,让顾宛深深体会到了一种无力感,也是这股无力感,让她下定了决心——变强大的决心。 127,不知羞耻 阳光甚好的午后,顾宛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药炉面前看着,看上去万分专心,可你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眼神之中的神色,是空的。 “让你来给我煎药,是不是太过大材小用了?”井然本没有想要打扰她,奈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顾宛拉回自己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药炉上,笑着道,“我没有那么不知道好歹,你救了我,免我牢狱之苦,我感激你,这个就当是报你的恩情了。” 井然淡淡看她一眼,“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完成自己对别人的承诺。” 顾宛没有听清楚井然的话,下意识皱眉,“你说什么?” 井然笑着捂了捂嘴,轻咳两声出来,“我是在问你,我的病到底还有没有救?” 别的不说,在事关人性命的问题上,顾宛还是很谨慎的,当下就皱了眉道,“这个病,再养都没有用,关键是要把根源给解决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顾宛自认说的已经够含蓄,井然却还是露出了一丝不自然,顾宛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看现在萧清朗对你倒不似之前那般了,倒像是多了些真情,你同他好好说说,万事……还需要节制才好。” 井然苦笑了声,“真情?顾小姐就不要取笑我了。他的真情不是我,而我,也并不是真的因为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才留在他身边的。我与他之间,只有互相算计而已。” 顾宛嘴角动了动。 当局者迷,旁观者迷。 顾宛看得清楚,当初初见时井然眼中的戾气,如今已经少了许多,怕是萧清朗的感情中,爱和恨倒是难以分得那么开了。 “凡事不必想得那么悲观,总会出现转机的。”顾宛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话有种干巴巴的无力感,索性不再说话了。 井然点点头算是领了顾宛的好意,倒也不追究。 掌握好了火候,顾宛立起身,熄了火苗,取了一只干净的碗,用毛巾包着药壶将药倒入碗中,端到井然面前道,“这药苦的很,你若是觉得受不了,便挑些蜜饯一道吃。” 井然微微笑笑,接过药碗,略凉了凉便一饮而尽,顾宛阻拦不及,转眼之间,摆在桌上的已经是一只空碗了。 “你……略凉凉也好啊!” 井然微怔,“习惯了。” 顾宛心中微微晃了一下,很快立起身,收拾好东西,终究忍不住多了句嘴,“我稍晚些再来给你煎药,你若无事,便在房间里面多看看书也好,能少招惹就少招惹……我瞧着他虽戾气重些,对你可能是有些许真心在里面的,你……要有信心。” 说完,顾宛就提步出了井然的院子。 走出去不远,就听到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你们不要拦我!我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将殿下勾成这般模样……你们不要拦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放开!……” “小主子,还请你不要让我们为难,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任何人不能踏入西苑半步。” “我才不信!殿下对我的宠爱难道你们不清楚?!瞎了你们的狗眼!” “……” 那声音太吵,顾宛下意识皱皱眉,懒得理会这些事情,想要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却听得一声大喊,“等等!那个谁!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就是勾引殿下的那个狐狸精?!” 顾宛看过去,已经见一个妖娆身姿的女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身后还跟着拼了命想要阻拦她的两个无奈的属下,不由得怔了怔。 那张脸,虽然如今的风尘味却多了些,依稀还可见到昔日的清丽颜色,只可惜,那举止做派,却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当初的万分之一了。 “你……你是?!”那女子本来气势汹汹的模样,待看清顾宛的脸时,狠狠怔愕了下,“你是顾宛?!” “顾天香小姐,好久不见。” 顾宛淡淡应了声,转身待走,袖子却突然被冷不丁抓住,顾天香下了死力气般,恶狠狠地揪着,同时恶狠狠道,“又是你!