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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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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城市。    景言想了很多,示意哑奴去告别。结果这个话题还没提出来呢,苏钦就带来一个消息。    苏钦说,安城那段的运河河道,爆发洪水,两边河堤都被冲垮,安城的居民岌岌可危,更可怕的是,如果不及时处理,洪水就会影响到京城。    安城那里的运河河道也能爆发洪水?景言有些不相信。之前哑奴就是在那里的码头上做工的,那运河景言去玩过,还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因为水的不可测,所以运河只修到京城附近的安城,只有一条窄小的水道连着京城的护城河,走水路要运到京城的物资只能停在安城的码头上,所以那码头人来人往,极其热闹,但是那段水道水势平缓,运河修建好后只在几十年前中游爆发过洪水,下游水势早被遥远的路径消磨得缓和极了,哪里爆发过洪水?偏偏这次,不可思议的事却出现了。    如果光是洪水,和景言关系也不大。他自觉自己和普通人民相差甚远,也没有心系百姓的那份心,他更不理解洪水害处有多大,只是很简单的想,洪水来了,大家就逃开好了,等洪水结束了再回来。    他却不知道洪水往往意味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但景言不知道不要紧,苏钦面带悲悯之色,讲了讲现在安城人民的惨状,同时告诉他们,因为安城地势偏高,如果洪水在安城得不到遏制,就会冲向京城,而现在外面流言乱飞,都说当朝皇帝做了什么错事,不然从来没有爆发洪水的河道却爆发了,又不然洪水怎么会冲到京城去?    “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哑奴替景言发问。    “其实,安城距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洪水流到京城,最多冲到外城,不会影响内城半分,但是洪水进京的影响太大,所以现在外面还有一个流言,说是皇帝要炸掉安城,改变地势,叫洪水往西边流去。    西边!景言顿时竖起耳朵,突然紧张了。安城他住的很舒服,不然不是武伯侯的人来,他是不会想离开的,那里还有何袖,还有独一无二的牛奶。    景言动作的幅度太大,苏钦眼睛轻微一眯,问道:“听闻这一路都是人心惶惶,不少匪徒趁此作乱,我的商队大概正是因此耽误在路上。安城也有我的店铺,我正不放心,想去看看,你们要不要跟着我一起?”    哑奴不想过去,那里毕竟离京城太近了,他们正为此来到江湖。可景言却已经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他要去看看,何袖跟着做官的何大人,估计不会有事,他主要担心西边卖牛奶的鳏夫,他希望能在炸掉安城之前赶到,最好把奶牛和鳏夫一起救了。    苏钦本来过来是告辞,同时想叮嘱他们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匆匆离开去安排赶路事宜。他走后,哑奴对景言说:“我们再过去,太冒险了。”    景言不解地看向哑奴,心想,能有什么险可冒?他伸出自己的手给哑奴看,那手洁白纤长,皮肤细腻,看在哑奴眼里却绝不柔弱,有一种旁人看不出来的力量感。景言伸手去握哑奴的,只握了一瞬就松开了手,哑奴却充满惊喜地说:“你恢复了一些!”    那手还是很凉,却没有之前那种不似活人般的冰凉彻骨,是他还能接受的低温。    景言点点头。没错,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力量自然而然的恢复了,也许再过三年五载,他就能够恢复彻底。但是也不一定,他总觉得有个很重要的日子要到来了,也许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又会发生新的变化。    哑奴放心许多,也告诉了景言他的担忧:“如果皇帝决定炸安城,听苏钦所说,安城百姓是无法接受的,说不得要引发暴乱,那时候皇帝定会派兵镇压,皇帝亲卫无法离开皇宫,禁卫军将领还要守卫京城,所以可能是武伯侯带人前去,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就不妙了。”    景言又摇摇头。那种情况,武伯侯只能自顾不暇,怎么能腾出手来管他们呢,再说,之前他最虚弱的时候都能逃得干脆利索,这次更没有问题了。    苏钦办事很快,当天下午他们就上了路。苏钦也很着急,问了景言和哑奴,知道他们能骑马,就决定,减轻行李负担,全体骑马前进。景言就没有把自己那一篮子手工品带上,还留在苏府的客房里。    一开始景言还觉得苏钦要日夜兼程的赶路,会很辛苦,这个辛苦不是指体力,而是指住行的条件,却没想到,这赶路的日子过得还很好!苏钦带了不少人一起,晚上他们会布置好帐篷,其中一个武功不错的居然还是厨师,比何袖的丫鬟小溪厉害多了,调理和瓶瓶罐罐都带了,随地取材都能做出一堆好吃的,吃也一点不委屈;住是很舒服,干干净净,洗脸都是用热水洗,苏钦还每晚必烧水洗澡;每到一个城镇附近,都会有人带着体力充沛的马匹换下他们的马。景言再次深刻的感受到了钱的威力,想想他和哑奴之前赶路赶的那么寒酸,再看看和苏钦一起赶路赶的好周到,有点想打劫他。还是忍着,好歹苏钦对他们很好呢。    在这样的速度下,他们不到三日就赶到了安城附近,比景言来时快了一半。但是再往前,就很难走了,因为路上已经有大批流民撤离,不仅有安城的部分居民,更多的是洪水范围内的村民。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许多读者猜对啦,魏康裕今年十六啦。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一丝丝窒息,因为说好了二十万完结,我都写了十三万了,攻受才这么点大,我还想寒假前完结,为新文存稿呢!    今日有奖竞猜:猜猜这个重要的日子是什么,仍然是前三个答对的有红包哟。    45、四十五章 ...    徽朝人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土地上, 大半部分人终生没有离开自己的村庄。故土难离,普通的老百姓中,若非情非得已,没有别的生计, 他们是不愿意离开熟悉的地方去外面博一博的。    而此刻, 若是洪水消失后,人们还能回来, 那总算有个念想,可眼下据说皇帝要炸掉安城!安城是个很老的城市, 安城的人民祖祖辈辈在此生活好几辈,汹涌的洪水来了后,不少年纪大的老人连城门都不要出, 直接嚷嚷着要死在这里。    还有一些更有魄力的青年壮年带着孩子逃了出来,可他们逃不远,要往哪里逃呢?安城若是炸掉, 洪水会往哪个方向去?都说是会往西去,可别的方向就真的安全了吗?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 光凭人力根本带不走多少行李, 一日一餐都成问题。因此, 很多流民聚众堵到京城门口, 就算京城紧闭大门,士兵一圈圈围着城墙,流民也不肯放弃。