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刺杀 (7)
诸官至今也没有拿出个好法子来应对。” “本侯知道了。”聂冬道,“既然王妃想念博陵的土物,你去与管事说,他会一一准备的。” “是。”婢女与那侍卫缓缓起身,见话已全部带到,这才出门。 聂冬默默靠坐引枕里,目光灼灼。 “不料半月前,被宫中婢女冲撞落了水,幸而侧妃相救,王妃这才无碍。” ——冲撞霍五娘根本就不是什么宫中婢女,幕后主谋定然便是这位方侧妃,方少府之女。 “听说殿下最近因齐地内闹了饥荒而开始减膳了,可惜朝中诸官至今也没有拿出个好法子来应对。” ——齐王陈晔打算借饥荒发难,对齐地部分官吏下手,以尸位素餐之名来罢免官吏。 霍氏女,果然都不是简单的后宅妇人。 只是霍五娘为什么要劳心费力的将这两个消息传回来呢。 不过……这两个消息传回来的时机倒是恰到相处。 聂冬一边思考,一边屈指轻轻叩击桌面。 永安王那个绣花枕头实在是个靠不住的废物,京里的那摊还得他出手来搅浑! 京城里,陈睿不情不愿地发了两道明旨后,无比郁闷的坐在书房内。杨若愚已经交给了大理寺,想必是难逃一死。此时书桌上还放着前段时日杨若愚给北地将领上的轻功折,陈睿越发心烦。太后说,必须要给百官,百姓们一个交代。杨若愚忠心耿耿,本不该死啊。 一想到太后还要他多亲近亲近皇后,陈睿越发气闷。他可以自掏腰包给北地将士发抚恤银两,毕竟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陈睿自认自己不是铁血心肠,也可以交出自己一向喜爱的内侍,然而,难道他身为皇帝,连睡后宫里的哪个女人,朝中大臣还要管吗?! 当初娶柴氏女,不过是为了利用世家来打压有军功的勋贵,若世家好好听话,他自然会多去皇后宫中,只是现在看看…… “都是一群喂不熟的狼!”陈睿愤恨道。一个一个的都只想从他手里分走权利,恩宠,却没有几个想着能为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而且太后…… 陈睿对自己的母亲感官颇为复杂。早年对霍氏一族过分的维护,到他大婚柴氏入宫,太后放权……陈睿觉得自己的母亲到没有过分拖后腿。只是那夜他建议母亲将后宫权利收回以压制柴氏女时,却被太后拒绝了。 “母后劝朕宠爱皇后,可您有没有想过,若皇后有了朕的宠爱,同时还有了掌控后宫的权利,那朕的后宫,岂不是皇后一手遮天?!后宫前朝本是一体,还请母后多多思量。” 谁料,太后听完他这番掏心窝子的话,却对他道;“皇后本就是一国之母,妻着,齐也,她与你一体,自然是一心向着你的。” 陈睿别过头,这种大道理他听得还少吗? 皇后真的能够一心向他?可别忘,皇后的身后站着整个柴氏! 陈睿心情不佳,连续罢朝了两日。 大理寺倒是没有闲着,加班加点的将杨若愚的罪状全部审出。连唐愈也被带去大理寺走了个过场,将唐廷中气的撂倒。唐廷中皮笑肉不笑:“唐愈是武库署,那杨若愚是监军,两人虽然同去北地,但差事是八竿子打不着,更何况北地战败时,唐愈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回京了。你们去武库署询问一样可以询问,巴巴地将人带到大理寺,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御史大夫同为三公之一,只是唐廷中一向为人谦和,唐氏虽然也是世家,但与楚昂,柴彦安比起来还是不足了几分。但那也是相较于那二位而言,除此之外,放眼朝堂,也没几个人敢小觑唐廷中。大理寺直接到唐府去拿人,为难怪好脾气入唐廷中都发火了。 最后还是楚昂出面,再三保证,唐愈过去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唐廷中气的发抖,指着楚昂骂道:“好!你们是奉旨办差,我也拦不住!还望你们能审些东西出来!” 唐愈倒是去大理寺看了一眼杨若愚,昔日趾高气扬的皇上身边第一得意人杨公公此刻裹着一件单衣,身上透着血迹,显然已是用过了刑,嘴里依旧喃喃:“老奴冤枉啊……” 比起杨若愚,唐愈受到的待遇就好多了,且不说杨若愚不过是个无根之人唐愈乃世家公子,哪怕是从北地风评来看,唐愈都比杨若愚高出不少。况且,北地出战时,唐愈已经离开了,实在是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来询问的是廷尉张羡弛,唐愈认识此人,张廷尉与他父亲是好友。 唐愈只得叹口气:“我知道您想问什么,然而杨若愚的确没有通敌。虽然他不懂兵法,但通敌卖国,着实是没有的。” 张羡弛道:“北地战败疑点重重,陛下又下了旨意,本官也不得不慎之又慎。若非通敌,那北疆人怎么会得知我军撤退之路?还能和叛军勾结,断我大军粮道?!” “陛下的旨意?”唐愈只觉得可笑,张羡弛是真傻还是装傻。陛下那旨意一看就是太后的手笔,太后希望尽快处死杨若愚,用杨若愚的死来挽回圣上的民心!至于北地战败的真相,此刻却不是最重要的了。 而这张羡弛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借此机会查清楚北地战败真相。他难道不知,这真相有时候是查不得吗!纵然要查,也不是此刻! 太后若知道他为了查真相而一再拖延杨若愚的时期,这廷尉的位置怕是要易主了。 张羡弛道:“杨若愚难逃一死,可他死了我北地二十万将士就能活过来吗?!只有查清真相,才能告慰将士们的英灵。” 唐愈无奈道:“那我可能要令张大人失望了,我去北地只是奉旨清查武库,除此之外我也不清楚了。” 张羡弛也不能询问唐愈太久,他虽不甘心,可也只能放唐愈离去。 正值晌午,唐愈早已饥肠辘辘。除了刚起床时吃了几口百米糕和在张羡弛这里喝了一杯并不好喝的茶外,他是一粒米都未进。 走到常去的酒楼,要了几样小菜,正打算吃几口,侧头一瞧,不远处一桌正坐着褚成元。本着博陵侯的亲戚都都打好关系的原则,唐愈照着褚成元招了招手。 “褚兄,不妨这边来坐。” 褚成元抬头微楞,见是唐愈,也不由笑了笑:“真巧啊。” 唐愈道:“不嫌弃的话,咱们就一道吃。上次之事,也是我唐突了褚兄,我以茶代酒,还望褚兄不要介意。”这是指着此前博陵侯如今朝见时,他与楚博两个人架着人家褚成元带他们去找博陵侯。 褚成元摆摆手:“都是些小事,无妨无妨。只是唐兄今日看起来是不舒服吗?怎么面色泛白?” 唐愈苦笑:“一大早去大理寺刑堂走了一遭。” 褚成元面露惊讶:“难道是北……?” 唐愈点头:“可不是。这几天那里审的热闹。不过我没什么事,因去过北地,所以就是去被问了几句话罢了。” “难怪我觉得这几天街上的人都少了。”褚成元道,“国子监里,祭酒大人也对大家看的更严了。不过毕竟圣上下了旨意,大理寺自然不敢怠慢。罢了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吃菜!” 244、二四四章 勤王 唐愈又与褚成元闲聊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褚成元是一个颇为温文尔雅的公子,与他聊天颇为愉悦。