你如今待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你勾引了世子爷还不够,如今又来勾引殿下来了?你怎么这么贱!是不是只要是我看上的,你都要来同我抢!” 顾宛看着顾天香疯魔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的半分颜色,活脱脱一个丧失了理智的疯妇,扭曲的脸让人看了直作呕,更加懒得多费口舌,挣开顾天香的手道,“我倒是不想留在这里,只要你家殿下肯放我走,我求之不得。” 顾天香却不肯罢休,依旧去扯顾宛的袖子,只听“撕拉”一声,顾宛的半边袖子便被扯烂了,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顾天香的手将人掼到地上,冷冷道,“你们西顾的人我惹不起,躲不起还不行吗?能不能不要一个个的都盯着我?!我只是被你们殿下抓来的大夫而已,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你的殿下,不要再来烦我了!” 顾天香还待要说什么,一只手突然伸到顾宛面前,挡住了顾宛的视线,将顾宛挡在身后,“顾姨娘说的狐狸精可能是我,与顾小姐无关,若是有什么只管冲我来就好。” 顾宛有些讶异地看着井然,她一直以为,身为一个曾经的皇子,这层身份对他来说该是一个非常耻辱的标记,却没想到他如今却直接说了出来,顾宛心下不由得多了一丝感激。 不管他是处于可怜还是别的什么,这份好意,她都记在心里了。 顾天香委顿在地上,看向井然,目光中透出一丝不甘,她还记得,当日就是因为说了关于这个人的一句话,就被萧清朗掐住脖子差点死掉,且从那以后,再没来过他的房里。 难不成,外面的传言竟是真的?!殿下当真是个断袖?! 飞快地摇摇头,顾天香对着井然冷笑着吼道,“一个下贱胚子,你还当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殿下不过是把你当成一个玩物罢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知羞耻!” 128,别无选择 下贱胚子这样的词都出来了,顾宛看着此时的顾天香,着实觉得让人喜欢不起来。 方才顾天香却说自己相当受宠,也不知道这受宠是怎么受的,难不成萧清朗喜欢的就是这个调调的? “请你收回方才的话。”井然的语气很淡却很坚定,“井然与你一样都是服侍殿下的,你方才的话,岂不是有伤殿下的体面?” “体面?!”顾天香此刻被嫉妒蒙蔽了视线,哪里还记得体面这种东西,只觉得自己满腔的郁闷压也压不住,张口就道,“你靠着自己那张不男不女的脸勾引殿下也就算了,还好意思在这里说体面?!就是你,才将殿下的脸都给丢尽了!来人!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还有这个贱女人拖出去!” 一语出口,却没有人站出来理会她,顾天香回过头看看后面两个面露难色的侍从,气道,“你们两个聋了吗?还不快将这两个不识廉耻的人拖下去!” “该被拖下去的人是你罢!” 一声雷霆万钧的声音响起,顾天香无端打了个寒战,回头看去,手脚都软了,抖抖索索地道,“殿下……” 萧清朗笑着看她一眼,看似温柔不已的眼神,却让顾天香想要上前的步子退了回来,“我竟不知道,如今我的手下居然全部都听命于一个小小的侍妾了?” 顾天香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告两人的状,忙颤巍巍地解释道,“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萧清朗脸色骤变,冷冷道,“什么时候,我做的事情需要你指指点点,我看上的人允许你说三道四,又是什么时候,你竟有权利替我维护颜面了?!” “奴婢只是怕……怕外面的人对殿下你说三道四,才来……来叮嘱井然几句……” “是吗?”萧清朗越过顾天香走到井然面前,眼风微微掠过井然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顾宛,将井然搂进怀里,单指挑起井然的下巴道,“她说的,可是真的?” 井然感受到下巴上微微用了力道的手指,压下眼中的痛意和不适,启唇道,“是真的。” 也不知道萧清朗对井然的话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当下微微笑了笑,“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便饶了她。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拖下去,恰逢六弟手下的军营里面缺些口齿伶俐的,便将她打发了去,也算是为了我大齐征战添一份助力了。” 顾宛心底一凉:那军营中是什么地方?!女子去,除了军妓的身份之外,哪里还有别的出路?更何况,顾天香怎么说也曾经是他的女人,如此不留情面,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这样做事狠辣阴毒,根本不顾及他人的皇子,若是当真让他沾染皇权半分,这天下,怕是真的要完了。 