他们倒是很有秩序,并没有吵吵嚷嚷地乱起来, 只是安静地静坐在京城门外,人群中只有不懂事的孩子的哭声。    这些事是苏钦的手下打听来的。他们现在停留在一个地势较高的山坡,这山坡较陡,没有功夫在身的很难落脚,所以他们才能居高临下地占据这里俯视着安城。    安城已经成了水城。此时河道正处于刚爆发一波,刚刚和缓一些的状态,安城的官员抓住这个时机,抓紧指挥着人拿着沙袋围着两岸圈起来。景言还看到何大人,站在指挥的官员中。他孝期还没过,还穿着一身孝衣,不过若不是景言记得那种孝衣的款式,是很难从灰黄色的衣服中辨认出他原本的颜色的。    安城的形势十分严峻,哪怕不懂行的景言也能看出来。他的耳边捕捉到的是多重的呜呜声,他的眼睛看到的固执不肯离去,结果被困在屋顶中,求救也无用的人们。在这水城中,时不时就飘过一具死尸,那浮肿的躯体浮在水上,可没有任何一只食腐鸟敢落地,它们只是在空中盘旋着,眼睛还有着对不知何时再会爆发的洪水的忌惮。    苏钦找到了他的商队。那商队里的人见到主家亦是十分欣喜,原来因为洪水冲垮了道路,他们的马车无法上路,又因为商队带着不少粮食,他们怕被流民抢走,就躲了起来。    苏钦和商队汇合的当天,景言就吃到了苏钦答应给他的包子。这次的包子没有第一次那么好吃了,菌类不如刚采摘时新鲜,熬制出来的汤汁仍然很浓稠,鲜味却打了折扣。不过景言并没有失落,因为这种新鲜的吮吸吃法也极有意思。他一边吃包子,一边侧头打量不远处和商队人员站在一起的苏钦。    这只商队的人都是一副精明的市侩模样,怎么看都是地道的商人,可景言清楚地明白,这只是表面而已,那商队中的两个男人,可不是初见时鬼鬼祟祟跟在苏钦身旁的么!    “苏公子,可要开仓济粮?”    “不,再等等,我们人手不够,一旦放粮只会引起暴动。皇帝打算何时炸城?”    “朝堂仍然为此时而争吵,刚收到飞鸽传书,皇帝命武伯侯的公子前来查看,他带着炸药来,一旦情况难以控制,立刻炸城。”    “武伯侯的公子?那个今年来十六,素无建树的小子?皇帝倒是胆大,毛头小子也敢派出来,怕只是让他当替死鬼。也是,炸城这么大的怨气,谁愿意来承受?那个叫魏康裕的反正名声不好,再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他什么时候来?”    “朝会结束后皇帝就命魏康裕带兵前来,怕是一会就到了。”    说完后,苏钦就离开商队范围,朝景言走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刚开吃第二个包子的景言,说:“再等等我们再回去。安城情况如此,我打算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帮他们。”    “帮帮他们?”景言在心里暗笑,你分明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刚才那番对话,也是用得传音入密,还刻意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    景言尝试着猜猜苏钦能做得坏事,可是这个时候他的想象力就不够了。能在京城中流传的话本,主角都是正义一方,多是将军、官员、大侠、坏人都是被打倒的。而那些坏人做得最坏的事,也就是杀人全家,强抢民女,冤枉好人……景言很难靠那些坏事来猜测苏钦要做的事。    不过,苏钦一直盯着京城。京城里有什么?有皇帝。景言再瞅瞅温文尔雅的的苏钦,再想想皇帝,想,他能干出来这样的事?景言不会读心,不然他真想读一读,苏钦到底有多大的野心。    吃完了包子,哑奴就对苏钦说,他们要暂时离开一会。苏钦问为什么,哑奴就说安城内有故人在,他们要去瞧瞧。    他们离开后,苏钦就勾了勾嘴角,心想这谎说得也太不高明了,如果他信了,岂不是说他特别愚蠢?若是真有故人在此,就安城现在的情况,哪能优哉游哉地先吃两个包子再去看的!苏钦挺想跟上看看,不过他还是摸不清景言的深浅,踟蹰片刻,还是强迫自己忍下这股冲动的脚步,对属下补充了一句:“虽然是魏康裕过来,但我们计划继续。”    景言和哑奴绕了很大一圈路,就是为了能绕过洪水到城西去。城西地势较高,情况还没有下方危急,但是好不到哪里去,洪水也能把人脚脖子淹掉。    他们到那卖牛奶的鳏夫那时,正看到鳏夫对着奶牛的尸体呜呜地哭,那奶牛是被鳏夫精心饲养的,受不了环境如此激烈的变动。那奶牛裸.露的皮肤还干净着,刚死没多久。那鳏夫跪在水坑里,手环抱着奶牛的尸体,露出被脏水泡的发白的皮肤。    哑奴正要向前,想要带他走,就看见那鳏夫转头,干脆利落地往牛棚的柱子上撞。哑奴的速度很快,足以拦住他,可是在他行动之前,景言却拉住了他的衣角,摇摇头。    鳏夫撞得头破血流,头朝下倒在污水之中。那污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却连下意识的挣扎都没有。    他就这样死了。    哑奴问:“为什么?”    景言站着发了会呆,心情变得低落极了。    救了他有什么用?那人的命和奶牛是连着的,今日不死,明日也会追去。    再也没有那样好喝的牛奶了;再也没有那样好吃的牛奶干了;也再也没有对待奶牛像是对待亲人的刻薄的鳏夫了。    一想到前两者,景言就觉得鼻子酸酸的。一种美好的事物彻底消失在世间,原来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    ……    从安城洪水爆发时,魏康裕就整日惴惴不安。偏偏梦娘每日还给他送来一份洪灾伤亡情况简报,更是刺激得他坐立难安,呼吸困难。    救灾之事和武伯侯府没有太大的关联,户部银子足够,人手也充足,唯一困扰救灾的是这天灾难办,使人面临两难之题,可这些是文臣们思考的问题,既思考民生,也要离开名声。    可魏康裕为什么如此关心呢?他关心得好像他有亲人住在安城,随时可能死亡似得,可实际上当然没有。但是不行,京城人民对这场灾难的讨论总是传入到他的耳中——怎么洪水会突然爆发在安城河段?怎么洪水好像要朝着京城来了?皇帝他……嘘嘘,这话你敢传,你不要命了?    每当听到这样的窃窃私语,魏康裕就会想起来梦娘告诉他的事:“通玄法师说他是妖星转世,如果离开出生的地方,就会吸掉徽朝的气运……”    景言离开武伯侯府不过数月,从来未有的灾难就出现了,还是出现在京城脚跟。魏康裕再怎么说服自己,也无法让自己相信这只是巧合。景言摆脱通玄法师的禁制出府了,灾难就出现了,这让魏康裕的通玄法师算错了的想法破灭了。这预言是真的!景言也要成为天下之敌,若这预言不幸扩散出去,景言怎么能抵挡得住全天下齐心的搜索!    魏康裕起初都不敢出府,每次出府听到的流言都是往心里插刀子。可后来他又想,第一个灾难出现了,那第二个呢?它们会有着怎样的规律,是按照景言的脚步来的吗?对,他要去安城!    去安城能做什么,魏康裕自己也不清楚。他不会治水更不会抗灾,景言也未必在那里。可是他仍然想去,仿佛那个灾难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他当即找了父亲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当然理由换成了忧国忧民的那个。只有梦娘好像猜到了什么,但武伯侯同意后,她并没有出言反对。    就这样,魏康裕带着一批炸药,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前往安城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灵于昕的地雷!