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节
的枝条,“你找来这么多树条条干嘛呀?” “不是树条,是一些百年植物的根筋,用来做鞭子。” “咦?树筋还能做鞭子。” “嗯。” “好厉害!” 说着,宁息言欠欠的伸出手去拿那些小瓶子,却被元清越握住了手。 “别闹,有毒。” 那只手好看的紧,纤长白皙,因为常年习武稍稍有些骨节,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柔若无骨,也不爱留指甲,只是干干净净的修剪整齐。 她掌心的暖意就那么瞬间直达了宁息言的心窝。 一张小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梗。 元清越好笑,“你想什么呢?” 宁息言磕磕巴巴的想解释,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元清越收拾完,宁息言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脑袋枕在手上一歪一歪的,时不时吸吸鼻子,扁扁嘴。 元清越抱起她,动作轻缓的放在床上,松开发带,换上寝衣,刚躺下就感觉到身边的人一骨碌滚进了自己怀里。 宁息言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口齿不清道,“我喜欢死你了。” 元清越没说话,抚过她柔软的头发,看着怀里的人又睡了过去,轻声说了一句,“我也是。” 宁息言生辰那日,宁家大张旗鼓的操办了一番,宴请四方宾客。 一是为了炫富,一是为了趁此机会让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看看,闺女大了,长得不错,还没嫁掉,赶快来个人帮忙说说媒。 宁息言一本正经的穿着曳地华服,顶着满头珠钗,在酒宴上干巴巴的陪笑,眼睛却一路追着元清越,生怕一眼没看住把人给看丢了。 元氏声名显赫,元清越出类拔萃,极有可能会是下任族长。 她性子冷淡,向来不爱理人,如果今日过生的人不是宁息言,八抬大轿请她她都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那些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拍马屁的人乐了,簇拥着将她围在中间,又是客套话又是敬酒,乐此不疲的套着近乎。 元清越冷着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自斟自饮了几杯,浑身上下都写着赶紧离我远一点,可那些没眼力价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宁息言远远的看着直心疼,心里默默的掀了一百遍桌子,又默默的暗骂了一百遍,“离老娘的清越姐姐远一点,你们这群王八蛋。” 实在熬不到这狗屁酒宴结束,宁息言想着豁出去了,去他大爷的庆生。 趁着众人沉迷于饮宴,她牵起元清越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拆下珠钗扔给丫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让宁夫人听见能活扒了她皮的那种骂骂咧咧。 月下清风,元清越依旧一身天青色素衣,衣袂飘飘。 宁息言站在她身侧,面对着池塘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向着月亮拜了三拜。 “今天是小女生辰,许个愿一定要实现啊!拜托各位神仙哥哥神仙姐姐了,拜托拜托。” “你们不反对就当是答应了啊,我要开始了啊。” 元清越微微摇头,无奈一笑。 宁息言闭上眼睛,交握十指,向神明,向天地,向微茫月色虔诚默许心愿。 “小女子此生别无所求,就只想要她,就是我旁边这个长得超好看的,看清楚了别记岔了啊,拜托拜托,拜托各位了。” 宁息言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许完愿后脑子一热,一咬牙,踮起脚尖,飞快的在元清越脸上嘬了一口。 中天月影如画,月下人影成双。 风光旖旎,两情缱绻。 元清越怔了片刻,冷清的眼眸里似有柔光浅浅散开,映着月色,粼粼如水。 宁息言像偷了蜜的孩子,悄悄抬眼去看,却正正好好撞上了她的目光。 有些宠溺映于眼眸,是骗不了人的。 打小古灵精怪的宁息言立马知道自己得逞了,像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挂在她身上,满面春风的喊道,“难道神仙这么快就听到了!?” 元清越伸手揽她入怀,“嗯。” 第二天醒来,天色忽然阴霾,层云压顶,似乎有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美滋滋的宁息言也迎头挨了个炸雷。 一看见宁父宁母端坐正堂等她时,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猜也能猜出这么正儿八经的为了不了别的事。 宁母笑的灿烂,“许家公子差了媒婆来提亲。” 宁父深知女儿脾性,赶忙附和道,“名门世家除了三大宗门之外,就数临安许家势大,息言啊,你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嫁给许家大公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宁母不敢给她反驳的机会,又接过话头,“你看看你这样,有人要就不错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嫁不掉了,这下可好了。” 