顾天香要死要活地被两个一脸菜色的随从拖了下去,那尖叫声隔了好远还清晰可闻。 “你觉得本皇子这样处理,可合你的意?”萧清朗朝着井然笑着开口,颇有博君一笑地意味。 井然眉间微闪,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殿下做的决定,井然没有什么异议。” “你没有,我却有。”萧清朗话锋一转道,“我私以为罚轻了,顾小姐以为呢?” 顾宛心中叫苦,好好的怎么问起我来了? “你们两个算起来该是沾着亲带着故的,你觉得这样处置算不算重?” “顾宛无法回答。” “哦?”萧清朗声音中带上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为什么无法回答?” “她的处境虽惨,我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都是受制于人罢了,我好说什么呢?” 萧清朗瞥了顾宛一眼,盯了半晌,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井然的身体,你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四个字,惨不忍睹。” 萧清朗一怔,“这么严重?” “身为男子,精血之气就好比一个人的精气神,精血亏损了,耗的就是这股神气,人气若被耗尽了,殿下觉得呢?” 萧清朗脸色黑了黑,望着井然道,“我并不知……我将你伤的这么狠。” 话里行间,竟带着些许后悔。 只是,井然的反应依旧平淡,不见丝毫怨怼,只是笑着道,“殿下这般关心井然的身体,是井然的福气。” “你……”萧清朗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转向顾宛道,“你务必将他的身体调理好,若是有任何差池,否则,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放了一波狠话之后,萧清朗却没有留下来对井然温存,转身顾自离开了,那步子,倒像是逃一般的。 顾宛看得纳闷,“我原本以为他是来为你出头的,如今怎么却又走了?” “他一向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顾宛扯扯嘴角,“我看他八成是觉得愧对于你,才不好留下。” 井然摇摇头,“你太小瞧他了。如今瑾王殿下连打了好几场胜仗,他是坐不住了。” “我……” “你是想问如今的战况?”井然了然道,“六皇子确实有一套,卸了刘丛的职之后,连续打了好几场出其不意的胜仗,不过……毕竟经验不足,大约也不会多顺利。” 顾宛笑着点点头,心下有些虚。 井然扫了她一眼接着道,“不过说到这个,苗疆如今按兵不动是你从里面捣的鬼?” “大约有点关系。” 井然白了她一眼,道,“虽然这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是以后无论在谁面前,这话也说不得,你是大齐的人,这话说出去就是杀头的死罪。虽然大齐的皇帝欺负你未婚夫在先,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 顾宛明白井然的好意,点点头道,“我知道。” “不过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回大齐,这天下之大,去哪里不好?你招惹的人并不算少,就算回去了,萧琅渐如今不在了,还有谁护着你?” 顾宛苦笑了声,“我别无选择。” 萧琅渐还在慕容无风的人手里,她如何能不回来? “你若是不回去,你的家人自有萧然护着,可你若是回去了,一旦那大齐皇帝追究起来,就算是萧然也护不住的。若是你愿意……” “这件事情,我自有打算,你帮我已经算多的了,不必再为我的事情烦心了。” 129,试探 大齐。 承庆殿中。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很快就有“碰碰”的声音传来,却是几个慌了神的御医,忙不迭地跪了下去。 天子近臣高德胜听得声音匆匆忙忙赶进来,只见得满室的狼藉,心下强自镇定一番才上前,“皇上,这……” 明黄的纱帐内,大齐的最高权威——萧承权脸上病色难掩,却仍有不怒自威之色,“这些没本事的庸医,一年到头拿着朕的俸禄,关键时刻却什么用都没有!都给朕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几位御医都慌了神,跪在地上拼了命地求饶,还是被拖了下去。 “皇上息怒,若是气坏了身子该怎么办?”高德胜忙道。 “朕不过让他们给朕开些止痛的药,他们却一个个的都不敢下手,说什么危险太大,这样的话,朕养他们有何用?!” 高德胜很快安排人将室内的狼藉收拾干净,才快步端了一盅参茶到了帐前,“皇上这是近日来太过操劳了的缘故,稍事休息一定可以恢复以往的风采的。” 