么么萧铭的好多发地雷!    答案是成年哦,猜对的好多~再来一个,成年日景宝会有什么大的变化?成年那章答案揭晓后再回来发前三位红包哦~    46、四十六章 ...    魏康裕为能来安城而费了很多波折才取得武伯侯的同意。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 一个京城的公子哥儿来到饱受洪水肆虐的安城是存着什么居心?魏康裕给出的理由是想带着粮食来救济流民,可这种时候绝不是救济的时刻——因为武伯侯知道,皇帝已经铁了心打算炸掉安城,安城连同周围村庄人口加起来约有十五万人, 离安城最近的京城不可能去接纳这些人口, 而附近的城市距离太远,这些人迁徙过去, 光在路上都要损伤很多,而并没有周围哪座城市接到了皇帝安置的命令。    随着大批流民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还有疾病和瘟疫, 可到现在皇帝都缄口不言,不说如何处置。武伯侯知道自己不能揣测上意,可皇帝什么都不说, 难道要让那十五万人慢慢消耗吗!武伯侯是将军,保卫的是百姓,他对此十足不忍, 可又不敢说些什么。    皇帝老了,性情也变了, 变得愈加冷酷和不讲人情。虽然在表面上, 皇帝还一如既往地信任武伯侯, 可武伯侯却更加提心吊胆, 万万不敢这个时候撞到风口上去。太子和他年纪一般大,是瑞阳公主的同母兄弟,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孩子,年纪比魏雅怡都要小。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的皇子, 在武伯侯眼里都不够看,皇子们都是性情柔弱、优柔寡断之辈,唯一的优点是有自知之明,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王爷,从来不搞事。    太子为人倒是勤勤恳恳,待臣下亲和,可他性格如同瑞阳公主一般,心思太过敏.感,容易想多,耳根子又软,没有主见,连皇帝能力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倒是太子的孩子年纪虽小,却早早展露出了皇帝一般的手段。    皇帝大概是担心子孙不争气,徽朝后继无望,性情变得愈发狠厉,自然,他对那些厉害的朝臣也有了忌惮之心,生怕自己的子孙压服不了他们。最近一年武伯侯在政事上就没有了先前游刃有余的感觉,那汪深水使他受阻。如果不是安城的事突然出来,武伯侯就会找皇帝,要求自己常驻边疆了。    武伯侯也想为自己的后代考虑。他虽然娶了皇帝曾经最受宠的女儿,可因为瑞阳公主的丑事,导致他们之间并无姻亲之情,反而这层关系还是他们的阻碍,让他们除了君臣关系之外再无私交。只有君臣关系,也就意味着臣子的荣辱全系于皇帝一身,之情的那个皇帝英明果决,对他放权,可现在这个皇帝,却不再信任他,仿佛他随时可能冲入皇宫,抢那个龙椅似得。    可这个时候魏康裕来找武伯侯,却给了武伯侯灵感。武伯侯是相当传统的人,侍奉的君王不再信任他,他除了自保外并不会做什么,可在帝王之下,自保也不是容易的事啊。    于是武伯侯就进宫面见皇帝。皇帝既然决定炸城,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不能从普通的臣子那经受。这个人选,要么是深受皇帝信任,要么是深受皇帝憎恶,否则都担当不起这个千夫所指的角色。    人人敢在背地里嘀咕皇帝,都得小心谨慎,可指责那个拿着刀的人,就没有那么大压力了。魏康裕既不受皇帝信任,也不被皇帝憎恶,可他身份特殊,是渐渐失宠且忌惮的臣子的唯一子嗣,借用这个在京城中名声不好,年纪也不大的少年人的手,说不定会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最起码,武伯侯仔细琢磨,他的儿子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选。等这事一了,他就把儿子带到边疆去,到那打磨他,把梦娘和魏雅怡留在武伯侯府里。果然,皇帝同意了。    魏康裕却并不知道这些台面下汹涌的暗流。他跟着禁卫军一起来,心中有着莫名其妙的紧张和激动。    ……    景言的心情不怎么好。他是为了奶牛来的,可是奶牛没了,养奶牛的人也没有。何袖他也去看过,虽然何大人身体力行一直坚守在第一线,但是何袖却连同其他官员家属被安置在很安全的地方。他再次来到安城,已经失去了意义。    望着悲惨的洪水现场,景言连笑容都露不出来了。但同时他又有一种疏离感,好像自己站在高高的位置上往下俯视一样。他纵然见到此等悲惨场景心中难过,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什么迫切地想要改变的意愿——当然了,哪怕他想,现在的他也做不到。死亡于他好似是司空见惯,不值得惊奇的事情,洪灾又是天祸,不是你遇上就是他遇上,总是要有人死亡。    他猜自己可能曾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所以做不到身为凡人的感同身受。也许他以前是住在天上的。但这并不能让他激动,因为不管他曾经多么了不起,他现在脚踏的都是普通的土地,也许他是因为犯了错所以被逐下来的?他既然没有带着记忆,也不能明白自己,那么怎么瞎琢磨都是琢磨不出来的,景言并不为此犯愁。    从苏钦那里听到魏康裕要来的消息,景言心中微微诧异,可是并不打算去找他。他有些想魏康裕,可魏康裕更多的是代表麻烦。苏钦常常用传音入密来和下属通话,景言已经打算好,等他知道魏康裕来了,就要找个地方躲着他。    如果景言不是打算和苏钦一起回江湖,他这会早就回去了。他只要想想自己和哑奴的赶路方式,再想想人家的赶路方式,觉得再这里等几天也没什么。他也很严肃地想,要不要自己也养个厨师,随身带着。不过,要过成苏钦那样,刚有一个厨师是不够了,还得需要很多配套的,要是攒不起,还不如不要呢。    这几日苏钦也很忙。他没有拿出粮食救济,用他的话说,现在外面能吃的很多,食物反而在其次,主要人得先活下来。他不知是不是预先就做好了准备,弄了好多药材,熬一些防止疫病和消炎的药汤给难民喝,还带了很多纱布和药粉,给受伤的难民做简单的处理。这些事情倒不是他做,有一批专门的人做,苏钦整日里白衣翩翩地跟前跟后,倒是在难民中博得了不错的名声。    朝堂还没有开仓放粮,却不意味着没有私下的接济。一些江湖上的仁人志士亦是纷纷赶来,做一些救助工作。随着安城的洪水越来越严峻,京城的城门口都能隐隐地听到水声后,所有人都知道,炸掉安城,势不可免。    魏康裕赶来后,专业人士就把事先测好的放置炸.药的位置指出来。这是计算好的最佳放置点,足以让安城地势高的西边放平,洪水顺着西边去,自然而然地会冲出一个新河道,汇入到西边的紫木江,而位于安城东部的京城,自然免于洪水担忧。    此时会引起的种种后事,并不在魏康裕的考虑中。他只本分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徽朝的炸.药是前朝方士炼丹出来的附赠品,前朝皇帝在炸.药问世之际就意识到了它的重要性,催促方士进行研究后,总算出了稳定的成果。不过这成果多少不尽人意,这让觉得用它还不如用人,所以这方子虽然不是什么秘密,早被多方泄露出去,使用的人还是很少。    