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刺杀 (6)
站起身,“传本将军令,三日内所有将士饭食添肉,粮食不限!” 战时不许饮酒,但可以敞开肚皮的吃粮,这道军令发出后,所有的士兵顿时狂喜。所谓当兵吃粮,但实际上能敞开吃饱肚子的时候并不多,只有战前一天或者得到了大胜的时候才有这样的待遇。蓟海此举便是向大军宣告,他们取得了胜利,乃是胜利之师,自然要全军庆祝! 见唐愈似乎还有话说,蓟海便道:“唐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唐愈此来的确是有要事。 “虽然下官不舍北地,但此来是向将军辞行的,三日后下官便要回京了。” 蓟海愣了一会儿,想到唐愈与杨若愚不一样,他并非是因为监军而来。唐愈乃是来清点武库的,差事完成自然是要回去了。 “那本将可得给你摆一桌了,唐大人莫要推辞,只是战时定然不能饮酒,还望见谅了。” 唐愈拱手道:“谢将军。” 离开了将军府,唐愈快马到杨若愚的住处。这还是蓟海给安排的,此处原是本地一富商的宅院,听说朝廷监军要来北地,便献了出来。宅院里一应物品俱全,还有下人服侍,杨若愚的起居并未受到任何怠慢,甚至比将军府还要舒服。 而唐愈这三月住的虽然也是宅院,但也就是普通官员那般,三间屋子加一个小院,虽然周道但比起这座来那就是云泥之别。但他并不嫉妒,反而有些厌恶杨若愚能如此坦然的住下。 “杨公公,下官是来向您辞行的。” 见到杨若愚后,唐愈立刻收拾了心情,脸色又是那幅温和不谙世事的贵族公子哥模样。 杨若愚道:“小唐大人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武裤署那边已清点完毕,下官也不能逗留太久。”唐愈道,“三日后下官便会返京了,不知杨公公有什么需要让下官带回去的。” 杨若愚道:“哎,好不容易与小唐大人熟悉了些,这就要分离了,咱家还真有些不舍呢。北地这鬼地方,咱家也就只有小唐大人能够说说话。” “公公您过誉了。您是圣上钦点的监军,北地这里可离不开你。” 杨若愚眯起眼:“说起来,方才咱家还是要承你的情,呵,不然咱家可能就要交代在将军府了。” 唐愈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转而微微一笑,用着无比诚恳的语气道:“下官也是僭越了,还望公公不要怪罪。只是下官有一句话……” 杨若愚嗯了一声。 唐愈似再下什么决心一下,缓步走上前,在杨若愚身前压低了声音,似再说什么机密之事:“杨公公您可曾发现刚才蓟海将军那边有几位大人脸色不善?” “哼。”杨若愚一声冷哼,他怎么会没看到! “下官也是有些担心公公。这常言道文死谏,武死战,马革裹尸乃是武将的荣耀,只是人既死,旁人见着也伤心,这样的情绪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倒也能理解。” 杨若愚不悦:“你的意思反而是咱家的不对了?” 唐愈道:“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顿了顿,“下官也是担心公公,三日后下官便要归京了,这北地只有公公一人留在此处。哎……” 杨若愚袖中的手不由握紧。 “下官与杨大人一道从京城出来,从京城到北地,明里暗里公公一直关照下官,下官心里都明白。” 杨若愚面无表情,他什么时候关照过这小公子了? 却听唐愈道:“要不是公公来监军,下官武库署的差事肯定没法子这么顺利的就清点完。这些长久在外的将军们各个都是刺头,要不是公公在此处坐镇,下官的差事十有**是办不成的。” 这倒也是。 杨若愚微微点头。心道这唐愈到是颇有眼色,难怪圣上会点了他与自己一道来,再联想到唐愈一路来都十分安分,虽然刚才扯袖子打断了自己的话,但也是因为见了那些将军眼色不善所以才有此举。 “公公为何不趁势替北地众军写一封请功的折子让下官带给圣上呢?” “请功折?哈?!”杨若愚气的发抖,他本就是个睚眦必较的人,蓟海虽然对他有还算有礼,但蓟海手下的那群武夫各个都不拿正眼瞧他,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群武夫私下是怎么称呼他的,他没将此事上报朝廷,都是他大度了! 唐愈劝道:“有句话,下官说出来公公可能不喜,但……” “你说!”杨若遇道。在他眼里,唐愈算是自己人,既然知道他会不喜,但敢当着面说,那也算是有几分胆色。 “北地战事一连数次败,朝中肯定已有异议。” “哼,这又不是咱家的事,那些武夫打不赢,咱家能有什么办法!” “正如公公所言,战败蓟海将军肯定要负责主责,可朝中诸公怎么想呢?他们会分的这么清楚吗?公公现在是久离京城,若朝中有人说了什么话,公公纵然是一身清白,也无法及时向圣上澄清啊。” “唔……”杨若愚深思起来。朝中对内侍监军也有非议,更何况宫中内侍也并非一块铁板,他这监军的差事多少人眼红,这一点杨若愚清清楚楚。 “所以,公公不妨给北地做个人情,给他们上封请功折。如此来有两大好处,一是北地上下都会感念公公恩情,二来朝中诸公也能得知北地大胜,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了。” 唐愈说完,便静静站在一旁。 杨若愚思量半晌,笑道:“没看出来,唐大人心思如此缜密。” 唐愈道:“多谢公公夸奖。” “你说的有理,咱家就不跟那些武夫计较了。再说,此仗本就是赢了,哼,若咱家不上折子,朝中一些官儿就爱捕风捉影。”杨若愚道,“那个捐躯的将领,咱家会替他向圣上请赏的,这下蓟将军也不会说咱家薄情了。” “公公一直都是秉公办差。”唐愈道。 “唐大人莫要夸咱家了。”杨若愚这回笑的更真切了些,“唐大人此番回京,圣上少不了要召见大人的,回去后定有封赏,唐大人这才是年轻有为啊。” 唐愈那里听不出杨若愚的话外之音,无非是暗示他回去后不要乱说话,至少不要说杨若愚的坏话。唐愈本不愿与此等小人结敌,虽然御史大夫府的公子不惧这等小人,但小人难缠啊…… 这怕是唐愈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杨若愚要请唐愈吃酒,唐愈推辞不过,便也去了,席间自然答应了杨若愚,回京后不会多说北地是非,而这也是唐愈的本意。 三日后,蓟海虽未亲自相送,但派了心腹之人护送唐愈出北地 “此刻将军若离开将军府太打眼,还望唐大人见谅。将军说,等北地战事一了,定会去京城请唐大人喝酒。” 唐愈道:“若大人到京城,还请让我做东,不醉不归。” 几人闲聊了几句,见四周无人,那心腹压低声音道:“大人的恩情,北地将士都牢记在心。” 唐愈一愣,那心腹已策马走远,对唐愈道:“唐大人一路顺风!” 唐愈拱拱手,策马带着身后人马回京。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搀和到北地将士与杨若愚的明争暗斗中。 其实,他可以将北地所有的事都视而不见,只将份内之事做好便罢了。 “呵……还是没长进啊。”唐愈低头自嘲一笑。 然而他还是做了,他只是,不希望将士的血白流…… 可他劝说杨若愚上轻功折,也不过是缓和矛盾罢了。