是个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再加上高德胜的身份不同于一般人,颇得萧承权的喜爱,才敢上前多这一两句嘴。 萧承权脸色果然好看很多,咳嗽两声,接过高德胜手中的茶盅,抿了两口,似不经意般地开口道,“西戎那边怎么样了?” 高德胜脸上立时带了笑意,“奴才正要告诉皇上这件大喜事呢!没想到皇上倒先开口了……” “看你这意思,战况不错?”萧承权脸上添了丝笑意。 高德胜笑着忙道,“可不是嘛!六殿下刚到了西戎,立刻就打了好几场胜仗。将士们听说六殿下带了皇上的期望去,都士气大涨,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平了西戎的事情。” 萧承权点了点头,道,“清越的性子虽然固执了点,关键时刻还是知道分寸的。” “之前六殿下也是看在同世子爷的情分上,才犯了糊涂,如今在国家大事上,殿下自然是知道分寸的,皇上不必太过忧心。” 萧承权摇摇头,沉声道,“他性子倔,还是要派人好好看着,不要让他犯了糊涂。你去派人将宸妃唤来,朕有话同她讲。” 高德胜忙应了,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很快,一个华服女子在宫人的引领下进了承庆殿,保养得体的脸上带着宠辱不惊的微笑。 萧承权抬头看了女子一眼,笑意已经盛满了眼底,“宸儿,你来了……” “皇上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刚刚才打发了一批不中用的御医,怎么又坐到那里去批改奏折去了?” 宸妃的口气带了些体贴的怨怪,本来是不合宫中礼法的,此时萧承权却没有半分要生气的样子,笑意反而更加松范了些,“不过是些小毛病,那些御医们一个个的偏偏要小题大做。” 宸妃半跪在萧承权的案边,一边帮萧承权轻柔地按摩头,一边开口道,“那皇上也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不然臣妾以后可要依靠谁去?” 若是这话被新入宫的宫女太监们听到,免不得要多一番议论,可是如今这话从一向最得圣心的宸妃嘴里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没什么了。 一个女子,能在一个君王面前做到如此亲近和随和也是不容易的。 最开始需要有触怒龙颜的觉悟,还要斟酌着亲近的度,不能越了那个界去,不得不说,宸妃在这方面做的很好,堪称一个奇女子,尤其是在萧承权日益年老、心有戚戚的时候,这份亲近和平淡便显得尤为珍贵了。 果然,萧承权不见半分恼怒,只抬手握住宸妃正在动作的一只手,道,“朕将越儿送到西戎去,你心里可有怪朕?” 宸妃手里动作不停,淡淡道,“说实话,臣妾私心里确实不想让越儿上战场上去。” 萧承权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敢说!你看看别的妃子,哪个在朕面前不是说着巴不得为了大齐赴汤蹈火的?你可倒好,先开始护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宸妃不依地将萧承权地手拨开,道,“那不止是臣妾的儿子,也是陛下的儿子。谁舍得自己的儿子到刀枪不长眼的战场上去?” “即然这样,我怎么听说,最后是你帮着他打点行装的?” 宸妃嗔了萧承权一眼,“臣妾一向是管不住这个儿子的,皇上还不知道他那个倔强劲?再说了,若只是小打小闹的,臣妾自然会不让他去,可是收服西戎一直是皇上多年的心愿,眼看着那刘丛连连打败仗,臣妾可不能只顾自己的意思。” 这句话说的妥帖又真诚,萧承权觉得心下更顺了些,“你放心,朕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一定会护他安稳的,不会让他在战场上出事。” 宸妃眼睛里闪了闪,不著痕迹一闪而过,笑着道,“谢皇上。……皇上不知道,自从琅儿去了之后,臣妾每每看到萧王妃如今灰败的模样,都忍不住觉得心酸,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说没就没了……” 萧承权拍了拍宸妃的手,安慰道,“放心,朕不会让咱们的越儿同他一样的。这件事,也是朕不对,当初不该将琅儿那孩子派到西戎去,本就是为了收服西戎方便些,谁知道萧王当真如此刚正不阿,竟真的……哎!” 宸妃眼底暗色一闪而过,不留痕迹,叹气道,“皇上也不想这样的,毕竟琅儿也是你的侄子啊,心里必然痛心。再说了,皇上不是已经派了人去西戎接萧王回来,还安置了萧王府里面的那对母女?也算是给他们家留了后,他们该感谢皇上。” 萧承权本来心里还有一丝虚,如今听宸妃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虚的了:就算是他做这一切,就是故意要削弱战王府的势力,那又如何?!他是天子,而天子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 “还是宸儿懂朕的心思,抽空也让琳儿那丫头进宫来瞧瞧,说起来也是很久没见她了。” “皇上想见还不是随时都能见的吗?