也许是因为他自幼多病体弱的原因,不像其他贵族公子一般充满了锐利, 骄傲,反而透着一股柔和, 无害, 让人不知不觉与他交好。毕竟大家都是贵族圈子里,每个人都自带着主角光芒, 突然间有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出现, 总是会受大家欢迎的。 唐愈也带着一点儿私心,期盼着从褚成元这里多打听些关于博陵侯的消息。褚成元知道他心里所想,便道:“前阵子圣上下旨征粮,舅舅他们正为此而忙上忙下,不过总算是不负圣恩,筹集了粮食。算算日子,再过几天应该就能运到京城里来了。” 唐愈道:“五郡一共四十万石的粮食, 一月不到集齐,着实不容易啊。” 褚成元道:“还望朝廷诸公能善待这笔粮食,将他们用在实处。不怕唐兄笑话,小弟虽然是一介书生没有办过差,也不懂朝政, 但也是担心着北地。朝中这次筹粮四十万石,圣上又拨了五十万白银,我觉得, 怎么着也够北地三月的军饷了。” 唐愈心里算了算:“三月或许不足,但两个月却是够了。” 褚成元握了握拳:“还望北地将士能在这两月能重整旗鼓。” 一顿饭罢,褚成元需回国子监继续读书,而唐愈也要去武库署点个卯,二人就此别过。刚到武库署,不少同僚都来安慰了几句,还有的说,卫将军听说他被大理寺带走了,也是气的不行,那张廷尉简直是不将他们卫尉军放在眼里! 唐愈一一笑着回道:“张大人也是奉旨办差,不碍事不碍事。” 然而唐愈身为御史大夫之子与卫尉属官被大理寺直接带到刑堂审讯,到底还是触怒了这两位大人。他爹不好明着维护儿子,然而御史大夫手下言官众多,一时间言官上本,认为大理寺借由审杨若愚一案,夹带了不少私活,许多与北地无关的官员都被带去,实在是有损朝中士大夫的名誉! 陈睿再度上朝时,就面对着言官与大理寺之间的骂战。 唐愈还没有资格站班,只是听到同僚回来与他说时,他便觉得头疼。都到这种危急时候了,朝中诸公在意的依旧是自己的面子。而这里,也包含着他的亲爹,一时间,唐愈也不好多说什么。 对面这种骂战,陈睿已经见怪不怪了。将言官的折子留中不批,朝会上任凭他们骂来骂去,最后他出面各打五十大板,这案子算是了了。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骂战,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开头,随后国子监学子集体到了大理寺静坐,要求大理寺清查北地军饷贪墨! 这下连陈睿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帮学生不好好念书,搀和到北地军饷里作甚?!”陈睿道,“还有北地军饷贪墨?朕怎么不知道?!” 柴三郎道:“学生们认为之前朝廷源源不断的给北地运粮,而北地却一直都说粮食不够,这里面肯定藏有贪墨,不会仅仅只有一个杨若愚。” “可查到证据了?”陈睿问道。 “暂无。” “呵……那就是一群学生仅凭猜想就要给朝中大臣定罪了?”陈睿甩袖,“胡闹!派御林军轰散他们,念在学子们一心报国,这次朕就不追究他们了!另外,朕要好好问问安祭酒,都是怎么在管学生的!他要是不想当这个祭酒,有的是人想要去!” 柴三郎略有迟疑,可见陈睿已经面露不善,只好先行退下。 “百姓好不容易攒下的钱粮,都喂了那帮贪官口里了!” 大理寺外,群情激动。 “五郡百姓的口粮,不是拿到北地喂贪官的!” “不查清楚军饷的去向,这六十万石粮食不能运!” “对!不能运!” 国子监的学子不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是官宦世家出来的,因北地战败一案,家里的长辈们多少都会讨论几句,而他们自然比普通百姓们知道的更多。 北地战败一案,见朝廷只想处置一个宦官来结案,学生们知道后自然不会干休。他们可不像普通老百姓那样好糊弄,一个宦官能有多大的权利?!朝中诸公不把事情查清楚,他们就不走!哪怕御林军来了,他们也要在大理寺前待着。 “查清真相,不能让阵亡的将士们寒心!” 不知是谁喊出了这一句,大理寺门前的学子们更是激动起来。文死谏、武死战,虽然他们还没入仕,但正因如此,这群学子们拳拳报国之心才更加可贵。 御林军也不敢对着这些官宦子弟动武,只能不断呵斥,然而论起比嗓门,国子监的学生们也不输这些军人。他们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书生,尤其是国子监里君子六艺是全都要教的。射箭,驾车,对他们而言那是必修课。 学子们在大理寺门前吵得翻天,连百姓都吸引过来了。这群学生们对着大理寺的官员们引经据典,对着老百姓则用着大白话告诉他们自己为何会聚集在此。 京城里的老百姓胆子本就比别处要大些。听得学生们是为了北地阵亡的将士们喊冤,也顾不得许多,老百姓们没法与官老爷们对峙,但都纷纷从家里拿出茶水吃食送给国子监的学生们。 这般动静,唐愈也不由从武库署里赶到大理寺门前。毕竟他的好友安少风与褚成元可都是国子监的学生。而且安少风之父还是国子监祭酒。唐愈颇为担心两位好友,却没有在静坐的学子里找到那二人。 他又看了一会儿,决定去一趟国子监。 刚到了国子监大门,却见到一群御林军已将国子监给围住了。唐愈气急,吼道:“你们知道这是那里吗?!国子监,乃天子门生,也是你们能围的?!” 那御林军的将士却道:“吾等正是奉旨前来请安祭酒大人的!” 皇上不拿贪官,却要拿祭酒大人。还留在国子监里的学生一起把祭酒护在里最里面,各个愤愤不平。 安祭酒却道:“你们……哎……老夫只是入宫觐见皇上,你们不必如此。” 最终安祭酒还是跟随御林军一道入了宫,御林军虽不限制国子监里的学生出入,但每日在此处巡查的兵马却增加了不少。 唐愈见到褚成元和安少风,不由道:“你们……你们做什么要搀和到北地军饷里去?!那就是个火坑,旁人避都唯恐避之不及!” 安少风道:“国难当头,难道还要我们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念书吗?!圣上的两道旨意明显是治标不治本!” “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稳定民心!”唐愈道。 褚成元却道:“唐兄此言差矣,民心是重要,但若不查明真相,这民心也稳不下来。今儿皇上让少府出了白银五十万两,难道明天还要让少府继续出白银五十万两马?根儿上去治,再多的钱粮,也稳不住民心。” “就是。”安少风道,“如今这般光景,褚兄家里都知道为国分忧解难,从池安运盐五万石,朝中诸公却只想着推出一个杨若愚就此了事,哪有那么便宜!” 唐愈见全劝不住,只得嘱咐此二人千万不要去大理寺门前胡闹。安祭酒已经入宫了,安少风最好赶紧回家,免得让府里老夫人更着急。而褚成元,他身份池安褚氏留在京城里的质子,不论是为了褚家,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都不能过分搀和到此事中。 安、褚二人知道唐愈是真心替他们打算,也只好先答应下来。 只是国子监祭酒明明是奉旨入宫,不知为何却被传成了被皇上派御林军捉拿入宫。