若想北地真正平复战事,就不能有杨若愚这样的监军在此。但杨若愚是皇上心中一等一的心腹,他一介外臣,又该如何劝说皇上收回监军之令呢。 北地风沙四起,烈风刮的脸上生疼。唐愈不由抬手着这风,眼前被吹得迷糊一片,他空有一腔报国之情,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另一只监军队伍已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吴国。自古本地军都对监军都是又惧又恨。听说北地的监军是个内侍,而来吴国的是一位正儿八经的将军,经一对比,吴国将士们的心情更复杂了。显然那位内侍,是皇上的头号心腹,派他去,证明朝廷对北地的重视。然而一众大老爷们,被一个太监监军,这在感情上颇为微妙;来吴国的是一位年轻的将领,纯的不能再纯的爷们,但他官职不高,也意味着皇上对吴国的轻视…… 不管心情如何复杂,对待监军那就必须要恭敬待之。 吴国丞相禹东白亲自来迎,带众人先去吴王宫后,再去歇息。不要以为这是折腾他们,相反却是重视之道,哪怕再累,刚一到吴国,就受到了吴王的接见,恰恰意味着吴国不敢怠慢他们。 “形式主义害死人啊……”队伍里的霍明明低声喃喃。 禹东白微楞,霍明明站位靠前,这声恰好窜入了他耳朵里,虽然不太懂,但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楚博率队下马,部分将士需留在王宫外,只带两位副将领随行。 吴国官吏各个堆起了笑容,楚博一眼望去,突然一愣霍明明? 以霍明明的形象身高在这么一群官吏中十分醒目,此刻她见到楚博看来,出于礼仪,也学着吴国官员们笑了一下。 楚博:…… 为什么有一种莫名讽刺的意味。 禹东白:…… 不会笑就别笑了!这是要出外交事故吗?! 霍明明:…… 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你们搞毛啊!老娘不伺候了! 吴王:??? 怎么众卿进殿后,奇奇怪怪的。 众人将将站定,只听到殿外突然响起传令兵的声音“报大捷!!!” 楚博眉梢一挑,不由地又朝着霍明明的方向望去,却见此刻她恢复到了以往那冷漠的状态,心道,还是这张冷漠死人脸看的顺眼啊。 237、二三七章 督军 殿内随之一静, 吴王宣那人入殿,只听得他激动道:“凤桥大捷!!寇将军帅部击退北疆十万大军,斩首数千!!” “好!”吴王猛地站起身, 一扫前几日颓靡之态,“不愧是我吴国将士!大赏!!” 殿内诸官齐齐恭贺, 一时间大殿内喜气洋洋, 连刚从京城远到的楚博都感受到了振奋。比起在京城里听到北地三郡又打了什么胜仗,这场来自吴国的凤桥大捷竟然更显得真实。 双方第一天会见, 气氛颇好。楚博等人远道而来, 拜见过吴王后,便被带去驿馆歇息。凤桥大捷显然已传至大街小巷,一路上见到的百姓脸上都露着喜色。楚博身旁副将低声道:“这莫不是吴王给咱们的一个下马威?” 楚博挑眉:“此话怎讲?” “咱们本就是来监军的,吴**队的影子都还没摸到,先报了一个大捷,这是明摆着说他们不用朝廷监军也能打赢么?” “那吴国能不能打赢胜仗,你觉得你能在其中起多大作用?” “我……”那人一时语塞。 楚博冷笑:“你要是现在去北疆杀几个敌军, 再回来说这句话。若不行,就闭嘴!” 那副将喃喃退下。他也是京中贵族公子,此番来监军,乃是他爹拖了丞相府的人情。没料到自己的上峰竟然是这般的性子。 另一位副将与楚博打过几次交道,上次北地之行也随行去过, 知道楚博的性格。此刻见到同僚吃瘪,心中好笑。本着大家在京城里也算是街坊领居,悄悄对那人说道:“楚将军最讨厌人搬弄是非。胜便是胜, 败便是败。我们身为监军,最重要的就是如实将本地战况上报,任何添油加醋的行为,都是不行的。这是楚将军的军令。” 那副将这才会意,连忙道:“是我唐突了。” 一行人到了驿馆,禹东白又交代了几句,留下了一些属官和侍从奴婢负责楚博等人的日常起居,这才回王宫复命。 “你怎么也来了?” 见霍明明也在此处,楚博也来了谈兴。甘州一别后,他们一个在京城,一个回了博陵,难得现在聚在一起。 霍明明瞧了一眼楚博身后的两位副将,用这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在博陵待烦了,出门散心呗。” 楚博心领神会,对副将道:“你们先去歇息。” 上峰明摆着要和友人小聚,两位副将也不是不懂眼色,立刻领命上楼了。 霍明明这才道:“听说你封了爵,这官威挺大的啊。” 楚博笑道:“我那爵位连博陵侯的小指头都比不上,你不带我去转转吗?咱们杵在这驿馆门口当门神呢?” “爽快!”霍明明站在一侧,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还请楚将军随我来。” 楚博第一次到吴国,见什么都新奇。早先听说吴国今年因大旱而粮食歉收,一路上他们走的是官道,不曾感受到什么,如今到了吴国的都城,这里的百姓倒是安居乐业,看来大旱对吴国的影响更多是偏远的城池? 霍明明对吴国颇为熟悉,上至都城,下至边陲小镇,她都过去。此刻像是个本地人一般,带着楚博到了一家酒楼,说道:“楚将军一路辛苦了,我们先吃饭。驿馆里的饭菜虽然丰盛,但肯定不及此处有风味。” “妹子你有心了啊。”楚博道,“既然来了此处,自然是要入乡随俗尝尝当地美食了。” 二人一同上了二楼,倒没有要雅间,凭栏而坐,可以看到临街之景,倒是个视野开阔之地。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双方都是常年习武,雅间四面封闭,反而令人不安,倒不如这宽敞之地,若有个风吹草动,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因吴国也算是处在战时,二人虽不在军中,但不由自主的遵守着军纪,并未要酒。霍明明做东,颇为豪气的点了六七样菜,又要了几样点心,不多时便桌上便摆的满满当当的。 这还是楚博第一次与霍明明这么随意的相处。二人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熟人了,只是那时双方在甘州,他是官兵,霍明明是“反贼”,后来到了京城,他是太尉之子,而她是列侯不能见光的外室女…… 如今辗转到了吴国,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如此放松的对坐闲聊。 楚博喝了一口茶,回味道:“吴国的茶倒是偏苦些。” “但具有清热解毒之效,楚将军若是能耐住这苦,不妨多喝些。”说罢,霍明明又给他倒了一杯。 楚博看着眼前的白瓷茶杯,似在想着什么,开口道:“今天的吴国凤桥大捷,妹子你怎么看?” 霍明明一愣,没想到楚博竟然如此直接的问了出来。 楚博似看穿她心中所想,不由一笑:“你知道我这趟差事是来监军的,刚来就遇到了吴国大捷,实在是幸运至极啊。朝中数月都没什么好消息了,吴国大捷报上去,圣上一定很高兴。我见妹子估计在吴国待了些时日了,不知你对凤桥大捷可知道些什么?” 霍明明道:“楚将军还是这么快人快语啊。” “那是。”楚博毫不客气的应了这句夸奖,“若为人不够爽快,恐怕在甘州的时候,我就身首异处了。