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3)
往他伤口上一拍,半点不客气,痛得谭骁当下便龇牙咧嘴地松了手。 就这样以最快速度处理完了碍事的谭骁,方迟正要起身,耳边就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循着铃声回头,只见连笑动作迟缓地掏出手机—— 一个吻而已,怎么对她打击这么大? 方迟也不知道自己该为此开心还是无奈。 连笑一边拼命压制住打嗝的冲动,一边接听电话。 方迟光是看她那因打嗝而时不时一抖的背影都替她觉得累,倒了杯水给她送过去。 他满脑子想着该如何为自己方才的情难自禁收场,因此错过了她背影顷刻间僵住的那一瞬。 走到她面前的这短短十几步路,方迟竟是说不上来的紧张—— 其实还挺鄙视这样的自己的,终于走到她面前时,方迟的表情也已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我查过治打嗝的方法,大口喝完一整杯试试。” 他将水杯递给她。 连笑抬眸看他。 眼里是方迟看不懂的慌乱。 更确切地说,她压根不是在看他,而只是眼神慌乱之下自他身上一扫而过而已,之后便迅速收回目光,就这么擦撞着他的肩膀朝着玄关狂奔而去。 方迟手中的杯子惨遭碰落,水洒一地。 水渍溢开一片,倒影着方迟满脸不解。 至于连笑,早已摔门而去,不见踪迹。 连笑狂奔进地下车库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带车钥匙,又连忙回家拿了车钥匙,驾车直奔医院。 之前那通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您是周子杉的家属么?” “他手机里只有你这个是国内的号码。他出了交通意外,麻烦您尽快……” 一路而来脑袋尽是一片空白,直到最终连笑气喘吁吁地直冲进医院的电梯,才在电梯间内一片死寂之中猛然醒过神来—— 周子杉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 相比冲进电梯时的火急火燎,电梯停在外科急诊楼层后,连笑再度走出电梯时,则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她停在电梯间外,在最短时间内给自己完成了洗脑。她应该巴不得周子杉死了才好——一边这么恶狠狠地默念着,一边重新按下电梯外的下行键。 等电梯一到她就走人,这才是她该做的事。 很快电梯“叮”地一声抵达,连笑刚要迈步朝正匀速开启一道缝隙的电梯门内走去,却被当场叫住—— “连笑?” 连笑一僵。 这声音…… 连笑没有回头。 轮椅移动的声音却渐行渐近,最终停在连笑身后半米处。 连笑咬了咬牙。 她其实已经听出了周子杉的声音,可她能怎么办? 只能不情不愿地勾起一点笑容,回过头去假装刚发现周子杉的样子:“周子杉?这么巧?” 周子杉坐在轮椅上,左脚和右手均打了石膏,脸色有些差,但看样子并无大碍。 看来一场交通意外并没有要掉他半条命,连笑却不知道自己该为此松口气,还是恨老天不够狠。 周子杉只静静看着她,没接话。 连笑也在最短时间内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找好了说辞:“我来这儿探望个朋友,你怎么在这儿?还伤成这样?” “……” “……”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医院的人翻了我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 周子杉看似歉疚,实则无情地拆穿了她。 被人当场拆穿的滋味可不好受。连笑也终于意识到局促反而显得她有多在意似的。 她正正脸色,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慢条斯理:“你住哪儿?我送你。” 就当周子杉是个……普通旧相识好了。。 周子杉报了个地址。 连笑看他吃力地依靠一条胳膊一条腿上了车后座,全程没帮一下,只在最后替他关了车门。 将他的轮椅折叠好,不怎么客气地往后备箱里一扔。 车子启动了也无话。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连笑愣是一路紧赶慢赶,不到二十分钟就把周子杉送到。 连笑帮他把轮椅弄个车、重新支好,就此打住:“不用我送你上楼?” 她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周子杉也没指望她能动点恻隐之心,笑了笑:“不用。” 就此告辞。 周子杉坐着轮椅,凭一己之力进了公寓楼,连笑回到车上,靠着方向盘有些百无聊赖地想:若不是周子杉这档子破事突然找上门,她今晚本该…… 连笑的脑子在这一瞬间突然卡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她,被方迟,吻了…… 这个画面在连笑脑中倏忽闪回的下一瞬,她撞开方迟狂奔而去的画面也接踵而至。 无数被她短暂忘却的画面就这么纷至沓来,将连笑彻底淹没在方向盘前。 连笑连忙发动车子,妄图将这些画面尽数抛到车后。 却在猛地发动车子的下一秒,搁在后座的那袋药品因惯性撒落而出。 连笑通过后视镜瞥见,赶紧又把车停了,回头瞅一眼—— 周子杉把医院开的药落她车里了。 靠! 连笑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周子杉。 一边从通话记录里翻他的号码,一边恶狠狠地想,明天赶紧换电话号码。 连笑拨出周子杉号码的下一秒,她的车里却响起了铃声—— 不会?周子杉把手机也落她车上了? 那一刻连笑撕了周子杉的心都有了,不甘不愿地循着铃声凑到车后座去找周子杉的手机。 原来周子杉的手机和那袋药品放一块儿了。连笑拿起周子杉的手机一看,当场傻眼。 老婆大人—— 周子杉那碎得不像样的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这四个大字。 这是他给她的备注。 ☆、第 19 章 若不是不知自何而来的车喇叭声骤然响起,连笑还不知道要怔忪多久,她被这一记刺耳的喇叭声惊回了神,透过后视镜看见她车后有辆车一直在闪灯,示意要错车。 连笑这才慌忙启动车子,给人腾地儿。 看来这一晚注定要在烦事纷扰、辗转难眠中度过了,直到凌晨三点,连笑还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受不了了,腾地坐起给廖一晗打电话。 她现在急需一个宣泄的窗口。 直到号码拨出去了才猛地想起,这个时间点廖一晗应该早就睡了,且廖一晗睡前必将手机调至静音,看来她这通电话是注定打不通了。 却不成想廖一晗竟然接了—— “喂?”声音甚至还十分清明,无半点睡意。 连笑呆了半秒,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一股脑蹦下床,趿上拖鞋就要往外跑:“你竟然没睡!谢天谢地!赶紧出来喝一杯,我都快烦炸了。” “……” “……” 相较于连笑的火急火燎,廖一晗却出奇的支吾,“咳……”廖一晗尴尬地咳了一声,“我现在……不方便。” 连笑被廖一晗这话当场钉在原地,“不方便?” “我和……一个朋友在一起。” “男的?” “……嗯。” “你有新情况了竟然不告诉我?!”