这是因为炼制炸.药的成本非常高,方士当年练丹时放了金银,侥幸得出此物,并不知其所以然,在之后的研究中还发现没有金银后炸.药的性能十分不稳定,为实验还葬送了不少生命,于是炼制炸.药的成本十分之高,可就算砸下了大笔钱财,炼制出来的炸.药也是粗糙的石块似得的燃烧物,颜色赤红,味道隔着老远就呛人口鼻,且一旦点火,炸.药就迅速起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正是因为炸.药种种难以改良的缺点,以及炸.药的威力,炸.药的制作也被严格地限制了,京城中就不许私藏炸.药,魏康裕带着的这些还是京城郊外器械库中贮藏着的炸.药。和炸.药一起来的,还有器械库中培养的死士,这死士只学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点燃炸.药。    大批炸.药一起点燃时,点燃炸.药的人逃无可逃,所以这种事必定要沾上人命。徽朝成立以来,培养的死士往往都是四十岁都没有接触过真炸.药,就因为年老体衰而被器械库的人结束生命。这次跟来的死士才二十多岁,眼中是掩饰不了的不可置信和惊揪,大概是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活的四十,却没想到在一道命令下,他只能去走自己命定的道路。    安城西边的炸.药点附近已经被清理过。士兵们即是护送也是监视地把死士带到点燃点后就退下。为防意外,魏康裕并没有跟过去。他心不在焉,只是为了掩饰,才在脸上装出一副慎重的模样。    此时安城已经没有活人了。那些知道大势已定,没有反驳余地的百姓,已经在士兵的帮助下全部撤离了安城,至于那些固守城池的,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一刻钟后,魏康裕看着燃完后也没有动静的安城,不由得认真起来,示意士兵往里瞧瞧。    士兵心中满是不情愿,生怕他刚走进去,炸.药就生效了。他磨磨蹭蹭地走进去,看到死士还站在那里,浑身抖个不停,手里拿着火石,到现在都没有点燃引线。    士兵大喊了一声:“喂——”    他只是想催促死士,当然并不是让他马上就点燃,至少要留给他撤离的时间。可那煎熬了许久的新手死士,并不能体会到这些。他一被催促,心中的窒息感被放大了千百倍,使他脸上不由得带上了癫狂的笑容,早死——早——超生!他咔地一声用火石点燃了引线。那引线短极了,刚一着火,就被烧没了。    那士兵脑海中什么想法都没来得及转过,就成了安城中唯一的,死士的陪葬品。    虽然点燃点是在城西,可炸.药却是几乎贯穿了整座城的,只是不同地点放的分量不同而已。站在很远的魏康裕和安城一众官员,终于等到了那一连串轰隆隆,几乎要把耳朵炸坏的声音。    安城逐渐倒塌了。它倒塌的速度并不快,却很坚决,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只能听命的态度,慢吞吞地跨掉。本来就不够结实的房屋一连串地倒下,倒在水里,因此声音闷闷的。随着房屋倒塌形成围剿之势,强势的洪水也被迫改变了方向,很不情愿地朝西方流去。    远处的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不管这水能不能汇入到紫木江,反正京城是摆脱了危机。京城不跨,他们才能有心力去安抚难民。    到此,魏康裕的使命就结束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了。安城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完毕,,清理完毕的区域还能不能住人,这大批迁徙的难民究竟能前往何处,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可他就是不想离开。他刚来就做了这样的事情,心中没有任何感触,却因为旁的而愁绪多多。可现实没有给他纠结的机会,找都没有找呢,和他一道来的士兵就催他回京城复命。    他刚转身,一道闪着幽光的箭矢突然朝他射来,那箭矢的速度快如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也是武伯侯派来的亲兵,下意识地要站到魏康裕身前格挡,可是那箭矢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    士兵心中一凉,可魏康裕却反应敏捷,下腰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那道箭矢,同事抽出藏于腰间的软剑,不闪不避,朝着箭矢的方向前去。    他心中正憋着怒火,又自持武功高强,如初生牛犊而毫不畏惧。本来想远远躲着,可其实站在近处暗中关注的景言叹口气,想魏康裕真是个愣头青,竟然如此积极地找死。景言总不能让魏康裕死在自己眼前,反正苏钦也不在身边,他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扔向了箭囊里。    被苏钦派来的刺客见魏康裕竟然主动前来,不由得冷笑一声,再次射出一箭。可不假思索的动作,在箭矢射出后却有了停滞,熟悉箭矢像是熟悉情人的刺客,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射出的箭变了。果然,那箭射到半途,方向就歪了。刺客取出全部的箭矢,只是在手中握了一圈,就清楚这箭的枝干部分都有了不易察觉的改变。他的一身功夫都在这弓箭中,剩下也就轻功好。面对着气势汹汹,挥舞软件中自带大家之范的魏康裕,他果断转身就跑。    魏康裕没追几步,就追丢了刺客,也不再贪恋追踪,转而撕下衣服上的布,用它包着先前躲过的那只箭观察。魏康裕也很熟悉弓箭,毕竟弓箭可是战场上常用之物,各地不同木头做的箭身,不同材质做的箭头,魏康裕都系统地了解过。    他观察着这只箭,箭身是桦木所做,箭头是铁制的棱形,箭头上的颜色并不正常,说明这箭上有毒,还得让大夫看看才行。箭羽是鹏鸟的尾毛,这些都是最常见不过的制箭材料,看不出什么独特。    虽然魏康裕刚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暗杀,不过这暗杀虎头虎尾,刚开始那只箭气势多足啊,结果他去追,第二支箭就射歪了,那刺客素质实在不怎样,竟然因为射歪了箭就跑了?魏康裕实在没受到什么惊吓,只好带好那只箭支踏上归程。    魏康裕刚回到京城,还没有进自己的家门,就连同那支箭一起,被武伯侯提留走了,安城被炸后的满城风雨与他无关,他就这样仓促踏上前往边疆的路上——他将在那里走上人生中重要的一步,可在这一步前,他心中还留有无限的遗憾。    ……    魏康裕匆匆地来了,又匆匆地走了,在安城总共才呆了三个时辰。景言一开始还想躲着,不过还是没有离开,拉着哑奴一起躲着看他——他想看看安城是怎么被炸掉的。    哑奴之前一直觉得能和景言一起玩,并且十分照顾景言的侯府公子是个性格很好的好人,结果这一见面才发现,此人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相貌倒是不错,可这漂亮中的脸庞里藏着的却满是狠厉,看着就不好相处,为人很跋扈的样子,于是哑奴心中忍不住升起了对魏康裕的恶意。    景言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看着炸.