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 围在国子监门口的学子们哪里肯善罢甘休,竟是要往里冲。 张羡弛看着这般景象,恨道:“一群傻子,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啊!”奈何他也不能像对付普通小民那样驱散这群学子,只能不断派人围住激动的学生们。 陈睿也感到了事件的棘手。知道了外面的流言后,气得他又动了怒,几个手脚不利落的内侍遭了秧,都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陈睿火速命安祭酒到大理寺去主持局面,将学生们劝回去。这次他下了一道明旨,担心又被曲解,特地命传旨天使与安祭酒一同去。 学生们见祭酒大人平安回来,这才稍稍放了心。并在祭酒的劝说下,决定先散去,毕竟闹了这么半天,也知道贪墨案也不是一时能审清楚的,他们要的也无非是朝廷的一个态度。 经学生们的一闹,九卿们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力去清点北地军饷。不能说因为学生们闹了,现在的几十万粮食就真不运往北地了。 这一清点,还真清点出了一些问题。 由皇上亲自承诺,少府库一力担当的五十万两白银,竟然有所短缺,真正运出库的才不到二十万两! 这下,炸锅了! 方少府跪在殿下,不断为自己辩驳:“少府银库内原本的银钱就不多,圣上为了抚恤北地将士要求少府这边一力承担,而大司农那边清点出来的抚恤银两却高达五十万,下官想着,可以先拆借,分批运去北地,便答应了。皇上明鉴,下官没有贪一分银子,谁也没有说那五十万两银子是需要一口气拨下的啊!” 是的,就连陈睿也没有在明旨里说五十万两银子要一口气运出,然而百姓们确实这样认为了!难道现在还要他再下到旨意,皇上说自掏腰包抚恤北地阵亡将士,真是对不起哦,一口气拿不出五十万两银子,咱们可以打个商量,先拿二十万,后续的三十万两银子,分批再给?! 他皇帝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不管如何,朕要看着这五十万两银子,一分都不得少。若是少了一份,你方少府多少家产,就全充进去!看能填多少!” “皇上——!” 方少府哭喊着,然而陈睿已经不想在听他多言。 方少府原本想着利用拆借之名,挪用其他项目的银钱,来填北地的坑。这种事他以前不少做,少府管的是皇帝的私库,没有几个人敢真正来查皇帝的账。而他只需要将账目弄平即可。至于挪用的银两,待到明年税银入京,自然可以填上。 却不料,这次由国子监学子引出来的清查北地贪墨案,北地贪墨的影子还没查出来,他这个在京城里的少府第一个被坑了进去。 京城里,永安王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平了不少:“咱们的皇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啊,他那库里既然没那么多银钱,干嘛吹那么大的口气。” 陈双薇叹道:“父亲是如何知道方少府手脚不干净的?” 永安王道:“这还用如何知道?管着少府,就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要说先帝时候少府库银里有五十万两,本王还能信。这陈睿小儿登基才几年啊,都是打仗,今年又是旱年,他还修了宫室,那少府里还能二十万两银子,都是因为柴三郎的商税给他留的!” 永安王在少府衙门里自然有眼线,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动用。这次国子监学子闹事,正好给他这个契机。 皇上的两道明旨,一是以杨若愚平息民怨;二是掏银子堵住北地将士的嘴。奈何前者被国子监的学生打脸,后者……哈哈,直接被他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方少府打脸! 本朝开国不过百年,还没有见那位皇上被自己的明旨这般打脸。 永安王渐渐收起了笑容:“陈睿小儿德不堪皇位啊……”又问道,“你哥哥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陈双薇道:“有吴国的书信来,哥哥说一切正常。” “很好!”永安王决定最后推一把力,但此次之前,他需将手中的粮食和盐尽快交给太仓,入库后,他就要立刻反回永安。 “这粮食和盐,就当是二伯送给你最后的礼物。”永安王低声道。 陈睿内外交困,他直觉自己掉入了一个冰窟窿,虽然高坐在龙椅上,可那些匍匐在地上的百官,他却一个也看不清面容。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忠君的臣子里,一个个面目模糊。民间已经开始有了他是庸君的流言了,不知是从谁口中流传出,导致北地战败的罪魁祸首不是杨若愚,而是皇帝!是因为皇帝不顾北地将士请求,非要出兵,才导致大败。 “百姓说朕穷兵黩武?!”陈睿指着众官吼道,“你们是不是也是这样认为的?!” “臣惶恐!” “惶恐?呵呵……哈哈哈哈哈……” 陈睿狂笑。 聂冬已知道京城里这段时日里所发生的事。另外手里还有这褚成元送来的密信,他可真是不能小觑自己的这位便宜侄子。 不过是暗示了他一番,褚成元竟然可以煽动国子监到如此地步。 真是后生可畏啊。 “呵……穷兵黩武?”聂冬看着密信,“永安王还真是心急啊,既然方少府已经当了替罪羊,永安王的勤王旗号,也该亮出来了。” 半月后 永安王起兵,号称清君侧,杀奸臣! 神州大地,风云四起。 陈睿大怒,直呵斥永安王乃是谋逆!然而各地藩王却趁此都打起了清君侧的旗号,纷纷涌向京城。 “他们!他们竟然敢——!!” 陈睿气的脸色通红。 于此同时,北地三郡防线被破,北疆骑兵自北而下,大有兵临京城之势。柴彦安上折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着想,臣请圣驾立即出巡! 陈睿虽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 皇帝离京,天下震动。 博陵 聂冬从书房走出,见到霍文钟满脸的忧心,不由道:“怕什么,北疆就算打来了,咱们再把他们打回去便是!至于永安王,不过是宵小之辈,且让他得意几天。” 齐国 陈晔握着霍五娘的手,低声道:“本王令你受苦了。” 霍五娘笑了笑:“你我夫妻,你去哪里,我自然也就去哪里。” 陈晔看了看她的肚子,他们第一个孩子差一点儿就没了,虽然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基业,但他还是对不起他们娘俩。 心腹婢女端来了一碗安胎药,柔声劝道:“王妃,殿下去书房了,让您不要太劳神。” 霍五娘道:“如今我还有什么可劳神的呢?” 方少府已经倒了,齐王宫里的那位方侧妃也不必留了。她亲自出演的这出苦情戏,总算是有了回报。 