得,今晚又一重磅□□。 “……”廖一晗不说话,看来是默认了。 “行行行,我今天就不打扰你约会了。明天去公司,你可得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新情况。” 廖一晗大概也自知理亏,讨好道:“遵命,遵命。” 连笑就这么落了单,无处可去也无人可说,只能守着郁郁寡欢的长老,窗外天空都开始微微擦亮了,她才在沙发上阖着眼睡着了。 感觉也没睡多久,就被那连番炸响的门铃声吵醒,她和长老几乎同时被惊得一跳,好半天她才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还不到早上8点…… “谁啊?!”连笑忍不住怒喝道。 怒喝完了才想起来要害怕。该不会是……方迟找上门来了? 一想到这码事连笑就头疼,她单身这几年,不是没有男人喜欢过她,也不乏强势的追求者,她真是用尽了拒绝的方法,到最后实在拒无可拒了,她甚至向其中一位追求者坦白她恐男——当然,当年那位追求者压根就不信,毕竟最初是连笑酒后对他上下其手,他才开始对连笑感兴趣的。 现如今,方迟该不会……也是因为被她酒后轻`薄了几次,轻`薄出感情来了? 毕竟连笑可还深切记得,当年那位被她醉酒后撩了、醒酒后拒了的追求者,对她的指控:“撩而不上,耍人玩儿呢?” 可当连笑最终勉为其难拉开家门时,站在门外头的却不是方迟,而是谭骁。 谭骁以一种骚包至极的姿态倚着门框,上下打量一下连笑,有些不怀好意。 连笑可是见识过他抱着方迟的小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怂包样,哪会怵他?抱着双臂做傲慢状:“谭大少,还嫌昨晚扰民扰的还不够?这么早跑我这儿来想干嘛?” 看来谭骁还依稀记得他昨晚有多丢脸,终于收起了骚包样,以一副审问的姿态问她:“连小姐,我就想问问你,我这人这么爷们儿,到底哪里像弯的?” “你?爷们儿?”连笑刻意放慢了目光移动的速度,将他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语气里尽是否定。 谭骁却似乎对“爷们儿”这个词格外在意,当即一副深深受挫的样子,“我都追你好姐们追了一个多月了,你怎么还会怀疑我是弯的?”转头又做一副深思状,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而且你也说我不够爷们……难道我真的太娘了?” 连笑却被他这番话问愣住了。 谭骁口中……她的好姐们…… 待连笑反应过来,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追廖一晗?!” 她如此这般一惊一乍,愣是把正忙着神神叨叨的谭骁给惊回了神,“她没跟你说?” 连笑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谭骁可算逮着机会反将一军:“啧啧啧,好一段塑料姐妹情。” “我当然知道你追她了,但你也可能是双啊!”连笑当即反口。她怎么可能承认廖一晗连这种事都不告诉她? 连笑也顾不上待客之道了,迎着谭骁的面把门狠狠关上,也顾不上去管门外的谭骁突然发出“嗷”的一嗓子痛呼,是否是因为被门撞了鼻子。 若有所思地慢步挪回沙发上,身边也没个可以说话的人,连笑只能将满腔疑问抛给窝在沙发一角、异常安静的长老:“你说廖一晗她到底怎么回事?” “……” 连笑如往常那般,准备把长老抱到自己腿上求个无声的安慰,长老却耷拉着四肢,浑身瘫软,鼻子也特别干,连笑这才发现它的异样。 长老的爸爸酋长当年是她和周子杉一起养的,绝育也是她和周子杉带着去做的,连笑在这方面还算有经验,猫绝育之后精神差可以理解,可长老这种奄奄一息的表现实在太过反常,连笑用最快速度洗漱换衣,带着长老出了门。 幸好谭骁已经自讨没趣走了,不然又得被他拉着一通扯皮。 宠物医院离得近,连笑也就没取车,有那动车、停车的功夫,她都能走到宠物医院去——当然,当连笑迎面对上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就不这么想了。 早知道会在小区里遇上方迟,她还不如去地下车库取车。 连笑从未那么早出过门,自然是第一次碰见晨跑归来的方迟。 方迟也看见她了。黑发黑衣,黑着张脸。 二人之间隔着五步路,连笑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昨晚明明是他强吻她在先,怎么此刻局促得不知该绕道走还是该装失忆的,却是她? 反观方迟,面不改色心不跳,只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脚下稍稍一停,之后竟跟没事人似的,径直走向她。 “这么早带长老去哪?”他自然也发现了她手中的猫包。 当下这状况看来……他应该是对昨晚选择性失忆了…… 连笑想了想,决定配合演出:“它有点反常,我带去它去医院看看。” “我陪你去。” 他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的猫包,连笑退后一步躲开,连连拒绝:“不用不用不用……” 他扬眉。似乎不解她为何突然表现得如此生分。 连笑演不下去了。 她叹口气:“我们以后还是……保持点距离。” 他脸色狠狠一沉。 这一瞬间,连笑几乎以为他要撕了她了。 下一瞬间,他却忽地失笑,面对她,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熊孩子:“理由呢?” 非得逼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连笑捋了捋头发。她一紧张就爱捋头发。 她犹犹豫豫地不知该怎么措辞,拒绝人可是门高深的语言艺术,显然她道行还不够。 他见她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索性替她说了:“你以为我喜欢你?” 连笑心下一“咯噔”。 他说得这么坦荡直白,连笑再这么欲言又止,未免显得太小家子气,她索性也直说了:“我之前恨不得天天和你黏在一起,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闺蜜看待。你如果因此产生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向你道歉。”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你对我有误会。”他眉心微微蹙着,以表示对此的不满。 这男人不做谈判专家都可惜了,悄无声息反将一军—— 连笑心里此般暗忖着。不说话了,以免越说越多。 “我昨天亲你,纯粹只是为了向你证明我喜欢女人,没别的意思。” “……” 似乎有点不满于她突然的沉默,方迟又走近一步,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说我喜欢女人,并不意味着我就喜欢你。” 此时此刻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如此微妙,这个男人把握得如此之好,再少一寸,定要逼得她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再多一寸,又不足以有如此大的压迫感。 “明白了么?”他问她。 连笑眼皮微微一跳,愣是陷在他那双离得恰到好处的眼睛里,出不来了。 方迟回到家时,谭骁正在沙发上躺尸,哈哈哈躺在谭骁怀里,任由他挠肚皮。 生无可恋,何以解忧,唯有撸猫。 方迟将哈哈哈从谭骁怀中抱走,就这么惊动了谭骁。 谭骁挺尸一般腾地坐了起来,背脊笔直:“我到底哪里不够爷们儿了?” 相比方迟之前离家晨跑时那一脸的沉郁之气,此刻晨跑完回来的他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搭理走火入魔的谭骁。 方迟把哈哈哈放回窝,刚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手机就响了。 是一条微信—— “那个……刚才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爱答不理的。误会说开了就好,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发的是文字而非语音。看来这短短一句话,某人可是好好斟酌了一番。 见方迟看着手机屏幕,莫名嘴角一勾,谭骁赶紧凑过来想看是哪个小浪`蹄子在给方迟发消息。 方迟完美避开,起身径直朝楼梯走去。敛了笑,边走边回复—— “到医院了么?医生怎么说?” 他没接她的抱歉,只回了这么一句。 谭骁赖在沙发上,扬着脖子问:“你在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温水煮青蛙。”方迟随口回了句。 “啊?”谭骁显然没听懂。 已经上到半截楼梯的方迟闻言稍稍一顿,低头看了眼谭骁,略显无奈地摇摇头,收回目光继续拾阶而上,准备上楼冲个澡。 他怎么会跟智商这么低的人成为朋友? ☆、第 20 章 方迟冲了个澡,围了条浴巾从淋浴房里出来。 盥洗台上摆着的男士护肤品是连笑上回去东京拍新品时给他带的伴手礼,他刚拿起其中一瓶,想起什么来了便是眉心一皱。 拉开墙边柜,将这组护肤品一股脑全扔里头,眼不见为净。 他之前还挺纳闷她怎么给他挑了一组味道如此……娘……的护肤品,敢情她那时候压根没把他当男人看。 他到底哪儿娘了? 方迟审视镜中自己,最近忙着给人做厨子,确实有些疏于身材管理,泰拳课也很久没去上了。 如今看来,六块腹肌确实没之前那么明显。 但这样反而更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了不是么? 女人都最吃这一套了不是么?—— 此话可是出自辣`手摧花谭不挑之口,可信度堪比哲理。 谭骁自然也告诉过他,床`上运动才是保持身材最好的运动,方便省事又可身`心愉悦。 谭骁也不是没把姑娘往他身边塞过,他拒绝起来却是毫不含糊:“不好意思,我挑食。” “你再这样挑下去,迟早饿死。将就吃两口都不行?” 他也不是没有试着将就过,大一时谈过一个,三个月,对方嫌他太不上心,把他踹了。再经女生之间口口相传,他一跃成为众人眼中不解风情、只爱自己的直男癌。 大三时又谈了一个,依旧是三个月,他依旧是不怎么上心的死样子,但对方思想比他成熟得多,也不在乎他上不上心,就只想把他上了。三个月一到,对方大概觉得时机成熟,上演了一出凌晨喝醉无法回宿舍的戏码。 那一次,他把人送到酒店,接了个谭骁打来探听情况的电话,回头一看,她的衣服已经全脱完了。 对方已经做到这份上,给与回馈似乎成了基本礼貌,可他还是走了。 并非因为自己是什么卫道士,而是真的,没什么感觉。 那次之后,传闻他喜欢男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一回分手,他成了直`男癌。第二回分手,他连直`男都不再是了。 消息传到谭骁那儿,可把谭骁吓得不轻。 谭骁为此还试探过他几次,甚至找了个长得特别俊俏的“蚊香”学弟,半夜摸上他的床——那是方迟人生之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吓得连滚带爬地从宿舍床上逃下来。 最终,正和女友在校外租的炮`房里呼呼大睡的谭骁,被方迟二话不说拎下床揍得爬都爬不起来,这事才算彻底了结。 那之后方迟也彻底断了谈恋爱的心思。 恋爱害人又害己,不如单身养只猫。 谭骁作为一个高一就尝了鲜,大学时就已经各种不挑食、各种营养过剩的前辈,他记忆中的“尝鲜”,是懵懂的、兴奋的、继而食髓知味、一生难忘的。 可方迟如今回想起来自己没尝着的那次鲜,依旧没觉得半点兴奋,反而还有点……尴尬。 大概真的没有很喜欢。 只能这么解释了。 “所以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光谭骁都问了他不下50遍。 方迟想了很久,脑中依旧只有模棱两可的概念:“长发,黑的,能扎起马尾的那种。不要刘海,别染头发。” “……” “个子别太高,也别太矮。167左右最好,别超过170。” “……” “笑起来要好看,有一颗虎牙最好。” “……” “能轻松交流的,别太蠢,也别太精明。” 谭骁总以为他是敷衍随便说说,听了总怼他:“你这也太笼统了,按你这要求找,就刚才咱路过的淮海路上就一抓一大把,怎么也没见你下车随便逮一个来要微信号?” 可转念一想,谭骁又把自己这番话给否了:“不对,以你的尿性,就算这个人就站在你面前,你也要等她先开口。侬个闷皮!”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猛地推开,方迟一惊回头。 只见连笑站在门外,一副得意的样子:“谭骁那厮还骗我说你不在家……” 连笑话音未落,彻底噤了声。只因说话间视线不期然地下移,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方迟、此刻、半`裸。 瞬间、哑然、失声。 浴室内外均是一片死寂,谭骁这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我都说了你不夸我一句爷们儿我是不会放你进来的,你现在这叫擅闯民宅你知道么?” 不明状况的谭骁冲着已然僵化的连笑说完,这才抬头瞧见浴室里半`裸的方迟。 面对此二人不加收敛的围观,方迟冷着脸,身上比脸上看着更冷。毕竟浑身上下就只有一匹浴巾,岌岌可危地系在腰间。 他看看谭骁,再看看连笑—— 短发,染成栗色,因空气刘海过时了而准备蓄长的、正值半长不短尴尬期的刘海。 整了牙之后一口说整齐亦可、说死板亦可的大白牙。 不是说女生18岁之后就不长个头了么?她的身高究竟是怎么窜到170以上的? 关键是,她真的和“能轻松交流”这一条完全搭不上边。 她似乎从来都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 “这场人`体展你俩打算观赏到什么时候?” 他的言下之意如此明显,她竟还杵在那儿纹丝不动,压根没有要关门出去的意思。 连谭骁都反应过来了,抬手默默关上门。 连笑面对着紧闭的浴室门,好一会儿,扭头冲着谭骁啧啧叹道:“看不出来他身材这么好,你小子有福了……”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还陷在方迟和谭骁是一对好基友的思维定式里。如今对爷不爷们儿一事格外在意的谭骁警告似的眉一挑,连笑果断收了声,也收起眉飞色舞,绕开谭骁,自顾自下楼去。 谭骁刻意落后几步,好好地将这女人的背影打量一番。