所以这做人啊,有时候该直接的就得直接,你说是也不是?” 霍明明放下了茶杯,收起了玩笑之色:“楚将军意有所指啊。” 楚博摆手道:“我这不是提醒一下妹子,咱们可是有着同袍之情,所以那些虚头巴脑的就免了。” 真是好一个同袍之情! 明明当初一个官,一个贼,而且那个贼利还用博陵侯府和吴国的势强硬的将了那个官一军。 “我和妹子可不是敌人。”楚博如此强调。 “但也算不上同袍。”霍明明直接拆穿。 楚博哈哈大笑:“吃菜吃菜,难得妹子做东,我可得大吃一顿。”说罢,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唐愈小兄弟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羡慕我呢。” 霍明明不语。 楚博这人果然是个老油条。明明披着官皮,但就敢收博陵侯府的贿赂。去了趟北地督军,明明打赢了叛军,但皇帝让他回来,他一刻都不留的回京,让陈睿对他不贪权的态度颇为满意。拿得起,放得下,厚脸皮,黑心肝…… 人才啊。 霍明明默默给楚博竖了个大拇指,此人颇有当年博陵侯的风范。哪怕不能拉拢太尉府,但也不能让楚博这样的人成为敌人。霍明明道:“不过将军所说的凤桥郡,我倒是有些耳闻。” “哦?” 楚博放下筷子,他知道这是霍明明要对他释放善意了。可以说,霍明明提出要请他吃饭的时候,楚博便觉得这趟吴国之行来的太值了!恐怕上面那些大人物们,都不会料到,博陵侯已经把手提前伸来了。 “凤桥郡的郡尉名叫寇天佑,此人是吴王宫侍卫出身”霍明明道,“武艺高强,为人有勇有谋,此次凤桥大捷便是他带兵取得的。天下都知道凤桥郡乃吴国大郡,但凤桥还有一个特点,它是吴国在北部屯粮之地,乃是要塞。今年大旱,北疆的日子也不好过,两年前他们冲击过凤桥,当时凤桥的城墙都被他们扒了一半。不过自从这位寇将军领兵镇守凤桥后,第一件事便将凤桥的城墙给重新筑高了。北疆错估了凤桥的形式,此战应该是败在了骄傲轻敌上。” 楚博听的入神,连连点头:“原来如此。” “如何?将军的折子上可是有东西可写了?”霍明明道。 “呵呵……”楚博有些无奈,这个霍明明,就算说正事,也势必要挖苦旁人几句。真不知这种性格是怎么造就的。若是她在博陵侯面前也是这样,难道博陵侯那般暴虐的脾气也能忍的下去? “不知将军来吴国打算如何监军呢?”霍明明问道,“说起来将军这趟差事其实挺好办的,如今吴国上下士气正好,如今拿下凤桥大捷,想必日后也会有大捷传来。将军只需如实写,这差事便也办好了。” “如此便好。”楚博道,“只是我虽是此次的主将,但副将们也是有资格上本的。” “哦?”霍明明挑眉。 楚博毫无负担的将队友卖了:“两位副将,其中一位乃是丞相府推荐而来。若是吴国的战事一路都顺利,恐怕显不出监军的本事。” 霍明明低头笑了笑:“将军所言甚是。” 第二日,那位丞相推荐而来的副将便拉了肚子。据说是水土不服,毕竟驿馆里大家都是吃的一样的饭食,只有他一人起了症状,大夫来看后,只能归于水土不服了。 虽然只是一小小副将,但禹东白还是亲自来看望了,还将王宫里的御医带了来。这般高的待遇,让那副将颇为惶恐。楚博道:“既然你身体不适,这几日便留在驿馆。正好御医也在,好好调理一番,等身子好了,再随我去军营。” 副将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他一晚上起了七八次夜,又吐又拉,早就没什么力气了,虚弱道:“谢将军体恤。” 楚博又顺势留下了几个监军队伍中人,让他们与这副将有个照应。这些人都有些水土不服,但比起那副将人症状轻些。 带上剩下的人,楚博一路策马奔向凤桥。凤桥不仅是吴国屯粮之地,亦是吞兵地,乃北方重镇。 霍明明伊在其中,此刻她的身份乃是吴国一小小属官。这是吴王世子陈泽替她争取到的,对此吴王私下颇有些不满。但世子的面子要给,加之霍明明并未又出格之举,也只好同意了。 如今凤桥已全郡戒严,虽然取得了一场大捷,但全郡上下都不敢掉以轻心。 楚博环顾着凤桥城内四周,与吴国都府的繁荣太平截然不同,街上店铺基本都关着,也没有几个百姓,时不时便是一队士卒跑过。楚博道:“报的是击退十万,但向来都是料敌从宽,恐怕北疆能来足一万人,都是一场硬仗了。” 霍明明到不隐瞒,直接道:“北疆这次来了骑兵五千,辅兵三千。寇将军抗住了他们的两次冲锋,斩首五百,缴获马匹七百。大捷两个字,当得起!” 此时的战争,尤其是骑兵对战,几千以上的斩首很少。能斩首数百,放在朝廷里,都是能吹嘘成斩首数万。寇天佑只报了十万,算是十分谦虚了。 凤桥已知道朝廷的督军队要来,此刻已在操场列阵演练。楚博看着这支队伍,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这不是一支为了应付督军而临时从各营拼凑出的精兵。吴国平时什么练兵,现在就给他看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皇上对吴国的不喜,吴国练兵太懒,定然会被弹劾,若是练兵练的太勤,那皇上就该睡不着了。 “难得吴王此刻还能如此坦荡。”楚博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佩服。 寇天佑亲自领着楚博一行参观了军营各处。楚博第一次见到这位吴国将领,只见他身形高大,但面容冷峻,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凤桥的驿馆肯定不如大人们之前住的,还望楚大人多担待。”寇天佑道。 啧啧,这语气里怎么充满了敌意。眼见身后的将士们都有些愤愤不平了,楚博爽快笑道:“大家都是当兵吃粮的,能住个带顶的地方便不错了,行军赶路的时候多得是露宿野外,也不见有谁喊苦,都是大老爷们,做什么那般娇气。” 寇天佑一愣,没想到这位京里来的公子哥是这种性格,倒是令他颇为吃惊。不由缓和了几分:“楚大人豪爽过人,在下佩服。” 楚博拱手:“客气。” 当晚的接风宴,比起吴王宫那顿,逊色不少。但这群来督军的将士们,到没有露出不满之色。霍明明扫了那群人一眼,能跟着楚博来凤桥的这群人,恐怕就是他真正的心腹了。此刻拿着茶杯默默饮了一口以掩盖自己的神色,今晚的主角必然是寇天佑与楚博二人。 霍明明冷眼旁观,此二人都是将才,幸好,此时的他们对陈睿的好感度都不高。她可不希望看到一群忠君之臣其乐融融。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楚博等人回到驿馆,临走时与寇天佑约定,第二日要去边界巡防。寇天佑自然是同意了,回到将军府布置第二天的差事。 夜深人静,霍明明,推开窗,探头望了一眼窗外的月亮。今夜月朗星稀,万里无云。此刻她一身戎装,腰间跨着两柄马刀。 “也该到时候了。”霍明明低声喃喃。 话音刚落,突听外面传令兵高喊:“敌袭!!!” 238、二三八章 夜战 只是一瞬, 整个凤桥城顿时一片喧嚣。 传令兵不断鸣锣:“敌袭北疆骑兵夜袭!!!!” 楚博立刻从床上坐起,眨眼间,身上已全副披挂。半盏茶功夫, 所有监军将领已到院中集合。寇天佑带人来时,看到的已是一支全副武装, 纪律严明的军队。 