吴国 霍明明亲自看着陈云熙,顺便亲手替他研了磨,说道:“继续写,你在吴国一切顺利,还请父王不必担心……” 245、二四五章 诛杀 陈睿被迫离京暂避, 各地藩王虽都打出了勤王的旗号,但实力都不及永安王,一时间永安王风头无量! 陈睿在明旨里宣布永安王为谋逆, 然而永安王更绝,直接呵陈睿的圣旨是假的, 乃是朝中奸臣逼迫陈睿所写。 更何况, 若永安王真想要谋逆,为什么之前还要给皇上送粮送盐呢?! 不得不说, 永安王借着陈睿征税他送粮的举动, 替自己赢得了不少民心。至少大部分的百姓都认为永安王的确是要去清君侧的,永安王是好人啊,他没有征税,也不像皇上那样说话不算话,人家永安王说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就实打实的拿了二十万粮食运到京城太仓了。不像皇上承诺五十万两,最后竟然只有二十万两。那个方少府, 妥妥的贪官没跑了! 永安王放眼望去,北疆已暗中与自己结盟,各地藩王里没有一个是真正带过兵的,唯一有用大军的吴国,如今也是陷在与北疆的对抗中自顾不暇。而各地列侯, 早就被先帝收了各种权利,不过是荣养着的富贵闲人! 他永安王坐拥兵力,粮食, 还有池安的盐!一时间,颇有些一览众山小的意味。唯有一点,前去吴国的陈云熙还未回来,这倒是令他有些担忧。不过有陈云熙的亲笔书信传来说吴国一切顺利,永安王也只好暂时放下疑惑。 当务之急,是要追杀陈睿! 此时京城里的三万御林军护送着陈睿离京。 霍太后急道:“皇上,召回博陵侯!永安宵小,不足为虑!” 陈睿早已没了往日的从容,吼道:“难道太后就这么信任博陵侯?朕这般待二皇伯,可他还是反了!难道博陵侯就不会反吗?!” “皇上——!!”霍太后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很陌生,是什么时候,他的猜疑心这么重了,“博陵侯若是要反,皇上刚登基立足未稳时,他便可以反了,何必等到今天?!” “哈,太后终于说出心里话了!”陈睿道,“太后是在责怪先帝,还是责怪朕卸了博陵侯的兵权呢?!这是在为博陵侯抱不平呐!” “博陵侯从未有过不臣之心。”霍太后悲愤道,“他替先帝镇守北部,手握三十万大军,直捣北疆王庭,先帝让他交兵权,他便交了。先帝封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列侯,命他归封地,他也去了。睿儿,你以为他是为了谁才退步至此?!先帝对博陵侯尚有知遇之恩,可你呢?!睿儿,你莫要让老臣太寒心了!” “呵,母后当然记得博陵侯的好。”陈睿冷笑,“若不是博陵侯的军功,母后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向高位。” “你——!!”霍太后气的撂倒。 “母后还是退下歇息。”陈睿大步流星的走开,他已不会再信任那些藩王列侯,一个一个都是谋逆之人,都怀有不臣之心。他以下旨诛杀永安王,谁能诛杀永安王,带上他的人头来,封列侯之爵! 霍太后忧心忡忡,可外面的百官还有后宫的皇后,却还指着她能劝劝皇上。霍太后惨然道:“哀家还有什么能说的……” 皇后哭道:“母后,求求你再劝劝皇上。这些日子,他已经打杀了六个宫女了,这样下去,外面的传闻必然是愈演愈烈啊!” “若打杀几个宫女若是能让他消气,那便打。”霍太后扶起皇后,“如今,我们谁也劝不了,谁也劝不动的。” “母后!!!” 皇后还要再求,太后却下了懿旨,谁也不见!摆明了不想再管事。 皇后无奈,她知道皇上对她并无多少情谊,而且自从离京后,皇上对后宫诸妃已没了兴趣,然而脾气却一天天坏了起来,仅仅数日,又有不少内侍宫女被抬了出去。 御前伺候的人各个噤若寒蝉,第一个觉得自己朝不保夕。可头上的主子们没有一个能替他们做主的,皇上喜怒无常,他们完全不知自己是哪里伺候的不好了,或许只是一次走路的声音大了些,亦或是单纯遇到皇上心情不好…… 人命如草芥。 这些内侍宫女们深深地恐惧了。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夜陈睿饮了酒后,又打了几个宫女出气,见那两个宫女被打的断了气,便挥了挥手,命人拖下去。 负责拖人的宫女紧紧咬着牙,她知道,被打死的这两个人并没有哪里伺候的不好,只是名字里带了一个安字,被皇上想起了永安王,便拖出去打了五十板。而另一个更是惨,只是与那宫女同屋,被皇上说看着碍眼,便也拖了下去…… “怎么?还不拖下去?!”陈睿一身的酒气,“难道你们也想抗旨?!” 周围几个宫女低着头,默默将被打死的二人拖了下去。 是夜,数位宫女聚在一起。眼神里都是透着绝望,再这样下去,下一个死的便是她们,皇上无能,只会拿打杀她们出气! 也不知是谁起了头,这几人用力握住手中的白绫。 ——与其让这庸君继续坐皇位,还不如让位旁人来! 纵然是最卑微的一群人,也有活命的**。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日复一日的恐惧已经快将她们逼疯。若真的要死,那边一起死,拉着一个皇帝给自己陪葬,也不亏! 宫女默默拿出白绫,套住了陈睿的脖子,拼命用手拉扯! 陈睿已被惊醒,正要呼救,却被另一个宫女捂住了口鼻! 这些宫女子都是近身伺候的,有时候,他甚至能叫出她们的名字!陈睿睁大着双眼,不断挣扎,双手和双脚竟又被人按住! “唔……唔……” 陈睿越是挣扎,脖子上的白绫竟越来越紧。 “谁在屋里?!” 宫殿外的御林军终于察觉今夜有些异样,见殿内半响没有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内殿中,八个宫女正按着陈睿,其中两人拽着白绫,那架势竟是要将皇上勒死!! “大胆!!” 御林军抽刀而去,宫女们一阵尖叫。 陈睿这才得以喘息,奈何说不出话,充血的双眼里透着弑人的寒气,突然口吐鲜血,竟昏了过去。 太后震惊不已,好在理智还在,第一时间便将所有参案的宫女子全部拿下,又封了当夜御林军的口,不许对外透出一字。 御医连夜替陈睿诊脉,皇上脉相着实混乱,一有烈酒伤身,又因气急攻心,此乃减寿之像! 太后道:“哀家只有一个要求,务必治好皇上,不然,你们的脑袋也不用要了!” “臣惶恐。” 御医匍匐在地。 “皇上好,你们自然也好。皇上若有个闪失,你们也都去陪葬!” 霍太后也是气急了,谁也没想到,几个宫女子竟然胆大至此! 陈睿连续昏迷了三日不醒,宫中虽一直紧闭口风,但如柴彦安这样的近臣却是知道真相的。皇上因病不能上朝,柴彦安叹道:“还请太后主持大局。” 霍太后沉默半响,终于道:“传哀家懿旨,命博陵侯来景山勤王!许他调动易阳郡郡尉大营!” 景山乃皇室避暑之地,此番陈睿离京,也是被护送至此。此处乃是山地,易守难攻。 “这……”柴彦安惊疑不定。 太后气的拿起茶碗便朝着他砸去,“怎么,你们是信不过哀家吗?难道哀家还会害自己的儿子?!你们忌惮博陵侯,好啊,那让丞相领兵去征讨永安王啊!你去不去啊!” “太后息怒!” “你们迟早要把哀家给气死!”太后怒道。 “微臣惶恐!”柴彦安连连跪下。御林军以快阻止不了永安王的攻势,若这世上还有谁带兵如神,也只有博陵侯了。让博陵侯重新领兵,便领兵,柴彦安无奈叹息。 