他可深切记得方闷皮的找对象标准,然而眼下这状况—— 莫非挑食的方闷皮终于向现实妥协,打算随便来盘菜将就着填饱肚子? 方迟换好衣服下楼时,连笑已在客厅恭候多时,怀里还抱着心情欠佳的长老。 谭骁则坐在连笑正对面,一直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方迟沉默地下楼,沉默地拉过一把凳子来到连笑面前,沉默地坐下,沉默地挡在了连笑与谭骁之间,随后打破沉默:“怎么?” 她今早出门碰见他时,还一副打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之后却在微信里道歉,现在又直接找上门来,看来是有事相求。 “长老能不能放你这儿一天?” “……”果然。 哈哈哈卧在方迟脚边,换做平常,长老看见哈哈哈,早就色里色气地跟着哈哈哈屁股后头跑了,如今却一动不动,她又如此焦灼,看来是有事。 “它怎么了?”方迟摸摸长老脑袋,长老动也不动。 “医生说它没什么大碍,就是太在意它的……男性形象了,我刚才在宠物医院听人说,他朋友的猫就是绝育之后跳楼自杀的。” 方迟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笑。 跳楼? 这也有人信? “我今天得去趟公司,没办法在家看着它……我记得你说过你今天不用上班来着?” 连笑也挺不好意思,早上还准备和他翻脸,现在却有事相求,舔着脸上了门,虽然刚才在微信里铺垫了一段,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但方迟未必会接她这茬。 她那点小九九,铁定瞒不过他,连笑却还是要冒死一试:“我晚上回来给你做饭吃?” 她加了码,方迟一听,却十分嫌弃地眉头一皱。 连笑当即心底一沉。 看来是没戏了。 “还是我给你做。”方迟把长老接手过来,忍住了下一句—— 你做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 他的眉心皱起又抚平,落在连笑眼里,倒挺像是勉为其难,连笑赶紧大大地咧嘴一笑,以敬他的不计前嫌。 怎么有人舍得整牙整掉那么有特色的虎牙? 眉头便又是一皱。 连笑见他不知为何眉头又微微一紧,还以为他要反悔,赶紧一锤定音:“那我下班去买菜!” 连笑这一天在公司只有两个任务,跟进明嘉美容仪的推广情况,以及,跟进廖一晗的感情状况。 美容仪的推广效果喜人,完全在按照方迟为她推演过的方向在走,廖一晗对自己的新恋情却三缄其口,只推托说:“等时机成熟了我再昭告天下行不?” 为了赔罪,廖一晗准备晚上请她吃大餐,连笑只能遗憾地告诉她:“不好意思,姐姐有约了。” “周子杉?”廖一晗当即脱口而出。 连笑也闹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扯上周子杉,自然嫌弃得不行:“谁跟他有约?别恶心姐姐了好吗?” 既然没能从廖一晗嘴里套出什么新恋情来,连笑索性提前下班,好好去逛个超市,买点食材。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还挺热衷于讨好方老师的。 下到地下车库,正准备启动车子,连笑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要办。她就这么开着车在停车场里绕了一圈,顺利找到垃圾桶,将车往垃圾桶旁一停,随即降下车窗,拎过后座那袋属于周子杉的东西,这就要一股脑全塞进垃圾桶—— 眼不见为净。 塑料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的那一刻,连笑吓得手一抖。愣了半秒之后赶紧加速把塑料袋往窗外的垃圾桶里塞。 因为太心急,这袋东西又多、垃圾桶的入口又小,连笑硬着头皮塞了两下都没彻底塞进去,狠起来索性撒手不管了。 塑料袋里的手机和部分药品就这么洒落一地。 手机铃声一刻不停,连笑就纳闷了,她可从没见iPhone质量这么好,经历了车祸碎屏、又被她这么一摔,竟然还没坏? 她升起车窗,一心想着赶紧驶离。 手机铃声却把保安吸引了过来,跟看贼似的看着连笑的一举一动。 手机铃声停了又响、响了又停,连笑终于在保安狐疑的注视下,开了车门把手机又捡了回来。 烦不可耐地接听。 “周总?” 连笑刚想怒喝一句“去你妈的周总,我不是!”—— 对方却已感激涕零地抢了话:“谢天谢地,周总,终于联系上你了!你一整天没来公司,工作号也一直不通,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的私人号码,结果打了一整天也没通,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 “……” “咳……”连笑只能用这种方式打断他了。 果然手机那头的人即刻没了声。 虽然电话那头肯定已经听出这是个女人的干咳声,但连笑还是生硬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你们周总。” “……” “……” 来电的是周子杉的助理,声称周子杉一整天音讯全无,甚至错过了一个重要会议。周子杉的住址也没人知道—— “连小姐,您能联络上周总的话,请第一时间给我个回信好么?” 连笑一心想着甩锅:“这事儿你能不能联系周总的女朋友,让她帮你找人?” “女朋友?周总有女朋友?” 小助理一头雾水。 连笑又何尝不是一头雾水? 她也只知道周子杉住哪个小区哪栋楼,压根不知道具体楼层。 她正要拒绝,手机那头小助理却已带着哭腔感激起她来:“全靠你了连小姐!太谢谢你了连小姐!我真担心周总出什么意外……” 连笑迟了一步拒绝,竟这么成了临危受命的热心肠好人。 还是把这个糟心的任务扔给孙伽文…… 转瞬这个想法就被连笑否了。 一来她没有孙伽文的联络方式,二来她真要联系上孙伽文,孙伽文更要认定她是心机婊——兜这么大一圈,来彰显她和周子杉关系匪浅? 还是干脆什么都别管? 连笑眼瞅着那保安已经离开,赶紧降下车窗,毫不犹豫地伸手,要把周子杉的手机扔出去—— 手就这么定在窗外。 一秒。 两秒。 三秒…… 终是把手又缩了回来。 此刻的她,已然脸色僵硬。 周子杉连最重要的会议都缺席了,莫非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她很不争气地,想到了这点。 ☆、第 21 章 连笑按照昨晚导航里的历史地址,不难找到周子杉所住的小区。 她的车停在昨晚同一个位置,这个时间正是住户进出高峰,时不时就能瞧见住户进出。 不知道门禁密码还好解决,跟着住户混进去就行,可她连周子杉住几楼都不知道……连笑看向窗外的公寓楼。起码20层,难不成要她一楼一楼地敲门? 连笑正看着眼前高楼发愁,不知哪来的保安突然探出个头来,吓了连笑一跳。 她今天是跟保安杠上了还是怎的? 保安不客气地敲了敲她的车窗,不让她在这儿长时间停车,连笑就这么被赶走,绕了一圈索性把车停在地下车库。 一边在12-1的门禁那儿等住户进出,一边寻思着,这栋是一梯两户还好,若是一梯四户、八户、十二户……那还是让周子杉自生自灭去,她可不管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连笑扭头一看,一辆车正在不远处的固定停车位里倒车。 