如今,我却有另一件事觉得疑惑,想要问一问皇上……” “什么?” “当时皇上不是封了那琅儿的未婚妻一个乡君的位分?如今琅儿去了,总归是苦了这丫头,依皇上看,该不该补偿一下那个孩子?” 130,出路 “补偿?”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萧承权脸色却突然冷了下来,“若说是补偿萧家人,还说的过去,她还未曾进萧家的门,朕缘何要补偿她?!” 宸妃神色怔愣了下,原本觉得自己说的不过是件小事情,哪里知道会引起萧承权这样强烈的反应。 想起萧清越临走之前同她讲的千万不要掺萧王府的浑水,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猜到一点苗头了。 宸妃斟词酌句道,“我听琳儿说,那丫头乖巧懂事,也颇顾大局,皇上怎么如此恼她,莫不是,她做了什么事情不成?!” 萧承权脸色更难看,冷声道,“据朗儿说,原本苗疆同我们的约定就是因为这丫头才毁约的,如若不是她,现在越儿在西戎就不会是现在这番处境。她生生斩断了朕的一条助力,朕想起来都恨不得杀了她!要不是看在萧王府的面子上……哼!” 宸妃听完之后心里微微一惊,勉强笑着道,“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哪里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耐,如今苗疆不肯出手都是事实。”萧承权道,“甚至,朕现在严重怀疑,那苗疆会同西戎联合起来对付大齐!” 宸妃嘴角动了动,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萧承权眼中尽是阴霾之色,想必自己不管说什么,那丫头只怕都没有生路了,也就默默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夜半时分,宸妃才从承庆殿里出来。 坐上步撵,宸妃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久久无法回神,身边的宫女尧陵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娘娘,前面就是皇后娘娘的长乐宫了。” 揉了揉有些不适的头部,宸妃随意看了一眼,“皇后这个时辰还没有休息?” “奴婢听说,最近皇后娘娘时常吃斋念佛到深夜,想必如今还在佛堂坐着。” 宸妃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宫里近来又没有出什么事情,她又在吃斋念佛个什么劲儿?” “回娘娘,听说皇后娘娘是为了什么去去宫里的病气,好让真龙无损。” 宸妃嘴角的笑意更甚,“她儿子在朝堂上顺风顺水,她在宫里收买人心,当真不愧是皇后。尧陵,你瞧瞧这长乐宫,可气派?” 尧陵不知宸妃为何这么问,斟酌着词句道,“皇后的居所,自然是气派的,不过……” “没什么不过。”宸妃淡淡道,“比起长秋宫,这里什么都算不上。” 长秋宫是太后的寝殿,尧陵埋下头来,不再多言,朝前面抬步辇的人道,“都给我走稳当些。” 又过了两三日,一队堪称低调的队伍进了京城,从后门进了萧王府。 门前的门匾冷落,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萧承景抬眼看了一眼已经被换掉了的匾额,上面只有草草的“萧王府”三个字,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身后几个忠随上前来,“王爷……先入府!” 萧承景点点头,大踏步进了萧王府。 而花厅里,坐着一个妇人并两个女子,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已经等了许久。 “娘,你不要担心,既然爹爹传了消息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其中一个女子陪在妇人旁边,小声地安慰着,正是萧王府唯一的千金萧琅琳。 都说女大十八变,萧琅琳也早已经不是当年肆意张扬的小女儿,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而旁边坐着的另一个女子,比起萧琅琳来多了几分温婉和娇媚,却不会显得娇气,反而在眉宇之间都是柔和之态,让人自然而然地生出些亲近出来,却是多年前被西顾府送入京城养病的顾天骄。 只见顾天骄微微笑着替萧王妃换了一盏茶,软语安慰道,“伯父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伯母就放心!” 萧王妃扯出一丝笑意,“难为你们两个这么耐心地陪我等着,若是乏了,就先回去,我自己等就是了。”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欢喜地声音,“王妃!