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节
子,可实实在在的听见时,还是有瞬间的黯然,于是苦笑道,“这种话从鬼王嘴里说出来,还挺奇怪的。” 将妄却不以为意,“这样下去你的业障太重,会不得善终的。” “业障?”元清越敛眉低目,语气不急不缓,“那你呢?上千条人命毁在你手里,而后乱世两百年,业障…你在乎过吗?” “我有什么好在乎的,生死轮回跟我又没关系。” 而后两人皆是沉默。 他们俩根本就是同类,谁也没脸说谁的那种。 为一人,不管不顾。 罪孽报应又如何,天下苍生怎可比心中之人回眸一笑。 将妄拿起筷子,在碟子上方来回游移着,琢磨了半天颓然放下,到底没敢再尝一次。 元清越冷冷道,“离吟的事你知道么?” 将妄百无聊赖的托起腮,“知道一点,可是想不明白,死狐狸精那么能打,怎么会被抓起来呢?” “你的大徒弟和宗门勾结,联手暗算了他,说起来云天宗还是个名门正派,做起事情来却不择手段,为人所不齿。” 提到崔玉荣,将妄脸色微微一沉,没再说话。 “接下来,他们想把纪千重斩草除根。” “你是想提醒我,下一个就是我了?” “更有可能是元氏。” 将妄嘴角掠过一丝讥笑,“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欸?小崽子醒了。” 元清越略一抬头,看见了那个揉着眼睛小人儿,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正要下楼。 她起身走向帐台,弯腰一番挥笔疾书,扬手一掷,那张纸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样,带着力道直直飞向将妄。 “这个药方,给蒋公子。” 蒋公子生生睡到了晌午。 一睁眼,窗外骄阳似火,他拉着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架势瞬间清醒过来。 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他摸了摸脖子,皱了眉,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没过多久,桌上那个不大点的铜镜里映出一张拉的老长的脸…和他颈项上一片红色的印记。 “将二狗子!!!” 这一声吼穿云裂石,吓得楼下正在翻花绳的将妄和张壮壮同时打了个抖。 一大一小惶惶的抬起头,只见蒋谦气势汹汹的冲下楼,一只手掩着脖子。 将妄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心想着坏了坏了,正心急如焚的琢磨着怎么顺毛,忽然听到耳边一把清亮的童声响起。 “谦哥哥,你的脖子怎么了?是不是被虫子咬……唔…” 将妄一把捂住了张壮壮的嘴。 蒋谦死盯着将妄,咬牙切齿,“被、狗、咬、了。” 将妄抬眼望他,挣扎了片刻后泄了口气,“…汪。” 蒋谦忽然之间什么脾气都堵在了心头,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哑口无言。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送将妄一行三人离开后,鸡飞狗跳的客栈再次归于寂静,元清越踱进后院,打开屋门。 宁息言虚弱的在床上蜷成一团,正痛苦不堪的发着抖,见她来了微微抬眸,艰难起身。 元清越抽出匕首,在旧伤未愈的腕间又划了道口子,送到她嘴边。 殷红的血液涌了出来,顺着那只苍白的手蜿蜒滑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宁息言咬着牙撇开头,不肯去喝,可是体内的蛊虫又对饲主的血疯狂渴望,矛盾挣扎让她那张秀丽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元清越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将妄临走之前的话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其实很痛苦。” 每天被锁在这间小屋子里,被脑子里各式各样的记忆纠缠着逼到崩溃,明明需要她的血,却又强迫自己不肯喝。 她真的很痛苦。 自己这样一味的强留,真的太自私。 元清越轻轻吻了吻她,怜惜的抚过她的脸,咬着牙摘下了腰间的小鼓。 “你想驱蛊?怎么?不要她了吗?” 来人言语间满含轻佻笑意,声音洋洋盈耳,分外动听。 元清越回过头,水色衣裳的少年倚在门边嫣然浅笑,模样和当初在许家时一点没变。 “你来做什么?” “想找你借点东西用一用。”少年的笑容依旧无邪,目光里却浮现了一丝冷意,“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的鞭子,不然我肯定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不过你放心,你的宝贝息言…我一定会让她好好'活'下去的。” 48.执子之手 二 将妄肩扛张壮壮手握蒋谦回到家时, 陆杨成和梦鳞正坐在大门口的长凳上晒太阳。 见他们回来, 陆杨成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我的妈, 你们可算回来了!” 他一起身,长凳顿时失去了平衡翘了起来, 正在打盹的梦鳞身子一歪, 眼睛越瞪越大, 敦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陆杨成你大爷!!!” 