连笑一瞅那车停的是12-1的停车位,就忍不住感叹上天助我,果然不一会儿车里走下来一对父女,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她赶紧低头假装在包里翻找门禁卡,准备一会儿紧跟这对父女刷卡进门。 这对父女的对话由远及近—— “都说好了每天晚上让我玩一小时王者荣耀的,你们成年人怎么总是出尔反尔?”女孩约莫7、8岁的样子,数落起老爸来却毫不含糊。 “你这次数学不及格,没有商量余地。” “这可不能怪我,坐我前座的说好了给我抄结果最后捂着卷子不让我抄,跟你一样不守信用,太过分了。” “你还有脸怪人家?我这个周末就给你报补习班去……” “我不去!”小姑娘刚要拒绝,却不知转念想到了什么,立马雀喜着改口道,“好呀好呀!我要去我男神去的那个补习班。” “你男神?你男神不一直是我吗?” “让玩王者荣耀,你才是男神。不让玩?你就只是我爸爸。” 现在的孩子嘴可真利索,连笑一边默默感叹着,一边斜眼瞄着这对父女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刷门禁卡。 可就在这对父女自她面前打眼而过的那一刻,连笑却是一愣。小姑娘想到男神时一脸雀跃的样子,落在连笑眼里,怎么竟有几分熟悉? 熟悉到连笑愣在原地,差点忘了尾随这对父女进门…… 她也曾一度数学不及格,拉着周子杉给她补课。 那时她和周子杉早恋,做什么都得偷偷摸摸。她记得那一次,隔天就是大考,周子杉大半夜地跑她家来给她押重点。她趁着母亲睡着,搬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门外的楼道里,周子杉一手拿着充电的小台灯,一手帮她圈题,她则是一边吃着周子杉给她带来的那碗麻辣烫,一边唱反调:“这题肯定不会考。这么难。” 周子杉凑过来,抢先一口包掉她刚吹凉的肉丸子:“肯定会考。” “你是出题老师肚子里的虫啊?什么都知道。” “我只是会算。”周子杉摇头晃脑做一副神棍样,“掐指一算,这题明天就考。” 连笑看他草稿纸上一通乱飞的解题步骤,看得头都疼,插科打诨地问:“那周大仙你快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成为第一个数学不及格的W市首富……” 周子杉掐指一算,煞有介事,张口却是:“下辈子。” 连笑可不这么想,“等我以后有了钱,我一定要买一套顶层的大房子,周围全是落地玻璃的那种。到时候你就是我的财务总监,就在我大房子的落地玻璃上,算我一年能挣多少钱。” 那会的周子杉最爱拆她台:“顶层,你也不嫌热。” “你怎么这么老土?好莱坞电影里,**oss哪个不是住顶层、全景玻璃那种还带个泳池。” “你觉得哪个数学不及格的人能成**oss?” 连笑翻个白眼。说到底还是嫌弃她…… 他却一把把她揽过来:“我这资质做不了老板,做老板娘还是勉强可以的。” “……” “……” 他不说话,就这么笑吟吟地看她,直到最终连笑反应过来,他那是在变着法子夸他自己以后会成为大老板。 可惜,周子杉押对了当年的数学题,却唯独没有押对—— 她都已经成了她自己的老板,还稀罕做什么老板娘? 连笑就这么混进了公寓楼,电梯也需要刷卡,连笑只能跟着这对父女一道在17楼下了电梯,那早熟的小姑娘大概发现了她的一路跟随,特别警惕回头看了连笑一眼,连笑回以一个模棱两可的微笑,扭头就去了消防通道,爬楼梯一路上到顶层。 这栋公寓一梯两户,也算减轻了难度,顶楼其中一家门外摆着个鞋柜,连笑打开鞋柜看了眼,关上鞋柜径直调头走向了另一家。 那鞋柜里的男鞋多为浮夸的设计师款,并不像周子杉的风格。 至于另一家—— 连笑屏住口气,按响门铃。 并没有应答。 门内外皆是一片死寂。 她犹豫了一下,开始试着输密码。 这六位数的密码…… 123456?密码错误。 他的生日?密码错误。 该不会是…… 她的生日………… 连笑僵硬着手指输入自己的生日,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响起时,连笑大大松了口气。 可刚松懈下来的那口气,转瞬间又被狠狠一提—— 密码锁竟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这小区怎么防谁都跟防贼似的,从地下车库至此、一路重重关卡不说,竟然输错三次密码就触发警报? 连笑急得连连猛按取消键,警报声却一刻不停,轰得连笑都快耳鸣。 周子杉啊周子杉,你住这种变`态小区,活该出事了没人找得到你—— 连笑也不打算和这密码锁抗争了,闷头盖脸转身就要走。 却在这时,门内传来清脆的、滴地一声开锁声,然而这开锁声转瞬就淹没在了漫天的警报声中。 连笑整个人都还沉浸在持续的耳鸣之中,紧闭的门扉却忽地自她面前拉开。 坐着轮椅的周子杉就在门内,一脸惨白皱着眉,仿佛刚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门内外的两个人见到彼此皆是一愣。 周子杉赶紧按密码取消警报。 终于,警报解除,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他按密码的速度很快,可连笑依旧看清了—— 060214。 06年的情人节,周子杉向她表白。 她大一时入不敷出,卡账漫天,他给了她一张卡,“我打工的钱全往里头存了。密码是060214,你拿着用。” 她大三时去墨尔本看他,之后那张卡就被她剪了,再没用过。 “你怎么来了?” 他显然有点意外。 连笑敛了敛神志,从包里掏出周子杉的手机,拨通他助理的号码,手机扔他怀里:“你助理以为你出事了,联系到我,我怕负什么连带责任,只能来这儿看看你到底是死是活。” 周子杉一副头疼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手机,见通话已通,才拿起手机:“喂?” “……” “我的工作手机应该是落在我的车里了,我的车正在车厂维修,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抱歉。” “……” “没事,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 “……” “对了,把我所有行程都排开。能延到下周最好。” 连笑见周子杉慢条斯理地挂了电话,报以一记公事公办的微笑:“我的任务完成了,那我先撤了。” 说完扭头就走。 “连笑……” 连笑假装没听见。 “你是不是还恨我?” 连笑的脚步终究是被他钉住。 本来冷着脸的她,回过头去看他时故意扯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我和你的事早就翻篇了,就你还一直念念念,烦不烦?” “都翻篇了……”周子杉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带着丝苦笑,“你真的确定?” 怎么非得问她个究竟? 还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好似错全在她? 既然他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连笑干脆好好划分下对错:“咱俩当年分手,确实我的问题更大。我看见孙伽文穿着你的衬衣从你家里出来,就认为你给我戴了绿帽子。我呕不过这口气,所以火速找了个新男友,是我幼稚,是我没搞清楚真实情况就冲动行事。但你呢?你就觉得你没错了,你无辜了是么?” “就算你最初和孙伽文没发生什么,在跟我分手之后不到一年,还是和她在一起了。