两人你来我往七嘴八舌的说了好大一通,看着自己挑眉冷笑的宝贝女儿,听到了一句意料之中的话。 “我不嫁。” 宁夫人顿时面含怒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宁息言耸耸肩,也不反驳,转身就走。 宁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扯着脖子大喊,“来人!拦住她!给我拦住她!” 五六个护院闻声冲进屋来,站成一排,挡住了她的去路。 宁息言抽出腰间长鞭,微微一抖,“谁敢拦我?” 护院不敢拦,却也不敢让,进退不得的挡在门前。 宁息言扬手起鞭。 她可是元清越手把手教出来的,小小几个家丁,两鞭子就抽服帖了。 宁夫人在身后哭天抢地的喊着反了反了,咒骂着一开始就不该让宁息言跟元清越学坏。 宁息言只当听不见,扬长而去。 她没有去爬花园里的假山,也没有去找元清越,独自一人溜出了门。 眼看着就要下雨了,街上行人都匆匆往回赶,只有她信步而行。 耳边恍惚间还回荡着那些大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家就该找个好夫婿,恪守妇道相夫教子。 宁息言冷哼一声,放屁。 宁家宅中,宁夫人无计可施,只得腆着老脸去找元清越。 “息言一向与您交好,最听您的话,您帮我劝劝她,终身大事不可任性的啊,再这样耽误下去她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元清越许久不答,张口却是话锋一偏,“几位公子早已学有所成,明日我会去向宁家主辞行。” 宁夫人脑筋一时没转过来,愣了愣。 屋外暴雨忽然间瓢泼而至,砸在地面上,噼啪作响。 家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看着屋里近乎凝滞的气氛,半晌才怯生生的敲敲门框,“夫人,小姐她方才出去时…没带伞…” 元清越眉宇微蹙,蓦地起身,二话不说冲进雨幕,奔出门外。 44.瘗玉埋香 三 宁息言被浇了个透。 她也不想躲雨,站在桥上看着细密的雨点打在河面,乱了一池春水。 三月春寒,衣衫冰凉的贴在身上,冻的她瑟瑟发抖。 发梢落下一条条水线,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抹了把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并非有心违逆父母,可是也没法顺从他们毁了自己的一生。 哪怕她们同为女人,哪怕她们在一起有违人伦,哪怕她们的感情见不得光。 她好不容易拥有了朝思暮想的人,她不愿醒。 “息言!” 宁息言应声回头,看见湿透了衣衫的元清越穿过雨幕飞奔而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你胡闹!” 宁息言窝在她怀里,感受着温热的体温,开始发抖,“清越,你带我走。” “好。” 她要到的答案干脆而利落,像是早就打算好了,没有一丝犹豫。 宁息言笑弯了眼,“即便是阿鼻地狱,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去。” 回到宅中沐浴更衣,元清越拿出一小坛酒,斟了浅浅一杯递给宁息言。 “驱寒的药酒,喝点暖身。” 宁息言闻着味儿眼睛顿时亮了,“好香!” 她抢过杯子痛快的喝了下去,唧唧嘴,眨着渴望的双眼,“我可不可以再来一杯?” 元清越,“……” 而后一杯又一杯,不给就撒娇,眼瞅着她双颊泛起红晕,元清越板着脸揪她脸蛋子,“不许喝了!” 当天,元清越去向宁父辞行,宁息言乐颠颠的在房里收拾行李。 衣裳首饰没拿几样,倒把元清越送她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全打包了,拿着年幼时收到的那只布老虎,欢天喜地的亲了一口。 宁息言一边忙活一边胡思乱想,像待嫁的小媳妇一样,操心着未来在婆家的日子。 比如元氏习巫蛊之术,不知道清越家会不会有好多大虫子? 元氏的人不会都和清越一样冷冰冰的? 元氏远在西域,会不会水土不服啊?不过也没关系,清越懂药理。 有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人生在世,大多数时候都是事与愿违。 宁夫人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道来了多久,背着光站在门口,看不清脸色。 “我知道你想走,我不是逼你,有些事你不得不承受。” 宁息言停下手里的活,倒也不慌,见事情已经败露了,干脆转身面对着宁夫人,打算来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娘,我们母女一场,您真的忍心看我一辈子都过的不开心吗?我们家已经很有钱了,如今也和元氏交好,非得用我的人生去换更多更多的钱和权吗?钱够用就好了,多出来的银票也不过是废纸,权不必太盛,我们安稳度日也不去争什么,何必如此贪心?” 宁夫人却意外的没有反驳,风韵犹存的脸上一丝苦涩,“如果你一走了之,整个宁家都会因此遭殃。” 宁息言蹙眉,“什么意思?” “我并非真的想逼你,催你嫁人不过是为了你好,如果来提亲的不是许家公子,娘亲不介意让你自己挑选夫君。”宁夫人在榻上坐下,揉了揉额角,“娘亲又何尝不知许家大公子面目丑陋,可是…我们又如何敢忤逆许家?你也曾听说过许家有多霸道。” 