张婶像阵风一样从屋里卷了出来, 接过张壮壮开始了一场呼天喊地的哭号, 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蒋谦心里的愧疚油然而生,这事说到底是因他而起。 张婶儿子儿媳早逝, 就留下这么一个多病多灾的独苗苗, 任凭陆杨成一张嘴说的满舌生花, 她也不可能放心的,这一晚上还不知道吓成了什么样。 张壮壮伸着小手去擦张婶的眼泪,“谦哥哥一直保护壮壮,奶奶不用担心的。” 蒋谦不知道说什么好, 抿了抿嘴,“壮壮的厥心痛有新药方,晚点我给您送过去。” 张婶红着眼盯了他一会,一句话也没再说, 抱着张壮壮转身就走。 陆杨成看着她饱含怨念的背影, 拧了眉, “将三少爷, 你有没有在壮壮面前…施展你的邪术?” 将妄,“有,他还喊着说好厉害。” 陆杨成,“……” 蒋谦,“没关系,他跟我约定好了绝对不会说出去。” 陆杨成,“小孩子的话,能算数吗?” 蒋谦笑笑,“他是小男子汉,肯定能。” 梦鳞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爬不起来,“你们!能不能先扶我一下?!” 蒋谦赶忙将梦鳞拽了起来,梦鳞才刚一站稳,捂着屁股就要挠陆杨成。 陆杨成惊慌失措的揪过蒋谦挡在身前,这一揪,揪的蒋谦衣领子一歪,苦苦掩饰的脖子立马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陆杨成哟了一声,冲将妄一挑眉,“告诉你要死皮赖脸,怎么样,效果不错?” 将妄眼前立马浮现了蒋谦当时那张冰冻三尺的脸,揶揄道,“…泔水都没有你的破主意馊。” 当天将妄就给蒋谦重新种了棵大蒜。 看着他一脸肃然的蹲在后院倒腾小猪陶盆,蒋谦心里软绵绵的,趴到他背上探头亲了他一口。 将妄指指另半张脸,不抱一丝希望的随口说了一句,“这边也要。” 蒋谦想了想,将脑袋歪到另一边,又亲了他一口。 阳光暖融融的洒在两人身上,将三少爷心中如同千树万树桃花开,顿时满脸荡漾。 蒋父在他俩身后站了好半天,见两个人沉浸在小世界里甜甜蜜蜜,根本察觉不到有人围观,只得轻咳了一声,“谦儿…” 蒋谦闻声头皮一炸,连忙放开了将妄回过身,“…爹,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蒋父看看满脸通红的亲儿子,又看看那个满面春风的便宜儿子,笑意中带着点老怀安慰,“你们俩不闹气了?” 蒋谦尴尬的低下头,“爹,什么事啊。” “哦,外面有个小公子在等你。” “小公子?”将妄放下陶盆,拍拍手,“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蒋谦剜他一眼,心想这人抱着醋坛子长大的,冷冰冰的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种蒜。” 将妄还没来得及说话,蒋父却先板起了脸,端着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谦儿,你别总欺负他。” 蒋谦愕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 蒋谦见到兮照时,他正半趴在柜台上摆弄药秤,见蒋谦来了,侧过头弯起眼睛明媚一笑。 “找我有事吗?” “蒋公子,我出门时不小心捡了个受重伤的人…能劳烦你跟我回去看看吗?” 蒋谦点点头。 他们之前也算见过几次,但是蒋谦头一次这样认真的端详了这个少年,得出的结论只有两个字——好看。 眉眼弯弯自带三分笑意,尤其是嘴角的小梨涡,笑起来像盛了一汪美酒,沁甜如蜜。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了几句,一来二去蒋谦倒对他稍稍有了些改观。 他总是笑盈盈的,说话也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心情都会跟着他好起来。 蒋谦一直对他心存疑惑,想想也不算要紧事,干脆就提了一句,“去年在戏楼……” 话刚出口,他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才能显得不太失礼,冷不丁的就没了下半句。 兮照却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蒋谦心说最近这是怎么了,遇到的一个个都像会读心术一样,只得应了一声嗯。 兮照歪头轻笑,很是豁达,“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演尽了世间百态,有点分不清其中的真真假假,很多事情倒像自己真的经历过一样,大多数时候算是见怪不怪,鬼王的戏码我也演过,能猜到他是谁。” 蒋谦亦是笑笑,大约是因为听到那人的名字,笑意里透出一丝难掩的蜜意。 兮照目视前方,自言自语道,“看得出,他待你很好。” 兮照住的小宅子在城的另一头,离蒋谦家正好成一个斜对角,相当有些距离。 宅子不大,只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却收拾的很有意境,院子两侧是卧房和书房,中间一条石板路九曲十八弯通向正屋厅堂,似乎是想取个曲径通幽,渐入佳境。 路两旁种满了花花草草,姹紫嫣红一片,花丛中一张琴桌,一方小凳,颇有骚情赋骨之意。 兮照引着蒋谦直接进了左侧卧房,朝床上躺着的人努了努嘴,“就是他了。” 