你觉得孙伽文和我之间隔了一年,你就问心无愧了?可我觉得你这么做就是在打我的脸。打个比方,以我和廖一晗的关系,就算我以后和她因为什么事闹掰了了,我也不会和任何一个跟她有过交集的男人在一起。这是我对自己,对所有人起码的尊重。” ☆、第 22 章 22. 连笑也没料到自己竟滔滔不绝得说了这么多。说完了倒是挺痛快,似乎积压在心底多年的郁结之气也随之弥散。 她包里的手机在这时震了起来,连笑理了理情绪,掏出手机。 是方迟的来电,大概是要嘱咐她今晚买哪些食材。 她刚要接听就被一把拽住。 连笑并未料到周子杉会突然这么狠,猛地扯走她的手机一把扔到墙角,钳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他,穿着高跟鞋的连笑险些一趔趄,周子杉咬牙切齿的声音正在她耳畔响起—— “那你为什么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当时和孙伽文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你却突然玩消失,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甚至在考试周跑回国找你。结果呢?” 连笑低头一看,自己手腕被拽得红了一圈。显然提起当年,他比她更愤怒。 记忆里周子杉还从没这么跟她生过气。连笑一向外强中干,这时候已经不说话了,只顾着咬牙拽回自己的手。周子杉却和她较上了劲儿:“结果你和你的新男友有说有笑出现在我面前。” 连笑那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他死死拽着她的手不放,那咄咄逼人的声音更是一丝丝裹挟着寒意渡进她的耳朵。 和连笑那试图掰开他钳制的手指同样僵硬的,还有她的声音:“放开……” 周子杉却充耳不闻,瞪着她,不甘心,后悔,愤怒,交杂成一张令连笑逃脱不出的网:“你就没想过当时的我有多难过?” 连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终于在那一刻使劲浑身力气抽回了自己的手,脚下本就岌岌可危的高跟鞋也在这时一崴,连笑整个人重重跌在地上。 世界终于静止。 被连笑这声沉重摔倒的声音成功唤回理智的周子杉看着此情此景,顿时傻了眼。 悔得深蹙着眉,赶紧滑着轮椅过去要拉她起来。 手刚碰到她,就被她疯了似的躲开:“别碰我!” 连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什么也不顾地闷头窜出门,周子杉见她那恨不得缩成一团逃离的背影,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连笑!” 他试图再次叫住她。 可她再不会为他停留了。 连笑……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正跟抱婴儿似的一手抱着长老的方迟听着手机中传来的提示音,疑惑地一蹙眉。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什么意思?他在家里当了一整天的猫保姆,把长老这只装可怜的戏精哄得赖在他怀里死活不下去,以至于哈哈哈看着都吃醋躲了起来,她竟挂他电话? 爱拿腔拿调的方先生一向是对方一通电话不接,他即便有再火烧眉毛的急事,也绝不打第二通,必须等对方先回他电话——如今却是想也没想就又拨出了第二通。 第二通倒是没被挂断,却始终没人接听。 第一通电话她挂断,如果是因为在忙而不方便接电话,第二通电话也该挂断才是,方迟猜不出还能有什么可能性,就又拨了第三通。 第三通竟然接通了。 料想中那女人一贯风风火火的声音却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对方沉静三秒,继而传来平静而低沉的嗓音:“喂?” 片刻前还赖在方迟怀中为所欲为的长老抬头一见方迟脸色,“瞄”地一声蹦下地溜了。 “周先生,随便乱接别人电话,是不是不太礼貌?”方迟的声音不及他此刻脸色刻板。 “哦?是吗?可我怎么记得,上次你也替她接过我的电话。”十分客气得回答如此咄咄逼人的话,也就周子杉能办到了。 方迟并不想和他多谈:“让她听电话。” 周子杉自然也不会让他如愿:“不好意思方先生,她现在在我这儿,不太方便,你要有什么事改天再联系她。” “不方便?”短短三个字,蕴含的深意可就多了,方迟脸色一沉,定了三秒,忽而失笑,“你觉得我会信?” 长老听见方迟这声似是而非的笑声,就这么溜到一半又折回来,躲在茶几底下暗中观察。哪还有半点早晨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过以它的智商,明显没看懂眼前这个人类怎么会突然转怒为笑,那笑里,还明显透着对对手的蔑视。 通话那头,周子杉的声音已经有了一丝紧绷:“你就这么无条件信任她不会离你而去?” “就算她真的离开我也没关系,”这时的方迟已经悠哉翘起二郎腿,“再追回来就好了。” 周子杉苦笑着挂了电话。 是啊…… 离开也没关系,再追回来就好了。 当年的他如果能有这种觉悟…… 哪怕是这一半的自信…… 又怎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然而半小时后,任方迟觉悟再高、再自信,也彻底坐不住了。 这连小姐一个电话不回,人也不见踪影,打算把他晾在这儿陪这只小太监到什么时候? 还是真的旧情复燃,烧得她找不着北了? 方迟上楼换下了这身粘得满是猫毛的家居服,本随便换了身休闲服就准备出门,路过衣帽间门前的穿衣镜,又面无表情地折回去再换一身休闲西装。平驳领的西装衬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是无形的压迫感。 一边下楼一边发微信:“你就算跑到嘉兴去买菜也该买完回来了。” “……”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从周子杉家出来,我在离家最近的那家乐福等你。” 不打电话只发微信不过是因为不想再被周子杉隔空喊话,岂料他人到了车里,正准备发动车子时,连笑回了个电话过来,他一接起,对面响起的竟还是周子杉的声音。 “她还没到家?” 方迟一听是周子杉的声音,脸色自然不好。周子杉随后说出口的话,则令他面色彻底一僵:“她早就从我这儿走了……” 方迟赶到的时候周子杉人已经在保安室,保安正在按照周子杉给出的时间范围调12-1楼的监控。 方迟见周子杉坐在轮椅上的背影——那手脚不便的样子。再想到此人之前在电话里的那句“她现在在我这儿,不太方便”,不禁一扬眉。 就他这副惨样子,就算给他一张床和一个予取予求的女人,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方迟咳了一声,周子杉回头见他到了,也没打招呼,转回头去继续紧盯着监控,只随口对方迟说了一句:“她的车还在地下停车场。至于她人在哪儿……” 方迟赶来的路上周子杉显然已经找过了一轮。方迟一言不发走到监视器前。 连笑尾随着一对父女模样的住户进了12-1,并在17楼尾随这对父女下了电梯,除此之外再没出现在监控画面中。 方迟刚想开口向保安索要其他的影像,周子杉却抢先开了口:“就只有这些影像?” 