谁料,霍太后又道:“哀家还有一道旨意,博陵侯若能诛杀永安王逆贼,许他列侯之位,世袭罔替!” 柴彦安惊得半响合不拢嘴,过了半响,终究是道:“臣……遵旨。” 246、二四六章 新帝 圣旨宣告天下, 永安王知道后顿时就骂道:“霍家妖女,你还想凭着博陵那老匹夫翻身不成?!本王告诉你,你霍家也就到此为止了!” 陈双薇道:“父王息怒, 想那太后也是病急乱投医。博陵侯带兵都是老黄历了,再说, 不过是一郡之力, 怎么可能挡得住父王的王师。而且……父王不觉奇怪吗?让博陵侯带兵也就罢了,怎么还许了他世袭罔替, 以陈睿的性子, 这圣旨实在是蹊跷。” “我儿说的没错。”经陈双薇的劝说,永安王也渐渐恢复了理智,仔细分析起来,“就算太后想要下这样的旨意,陈睿定然不会同意。”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陈双薇道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圣旨是没有经过皇上而传出的。” “什么?!”永安王一惊, 不由在屋里慢慢踱步思考,“不,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如果圣旨不经过陈睿,太后虽然见识手段都不差,但若说这世上谁最维护皇帝, 也非她莫属,只要皇帝尚在一日,她也会守着规矩, 哪怕要她下旨,她都会事先征求陈睿的同意。而这道旨意……难道陈睿……” 剩下的话永安王不敢说,陈双薇大胆道:“陈睿已经没有办法下旨了!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死了?!”永安王不敢相信。陈睿退至景山,身边尚有三万御林军,一时半会儿还攻不进去,难道他们闹内乱了?亦或是…… “或者说陈睿病了。”陈双薇将永安王的想法一一说出,“还是那种病的起不了身了,所以那边才会直接下出这样的旨意。不过不论陈睿是死了,还是病了,女儿都要恭喜父王啊,这正是天命所归!” “哈哈……好!”永安王大喜。他还没有打到京城,而身在三万御林军保护下的皇帝就病死了,这不就正好预示着他永安王乃是真命天子,连上天都要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下令命大军继续前进! “侯爷,朝廷的圣旨……” 此时圣旨已传到博陵,来传旨的乃是太后身边一直颇为得用的邓公公。这趟圣旨他传的心甘情愿,博陵侯是谁啊,那可是打败了北疆的战神,区区永安王又算的了什么!只是旨意宣了半响,博陵侯竟然没接。 霍文钟不由出声提醒道:“父亲,父亲……” 聂冬这才回过神:“臣遵旨。” 邓公公笑呵呵地将圣旨递给聂冬:“侯爷苦尽甘来,不过还望速速发兵勤王。” 聂冬点点头,也不迟疑,立刻传檄整个易阳。而他则走回博陵侯的屋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木箱,那里放着原来老侯爷的铠甲。 这副铠甲早已不是博陵侯征战北疆时的那幅了,只是老侯爷十分喜欢,每隔几年就会照着原来的模样重新铸一副。聂冬靠着木箱缓缓坐下。 这副铠甲承载着博陵侯的一腔热血。而如今,却物是人非。 这道圣旨下给了博陵侯,可博陵侯早就死了…… 聂冬目光灼灼的看着远方,忠君的博陵侯早就被冰冷的皇权给抹杀掉了,而他聂冬可没有老侯爷那份忠心! 邓公公在侯府等了两日,见老侯爷一直都在屋里没怎么出来,不由有些着急。难道侯爷真的老了,带不动兵了? 谁料自第二日下午到第四日上午,短短几日,易阳郡郡尉,以及下辖二十县的县尉全都是身着披甲赶到了博陵侯府。 邓公公吓了一跳,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武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站。好在侧头一看,霍文钟与他一样,都是穿着寻常衣服,这才微微放了心。霍文钟宽慰他道:“圣旨一到,易阳郡各地军营已经开始行动了。公公莫急,父亲今日便会出发。” 果然,待书房门再次打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身戎装盔甲的博陵侯。 “世子留在博陵,居中调度,统筹一切粮草马匹!”聂冬看向霍文钟,“本侯不希望在我易阳也出现一个方少府!” 霍文钟面色肃然:“父亲放心!” 聂冬微微点头,目光环视着眼前的将士们,勾起一丝笑意,语气沉着:“出发!” “易阳十五万大军,前来勤王。” 永安王第一时间拿到了易阳的军情,不由冷笑:“十五万大军,他易阳是除了士卒都没有百姓了吗?亏得霍老匹夫还是宿将,他不过是号称十五万大军,整个易阳的兵力加连他府里得那几个家丁加起来,能有六万战兵就不错了!” “父王说的没错。”陈双薇也不屑道,“易阳又不是战地,地方上的兵不过都是做些寻常驻防的事,纵然博陵侯带兵有几分本事,一群乌合之众的兵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永安王点点头,他可是从陈睿登基开始便开始谋划了,永安的兵力从那时起便借由剿匪之名不断训练,而霍老匹夫在博陵侯纵情享乐,不过是有着以前的声望撑着,待他重重击溃易阳的军队,霍家战神的称号也该易主了! 想到这里,永安王甚至开始期待与博陵侯交战的场面了。打败博陵侯,对他永安的声望势必是一个大大的提升!但永安王也不是莽夫,他要的是万无一失,立刻对陈双薇道:“你去与池安方面说,若褚庆涛识相,便留他们一命,若他们不识相,褚峰也不必对他们客气了!” “夫君前阵子还说,什么时候轮到他出阵。”陈双薇含笑道,“不过褚庆涛实在不足为虑,夫君他们截了五万石盐,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且褚庆涛的长子还陷在景山,听说他还打算求求父王,攻入景山后,留他长子一命。” 永安王大笑:“你与褚家说,若他对本王俯首称臣,本王可以考虑。” 池安,褚正荣怎么也没想到,自永安王将郡主嫁给他的儿子褚峰后便偃旗息鼓的褚正荣,竟然敢对他兵戎相向。 “永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褚庆涛厉声道,“我褚氏一族,世代深受皇恩,二哥,你为何非要与永安逆贼沆瀣一气!” 褚正荣狂笑:“皇上被奸臣蒙骗,永安王乃是勤王之师。我看四弟是担心自己通倭寇的罪行败露!” “一片胡言!” 褚庆涛不再与他废话,下令池安全境诛杀褚正荣一系。 其子褚成沛为先锋大将,上阵前,终究还是去了母亲那里。赵国夫人抚摸着他的脸,柔声叹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关不住你。不论那年你舅舅是否来到池安,终有一天你都会从我身边飞走。你去,母亲会日夜替你祈福的。” 褚成沛含泪道:“母亲,保重!” 赵国夫人捂着脸,连连摆手,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便会泣不成声。在褚成沛来向她辞行前,她便问过自己的丈夫了。 “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去了前锋营,一个陷在了景山,你不怕吗?” 褚庆涛道:“我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他们愿意去这世间闯荡,我这个做父亲岂能拖了自己儿子的后退!” “我知道,这几年你与老六之间的书信不断。”赵国夫人叹道,“不论你们要做什么,我只希望看在太后的颜面上,对小辈们宽容些。” 褚庆涛神色诧异。他的夫人出身霍家,嫁给他时,霍家尚不显赫,太后也不过是后宫的嫔妃,而博陵侯也只是一介郡尉。然而她的聪慧一直都令他钦佩,都说池安是躺在盐堆里不愁荣华富贵,可没有多少知道,直到这位霍家女来到池安后,经过近二十年的谋划,终于将池安的盐全部控制在了褚氏手里。永安王与褚正荣一系能调动那五万石盐,不过是赵国夫人愿意让他们调动。 “我会的。”褚庆涛慎重应下。 赵国夫人别过头:“你也走,我现在看到你们爷俩就心烦。走,走。” 褚家终究是谁掌权,也该有个定论了!只是一想到博陵侯与他的书信,褚庆涛不止一次惊出一身冷汗。 半年前,博陵侯暗送书信给他,直言永安王有谋逆之心,但嘱咐褚庆涛不要声张。褚庆涛自然不信,永安王的名声一向极好,身为宗令,却不贪权不爱财,而且皇上对他也颇为优待,他实在没有谋反的理由。 然而博陵侯又给了他第二封书信,上面言明:谋逆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毕竟区区一个藩王和龙椅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有诱惑力。 褚庆涛被博陵侯大逆不道的话给吓着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往下继续看。博陵侯道永安王将女嫁给褚家老二一系里,就是替他谋逆铺路。若褚庆涛不信,他博陵侯可以大胆预言,最迟今年上半年,褚正荣会在池安暗中行动,截断池安部分盐场,替永安王筹集军饷或是要替永安王买下一份好名声。若褚正荣真这么做了,就证明了永安王确有谋逆之心,但还请褚庆涛不要声张,若截断的盐不超过六万石,便让他们截去。 “你个老狐狸。”褚庆涛低声笑骂,“还真都你被算到了。” 褚正荣连着永安王,如果永安王不到,褚正荣在池安的影响必然越来越大。直到现在,褚庆涛终于能窥见博陵侯这盘棋的棋路一二了。博陵侯故意诱导永安王,加快他的谋逆之路。毕竟永安王若继续装忠臣,时间越长,褚正荣在池安的影响里也会不断加深,最终与身为池安郡尉褚正荣持平,甚至高过褚正荣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这步棋却是把双刃剑,若让永安王过于壮大,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好事。所以博陵侯给自己设了一个底线——六万石的盐。若永安王要动用的资源超过这个数,褚正荣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如今永安王如你所愿的那样的反了,你又打算怎么做呢?”褚庆涛喃喃道。他褚庆涛可以从这盘棋里剿灭褚正荣的势力,从而从根本上确立自己褚氏一族当家人的地位,可博陵侯又能得到什么呢? 重新得到陈睿的信任? 褚庆涛可不觉得他妹夫还对陈睿抱有什么信心。难道博陵侯真的忠君如此,此番只是为了诛杀叛逆? 褚庆涛猜不透。 身处景山的褚成沛也同样猜不透。 褚家乃百年世家,为了让朝廷对褚氏一族安心,他自愿成为质子来到京城。他自幼体弱,说不定哪天就会病死。比起健康的弟弟褚成沛,或许成为质子留在京城才是他能为褚家做的最大的贡献。 北地战败的消息传回京城后,他虽与其他人一样忧心,但并未多想。直到舅舅派了心腹侍卫前来京城,对他说北地战败很有可能暗含军饷贪墨一事。 他很诧异,远在博陵的舅舅为什么会对北地军情这么熟悉。那侍卫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他也很快明白过来了,北地三郡,乃是他舅舅驻守了近十年的地方。这世上恐怕在没有一个人比博陵侯更为熟悉北地了。 “可舅舅为何要将此事告诉我?” 褚成沛还记得自己当初的问题,现在想想,自己果然是真够天真的。舅舅当然要告诉他,因为他在国子监。 朝野百官们因皇上的两道明旨,不能再查北地案。但国子监的学生们不同,他们一腔热血,虽然没有入仕,但却是朝中最特殊的力量。 可清查到最后的结果,却是皇上颜面扫地。 这难道……也是舅舅所期望的吗? 如今皇上下了圣旨命舅舅来勤王,还许了舅舅列侯之位世袭罔替…… 褚成元已经看不清博陵侯到底所谋何物。 看不懂,分不清,猜不透…… 一道圣旨让沉寂了许久的博陵侯重新回归到了众人的视线。正准备看笑话的各地藩王,却被博陵侯用藩王的血淋淋的人头狠狠打了脸。 自永安王出兵号称勤王之师后,各地藩王均想浑水摸鱼。 聂冬祭出圣旨,朝廷只许易阳勤王,其他藩王见到易阳军队速速回国,若有不从者,一律以谋逆论处! 一路行军,聂冬意外的收到了齐王的大礼包。齐王深感博陵侯忠君之心,特地送上十万石粮草,三万披甲,此举大有倾全国之力来支援博陵侯。 自将霍五娘嫁到齐王后,聂冬与陈晔早已心照不宣了,大方的收下这份厚礼,同时宣告天下齐王高义。 “陈晔能一口气凑足这么多的粮草,看来齐国境内他算是摆平了。”聂冬暗道。这个外甥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随着博陵侯勤王步伐加速,永安王终于感到了一丝异样。池安给他的军饷,已经数次延迟了。女儿陈双薇已经被他赶回池安,去看看褚正荣到底在干什么! 然而不等池安的消息传来,永安王探马已来报,发现博陵侯大军! 双方都是朝着景山而去,迟早会相遇。 永安王心头一紧,不……他不能慌神。此前有藩王被诛,但那些人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岂是能与他相比!他永安王手下坐拥良将无数,又有六万精兵,而博陵侯顶破天也不过是四万战兵,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双方都没有占领城池,而是在对阵野战。 聂冬已经下令命人扎营,迅速建立战地防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自领兵以来,他再也没有安睡过一日。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不断的拉扯他,他知道,其中一个是博陵侯…… 如今的聂冬,只是凭着一口心气让自己不要露出疲色。这么久的谋划,棋盘上的棋子看似从容的一步,背后却是他无数的心血。 双方严阵以待。 茫茫草地上,竟布满了士卒。 聂冬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草木皆兵”,在十数万人的场景下,你以分不清哪里是草,哪里是兵。 