那人看起来和蒋谦差不多岁数,正皱着眉陷在昏迷中,额头上的汗水涔涔滴落,一眼看着就知道在发热。 掀开薄被,他的衣衫已经被除去,赤/裸着上身,只留了亵裤,大大小小的伤口应该是兮照先前给简单处理过。 那张俊朗的脸,蒋谦眼熟的很,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在外流浪的那几年阅人无数,眼熟倒也正常,便没往心里去。 他身上的伤口很奇怪,并不是利器所伤,大多数都是抓挠的痕迹,可是挠到伤深见骨…这个人是闲的没事干打虎去了? 除了浑身遍布的外伤,他的手臂和肋也骨折了好几处,蒋谦心下直叹,这得被打的多惨。 细细查看后,蒋谦表情有些凝重,“他的伤口已经感染了,必须得先退热,还要赶紧接骨……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兮照窝在椅子上,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前受过伤,身子一直不太好,走点路就乏,蒋公子见笑。” 49.云兮 (番外) 周子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颇为柔软的床榻上, 茫然的瞪着双眼,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望着屋顶, 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差点就被绕吐了。 他赶忙闭上眼睛,心说晕马车也没晕成这样过, 真是要了个亲命。 伴随着浑身的酸痛, 破碎的记忆一点点涌了回来。 他叫周子云, 是云天宗的少主, 此番奉父亲之命带人出来平乱。 前些日鬼王入世搅得天下大乱, 先是以活祭蛊惑人心,又诛杀苍极宗主立威, 引得无数歹人自诩为其门徒助纣为虐, 横行霸道。 原本他只是为了清理那些暴徒还一方太平, 可惜他出门没看黄历,迎头撞上了鬼王本尊。 他曾天真的以为青天白日之下鬼王的力量会被削弱,结果被活尸和妖兽重重包围时他才意识到,完蛋了。 然后就被颜面扫地的吊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他心里一惊, 拿手一撑床铺,非但没能直起身子,还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头栽了回去, 栽的五脏六腑动荡不安, 叫嚣着与胳膊的骨裂之痛遥呼相应 。 吐了口气艰难的扭过头, 他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的锦衣少年背对着他, 正低着头呼呼的吹着什么。 “请问这是...” 沙哑的嗓音惊动了那个少年,他转过身来,手里端着的小瓷碗冒着热气,氤氲着那双眸若清泉的眼睛,“你终于醒了。” 周子云心里咯噔一下,很没出息的看愣了神,好半天才磕巴道,“这...是哪?” “这是我的住处。”少年坐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扶他起来,吹了吹勺子里的药喂到他嘴边,“你伤的很重,先把药吃了再说。” 周子云顿时脸一红。 云天宗向来门规森严,人情冷漠,周子云的老爹周承天更是出了名的刀子嘴刀子心,对这个寄予厚望的长子无比严苛,路边捡来的小猫小狗过的都比他的童年温暖些。 自打有记忆起,他娘亲都没有这么照顾过他,一早就习惯了自力更生,被喂药这种事…他真接受不了。 于是连忙伸手想去接碗,结果这一动扯到了胁下的伤口,嘶的一声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少年无奈笑道,“我都喂了你这么多天了,又不是小姑娘,你害什么羞。” 周子云干笑着点点头,暗想着是啊,又不是小姑娘,一般小姑娘哪有你长得好看。 一顿药吃的他是脸红心跳,六神无主。 少年将碗放在一旁,眉眼带笑,露出了嘴角的小梨涡,“我是在城外遇到你的,见你还剩一口气就把你捡回来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是我看你衣料上乘,想着万一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我不就发达了?” 周子云一下子又被他笑没了魂,半天才回过神木讷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我叫兮照,以后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你的伤还得有一阵子才能恢复,暂且住下。” 周子云点点头,念念有词的说着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兮照抿嘴一笑,笑他呆呆傻傻。 周子云也笑,就此开始了他混吃等死的小白脸生活。 日复一日,平静如水。 在兮照细心的照料下,周子云的身子渐渐恢复。 平日里他们一起读读书,下下棋,或者兮照在院中抚琴,周子云倚在床边透过窗棱看着他发呆。 看着阳光斜斜的洒在他身上,衬的他原本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 双瞳剪水,美人如斯。 周子云不懂自己心里的悸动究竟是什么,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