霍明明说的果然没错, 这个楚博不是软骨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贵族公子哥, 相反, 他很懂行军打仗,而且还很会带兵。寇天佑心中感激霍明明提前对他透露的消息,脸色神色不变,肃然道:“北疆骑兵夜袭章庆镇。” 众人边说,寇天佑已命人将地图摆出。四周点亮火把,寇天佑指着图上一处城镇道:“章庆镇属凤桥外城,此前经过数次战役, 凤桥对北面的驿站通道一度被北疆截断,吴王下令,今年内要打通凤桥与北边郡县之间的连同要到,章庆镇便是重要的哨所,进可探查北疆敌情, 退可称为凤桥的屏障。只是章庆镇经过数次征战,已经破败不堪,虽然我们有派人去修复, 但都是杯水车薪。” 楚博顿时了然,立刻道:“所以北疆才会趁夜偷袭!因为一旦你们修好了章庆,就可以派出前锋哨兵驻守此处,提前得知北疆的行动了!” “是的!”寇天佑收起地图。开始点兵,前后派出两名将领,各领两千战兵,其中骑兵各五百做先锋,先行出城援救。 楚博道:“将军,我等愿与您随行出兵!” 谁料刚才还利落点名的寇天佑此刻却犹豫道:“楚将军此行担着监军重任,还是随我一道在中军等候。” 楚博语气强硬,又道:“既然吾等是监军,就更要与大军随行!我们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说罢,身后的将士们站的越发笔直,各个透着上场杀敌之意。 寇天佑见状也知道无法坚持,便道:“你们随本将的亲卫大营一道行动,战场瞬息万变,还请诸位不要擅自行动!本将向来都是先礼后兵,既然诸位想要与本将随行,就必须听从本将军令,若有不从者,军法伺候!” “遵命!”楚博大声道。 身后的将士们也一道大声应下:“属下遵命!!” 寇天佑虽是主帅,但向来都是会亲自去前线鼓舞士气。此刻他点了亲卫营,楚博等人也已上马,寇天佑已挥手道:“出发!” 凤桥城门大开,骑兵踏马先行,战兵随后,城内狼烟滚滚,战鼓隆隆! 章庆镇已是战火冲天。北疆似乎派了重兵前来夜袭,这般的兵力,让楚博惊了半晌都没回过神。普通夜袭的规模不会很大,一般都是为了执行战略任务,例如趁夜烧毁地方粮草之类。而北疆这次出兵,竟然大有攻城略地之势!! 只是眨眼功夫,寇天佑已命骑兵列阵对冲。 一场厮杀,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还活着。不少人已残肢断臂,但只要还能立在马上,依旧朝着敌人冲去…… 楚博经历了大小数次战役,但见到如此惨烈的对冲还是第一次,他默默别过了头,不忍直视。 “看着他们!”寇天佑突然道,“那都是我吴国最精锐的骑兵!” “将军。”楚博握紧缰绳,“还要等多久。” 寇天佑道,“还要坚持半个时辰。” 骑兵们还要抵抗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他们没有支援,没有后勤,没有补给……可他们的牺牲并不是无异议的,只有重挫北疆骑兵,吴国的重步兵才能前行,一扫北疆攻势! “这不是夜袭!”楚博咬牙道,“这是要决一死战!”行伍出身的他已嗅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按理说寇天佑率亲兵营出城后,援兵也应该跟上。可到现在,除了先行出城的那四千士卒和他们这两千亲卫营,竟再无援兵出城。 寇天佑面色凝重:“你说的没错,恐怕今夜北疆便是故意诱我出城。”说罢,他回望了凤桥方向,“你放心,我已嘱咐了守城将士,随后会有五千重步兵前来支援!” 楚博却莫名心慌。 他觉得寇天佑中计了! 难道凤桥有内奸?!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楚博心中大乱,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偷偷看了一眼寇天佑,见他紧紧握住缰绳,虽然面色如常,但这些细节动作已出卖了他。 他知道! 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可为了稳定军心,不能表现出来! 楚博深吸一口气,这趟差事还真让他给赶着了。罢了,若是战死沙场也算是以身殉国了!大老爷们,这点觉悟都没有,当初也不用从军了! “寇天佑不过是有勇无谋之辈。”此时的凤桥城内,某处别院中,几个将领模样的人聚在一起。在他们面前则是一位普通书生打扮的男子,奇怪的是这些将领对他格外尊重。 “果然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中,寇天佑已率亲卫大营出城了,如今城内还有五千重步兵和两个寇天佑的亲信,眼下正是好机会,只要我们守住城门不出兵,寇天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扛不住北疆的铁骑!只是……那朝廷派来的监军也在其中,若他们有个闪失?” 那书生缓缓道:“有个闪失?就算是死了又如何?寇天佑鲁莽行事,非要带着朝中监军随行,还得监军将领战死沙场。你们放心,这些将领身后都会得到奖赏的,至于寇天佑,他会担下所有罪过,一个诛三族是逃不过的。” 将领们齐声道:“您说的是。” 书生眼中透着杀意:“行了,我来此地不是听你们拍马的。寇天佑留在城内的两个心腹一定要除掉,今夜乃是大好时机,成败在此一举!” “您放心,我们已派了人前去取他们性命了,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有消息传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刚刚死里逃生的凤桥郡郡守狄洪诧异地看着院中之人,颤抖着声音喊道:“少……少将军?!” 239、二三九章 叛军 “小心 !” 狄洪刚出声, 面前那带着面具的人便已经侧身闪过身后黑衣杀手劈来的一刀。只是一瞬,狄洪便看着那黑衣杀手倒在了面具之人的刀下。 他不会认错,这个带着面具的人, 正是两年前统领中军的少将军!那个带着三百人抵挡了北疆铁骑屠城的少将军!!传闻这位少将军出身吴国王宫,在两年前击退北疆来袭后, 便解甲归田了。无论是宫中还是吴国官场, 没有人再见过他。 但狄洪有幸在两年前因押运粮草近距离见过少将军,那时的他也是带着这张面具, 身姿挺拔, 喜欢在腰间挎着两柄马刀。他见过少将军征战沙场的样子,几个对冲,少将军手中的马刀便因杀敌太多而卷刃,必须换一柄。那般英姿,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他深陷杀机,竟然又是少将军救了他。已经一把年纪的狄洪,此刻竟然是热泪盈眶, 用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动作跟上少将军的步伐。 “少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 狄洪刚出院门,只见院外地上已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几个黑衣人。 带着面具的人暗哑着声音道:“吴国内奸作乱,想要杀了你,以断寇将军后路。” “真是大胆狂徒!”