保安表示爱莫能助:“对,监视器就只拍到了停车场和电梯内的情况。” 周子杉指示保安将小区大门的监控再调出来看看,看得出来他很烦躁,甚至没有理会保安的抗议:“周先生,之前我们已经调了大门的监控,并没有看到她出小区。” 值班经理反倒比较乐意配合,怕保安得罪住户,示意保安赶紧去调大门的监控:“说不定之前看漏了呢。” 方迟全程不发一言,只倒回去又看了一遍连笑尾随那对父女进进出出的画面,略一低眉思索,终于对着保安说了进门之后的唯一一句话:“把你们保安的门禁卡借我用用。” 保安狐疑地看看方迟,再看看值班经理,作势要从兜里摸出门禁卡却又要拿不拿的样子,明显在等值班经理的指示。 方迟二话不说,直接将保安插在兜里的那只犹犹豫豫的手扯了出来,成功拿到门禁便径直出了保安室。 方迟一路刷着门禁卡进了12-1,乘电梯上到顶层,出了电梯,在空无一人的楼道头尾各扫一眼,便直接推门进了消防通道。 他在消防通道内疾步下行,周遭空旷,整个消防通道里都在回响他的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由快至慢,最终彻底停下,消防通道内旋即恢复一片宁静—— 方迟松了口气。 半层台阶之下。 昏暗的一隅。 他要找的人一声不吭地缩在角落,额头贴着曲起的膝盖,教人看不见表情,高跟鞋则凌乱地褪至一边。 刚停下的脚步声慢条斯理地重新响起—— 方迟走向她。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发现任何人的靠近,头依旧低埋着,像只与世隔绝的蜗牛。 方迟从未见过她这样,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 大概周子杉说了什么让她感动到不行的话…… 又或者,她发现她还是放不下过去,正内心煎熬…… 方迟笑了下,虽然他笑得半点不开心:“下次要装忧郁,在个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装行不行?” “……” 她没有理他。 看来他说的话并不搞笑。 方迟收起那连他自己都装不下去的笑容,伸手拉起她:“走。” 他此举终于唤醒了她。 她却并未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而是恐慌得一把撇开他的手,转瞬又往角落里躲了躲,头埋得更低。 声音也是颤颤巍巍的—— 方迟期初都听不清她嘴里正自言自语些什么,不解地附身靠近,可又不能靠太近,怕她又发神经似的躲开。 终于蹙着眉,听懂了一言半语—— “我错了……求求你……别打我……” 方迟面色凝重地站在她面前。 等她嘴里终于不再支支吾吾说着什么了,他蹲下去平视着她,试图抬起她的脸。 她哪肯? 犯人似的双手死抱着头,又要把头埋得更低。 方迟这回没再顺她的意,执意捧起她的脸,。 她还躲,却无处可躲,他牢牢捧住她的脸,逼她正视自己:“是我!” “……” “你是不是要吓死我你才甘心?” “……” 她,终于不躲了。 方迟曲着条腿坐在她对面的台阶上,等她彻底整理好情绪,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连笑估计也记起了自己之前的糗态,抹了把脸,要哭要笑地:“真他妈丢脸……” “还知道丢脸,看来你恢复正常了。” “我哪里不正常了?” “还知道抬杠,看来咱们可以去买菜了。”方迟说着,把她的高跟鞋提到她面前。 她皱起眉看他,一副抱歉的样子:“……估计不行。” “……” “我好像扭到脚了。” 方迟叹了口气。 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 “干嘛?” “你说这话,不就是为了让我背你么?”他面无表情地拍拍自己的背。 ☆、第 23 章 连笑也就没再拒绝,蹦到他背上,任他提着她的鞋背她下楼。 眼见他下了一楼之后径直推开消防通道的门、改乘电梯,连笑要从他背上下来。 方迟扭头瞪了她一眼。她也就没敢再动,只小声抗议:“太丢脸了……” “放心,你今天的脸早就丢光了,丢无可丢了。” 边说边背着她走进正迎面开启的电梯门。 电梯里确实没外人,连笑松了口气。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你手机落周子杉那儿了,我打电话,他接了。” 一听周子杉的名字,连笑就不想接这话茬,暗自咬牙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这人懂不懂礼貌?乱接人电话……”这个话题便略过,转而又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消防通道的?” 方迟抬头示意了一下顶头处的监控摄像头。 连笑追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眼那摄像头。 她很快收回目光,方迟却全程以一种连笑参不透的严肃神情盯着摄像头,末了甚至对她说:“跟他打个招呼。” “谁?” 方迟下巴点一点摄像头:“保安室里那些帮我找到你的人。” 连笑明白了,原来他是调保安室的监控才最终找到她的。 虽然觉得对着一摄像头打招呼很蠢,但连笑还是抬胳膊对着摄像头挥了挥手,甚至用口型说了句:“谢谢。” 做完这一系列蠢动作之后才想起要问一句:“你确定他们能看到?” 方迟一笑,又是那种连笑参不透的笑:“确定。” 此时此刻的保安室里,确实清晰且实时地收到了连小姐隔空投来的谢意。 保安和值班经理全都松了口气,唯独周子杉,神情严肃与镜头里那个男人的目光对峙良久,终是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滑着轮椅出了保安室。 上了车,连小姐可算彻底活过来了。 将这一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糗事迅速翻篇的她,仗着自己那么点微不足道的小扭伤,开始讨价还价:“我今天想吃粤菜。” “可以。” 见开着车的方大厨答应得爽快,连笑顿时嘴如连珠炮:“来个红烧鲍鱼,我知道有家超市卖的鲍鱼贼好。还有避风塘炒蟹,煲仔饭,蜜汁叉烧,再来个猪尾骨汤,最好再配上五斤麻辣小龙虾……” “粤菜哪来的麻辣小龙虾?” “……”连笑一卡壳,声音就弱了,“我想吃。” 看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拒绝,“待会去超市,想吃什么自己挑。” 这个答案连笑本该很满意的,可——她一抬自己扭伤的那只脚:“我都这样了,怎么逛超市?” 最终方迟把车停在了超市外的露天停车场,他先下车,不知从哪儿推来了一辆购物车,直接将购物车往连笑靠着的这边车门旁一放—— “这么逛。” 连笑拒绝:“三五岁的小孩因为怕走丢,家长才把他们搁购物车里。我这么大一只,不合适。” 借口倒是挺多,其实不过是不想做买菜这种累活。 “再合适不过。”他直接探身进车,轻而易举地打横抱她出来,往购物车里一放,没再给她发表意见的机会,“旁人要是质疑,我就说你只有五岁,长得太着急了而已。” 若要论一脸严肃开玩笑这种本事,连笑就服他。 他推着她这么大一人逛超市,自然引人侧目,连笑丢不起这人,正试着把脑袋埋低,脑袋却突然一沉。就这么平白无故多了顶渔夫帽。 连笑仰头一看,原来是方迟随手抓过一旁货架上的渔夫帽给她戴上了。 