她继续道,“想想你爹,想想我,想想你的哥哥们,想想我们宁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我们不能因为你的任性而丧命,就当是为了这个家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女儿家本该如此,若你将来得宠,能替家里说上点话就更好了。” 宁息言攥着拳头,沉默了片刻,“我有清越。” 宁夫人笑开了,“且不说元氏未必能与许家相抗,就算能,会为了你去和许家作对吗?而元清越…你们本就不同,何必连累她的大好前程。” 宁息言梗着脖子,“她才不会怕他们!” 宁夫人见一番苦口婆心无用,突然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换上了一张寻死觅活的脸,“好好好,我说不通你,你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反正早晚都是死,让你亲眼看着你忤逆不孝害死亲娘!” 说完,她当真猛地起身,埋头向墙撞去,她身旁的丫鬟尖叫着去抓她,只抓到了衣袖,稍稍缓了些力道。 宁夫人栽倒在地,额前流血不止。 下人们瞬间乱成一团,大呼小叫。 宁息言身子一颓,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最终,那一天的元清越没有等到宁息言,只等来一封亲笔信,寥寥几字。 “下月初八,来喝我的喜酒。” 元清越离开已有半个多月了。 宁息言每天独自坐在假山上,望着空荡荡的园子发呆。 不吃不喝,不喜不怒。 当初躲在这里偷看她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只是物是人非。 “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她轻轻拨弄着腕间的银镯,生辰时元清越送她的小礼物。 这镯子极细,镂空雕满了繁复的花纹,轻轻一晃会有清脆的响声。 其声清越以长。 就好像她的声音一样,荡进心头,空旷回响。 “清越姐姐。” 宁息言冲着虚空甜甜一笑,忍不住将脸埋进手里。 她任性了十六年,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身不由己。 大婚那日,宁息言一袭嫁衣如火般灼目,以大红色绸缎蔽面,由出轿小娘牵着,进了许家的门。 跨过朱红色的马鞍,拜天地。 自此以后她该称作许宁氏。 两个小厮捧着龙凤花烛走在前头,肥嘟嘟的新郎拿着绸带引新娘入洞房。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新娘子却突然顿住脚步,一把掀开了盖头,四下张望。 观礼的人站满两侧,一个个相似却又不同的面孔从她眼里掠过。 她还是看见了她远去的背影。 即使她扮作男儿装,那个身影看了那么多年,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宁息言突然笑了,笑着笑着鼻子发酸眼睛发涩。 她果然依了她,来喝她的喜酒。 人们喧嚣着,有人感叹新娘美貌,有人皱眉说未入洞房就掀盖头,有人吵着要赶紧闹洞房。 宁息言却像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心中冷寂如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空寂山谷。 所有的情绪都和那个人一起消失了。 她多希望穿着嫁衣,是嫁给所爱之人。 可惜她将要面对的现实,是在一个丑陋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 铁链微微一动,元清越回过神,宁息言正朝她伸着手,眼神空洞,挣扎想去牵她。 元清越在床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 蒋谦讷讷道,“后来呢?” “她后来向人求了假死药,孤身一人来找我,可是我却不在,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倚在门口已经咽气了。”元清越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了些,“人有三魂七魄,遗魄司管记忆,我能探新死之人的遗魄,才知道她嫁入许家之后忍受了什么。” 元清越低着头,身子有些轻颤,泪水滚到鼻尖滴落下来,打湿了宁息言的衣衫。 而她怀里那个没有神智的女子,凭着仅有的本能抬起手,轻抚她的背脊,断断续续的说着,“…不…哭。” 蒋谦感觉像被人塞了一把黄莲,满腔的苦涩,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个极度倒胃口的声音随着人一起进了门。 “谦儿,你干嘛呢,怎么还不回来睡觉?” 元清越微微抬首,目视来人,“将妄。” 将妄惊讶,“你认识我?” “鬼王大名,在我元氏如雷贯耳。” 将妄突然满脸戒备,迅速将蒋谦拽了起来护在身后,“元英英是你什么人?!” 蒋谦看他活似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推开那条横在身前的胳膊,无奈道,“她没有恶意。” “我不信。” “有恶意你这会都可以直接来收尸了。” 元清越没有理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起身拿起杯盏喝了口茶。 将妄将信将疑的放松了警惕,探头去看缩在床角的宁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