药的效果,他心中十分惊奇,也对破坏了苏钦的计划感到很抱歉。没错,虽然苏钦想要杀的是魏康裕,可他破坏了苏钦的计划,他却仍然觉得抱歉。    魏康裕和他认识那么久,景言当然不能看着他死;苏钦想做的事情被他破坏,他当然心中有歉意。这两件事在景言心中是完全割裂开来的,他并没有把这事和“一个朋友想要杀死他另外一个朋友”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并不生苏钦的气。    这次他阻止了,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呢?景言思考不了这么深远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做了一晚上的数学题,算怎么给东西凑cp才能更好的利用某宝满400减50,结果为了凑一组又一组的cp,忍不住又加了好多东西QAQ所以不但昨天没更,今天也更晚了——好像每周三赶榜的理由都好充足,请叫我赖皮桑~    47、四十七章 ...    刺客已经退回了安全地点, 在那里,苏钦看着回来的刺客,笑得冷岑岑的。    刺客跪下,畏惧又不安地说:“主上, 属下……”    苏钦挑了挑眉, 刺客立刻改口道:“苏公子,属下未能成功。”    “连个毛头小子都做不掉, 你可真是越混越倒退啊。”    苏钦的这声感慨里不带有任何感情,刺客被面罩遮住的面孔中, 又渗出一波冷汗,“属下的箭支突然出了问题,准头不足, 属下失手后,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苏钦倒没有先去质疑这种都行动了才发现武器出了问题的说辞,接过刺客奉上的箭支后, 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他本人也是箭术高手,对箭支十分熟悉, 刺客箭囊中的这一把箭, 拿在手里初看没有什么变化, 可当他用手一点点摸去时, 才发现不对。    原来箭杆的根部,有一个不用手摸,光用肉眼看是看不出来的小凹点,虽然只是如此微笑的变化, 却会导致因为要求准头而十分精细的箭支在射出时改变了方向。而这个箭囊中,二十多把箭支的箭杆,都在同一个位置上出现了问题。    这不可能是意外,意外也没有意外到二十多把都出现同样问题的。    苏钦把这个位置给刺客指出来,就等着他解释。    刺客拼命地回想着,面罩都被冷汗浸湿,令他呼吸不畅,可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能忍受着窒息的痛苦,回忆着说:“我的箭一直跟着我的,这还是三天前换的一批,是教中下人给我的,我还特意检查过的……”他看着苏钦威势十足的脸庞,声音又低了下去,他不敢说谎:“但是我没有您检查地这样仔细……”    “去查,看到底是谁泄露了我的计划,警告做出掉包之事。他定是精通箭术,否则做不到这样精细的改变。”    “是!”刺客如蒙大赦,应道。既然让他去查,至少说明,他还能多活几天!    他转身离开,走了十多步,突然后心一凉,整个人被一股冲击力带得扑倒在地,他的四肢在地上挣扎瞬息,咳出几口献血。就算到了这种境地,他也连话都不敢说,安静地趴在地上,只为这剧痛而颤抖着,几息之后就失去了呼吸。    这时才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一个阴影从苏钦身后浮现,同样应道:“是。”    原来,苏钦的话根本不是对那个刺客说的。    拿着箭支的阴影离开后,苏钦背着手走到了刺客的尸体前,脸带悲悯之情。刚才他竟是用手生生抛出箭支,射中刺客的。站在是尸体前面,苏钦不由得感叹这掉包之人的高明,明明只是细微地触感变化,却导致了准头改变——要知道,他是打算射中这不争气下属的心脏的,可那箭支却偏移了些许,白让刺客多受了会苦。    ……    好困啊……日头已经高高升起,从屋外照到室内。景言眼皮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把被子往头上一盖,又睡了过去。    他还是在苏府,已经回来三日了。自那天苏钦手下刺杀魏康裕失败后,苏钦做了几天救治难民的样子,就回去了。回去之后,景言拿着自己宝贵的小篮子,正要离开苏府,就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种头晕目眩并不恶心,只是让景言感到身体和意识都很沉重,昏昏沉沉,只是长睡不醒。他冥冥之中明白这并不是对自己身体有害的事,急忙胡乱对哑奴打了个“没事,不要管我”的手势,就靠着哑奴的肩膀睡着了。    昏昏沉沉三天,景言除连饭都是在床上吃的。无比美味的食物,也不能让他打起精神。他身体并无不适,反而睡着的时候身体十分放松自然,嘴角上海挂着淡淡地微笑。正是因为如此,哑奴从没有担心。    苏钦自回来后就闲了下来,本来想找景言拉拉关系,却没想到景言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他挺担心的,趁着景言清醒时,就对他说,可以找个大夫来看看。    这个时候景言戴着斗篷,站在房门前对着苏钦摇头。哑奴又补充到:“他很正常,同样希望你不要打扰他。”    只是传达景言意思的哑奴,并没有想着如何把这意思美化些。这种毫不耿直的言语,却苏钦的嘴角隐晦的抽搐了下。    但是日常生活中的他,和正事中的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这点连他自己都纳闷。既然景言这么表示了,他就十分贴心地听从了景言的要求,除了每天过来,如果看到在外面的哑奴就会询问他景言是否好转外,他并没有去找景言。    景言并不讨厌苏钦,也不觉得他很烦人。他知道苏钦在某种意义上是坏人,不过在和他的相处中,倒是真做到了里外君子,十分会做人。如果是平时,他十分乐意一边吃东西,一边听苏钦带着和睦温馨的笑容,讲述一些江湖上的秘事,特别是武林大会即将举行,江湖中纷纷扰扰来来往往,更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但是此时的确不行。景言大部分时间都得躺在床上,他的身体善解人意,睡眠这种状态能让身体的主人避开一切不愉悦的感觉。当景言在睡眠当中,他的身体会进行急剧的变动,也是进行未知的改造。    没有人睡觉的时候会带着斗篷。景言不希望苏钦进来的时候,哑奴把斗篷盖到他的脸上,那可并不舒服。其实他也觉得,苏钦是很想看看斗篷底下的他的。这让他困惑,相貌就这么重要么?他想,等他恢复了,他要变出一副老太太的模样,然后掀开斗篷吓苏钦一跳,那一定很有趣。    春和日丽的一天,这天也是春分。寒气还没有完全撤离大地,可春意已经渐渐萌生。就在这天,景言居住的客房里突然涌出一股压抑着的气流,震着房顶都倒塌了。    因为担心景言,这几日苏钦都没有离府。当他感觉到府内气流涌动的第一瞬间,就奔向了客房。那客房已经不是先前秀丽的模样了,它好像经历了一场狂风,又经历了一场地震,屋顶没了,四面墙壁也垮了,房间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了。    苏钦瞪大眼睛,仔细看,不,还有是有完整干净的地方的,那是半张床,四个床脚少了两个,一半的床已经碎了,那半张床就靠同一侧的两个床脚支撑着,然而奇怪的是,这张床竟然还站得很稳当。    