王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萧王妃“蹭”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疾步奔向了门口,萧琅琳连忙跟了上去。 萧承景几乎是跑着进来的,一身的风尘扑扑,再看到妻子女儿时都化为了长舒的一口气。 萧王妃强忍也没能忍住,最后还是落了泪,嘴里哽咽出一句,“回来就好……” 萧承景虽然也很激动,到底是男人,不比女子感性,抓住萧王妃的手安抚了几句,又同萧琅琳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倒是几人中最镇定的人了。 好容易几人的情绪都镇定下来,萧王妃道,“我让人给你准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一洗,一会儿我们好好吃顿家常饭。” 萧承景应了之后出去了,萧王妃才看向萧琅琳和顾天骄道,“你们两个也回去梳洗一番,一会儿好吃饭。” 萧琅琳和顾天骄应了,也出了房间,往自己的院子走。 “琳姐姐……” 顾天骄跟在萧琅渐身后,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萧琅琳还沉浸在激动中没缓过神来,听到顾天骄的声音回过头来道,“怎么了?” 顾天骄面上带了些为难之色,“之前我听外面的人说,世子爷出了事……如今只有伯父一个人回来,难不成是真的?” 萧琅琳脸色一变,顾天骄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失言,慌张道,“对不起……琳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萧琅琳忍耐着开口道,“这些都是命。以前我不信命,可是如今,却由不得我不信了。” “琳姐姐不要伤心,总归现在已经没事了,伯父也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萧琅琳欣慰地看了顾天骄一眼,突然开口道,“天骄,如今萧王府一团乱,不一定能够护好你,要不明日我回了母亲,让她将你送回抚远去!” 顾天骄一怔,眼中已经滴下一滴泪来,“琳姐姐是要赶我走吗?我知道,我的病早就好了,不该一直打扰你们,都是我的错……” 萧琅琳摇摇头,脸上带上一丝伤感,“这不是你的错,只是哥哥的事情让我看清了一些事情。萧王府并不安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怕在这皇位易主之前,萧王府就要先没了。我这是……为你好。” 131,把柄 回到房间里,顾天骄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打发了王府的丫头们下去之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出神,房间里只留了从小跟她跟到大的忍冬一个人。 “小姐怎么还没睡?”忍冬夜半起来挑灯,却见顾天骄像是魔怔了一样躺在床上出神,吓了半跳,缓了缓神才开口道。 顾天骄闭了闭眼睛,才发现眼睛酸涩不已,定了定神才道,“没事,就是有些睡不着。……忍冬,你想家吗?” 忍冬一愣,只道顾天骄这是想家了,轻声安慰道,“小姐若是想家了的话,只管向王妃娘娘请辞就好,反正小姐只是来养病的,这么多年了,顺带伺候王妃也算尽心尽力,王妃她不会不放小姐走的。” “是吗?”顾天骄讷讷地应了一声,“可是我不想回去。” 忍冬一愣,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小姐?” “忍冬,你觉得西顾府里面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忍冬不解,瞧着顾天骄不耐烦的神色,斟酌道,“夫人一直都盼着小姐回去的,而且还时不时来书信之类的,怎么会没有小姐的容身之地?” 顾天骄冷笑一声,原本柔和的眉间竟透出一丝厉色,“她盼着我回去?!她才不在乎我回不回去,她在乎的只是我有没有在这边攀到高枝儿罢了!” 忍冬嘴角动了动,见顾天骄似是气急了,话语间竟飞溅了几滴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小姐……你,你先别哭啊!我们再好好打算打算就是了。” 顾天骄擦掉眼角的泪,顿了顿声音道,“去把我柜子里面第二层夹层里面的匣子拿来。” 忍冬不知道顾天骄要做什么,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将东西取了来。 顾天骄接过那匣子,开了小锁,从里面取出一封封粘贴好的信封,一封封拆开,一封封看过去,看着看着,原本不忿的心情竟渐渐平静下来。 只有顾天骄知道,那个西顾府是怎样令她深恶痛绝! 从她还小的时候,她就见她两个姐姐在母亲的教导下如何去吸引贵族公子的主意,如何攀高枝儿好让已经愈来愈难以维系名门大户的西顾府重见昔日辉煌。 已经从内里开始烂起来的东西,即使从外面看起来完好如初,哪里有那么容易恢复完整?! 