狄洪气极! 刚才传令兵的鸣锣他也听到了, 随后寇天佑带着将士们杀出城以解章庆之困。而他身为凤桥郡守,自然要替寇天佑镇守后方,只是等他穿戴整齐, 正要出门时,几个黑衣杀手袭来,护卫的家丁悉数受伤,生死攸关之际,幸而少将军出手相救。 那被称为少将军的面具之人一路护送狄洪离开危险之地。又对狄洪道:“寇将军已经知晓今夜之事,他出城便是为了引得那些内奸出来,狄大人不必慌张。寇将军已留下了一千精兵埋伏在城里,只能内奸冒头,便一网打尽!” “那您……?”狄洪依旧困惑少将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只听那人道:“寇将军传信予我,这是信物。”说罢,从腰间解下寇天佑的令牌递给狄洪。 狄洪不由擦把汗,对少将军天然的信任感,竟然让他此刻才想起核对信物。若此人并非两年前的少将军,恐怕他已身首异处了。狄洪不由暗自嘱咐道,虽然这世上没几个人敢冒充少将军,但自己还要小心为上。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很快便道了城门处。 “你们什么人?!现在乃宵” 话音未落,守城士卒已身首异处。 狄洪默默吞咽,他只感到一股血腥味蔓延开来。不等他回过神,已被少将军拉着登上城楼了。只听少将军暗哑却又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敢断寇天佑的后路,真是找死。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城门不过是几个散兵游勇守着,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敢叛逆!” 狄洪道:“您的意思,刚才那守城的士卒是内奸派来的?” “没错。”少将军点点头,“但他们的兵力现在陷在城中,所以城门处并未有多少人来。” “那现在守在这里的,只有您与我二人?”狄洪脸色泛白,他只是一介文官,虽然知道城门的重要性,但要他守,哪怕是用是个他,也守不住啊。 那少将军叹了口气。 狄洪知道自己那话听着挺灭志气的,但他必须要如实告诉少将军自己的武力值啊!不是谁都能像少将军那样来往敌军阵中而毫发无伤的! “狄大人若是害怕,但肯定一定不要表露出来。很快就会有援兵来了。” “您放心!” 狄洪表示自己虽然武力值不行,但演技还是杠杠的。作为官场老油条,沉稳,优雅,乃是为官的必备技能! 果然如少将军所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三十人赶到了城门下。狄洪心惊胆战,生怕那是叛逆之军,只听得打头的人喊道:“是我!” 此刻的少将军却是站在城门下,半靠在通往城楼上的石梯扶手上,见到来人,随意的摆了摆手:“你们上楼守着,见到寇将军等人回来,立刻放下城门。” “是!” 三十人分了两队,一队跑商城楼,一队留下与那少将军一起守在城门下方。 狄洪猛地看见十五个士卒朝自己跑来,腿已经开始打颤,面色依旧是波澜不惊。陈福见状,不由暗叹,不愧是朝廷的封疆大吏,这一郡之守到还真有几分胆色。行了一礼,便将捆绑住的一个黑衣人带了上来:“大人,此人乃城内内奸,正要吞毒自尽时,被我们拦下了!” “很好。”狄洪立刻收拾好了心绪,负手看着跪在地上的杀手,厉声道,“谁是你们的幕后主使?!” 杀手闭嘴不言。 狄洪道:“不说?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是做些无用功,哼,几个宵小之辈,也敢在我凤桥放肆!” 城楼下的少将军毫无形象地默默打了哈欠,顺手还伸了个懒腰。在她身边的穆鸿不由掩面, 两年前,他也是视这位少将军为天人,不仅是因为她的骑术与身手,更是因为她的勇气。一年前,他离开吴国来到博陵后,他觉得那位少将军是一个肆意狂放之人,但她的底气更多是源自于博陵侯的宠爱,而现在……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将军的做所作为,只是出自于本心罢了。 “这群人到还是有些本事,里应外合。”面具后的霍明明突然出声道,“若不是从伊图哪里得知了北疆盯上了章庆,说不定今晚还真让他们得手了。” 穆鸿道:“寇将军留下的一千名精兵已在城内四处搜寻叛军,他临走时特地嘱咐过我们,不希望博陵侯府的侍卫参战。” 霍明明双手抱臂,整个人倚靠在城墙旁,叹道:“他也是为你们的好,而且这是吴国内政,博陵侯府也不好参与太多。我们守好城门便是。”、 此时的凤桥城内,已是一片慌乱。黑暗中的杀戮渐渐蔓延开来。那间不起眼的别院里,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愤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寇天佑已将城中亲卫悉数带出了吗?现在外面那群人又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你们,你们的兵就这么不堪一击吗?别人的兵是兵,你们的兵难道是纸人做的,连反击都不会吗?!” “三公子息怒!!”别院内的将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如今之计,还请公子赶紧撤离凤桥!恐怕那寇天佑不知是从哪里得知了咱们的计划,特地在城内留下了伏兵。” “狄洪的人头呢?”被称作三公子的男子气急,“凤桥郡守的人头不带来,今晚的计划就是彻底的失败!你们听着,哪怕今晚让寇天佑杀回来了,狄洪也不能活着出去!他是凤桥郡守,擒贼先擒王,凤桥郡守不死,凤桥就乱不了!” “您放心,末将已派了暗门的精英去了狄洪的宅院,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很快是多久?!”男子急着在院内踱步,“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你们还要让我等多久?!” 突然院外一人匆匆跑来,附在那男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只见那男子脸色巨变:“什么?!” “公……?”跪在地上的将领话未说完,就被那男子重重踹了一脚。头顶传来怒不可遏的声音:“一群废物,狄洪已被人救出去了!!” 240、二四零章 敌将 “中计了!” 别院中人已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不知今夜的行动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但此地已不宜久留。尤其是这位三公子,他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出去。 这些将领们,知道自己生家性命都寄在三公子一人身上, 他们早已做好了一死的打算,但若三公子不能平安离开凤桥, 他们的家就难逃一死。将领们不再多言, 立刻派了人手,命人护送三公子出城!不料又传来一个噩耗。 “城门的守将已被杀害, 目前守城的恐怕是寇天佑的人马。” “多少人?!” “大约三十来人!” 将领们心中舒口气, 还好,人不算多。寇天佑留在城内的主力,要追杀叛军,还要传令依旧留守在城中的人马,安抚他们不要中计,一时间间分身乏术,这才对城门放松警惕。 “传我的命令, 立刻清点一百人马,护送公子离开!” 此时此刻那位三公子也不讲什么排场了,他听出了将领语气中的焦急,也知道自己身份的重要性,只是心中依旧愤愤不平。他特地向父王请命来吴国, 就是因为他有信心替父王拿下吴国这盘棋!更何况,吴国这盘棋他们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利用朝廷派来的中央官, 一步步将心腹推上了吴**中!没想到竟然在收网功亏一篑! 他不甘心! 可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 那三公子骑在马上,无比失望的看着这四周,两年的辛苦难道就这样白费了吗? “公子,快走!”将领催促道,“如今寇天佑还在城外,纵然城内被他们夺了回去,那寇天佑能不能活着等到援军还要两说!” 马上之人点点头。没错,寇天佑若是死在北疆手下,他们一样达到了目的。罢了,今晚算是吴国走运! 一百人的队伍立刻护送着此人离开别院。 城楼上,狄洪已看到远处有异响,赶紧喊道:“少将军!城内东南方似有大批骑兵在行动!!” 楼下的霍明明终于站直了身体,对着楼上道:“弓箭手预备!”又对身旁的穆鸿等人道,“拒马绳可设好了?” “将军放心,具已准备妥当!” “很好。”霍明明朗声道,“诸君,叛军的头目要逃离凤桥了,护送他逃离的人必然是叛军的精兵。你们不是嫌弃寇将军不给你们杀敌的机会吗?现在让寇将军瞧瞧你们的伸手,让寇将军知道,诸君亦不输他的亲卫大营!” 狄洪想要说什么,可见到城楼下的将士们,一时间却失了言语。是啊,他想提醒少将军让他先登上城楼,至少城楼上比城门处更加安全不是么?可当他看着城门处那十几个人,骑在马上,没有一个人退缩,而此刻的城楼处,所有的将士们已将准备好弓箭严阵以待时,狄洪理了理官服,迎风站在城楼处,他要站在这里,他要向世人宣告,凤桥郡的郡守没有退缩,凤桥郡还没有失守! 马蹄声越来越近,霍明明手心里也起了一层薄汗,距离上一次马上杀敌,已过去了许久。这一年多来,一直待在聂冬身边的她,已经很久没有站在生死一线了。她可以按照聂冬的计划,将自己放在安全的后方,一切交给陈福来做,以陈福的资历必然也能做得很好。 可她还是来了。 大约是因为不甘心。 两年前,她孤身一人在吴国,放眼望去,满目疮痍。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只是随着流民仓皇逃跑。 那时,吴国二王子战死,三千士卒阵亡,四座城池被夺,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她一直在逃,身后的北疆铁骑太过残暴,那般血腥的手段,让她不敢停下逃跑的脚步。可是后来,她逃不了了…… 保卫他们的士卒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他们被逼到了绝境! “我还不想死!” 霍明明咬着牙对自己说。 她带着三百人拿着那些残留的刀剑武器与北疆人打起了巷战。因狭窄的巷战地形让北疆无法组织骑兵冲锋,而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替自己夺回了一线生机…… 三百个同袍,最后活下来的却不到二十人。 每一次的抵抗,都有无数的人死去。 霍明明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吴国却因这场战争将她树成了战神。 “我的朋友们都死在了北疆人手里,而你们为了内斗,竟然想给北疆大开方便之门。”霍明明紧紧握着手中马刀,“我不是什么战神,我也不想死,可现在,如果我不站在这里,我又要如何去对面那些牺牲的英雄们!!” “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利箭袭来! “举盾!!” 一百人的骑兵立刻将那男子护在了中间。 “再放箭!!” 霍明明继续吼道。这一轮射出的乃是无数火箭! 藤盾顿时燃起大火。骑兵阵中的将领厉声道:“他们只有几十人,冲!!” 霍明明拿下面具,举起手中马刀,重重往下一劈! 隐匿在夜色中的士兵立刻拉起了地上的拒马绳!顿时马声嘶鸣,最前方的十几匹骏马重重摔倒在地,骑兵倒下后的瞬间被埋伏在四周的士兵斩杀! 可对面的骑兵毫不畏惧,顶着一轮又一轮的剑雨,直逼到城下! “冲!!” 霍明明不再犹豫,一声令下,穆鸿等人紧随其上! “这……”被护在中间的那位三公子,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双腿打颤,若不是身旁的将军稳住他的马,他怕是要摔下。 “你们不是说这里只有几个散兵守着吗?!”那三公子喊道,“快撤回城中!我们冲不出去!” 那将领恨铁不成钢道:“公子莫慌,吾等一定将您护送出城!”现在撤不得,一旦撤离,城墙上的箭雨必然又要袭来,他们已攻到城下,若回去城内,等寇天佑的留下的亲兵将城内稳住后,那时候他们是插翅难逃! 不能退,只能冲出去!! 双方都已杀红了眼。 火光中,那三公子看到对面将领的脸,大吃一惊:“怎么是她?!!” 却见霍明明一个马刀劈下,挡在她身前的人轰然从马上倒下! “快走!那女人是个疯子!”三公子匆匆调转了马头,他不愿在听身边将领的安微。他怕了,他在京城见过那个女人,那是博陵侯的闺女,跟那个疯子侯爷一样,马上功夫超群,当初马球场上,轻松便救起了长公主。 “博陵侯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怎么办,怎么办?!” 那三公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他不想在凤桥待了,可他该怎么办,要怎么逃走?! 身旁的将军努力稳住他的心神:“公子莫慌!既然博陵侯也参与进来了,您就更不能退了!” “那你倒是给老子想办法啊!” “呵……” 一声轻笑从耳边擦过,那三公子一惊,只见眼前寒光一闪。 铮地一声,两柄马刀相撞。他身边的将领抵抵抗住了霍明明的攻势。 霍明明立刻策马回旋:“陈云熙,真没想到,竟然是你!身为东安王三公子,你不在藩国好好待着,跑到吴国来作甚?!” 241、二四一章 胜负 陈云熙颤颤发抖, 此刻竟不知如何作答。 霍明明也不多语,此刻她杀气腾腾,护卫陈云熙的这一百骑兵已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唯有一直护在陈云熙四周的那五个将士,可以看出乃是精兵中的精兵。霍明明不敢贸然前进。策马后退了数步, 朗声道:“陈云熙, 束手就擒!你们逃不了的!” “公子,她已得知您的身份了, 不能留!”护在陈云熙身边的将领已杀红了眼, 成败在此一举,就算拼了命也要将三公子送出凤桥。 谁料霍明明又道:“你以为出了城就能安全回到永安吗?做梦!