半边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此时突然伸出一只皓白的手揉了揉眼睛的部位。他是背对着苏钦躺着的,苏钦此时从这张奇怪的床上回过神来,匆匆走上前来,问道:“你没事?”    景言先是缓缓地坐了起来,从打了个呵欠。他打呵欠的时候并没有用手掩住,他又不在乎礼仪的问题。他任凭自己的口张开,又无声无息地闭上嘴,转过身来要站起来。    他终于面对着苏钦了,但是他并没有去看苏钦。他还有些睡意,但又在慢慢清醒,只是清醒得并不快。他只是这几天实在是在床上待够了,又感觉自己睡饱了,只是一时之间还醒过不神来,所以想出去走也走。    他微微眯着眼睛,从苏钦身边走过,结果没有看着脚下,那地上全是大块的石头和家具的残骸,他不至于摔倒,可走的总是不痛快。    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磕磕绊绊的声音,活像是从刚学会说话的哑奴嘴里出来的一样:“你,你,你……”    这个声音也连说了好多个“你”,景言听了不由得发笑,嘴角出现一个小勾,然后他又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景,景,景……”    嗬,这是二重唱呀!被这两个声音一逗,景言清醒了,就看到不知何时坐倒在地上的苏钦和刚从外面回来的哑奴,两个人的表情那么的相似,都是一副被震惊到模样,视线的焦点都在他的脸上。    糟了!景言不用摸脸都知道,他的斗篷没有带!他的真相貌让苏钦看到了!景言转过去眼睛四处搜寻,从看到已经碎成两半的斗篷,面纱都被勾破了。这会再戴也晚了,景言就没捡起斗篷,做那掩耳盗铃之事。    只是没有想到,他想要隐藏的相貌,还是被苏钦知道了。若苏钦是个普通人,也就惊奇一阵,因为徽朝偶尔也有域外的商队来这里交易,只是因为域外的商队相貌奇特,风俗又和徽朝人士迥异,所以徽朝的百姓对域外人都是带有好奇又疏离的态度。也有徽朝的官员、商人养着几个域外的歌姬,可那些歌姬都被喂了不能生育的药,所以从来没有怀有两种血脉的孩子出现,景言若是被普通人看到,也就是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些谈资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被口掉的地方是炸.药,我以后会记得先预览一遍哒。    把文案换了一个,但是仍然没有什么效果233不改了,这都是命!    48、四十八章 ...    景言缓缓地站起来, 暂时没有理会好像突然不会说话了的二人。他转过头去,蹲下身来在废墟里寻找着。被他笼罩着的床干干净净,没有在刚才房屋的倒塌中染上一丝灰尘,在他离开床后才缓缓倒下去, 溅起的灰尘却离得他远远的。可是那个篮子连一开始的好运都没有。    景言从一堆木头下面找出了破破烂烂的篮子, 里面的编织品自然也沾染上了灰尘,脏了, 变形了。他整个人都变得灰暗起来,捧着篮子蹲着, 都不想起来了。    哑奴终于反应过来,看到那个不成形的斗篷,也不管不顾了, 拿起这个斗篷就往景言的头上罩去。哑奴刚把斗篷盖上,景言就迷惑不解地把斗篷拿起来,疑问地看向哑奴。现在盖住相貌又能有什么用?虽然他注意到苏钦做了一个手势, 于是再也没有其他人过来,可苏钦已经把他的相貌看得清清楚楚了, 再戴上斗篷也是晚了。    哑奴捂住了胸口, 要命, 无法呼吸了!他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言, 顾忌到苏钦的存在,又怕传音入密泄露,于是揪着景言的一缕头发,放到景言眼前。    这是一缕颜色黝黑, 半点光源都不肯折射的头发,它好像吸尽了周围的一切光源,又或者它本身在发光。望着这缕头发,景言才明白哑奴是什么意思——他以前的头发是深褐色的。    光头发变了,肯定不足以让哑奴露出如此震惊的表情,可能在他身上发生了直接换脸的事情。景言又在废墟里挪移两步,拿出一片碎镜子。这碎片原来镶嵌在梳妆台上,清晰度和魏康裕库房里那面不相上下。    这面只有手掌大小的碎片蒙上一层薄薄的灰,照着镜子外的世界模模糊糊的,景言也不嫌弃外面那层灰,用镜子在自己袖子上一抹,镜子顿时恢复了清晰,照出了景言现在的模样:    黝黑的发,黝黑的瞳孔,更柔和的轮廓。这是一张已经洗掉了异族特征的脸,和之前那张脸只有微妙的相同。景言对自己的脸孔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一张脸比之前那张更亮,而且有一个天大的好处,那就是他不必再带斗篷了!他颇为自得地想,顶着这样一张脸出去,武伯侯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武伯侯府的那个混血儿。    比起来易容,景言更能接受戴斗篷,他自己编的斗篷也丝毫不会影响自己的视线。可不管怎么说,斗篷带起来都是不如不戴的,他戴斗篷的时候,还得刻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以防别人注意到自己。    一想到从现在开始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玩了,景言就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笑。    苏钦突然走了过来,接过哑奴手中的斗篷,又一把摁到了景言的头上,低语道:“怪不得你要时刻戴着斗篷……”    景言以为苏钦透过外貌看到了内在,发现了他隐藏面貌的事实,忍不住一只手撩起破破烂烂,几乎没有遮挡作用的面纱,另外一只手端起镜子照了起来。越照,他越是觉得自己变动很大,发色瞳色面部轮廓全部改变了,苏钦怎么可能发现不对!    苏钦忍不住一只手扶住头。一阵阵地头晕目眩朝他袭来,像是中了最温和的毒,像是喝了最烈的酒,望着那夺目的相貌,他不禁熏熏然,甚至感觉自己的脸都扭曲了。不行,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苏钦很怕自己露出难看的一面。理智上,他知道自己应该有礼的告别,回去理清自己的头绪,但实际上,他的眼睛轻微眯起,好似这样能够看得更清楚,而他眼神的焦点自然而然地黏在景言脸上。    他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张脸,人类发明出来的词汇放在他身上都是一种侮辱。在这样的美貌面前,他只想俯首称臣,一切黑暗的想法都光芒照的消融了。在不知道这斗篷下面是怎样一张脸前,苏钦还曾幻想过他的相貌。这样的身姿,这样的仪态下,只会有一张相配的容貌,就算相貌普通,他其他的部分也足以弥补面部的缺陷,甚至如果这是一张丑陋的脸,苏钦还会觉得这具身体有着古怪又震撼地美感,无论如何,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想起相距不远的那人,他都已经起了情.欲——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张脸,一张穷尽人类想象力也想象不出来的脸。谁敢想象呢?那不是人类能够触摸的领域。    在这样一张脸前,他根本硬不起来,只想着顶礼膜拜,像一个信徒对着他的神祇,哪里有那种资格和勇气呢!    他先是丢了神,接着又失了魄。苏钦突然自卑起来。他忘记自己有没有告别了,更无暇顾及那不知道有没有的告别是否得体合宜。