将旗早已竖起,浓墨重笔的“霍”字,彰显着自家主人的风采。武将与文官不同,文官们对博陵侯大多不屑,可武将们,尤其是年轻一辈的武将,谁不是听着博陵侯当年的英勇事迹长大的。 而如今,他们的敌人竟然就是自己昔日崇拜的战神。这般的冲击,令永安王这边的将领们颇为心神不安。 那是真正的战神! 替朝廷镇守北地三郡十年的霍将军! 他们真的能赢吗? 难道他们的骑兵比北疆还要厉害?! 那些文官都说博陵侯年老不堪用,可他一出易阳,便砍了宁王的人头,博陵侯真的是年老昏庸?! 武将们不想听文官们对博陵侯的贬低,他们看到的更多是事实。 ——博陵侯已经砍了一个藩王的头,还得了齐王的粮草与披甲! 当年博陵侯解甲归田,随博陵侯一同镇守北地的老兵们有不少都随博陵侯回到了易阳郡,有的甚至就在博陵住下了。那些老兵带出来的新兵,不会比他们这些人带出来的差!他们可不是在剿匪里历练出来的,而是从真正的两国交战的战火地狱里爬出来的士卒!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仗还没有打,对面的将领却已经心乱了。 “对面好像有些异样。” 易阳郡尉谢豪看着对面永安王的人马不由喃喃道。 在他身边的乃是博陵县县尉沈江卓。他是太平时代长成的,除了偶尔剿匪外,从未上过战场。而且在博陵,也没有什么匪患可以让他缴的,成日里做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在农忙时节,到村里替那些农夫们断一断互抢水源的案子。 不过就算他没甚经验,谢豪还是对他礼遇有加,原因无他,这位沈县尉乃是博陵侯的女婿。 沈江卓知道自己的资历尚前,恭敬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谢豪道:“按理说,如今天色尚早,对方应该也要筑起工事,永安王可是号称了五十万大军呢,呵,哪怕没有五十万,一个六七万是少不了的。这么多人,对面的动静也未免太小了。” “难道他们是想夜间偷袭?”沈江卓问道。 “又不是守城之战,他们能偷袭个鸟啊。”上了战场,谢豪也没在衙门里的顾忌了,张口便骂道,“不过这些藩王各个眼高于顶,真以为打仗是儿戏么。不过我倒是觉得,对方可能是怕了。” “为何?”沈江卓好奇道。 谢豪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沈江卓,目光里透着一丝羡慕:“你莫非不知,博陵侯乃是以野战为闻名于天下的吗?放眼当今,只有北疆王庭的精锐才能与之一战。我易阳的军虽比不上老侯爷当年带出来的,但我谢豪敢拍着胸脯保证,和这些藩王比起,易阳大营的将士们绝对不会输!” 当年博陵侯解甲归田,去了博陵,而博陵又归易阳管辖。文官体系们到不觉得,但武将那一拨里却炸了锅。唐愈这样的只是对带兵感兴趣的贵公子,都是博陵侯的狂热粉丝。那些正儿八经的武将们更别提了。只是碍着朝廷法纪,和自己的为官的面子,才不好太过表露出来。 博陵侯这尊战神在易阳住下,上至易阳郡尉,下至其他县,都想铆足了劲练兵,就怕在自己偶像面前丢脸。 而博陵侯竟然把女儿嫁给了博陵的县尉,这一举动更是让无数武将悲痛。他们家里也有儿子啊,也不比沈江卓差,怎么就让这小子给抢先了?! 不过永安王用兵却出乎谢豪所料。 第二天凌晨,天色似明似暗之时,永安王迅速发起了猛攻! “霍老匹夫远道而来,本就是疲兵之师,本王倒要看看,他能蹦跶到几时!” 那厢聂冬却不见慌乱。 “永安王以为我们是疲兵,呵……”聂冬的目光扫向帐内的秦苍等人。 这些自幼跟在他身边得侍卫们,此次出征自然也跟在军中,担负着亲卫的作用。而霍明明留在赵县的人马也被他带出来了,赵县县尉则是他钦点的心腹之人 “是时候让永安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了!”聂冬猛地站起身,“秦苍听令,本将命率五百骑兵出阵!” 这些骑兵全是由聂冬在易阳郡几各地县大营亲自挑选出的精兵,自接到圣旨下一刻起,便单独归属侯府,由当年老北地骑兵来训练。这些原本就是各地的精兵,心里自然有股傲气。然而再见到老北地兵的第一天起,这些人被上了一课…… 在那些人面前,他不过是个没有见识过世面的新兵蛋子!一个个全放下了以往的骄傲,重新训练。若是表现不好,博陵侯直接将他们清退回去,这一点更是令他们紧迫起来。好不容易被选上来,再被退去,那脸不仅是丢的自己的,还丢了自己的上峰的脸,毕竟他们都代表着各县县尉的脸面! 有着这群精兵做表率,迅速组建起来的勤王之师展现了惊人的凝聚力。这让谢豪都暗自吃惊,他虽然只是郡尉,但若让他来统领这二十县的县尉大营,谢豪自认自己起码需要半年的磨合期。然而博陵侯却只用了短短一个月,便整合了全部的力量! 不愧是为朝廷驻守北地十年的霍将军! 谢豪对博陵侯彻底心服口服了。 眼见着永安王在凌晨偷袭,谢豪并不慌乱,一声令下,全军戒备! 双方战兵迅速交战。 却见战场上似被穿透了一支利箭,那支利剑所到之处,人群如潮水般往两旁散开。 “是博陵侯的骑兵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在交战的战兵纷纷后退。督阵的将士们则慌乱喊道:“弓箭手准备,不能让骑兵逼近!!” 谁料原本还集中在一起宛如一支利箭的骑兵,立刻分散开来。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弓箭阵,就这样失去了原本的目标。 骑兵营迅速变成单兵作战。而随着博陵侯的旗令一变,骑兵迅速找到了自己的上峰,三五成群,不出一会儿,建制又再次齐全! “比北疆精锐还要恐怖的骑兵……” 那个倒地的永安王将士在最后一刻,脑海里浮现了这句十年前广为流传的话语…… 聂冬看着瞬息万变的战场,轻声道:“这一仗结束,永安宵小也不会再蹦跶了。” 身旁的沈江卓手心里全是汗,秦苍出阵后,便将亲卫大营交给了他。沈江卓一刻都不敢松懈,而且此刻的博陵侯,不由地让他想起了家里的霍三娘…… 其实,比起自己的岳丈,妻子还是挺温柔善良的么……呵呵,呵呵呵,回去要对霍三娘更好一些才是! 不料担心什么来着,他的岳丈似乎对这场战役有着必胜的把握,此刻竟然与他拉起了家常,和蔼问道:“三娘近来可好?” 沈江卓猛地点头:“好,都挺好的。” 只听他岳丈叹道:“本侯的几个孩子,其实还是三娘最像我。” 沈江卓:……………………………… “不过她嫁给你这么多年,你们怎么还没有好消息?” 古代可没什么避孕措施,夫妻二人身体健康感情又好的话,不可能没孩子。 沈江卓连忙道:“三娘近日正在调理身体。” “哦。” 聂冬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他突然想起来,霍三娘的身体可不算好,小时候因老侯爷的忽略,被侯爷后宅的女人们趁机虐待了不少。 沈江卓偷偷擦了把汗,正喘口气,突然听身旁之人又道:“三娘的脾气有些像本侯,若是在沈府有那些地方做出格了,你多担待些。” 沈江卓连忙道:“您放心,三娘在府里一切都好。她就是当家主母,自然不受委屈的。”