我们既已得知你们的计谋,怎么会不防备,章庆的北疆骑兵已是丧家犬,城外乃是寇将军大兵,你若出城,也无妨, 倒是省的我动手了!”说罢,真的率人让开了一条道。 陈云熙惊疑不定。那将军察觉不妙,厉声吼道:“莫要停留,冲——!!” 霍明明眸子暗淡,一个马鞭抽下, 策马迎上! ——所以说,她最讨厌不跟自己一个阵营的宿将了! 双方再次陷入胶着,那将军已然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 竟是不管不顾的打发,本着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够本的想法,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霍明明被他的攻势给震住了,且战且退。护卫着陈云熙的骑兵见自己的主将完全压制住了地方主将,一时间也提起了气势。 霍明明被逼的一路后退,只见那将领的马刀重重劈下,霍明明竟然直接从马上跳下,一声闷响,所有人都为之一惊。随即,一道绳索从地上升起—— 将领来不及勒马,连人带马皆被拒马绳绊倒! “铮——” 又是一声兵器交接声。 霍明明的匕首刺在那将军的马刀上! 这人摔下后竟然还能接住这一击偷袭! 可惜,也只能如此了。 霍明明左手一挥,手中马刀对着那将军拦腰划去,一道鲜血喷出,将军几个趔趄,将腰间佩剑深深插入地中,刚稳住身形,穆鸿已绕到他身后,一剑刺去,利剑从胸口贯穿,鲜血追随着剑刃顺势滴落,一声一声,打在地上…… “早降!免死!” “早降!免死!” 陈云熙狼狈不堪地从马上跌下,四周的骑兵们见到主帅已死,精气神顿时被抽去大半,纷纷落马,一帮杀神竟掩面哭泣。 霍明明走到那将领身前,伸手盖住了他的眼。 “我、我……”陈云熙想要说什么,却已被穆鸿等人捆住了,连同身旁的的几十骑兵,一道被捆住手脚,卸下兵器。 城楼上,狄洪一直注视着城内的动静,见到一位将领帅兵前来,脸上一喜:“重步兵营来了!” 霍明明回过头,对狄洪喊道:“开城门!” 狄洪一愣,那张脸,似曾相识…… 然而现在不是出神的时候。 狄洪立刻吩咐周围将士们放下城门。重步兵营乃是寇天佑留在城内的心腹将领率领,此刻他们已到城门处,证明城内叛军已一网打尽。 将领见过霍明明,拱手一礼后便带着士卒们赶往章庆支援寇天佑。 城内的一切交战,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 霍明明不知在这半个时辰内到底死伤了多少人。现在她只希望,寇天佑与楚博等人能够平安回来,带着痛击北疆的胜利归来! 寇天佑的确不负众望,带着一千骑兵和三千战兵,硬是抗住了北疆发疯似的攻势。此刻,无论是霍明明,寇天佑、还是楚博,亦或是凤桥郡的其他将士们,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经历的乃是一场扭转着整个吴国,乃至整个大陈王朝北部防线的战役。 双方在章庆这个贫瘠的北方小镇内,不断投入了大量的兵力。 骑兵,步兵,重步兵,轮番上阵。 从夜晚厮杀到了天亮,依旧没有鸣金收兵。 与此同时,北地三镇因收到陈睿的旨意,不得已只能派出主力与当地的北疆骑兵和净义率领的叛军决战。 二十万大军,命丧北地! 监军杨若愚拖着残躯从前线逃走。 朝野哗然! 陈睿下令再度征粮,要重组平北大军。 “陛下,不可啊!!”丞相柴彦安第一次违背了陈睿的旨意,跪在大殿哭道,“小民艰辛,手部的再度征粮了!” “难道就看着北疆一路南下,打到京城里来吗?!” 大殿内,回荡着陈睿的咆哮。 百官纷纷跪地:“圣上息怒!” “你们——”陈睿指着朝中诸公,“你们,是不是都不同意?!” “圣上息怒!” 百官匐在地上。 “大司农?!”陈睿指着柴三郎。 柴三郎只是沉默。 “太尉?!” 楚昂跪地不语。 “周阳侯?!” 霍南华缩了缩身体,纵然惧怕,但亦没有抬头。 “好,哈哈,很好!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 垂在眼前的旒珠剧烈摇摆,陈睿猛地甩袖,竟离朝而去。 “他们,他们是要气死朕啊!”后殿里,陈睿将书桌上的笔砚悉数扫在地上,“难道是朕想打输的吗?!朕给足了蓟海粮食,要粮有粮,要兵有兵,他们还要朕如何待之!!” “朕早就下旨要剿杀淫-祀匪徒,哈,将士们无能,反倒是怪到朕的头上了?!!” 无数名贵的器物,此刻却成了皇上发泄愤怒的工具,御书房内,一阵瓷器摔地的声音,四周宫女内侍们各个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替死鬼。 后宫中,霍太后已得知前朝之事。默默闭了闭眼,揉着额头。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自先帝大挫北疆后,朝廷一直都是胜势啊,二十万大军,怎么就败的这么惨了?! 下意识间,太后轻声叹道:“老六啊……你有何看法?” 殿内为之一静,太后缓缓睁开眼,不由自嘲一笑。霍家老六早已解甲归田了,当年的卫将军如今已是喜怒无常的博陵侯。 局势还未平息,早朝里皇上征粮的提议不知被谁泄露出去了。仿佛一滴水滴入油锅,民怨四起! 永安王便是在这种局面下押着那二十万石粮食与五万石盐入京了。 242、二四二章 博弈 一方是要征税的年轻皇上, 一方是主动带了粮食的皇室宗令,一时间京城里多了不少议论。鉴于永安王也姓陈,而且还是当今的亲二伯, 身上还担着宗令的官职,不少人私下拐着弯说, 还是长辈做事妥当, 年纪大些,也懂小民的生计。这话可没有指名道姓, 然而明眼人却都知道说的是谁。 朝中大臣们自然也听到了流民, 这次却十分默契的集体闭嘴不提。如周阳侯这般的是害怕再次触怒天子,如楚昂这般是事不关己,不愿多惹是非,而如柴彦安这般却另有一番深意。 “最近这些时日,皇上是做的有些过了。” 丞相府里,柴彦安仿佛一夜间苍老了。他原本年纪大,但久居高位, 极善养气,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极好,自然显不出年纪。可自从陈睿在大朝会上再次提议征粮后,柴彦安已没了往日了精气神。 柴三郎没好气道:“我早就对皇上说了,小民艰辛, 之前的那一次征粮已是迫不得已,若在搜刮一次,恐会引起民怨。” 现在百姓里已经有人淫-祀了, 若再征粮,明摆着是要官逼民反,原本不是反贼的百姓,也要被硬生生逼到净义那边,这不是变相壮大净义的实力吗! “娘娘近来可好?”柴彦安问道。 提及此事,柴三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前些日子她母亲倒递了牌子入宫,太后那边这几年不怎管事了,一应宫务都交给了娘娘。只是……还没有消息。” “莫不是宫务繁重累着了?”柴彦安劝道,“你让你屋里的多劝劝娘娘,宫务可以先放一放,提几个小妃子替她管上一管也无妨,要紧是先诞下麟儿。” 柴三郎只好应下,却是有苦说不出。妻子回来说,除了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外,皇上很少去娘娘宫里,反而常去一名高美人那里。