帽檐确实够她挡小半张脸,可连笑一看这渔夫帽的样式便嫌弃得不行,再一看标价牌—— “19块9?这也太low了。” “明明很好看。” 连笑忍着没把渔夫帽扔回货架上,已经很给面子了:“直男审美,我服。” 连笑嘴上正怨念着,突然感觉到购物车停了。连笑刚纳闷地回头至一半,便被他一手托住下颌。 连笑一愣。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将她小巧一枚下颌嵌在掌心,带着她扭过头去,看向一边的落地镜。 他和她一同看着镜中那个戴着渔夫帽的女人:“明明很好看。” 他如此笃定的样子。 连笑的目光有些不受控地,从镜中的自己慢慢看向镜中的他。 虽然明知他夸的是这顶帽子,但依旧有些不受控地,咽了口唾沫。 反观方迟,倒是没半点不自在,肯定了自己的审美后,心情不错地继续一路推着她前行—— “鲍鱼要几头的?” “五头的。” “啪——”一袋称好的鲍鱼就这么被放进了车里,正与连笑面面相觑。 连笑刚嫌弃地把它拎到一边去,又听他问道:“螃蟹要怎么挑?” 见他在生鲜区挑花了眼,连笑得意一笑,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他不懂的事情,而她身为一个老饕,此时的价值顿时凸显:“就跟你们男人挑女人一样,要手长脚长的,屁股翘的,圆的——这种肉紧。” 方迟闻言一挑眉。 还以为他这是在嫌她形容词用得太污,不成想他挑眉过后紧接着的却是勾唇一笑:“不错,终于把我当男人看了。” 找着机会就嘘她之前有眼无珠,误识了他的直男本色…… 连笑撇撇嘴,不跟他一般计较。 毕竟今晚的大餐还得靠他方大厨。 可即便他真的无所不能,粤菜这种高难度的菜系,连笑也吃不准他手艺如何,他正推着车去找她要的螃蟹,她不客气的往后一伸手:“手机借我。” 他也没问她要干嘛,已从兜里摸出手机给了她。 “解锁密码。”连笑问他。 “没有密码。” 真的不需要密码就解了锁,连笑用他的手机查避风塘炒蟹的菜谱,不忘怼他:“果然单身狗的手机不需要设密码。” 连笑正专心查菜谱,听他突然问道:“你自己的手机呢?” 她也就没防备,直言道:“摔了。” “周子杉摔的?” 连笑这才警觉过来,回头瞅他一眼,嘴上虽应道:“对。”但已隐隐猜到他究竟拐弯抹角地想问什么。 “你俩是不是起了什么口角?”他大概是回忆起之前在消防通道里她那一系列举动了,不禁眉心稍稍一紧。 方迟见她低着头胡乱地点着手机屏幕,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点到哪个菜谱上去了,反正心思一看就不在这儿上头。 果然,她避重就轻地敷衍了句:“就争执了两句,没别的。”紧接着便打岔道:“你螃蟹挑好了没?” 套话失败,方迟也没再追问下去,眼瞅着手边的摊位上有不错的螃蟹,他刚准备拿起其中一只:“这种行不行?”就被一只手斜刺里伸过来,抢先拿走了他看中的那只—— “这不错,膏肥肉厚。” 那人说着,已把螃蟹装进袋子。方迟晚了人家一步,略觉可惜地抬眼一看对方,却是一愣:“廖小姐?” 和他看中同一只螃蟹的,不是别人正是廖一晗。 廖一晗见到方迟先是一愣,继而客气地笑了笑:“这么巧啊方……”话到一半又被她自己狠狠地掐没了声。只因她这时终于看见了坐在购物车里的连笑。 连笑万万没想到会在超市碰见廖一晗。 更没想到的是,陪廖一晗来逛超市的竟然是个老熟人。 还是她最讨厌的老熟人—— 连笑的目光从廖一晗身上径直来到廖一晗身侧站着的陈璋身上,脸色明显一沉。 廖一晗倒是反应快,见连笑反应明显不对,抱歉地对方迟说了句:“我们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说完赶紧拽着陈璋调头就走。 连笑好不容易下了购物车准备追过去,可廖一晗和陈璋早消失得不影无踪。 方迟看了一出他全程没看懂的戏,见连笑蹬着高跟鞋这就要一瘸一拐地去找廖一晗,一把将她拉住:“这到底演的哪一出?” “我等下再跟你解释。”说着已急急忙忙用方迟的手机拨廖一晗的号码。 廖一晗没接她电话,去电被直接转到了语音信箱,连笑听着语音信箱的提示音,气不打一处来:“廖一晗,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陈璋那种垃圾你跟他玩复合?难怪不肯让我知道……” 见她若不是有双高跟鞋牵制着早就暴跳如雷,方迟算是看懂了一部分。见她气不过,又要一瘸一拐地冲着廖一晗离开的方向追去,方迟直接伸胳膊拦腰截下她。 方迟几乎是把她扛回了购物车旁,双手绕过她两侧,撑在购物车扶手上,如今她身前是他,身后是购物车,终于被困得不能动。 直到这时方迟才意识到他离她太近,香水味已丝丝入鼻—— 他敛了敛了眸:“别太过问她感情上的事,即便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连笑正在气头上,他已近到说话时呼吸能蕴热她的唇,她却丝毫没觉不妥:“就是因为我和她是最好的朋友,才更不能让她如意。” “……” 他不发表意见,连笑自然越说越上头:“你知不知道当年他劈腿被抓现行,廖一晗和他分手,他不仅动手打人,还有脸求复合。廖一晗吓得躲我寝室来,他还跑我寝室砸东西。我不让她在垃圾堆里找男朋友有什么错?况且还是个二手垃圾……” ☆、第 24 章 在超市碰上廖一晗,方迟从超市回家的路上耳根子注定清净不了,坐在副驾的这个女人好好地演绎了一把话痨。细数那些年廖一晗为那个男人干过的蠢事。 “他和廖一晗交往的四年里,已知的出轨次数是三次,未知的出轨次数也绝对只多不少。他的招数呢也特别low,各种下跪认错,各种指天发誓再也不犯,各种装自虐博同情——也就廖一晗吃他这套。廖一晗呢,平时聪明的要死,就是拿这个陈璋没办法,陈璋也确实,不犯浑的时候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对廖一晗特别好,好到——老话怎么说来着——廖一晗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给人弄下来似的好。这么个一物降一物法,我也是服了。” 方迟只负责给她提供发泄的渠道,末了再应和一声,“那个陈璋——”稍微回忆一下之前在超市碰见的廖一晗的身边人,“看着确实挺一表人才,像个青年才俊。” “廖一晗看上的其实也不是他那张脸,怎么说呢……廖一晗是那种谁对她好,她就特死心塌地的人,本来就心软,她这种从小过得苦的孩子,又特别吃陈璋懂得享受生活那套。要不是陈璋总享受生活享受到别的女人床上去,他俩最后也不会彻底闹掰。可怎么……她这回又栽陈璋手里头了?你说我能不气么?” “那你能怎么办?绑着廖一晗不让她俩好?”从她的描述中,方迟大概能猜到廖一晗的行事作风,“那样只会让廖一晗更放不下那男的,而你,落个里外不是人的结局。” 连笑刚要反驳,又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终于悻悻然关了话匣子。 方迟透过后视镜瞥她一眼。看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垂着脑袋,细腻白皙的颈侧一览无余……她却在这时突然抬起头来。 方迟电光火石间收回视线。 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你为什么一直不谈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