您老都说了三娘是最像您的,看看您今天的这阵仗,不说以前就不敢,这次回去后,就更不敢给她委屈了! 沈江卓只觉得自己夹在两个怪物中间,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岳丈,他这个小可怜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了。 聂冬也只是敲打一下沈江卓,但夫妻相处还是要凭他们自己罢了。随着这场战役的开展,聂冬只觉得自己已耗尽了太多的心血在里面…… 天渐渐亮起,战场上的局面也越发清晰。 永安王那边早已没了气势。 聂冬见状微微抬手。 沈江卓示意,命传令兵击鼓!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五十面战鼓不断被击打! “早降!!” “免死!!” “早降!!” “免死!!” 中军士兵齐齐吼道,气势阵天。交战中的秦苍听到了,难道露出的笑意,手中的马刀依旧毫不犹豫地刺向前方拦路的敌军。 秦苍抽出马刀,策马回旋,大声吼道:“挡我者死!!” “挡我者死!!” 数百骑兵亦齐声吼道。 “王上,博陵侯的兵马很快就会冲到这里,属下这就护送您离开此地!” 永安王站在帐内,听得属下如此说道,不由大怒:“本王数万兵力,不过是略略折损,你便要说本王败了?!” “王上,如今士卒们士气已不可转!还请速速撤离,待重整旗鼓后再来交战!” “一片胡言!”永安王抽出一旁的长剑,直接刺向那将士胸口,“此人蛊惑军心,其罪当诛!传本王军令,诛博陵逆贼兵马校尉者,赏银百两!诛千户者,赏千两!诛将,赏万两,封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次重赏下,原本低迷的士气竟然渐渐回转。 聂冬见到对方竟有反扑之势,传檄各处将领不可骄兵轻敌。只要还未结束,战场上被弱者翻盘的战役数不胜数,他可不希望这种事在自己身上发生。 突然,不远处渐渐来了一队人马,沈江卓立刻命亲卫大营警戒。却听到那群人马齐声吼道:“我乃永安二公子,陈云熙,父王——别打了!!!” 聂冬猛地回头,虽然看不清楚,可他知道,他知道! 霍明明,来了! 此刻霍明明押着陈云熙,手中的匕首搁在他的脖子下,轻声道:“继续说。” 陈云熙哭丧着脸:“父王,你的计谋被识破了!你私通北疆,博陵侯已经知道了!!” “你许诺等你坐上皇位,就将北地三郡送给北疆,为此,你便将朝廷的运粮路线告诉了北疆王!” 他每说一句,霍明明身后的数百将士们便一起大声重复。 原本还在交战的士卒们,突然放缓了动作。他们听到了什么?永安王私通北疆?还要给北疆割地?这些将士们或许各为其主,但北疆是大陈不共戴天的敌人!哪怕是永安王的士兵们,他们为永安王而战,那是因为永安王乃勤王之师,永安王与陈睿之间是国事,也是家事,总之是他们大陈自己人之间的恩怨。 可现在…… 永安王的儿子却再说—— “永安王,通敌卖国!!!” “你们还打什么?!”秦苍已是怒不可遏,他的家人全部都是死在北疆人手里,此刻他红着双眼,“你们还要替这样的杂-种卖命吗?!!” “投降……” “我们投降!” 大批的士兵陆续放下了武器,他们已没有任何再战之意。 永安王已没了昔日的从容,宛如疯癫一般在军帐前喊道:“那是个假的!那不是我的儿子!那是博陵侯的奸计!那……啊!!” 一支利箭破空,永安王头盔上的红缨顿时被射落。 “侯……侯爷?!” 沈江卓不可置信地看着率领亲卫大营策马来到战场中的博陵侯。只见他盯着自己的弓,低声轻笑:“哎哟,没想到这副身体还是这么能打啊。” 他的岳丈……用词还真是年轻啊。 永安王却被这一支箭吓得晕了过去。对面的将旗已到。围在博陵侯身边的亲卫突然爆发道:“战神!战神!战神!” 聂冬含笑看着远方。而后侧头朝着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虽然看不清他的的模样,但霍明明莫名觉得聂冬那厮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呢。毕竟她霍明明,也曾被吴国喊过战神! 真是幼稚!霍明明轻笑,她才没有很高兴呢! 博陵侯一举荡平永安逆贼,战果宣告天下,各路勤王藩王一时间竟然不敢再有动作,想了想,纷纷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也有不死心的,然而却没有一个能泛起花样。 那些不死心的藩王骂道:“难道回去了,朝廷就不会追究你们了吗?!” 谁料齐王振臂一呼,他可以向皇帝请命,绝对不会追究各地藩王,因为大家都是受到永安王的迷惑才不得已做出此举! 不少藩王想到齐王的身份,决定私下里先与齐王接触,毕竟他们若继续前进,对上的可是博陵侯的大军,而齐王身为皇帝的亲弟弟,他说的话,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后,自然会给几分面子的…… 齐王,成了这些藩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霍明明没想到局面会瞬间扭转成这样,不由道:“还真是小看了陈晔了。” 聂冬却松口气:“如果不是他,那些藩王若真的扭成一股绳,继续像这样打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霍明明见他一直紧蹙着眉头,担忧道:“我见你最近总是很累,让随行的军医来看看。” 聂冬摆摆手,倒在椅子里,用着疲惫的声音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了了一桩心愿。以前那样充满干劲,就是因为这桩心愿一直激励着自己。” 主帅身体虽然不适,但勤王之师还是要去景山。 比起太后的预期,聂冬是活捉了永安王,这令守在景山的众人一片欢欣鼓舞。 勤王之师驻扎在景山外五十里处,聂冬谁也没带,只身去了行宫。 霍太后仿佛苍老了十岁,端坐在大殿上,看着从殿外一步一步走近的博陵侯。仿佛一切都倒流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卫将军带着直捣北疆王庭的胜利,班师回朝。 那位将军一身戎装,面色肃然。 他迈着沉着的步伐,走到殿内,朗声道: “臣,幸不辱命!” 不知何时,太后已泪流满面,颤抖着声音:“回……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十日后,陈睿病逝景山,谥号愍,传位齐王。 博陵侯所率齐王之师暂不回京,直赴齐地恭迎新帝。 霍明明看到一脸倦容的聂冬,自他从景山行宫回来后,总是没有很大的精神。聂冬私下对他说,陈睿早在半个月前就昏迷不醒,御医虽然全力医治,但他癔症太深,醒后疯疯癫癫,不到数日,便断了气。 那时他们正与永安王交战,太后下了宫禁,这才没让陈睿病逝的消息传出去。 “陈睿没有子嗣,柴彦安想要替陈睿在宗室里过继……” 毕竟柴家还有一个皇后在宫里,从宗室里过继一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