这高美人的父亲乃是皇上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儿,看样子是被皇上当做了“自己人”。柴三郎气的撂倒,皇上利用他们柴家来安抚朝中世家的势力,如今是用完就扔啊,奈何柴家宫里还有皇后,朝中还立着一位丞相一位大司农,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对柴氏一族的优待,这般的恩宠,真是叫人羡慕呢。 自古以来,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如今柴家若不对陈睿肝脑涂地,这名声还要不要了?!然而其中甘苦,只有柴氏自己知道。柴三郎不愿拿此事来让父亲忧心,只能自己默默咽下。 臣子们因各种原因极有默契的没有将民间流言告诉陈睿,最后竟是长公主陈宝宝进宫向太后请安闲聊时才带出来的。 见到太后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陈宝宝心中一沉,这事儿难道最后是她捅穿的?她虽是陈睿的亲姐,但心里对自己的皇帝弟弟还是惧怕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是吓唬小孩儿的。 “母后,您……您劝着些皇上。”陈宝宝小心翼翼道,“前阵子不是才从五郡征了四十万石粮呢,如今王伯又送来了二十万,这前前后后六十万石的粮食也够大军所需了。而且小舅舅那边,儿臣可是知道的,那易阳郡郡守实在滑头,明明郡下辖二十个县,非要舅舅一家担下了六万石。他还特地去找的大表弟,呵,这明摆着就怕小舅舅不同意,硬逼着人家儿子去要粮啊。若皇上再度征粮,小舅舅也拿不出来了啊 ,到时候又要被训斥……”陈宝宝边说边叹,“五舅舅也是的,当日大朝会上就该据理力争啊,他倒是缩起来,不言不语。” “你五舅舅那个胆子,当时能够不言不语已经不错了!至少他没有急吼吼的上折子同意睿儿征粮,他心里是明白的,只是胆子一向小。”太后拍了拍女儿的手,温和道,“睿儿也是因北地战败气昏了才那样说,他还是有分寸的。你仔细与母后说说,外面都是怎么说永安王的?” 陈宝宝立刻道:“到没有明说,不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还不夸王伯不愧是历经三朝,办事干练之类。早早备好了存粮,为国解难,如今王伯的名声,可是好得很呢。” 霍太后不由眯起了眼。她可不是普通的深宫妇人,先帝后宫那么多美人,最后只有她笑到了最后,见识手段都是不差的。听得陈宝宝这般说,便晓得陈睿和他的臣子之间起了嫌隙,不然朝中诸君们不可能对这样的流言一声不吭。 这几年,陈睿直接出手打压藩王,权贵;明面上拉拢世家,可对纳入后宫的世家女全部都冷落着,宠幸的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吏中的女子。他想把一切权利都抓在手里,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可惜……步子迈得太大了。 太后不介意皇权集中,这对皇室而言是好事。可哪怕是皇帝,你若想从别人手里抢东西,也需要徐徐图之。 “哎……”霍太后站起身,“看来,只有哀家来做这个恶人了。” 百官已站在了陈睿的对立面,而陈睿这几年提拔上来的官吏们还在基层打转,无法动摇整个文官体系。永安王趁着皇帝威严扫地的冒头,明显有所图谋。 太后以她老成精的眼光看去,虽一时间不知永安王到底要捞什么好处,但她都不允许这些人伤害她的儿子! 当夜,太后与皇帝密谈了半宿。 有内侍称,起先皇上还不耐烦的吼了几句,随后又安静了下来。 第二日,陈睿连下两道旨意,内侍杨若愚被送往大理寺,陈睿下旨命太尉与大理寺卿一同会审杨若愚监军不利,导致贻误战机,北地大败一案! 第二道圣旨下给蓟海,对北地的将领士卒战败一事,陈睿不再追究,不仅如此,还由少府直接拨了五十万白银以抚恤阵亡士卒。 少府管的乃是皇帝的私库,这五十万白银一拨出,等于皇上亲自掏腰包为战败买单! 还在京郊的永安王捋着胡须,咬牙恨道:“霍家女,都是祸害!”这两道旨意一看就知道是太后的手笔,没想到这两年早已不管事的霍太后,一出手,便是击中要害。 这两道圣旨乃是明旨,向百姓宣而告知。 聂冬看后将邸报摔在地上,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怒还是忧。 243、二四三章 风雨 一直以来霍太后对博陵侯关爱有加, 可如今,聂冬却要站在她的对立面。这两道明旨替陈睿挽回了一丝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威信,可对期盼着陈睿倒台的聂冬, 却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永安王那老匹夫难道就这点本事?”聂冬低声骂道,“截了池安五万石的盐, 就闹出这点动静?” 亏得他还暗示褚庆涛不要与褚正荣一系闹起来, 毕竟褚正荣的儿子娶了永安郡主,早就属于永安王势力范围内。没想到永安王拿着这五万石盐, 就做了这么点事?聂冬觉得自己这笔买卖亏了, 亏大发了!吴国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此刻聂冬颇有些坐立不安。 谁料祸不单行,到了下午,跟随霍五娘一同去齐国的侍卫回来了一个,进了侯府就跪在地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那婢女聂冬也认识, 也是精心挑去的侯府心腹之人。这两人突然回来,让聂冬略略慌神,挥退了众人,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婢女匍匐在地,哭道:“奴婢没用, 王妃差点儿小产了。” “什么?!”聂冬眉毛一挑,而后…… 等等,她说的是差……点儿?那就是没有小产!聂冬稳住心神, 连问:“王妃到底如何了?!” 婢女道:“两月前,太医来请脉说王妃已有身孕,那时王妃就十分小心了。不料半月前,被宫中婢女冲撞落了水,幸而侧妃相救,王妃这才无碍。太医说王妃身体亏的厉害,如今正躺在床上将养。” “侧妃?”聂冬眯起眼,“可是方氏?” “正是。” “王妃可有家书来带?” “并无。”婢女道,“王妃现在在养身体,因十分想念家乡的枣子,所以才求了齐王殿下,让奴婢等人回来,拿些土物。” 聂冬缓缓坐了下去,刚才听说霍五娘出事的瞬间他真的是被吓到了,没想到……这鬼丫头,竟然是玩的这么一招!你老爹心脏不好,经不起这一惊一乍的好么! 霍五娘派心腹出行,而且没有写家书,一切信息只是让心腹婢女口述,就算是口述从外面听起来也不过是些家常话,可见齐王后宫眼线之多,哪怕是贵为王妃,也要如此小心。 “侯爷,王妃说她落水全因是自己不小心,已让齐王担忧不已。”婢女说的恳切。 聂冬也很配合的点头。 婢女又道:“齐王殿下每日打理齐王之事,已是无比繁忙,王妃再也不敢拿这等小事去叨扰他。听说殿下最近因齐地内闹了饥荒而开始减膳了,可惜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