等他醒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蒙在被子里,身体还带着颤抖的余韵,他感觉眼角有些疼,用手抹了一把,那里竟然湿漉漉的。    他才意识到,那个人给自己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大。    ……    “景,景,景……”    景言照镜子时把面纱撩起放到斗篷上了,斗篷下的脸就一览无余的露了出来。他指了指苏钦离开的方向,想问问哑奴,苏钦到底怎么了。    他刚直视哑奴,哑奴就反应敏捷地转过身去,一跳老远,摘了一片宽大,蒲扇大的叶子,背对着景言递过去,说:“你,你先用它挡下脸,不然我没,没法说话了!”    景言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自己觉得只是换个颜色和轮廓的脸的改变,对他们的影响却是蛮大的,于是也没拒绝,拿叶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哑奴转过身去,可是光看遮住脸的景言的身体,仍然感到昏昏沉沉,难以保持清醒,于是又转过身去。    景言觉得有些受伤,哑奴这样好嫌弃他似得。如果看到他的人一直这样,那他宁愿不要变化,一直戴着斗篷呢!特别是哑奴的表现,更让他受到打击。    他不禁自问,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虽然之前有了昏昏沉沉的铺垫,可是一觉起来就换了一张脸,这也太奇怪了。    哑奴背对着景言,总算能腾出来空间思考了。他之前和景言就日夜相对,对那张亦是非常出色的脸有了免疫力,所以他的表现比初次见到的苏钦要好得多。    他也在想为什么景言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变化。之前景言昏昏沉沉,他就有了许多猜测,想难道是景言的能力要恢复么?他还耿耿于怀景言牺牲自己复活他的事。    他的视线散漫着落在空处,一只蝴蝶突然飞来。这还是早春,这种来早了的蝴蝶飞的慢腾腾,翅膀很没有力度,好像还不适应这种冷空气。今天是春分啊,从武伯侯府出来后,哑奴也开始记日子了,再以后,他还要过各种节日呢。    等等!哑奴突然愣住,这只蝴蝶好像穿过了十多年的时间,他一个恍惚,好像回到那个痛苦的时候,他任务失败,得知自己要死了,于是麻木地感到悲哀,哀悼连悲哀都悲哀得不真切的自己。然而那美艳又端庄的侯府夫人进来了,说他可以活下来。    活下来!本来他连死都不惧怕,只悲哀,可被赦免后,却突然感到活着真好。舌头被拔掉的时候痛极了,可他往嘴里塞止血的纱布时却是笑着的。他一笑,脸上就会带出两个梨涡,哪怕笑的时候喉咙都在痛。    就在当天,他的怀里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在武伯侯府的西北角的小院子里,他抱着不哭不闹,睁着大眼睛的小婴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那天也是早春,空气还带着微微的亮。哑奴并不知道初生的婴儿不能见风,婴儿身上穿着的还是被送过来时披着的小棉单衣。那时候也有一只孤单的蝴蝶飞过来,并不是很美的蝴蝶,灰褐色的,翅膀上是对称的小圆点,要落到景言的脸上,被他挥挥手赶走了。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哑奴扒着手指算算那些冬天和春天。十八,对,是十八年!今天和那十八年前定也是同样一个日子。同样的天气,同样的一只蝴蝶,哑奴突然记起来了景言的生辰,他从来没有给景言过过任何一个时辰,因为他不记得日子,又不能随便拿个日子凑数。    十八个春夏秋冬过去了,这艰难又快活的十八年。哑奴突然热泪盈眶,意识到自己抚养着,视为唯一主人的少年长大了。他不敢转头,怕被那美貌影响的自己会转变心神,只是有些哽咽地说:“景言,你长大了。”    怎么说起这个?景言又照了照镜子,想从镜子里找出来自己长大的证据,可除了相貌的变化外,他看不出今天的自己和昨天的不同。人,总不会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的。    人,自然不会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的。只是哑奴刚刚意识到这一点,他有些欣慰,又有些遗憾,可为什么感到这些情绪,他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说:“今天是你的十八岁生辰,十八年前的春分,你出生了。”    景言无动于衷。这种对出生日的纪念,并不能让他的情绪有所波澜。哑奴意识到这一点,也止住了嘴。    这房子是没法住了。景言站在原地等苏钦安排,可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出来什么,他又想,干脆告别离开好了,他又不需要躲藏了。江湖这么大,他哪里都可以去得。    哑奴领会到他的意思,急忙进行了劝阻。他发现景言完全不能理解他自己的相貌有多么的惊人,如果真让他这么毫不遮掩的走上街头,他简直不能想象那会引起多么可怕的暴动!    他用的是一个对景言诱惑力十足的理由:“我们还要等苏钦带我们参加武林大会呢!”    这个理由成功地改变了景言的想法。虽然他们自己也能去武林大会,可他们从苏钦那里知道,武林大会不是人人都能去,他们会提前半年发请帖,不同的请帖象征着不同的待遇,如果没有请帖,就只能在很远很远,去了和没去一样的位置观看了。    武林大会三年才举办一次,这次景言能赶上已经十分的巧了,可好位置就没有了,那些上等的请帖早就被瓜分完毕了,景言才不要去了和没去一样呢。可苏钦说了,他有好几张上等请帖,可以让他们坐在上等位置上观看武林大会。    这每三年才举行一次的武林大会自然内容非同凡响,在武林大会上,会选出武林盟主,选举的方式自然是有能者而居之,这个“能”,也自然是武力的意思了。    能有上等的位置观看,还能听苏钦这个万事通进行讲解,想想都感觉会很有意思。    景言左等右等等不到苏钦,就在原地玩了起来。虽然他刚刚知道自己的具体生辰和年纪,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觉悟,坐在地上玩碎石块也能玩得很起劲。哑奴去找苏钦了,总得换个房子才行。    姗姗来迟的苏钦效率却很快,不多时,景言和哑奴就换了新住处。新的小房子没有一个下人,苏钦低着头说不得不如此,希望哑奴多劳累。哑奴十分理解,忙前忙后的收拾东西。    原来的东西都被埋在尘埃里,没有拿回来的价值,倒是哑奴对那个挤破了的篮子很上心,景言之前可是很宝贵这个篮子的。他想重新修整修整,拿到水边去尝试,可以前杀人毫不犹豫的手,在这上面却笨得很,越弄越烂了,他沮丧地低着头,嘴角处的梨涡都消失了。    “我来。”    苏钦笑了笑,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暗夜星辰的地雷!    谜底揭晓:景言恢复了真实相貌哦!    为了能够好好码字,我卸载了快玩到三百关的开心消消乐,然后不小心打开了龙马。嗯小野兽的新文真好看呀!其他的文也很好看!这就是为什么这周的我如此懈怠的原因。以及我好想写虫族文!!!    