她不想让自己跟两个姐姐一样活的那么压抑,活的那么窝囊,而最重要的是,她更不想成为西顾府的牺牲品。 她那么谨言慎行,那么乖巧不惹事,就等着哪一天寻一个契机一鸣惊人,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母亲偏偏在这个时候将她送来了京城。 养病?! 鬼才相信这个什么劳什子的病是意外风寒! 要不是她凑巧看到齐氏身边的贴身丫环往她最爱吃的莲子羹里面撒东西,她差点要被齐氏的所谓母爱打动得一塌糊涂。 可是她偏偏知道了,再后来看到齐氏煞费苦心地说动顾老太太将自己送往京城养病的场景,她只觉得可笑之极。 好一个母亲!好一根强大的高枝儿! 不过是因为两个姐姐都被别人暗算地不堪一击,颜面丢尽,所以才会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这么多年,她在京城养病,时常收到的信件,根本不是担心她才来地信件,问的最多的就是有没有成功讨好萧王妃,有没有结识京城里面地达官贵族。 她在西顾府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们达到目的的工具罢了,没人在乎她的真实感受。 如今见萧王府逢此大难,西顾府的人却一个个比谁都躲得快,原本一月一次的信件如今竟然连一封都没有了。 这样的母家,她却偏偏弃不得,也反抗不得,因为没了西顾府这个名头,她就更加什么都不是。 心里越悲哀,顾天骄的表情反而越平静,良久,她才开口问忍冬道,“之前你说看到过六皇子来府上,对?” 忍冬一愣,点头道,“是,好像是凑巧逛到了这边,本打算往萧郡主院子里去的,后来见小姐也在,就离开了。不过……现在六皇子人已经不在京城了,小姐这是……” “我自然知道他人不在京城。”顾天骄淡淡道,“而且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小姐!”忍冬有些惊慌地捂了顾天骄的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动静才小声道,“小姐如今在天子脚下,这说话可不能如此大胆,小心隔墙有耳。” 顾天骄点点头,声音放低了些,才道,“母亲当初让你跟着我,也是看着你聪明机灵,顾全大局,依你看,如今的朝堂是个什么走向?” 忍冬顿了顿,思忖着回答道,“小姐终于肯听夫人的了?” “如今的情况,若是就这么回去了,必然会同姐姐们一样,婚事草草就被解决了。大姐成为了五皇子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二姐至今不知所踪,你觉得,若是没有依仗,回去之后我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忍冬早已经成了顾天骄的人,听了之后点点头道,“小姐说的没错,夫人若是知道小姐这么多年都在等着世子爷,没有在别的人上面活动心思的话,怕是要恼了小姐的。” “所以,如今我就要为自己找个依仗,让母亲不要再动我的心思。” “小姐你说,只要忍冬能做到的,一定会全力去帮助小姐的。” “太子与六皇子一直不太对盘,你可知道?” 忍冬点点头道,“奴婢知道。平日里倒看不出什么来,不过从六皇子为萧王府求情却没被皇上处罚,还给了兵之后,才显出苗头来。太子殿下应该是忌惮六皇子殿下手中的兵权。” 顾天骄点点头,“没错,所以,如果是六皇子感兴趣的东西,无论如何,此刻在太子殿下的眼里都成了把柄。而我,可以让自己成为这个把柄。” 132,洛水 西戎的战况果然如同顾宛所料想的一般,不多时胜利的风向就偏向了西戎。 大齐本就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仗,再加上失了苗疆的助力,六皇子虽然带兵上手很快,却毕竟没有经验,自然不是久经沙场的慕容无风的对手。 再加上水源被靳然握在手中,十万大军耗了半月竟然只攻下了西戎一城。 井然一边跟顾宛讲着这些,一边漫不经心地修剪花草,完全是局外人的口吻。 作为西戎曾经的皇子,他如今的反应倒也正常,顾宛却安心不下来,原本煎着的药炉洒了些汤药出来,险些烫了手。 “哎!你可千万别为了我这么点小病伤了自己,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顾宛皱着眉,“萧承权就没有半点反应?他不怕如今兵力全部集中在西戎,京城不保?” “这个你别问我,我不懂这些。”井然摆手道,“不过我猜想着大抵他也熬不了多久了,最近萧清朗忙得脚不沾地的,多半也跟此事有关。毕竟听说萧承权将他禁卫军的大部分人手都安插在军营里面了,若是真的战败或是打持久战的话,怕是损失不起。” “还不够。” 井然没听明白顾宛的话,下意识开口道,“什么?” “他既然要鸟尽弓藏,便要接受失去武器暴露在野兽面前的后果。” “你这……是要逼大齐皇帝重新任用萧王?!” 井然震惊了,原本他以为顾宛只是为了萧琅渐才做这一切,是冲动之举,是将自己放在了众矢之的的错误举动,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