49、四十九章 ...    苏钦有一双巧手, 这双纤细又骨节分明的手就这样伸在哑奴面前,施施然拿起篮子。他的手上皮肤非常细腻,薄薄的茧子也被修理过,并不会破坏这份美感, 既像是拿笔的茧, 也像是拿剑的茧,半遮半掩的袖子里露出来的一截手腕纹理分明, 肉薄薄的贴在骨头上,光从这双手看, 是看不出来他是学过武的,这是一双大家公子才能有的手。    不管是什么日子,苏钦都把自己打理着一丝不苟。哑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他就穿着一袭白衣,白衣似乎格外适合他。哑奴自我嘀咕着,可能爱干净的人穿白衣, 就是为了方便看到衣服脏不脏,好及时更换。    其实苏钦是每天都换一套衣服的。他倒没有奢侈到特意吩咐下人一套衣服只穿一次, 但是总是有新衣服送来, 他又有很多衣服, 就算一天一件地轮换, 对于体型维持着多年不变的苏钦来说,也足以更换好多年。这些衣服每次都只在苏钦身上穿一天,所以就算是让他来认,他也认不出来这件衣服到底是不是新的, 反正侍女呈上来的衣服总是熨帖平整,还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苏钦熏衣服用的檀香已经用了很多年。这只檀香味道淡淡,绝没有烟熏火燎的气息,木质调的香味带着些厚重,又和寺庙里肃静的袅袅檀香不同,带着些清澈,平和温柔又优雅,像极了苏钦这个人表现出来的特质。    而苏钦更喜欢这款檀香的是,这款檀香的配方是十分考究的,制作起来十分精细,失败率很高,往往能把一间房子堆满的原材料,只能制作出一根不长的线香。无论是配料的比例变化还是材质略有改变,都会导致制香失败,失败后的檀香会发出古怪呛人的味道,本身的材料也是中正平和,不易和其他药物产生反应,所以苏钦不必担心有谁在香味上动手脚。    常年被这样的香气熏染,苏钦阴郁的内心仿佛也被这股香味笼罩住了。香味时常萦绕在他的鼻尖,久而久之他自己都习惯了,常常意识不到这股香味的存在,只有在鼻尖充斥着令人不悦的气味时,这股香气才突然溜出来跑到鼻尖,冲淡那股气味,让他的心情瞬间好上三分。    在开阔的地方,苏钦就很难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可他此刻靠着哑奴这么近,五官灵敏的哑奴无法忽略这股味道。他之前有闻到过,可从来没离苏钦这么近过,檀香一下子冲过来,使他格外不适应,不由得揉了揉鼻子。    他哪里见过身上还带着香味的男人!最常见的自然是景言,景言身上的染不上味道的,他的味道就是没味道。他也没有见过这样从头精致优雅到尾的男人。和他比起来,哑奴觉得自己和景言过得太糙了。    苏钦这样过不累吗?哑奴转念一想,人家肯定过得不累啊,这些东西都有下人准备,苏钦只要享受就好了。头一次,哑奴迫切地需要钱。钱是个好东西。他在武伯侯府中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因为侯府的人远没有苏钦这里这么会享受。可是好东西总是得来不易的,哑奴就很觉得赚钱很难,他没有文化,没有头脑,连照顾人都不会,做普通的小工又能有多少钱呢?    来钱快也不是没法,杀人,抢劫,绑架,这些都可以,可哑奴不想做这些。除了食材,他不想再让双手沾染血腥。    这些关于人生刚刚萌芽的思考并没有在哑奴心中持续多久,因为苏钦那连茧子都十分好看的手动了起来。他轻轻吹掉每一件小物件上的灰尘,那从口中吹出来的风用了巧劲,哪怕是隐藏在很深缝隙里的灰尘也十分听话的滚走了,他又掀起自己的袍子,从内搭里下摆撕掉一块布,那内搭是棉布制作的,触感柔软而吸水,苏钦用这块价值不菲却沦为抹布的碎布沾上水又拧干,一点一点的擦拭起来。    景言做的小物件多半都是草编织品,还有些是布料制作,填充棉花的小玩偶。草编品在棉布的擦拭下一点一点干净起来,苏钦的手又开始一点一点整理它们的形状,不多会儿,这些被压扁变形的草编品就凭借着材质的韧性恢复原样了。    那些填充了棉花的小玩偶只有大致的形状,圆滚滚的,多是景言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布老虎的模样,在他手中做出来后也是格外可爱。景言给每一个玩偶都塞了满满的棉花,导致它们并没有在挤压中变形,可是棉布外衬却变得脏兮兮了,用水去擦只会越来越脏。哑奴本来还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他擦着擦着就发现手中的玩偶被他折腾得更不堪了。    苏钦自己倒是没有对这些玩偶上手。他把玩偶抱了满怀,站起来对哑奴说:“我去找侍女处理一下。”    苏钦很快就回来了,这次玩偶是被他放在一个十分精致,外壁上绣着图案的篮子中的,他把篮子里面的一块粗布打开,铺到地上,又把玩偶一个一个摆在上面。玩偶已经被清洗地十分干净,看不出来任何污迹,只是棉花沾上水萎缩了,原来憨态可掬的玩偶们,此时很没有精神,泄了气似得平躺在粗布上。他拜访得特别整齐,前后左右的间距都摆的特别整齐,玩偶们还是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摆放的。它们还在篮子里时,显得满满一篮子,真摆放出来了,反而不多了。    篮子腾出来后,苏钦又掏出来一块细部,把篮子里的水汽仔仔细细抹干净了,就把草编品又放了进去,又理了理每一件之间的顺序,让它们不会互相挤压到。    这些都做完了后,苏钦对哑奴说:“等太阳晒干了,你再拍打一下就好了。这些草编的,就存放在阴凉处,免得被晒坏了。”    哑奴目瞪口呆地望着苏钦做得这一切。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苏钦是大家少爷,被惯坏的那种,一点活都不会干的,可苏钦方才这一套套的动作却是异常的娴熟,最终的效果也是那么好。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又能享受又能干活的人?哑奴受到了刺激,心里难受极了。这一对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废物,而且,苏钦看上去也不大,他连比自己小的人都比不过……    景言其实一直在观察着这边,可是他不愿意出来面对苏钦。听一个原本正常的人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地不断重复着他名字的第一个字可不是什么好滋味。所以他此时只半躺在床榻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等苏钦自觉的告退离开后,他才蹦了出来。    这次哑奴顾不得自怨自怜,就急忙躲开了。哪怕和景言这么熟了,失态也是不好的。哑奴总觉得,相处久了肯定就会习惯那张脸了,可现在还是先躲着,不然,那被刺穿过又治愈过的心脏,都在隐隐作痛呢。    景言也顾不得难受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粗布里和新篮子里,一样一样的检视着它们。都变回原样了呢!就算是还干瘪的棉花玩偶,想必晒干了也会重新蓬松起来。他开始点数了,一个,两个,三个……十七个……咦,少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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