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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归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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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的老侯爷有些累,对比起来……他真特么的幸福。    不过这位霍明明姑娘,真的很像年轻时候的侯爷。秦苍是博陵侯一手带大,他还不像霍文钟面对过魔幻版博陵侯,作为全程围观了老侯爷如何从权力的最高峰不得已退回博陵的过程,对于博陵侯抽风后的所作所为全部能够理解。如今面对位张扬又肆意的姑娘,秦大侍卫轻轻咳了声:“属下去看看侯爷的早膳准备的如何了,您请自便。”    “好。”霍明明全然不知对方的心理活动。见到陈福将一副铠甲抱来,颇为高兴:“行啦,你也去吃早饭,我换了这身后直接去找侯爷。”    177、一七七章 校场    大年初十, 普通小民们都还在过年的气氛中, 一直过了正月十五才会开始新一年的忙碌, 而坐落在北城郊外的博陵县大营里却已经是热火朝天,士卒和劳役都从家里赶了回来,几个伙夫煮着大锅饭, 给排队的人们盛饭。    什长们背手拿着鞭子, 站在队伍两旁:“都吃饱,给老子机灵着点!等会儿可是有贵人要来的!谁要是敢出了岔子, 军法处置!”说完, 甩了一个响鞭, 地上的积雪被抽打起来,飞溅到几个士卒的碗里。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军户本就低人一等, 能到县大营里来那可是上好差事,还管饭。一人拿着碗盛好粥, 抓了俩馒头蹲到避风的地方狼吞虎咽。    披甲兵的待遇比其他人要好, 他们相当于亲兵, 生死有很大的保障, 能够坐到屋内吃饭,桌上还放着些小菜。    百夫长也坐在屋内, 低声道:“今日博陵侯要来大营,还带了侯府侍卫,要与咱们的人较量一二。县尉大人的意思是,不必在意对手, 全力取胜!”    一个什长小心翼翼道:“虽不是长他人志气,咱们虽没有与侯府的侍卫们交过手,但多少也见过。若是输了,倒也不难堪,毕竟是要护卫侯爷的人,可若真的赢了,侯爷那边……”    “侯爷那边自有县尉大人操心。”百夫长摆摆手,“沈大人说了,侯爷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大家操练的如何,说不定还会有奖赏,诸位不必担忧!”    博陵侯离大家很遥远,但沈江卓众人却是熟悉的,县大营的诸人对这位顶头上司还是非常信任的,见其打了保票,也都渐渐放下心来。    又想到博陵侯本就是个好狠斗勇之徒,来大营正是投其所好。若真表现的出彩能被侯爷看中选做侍卫,那可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了!列侯府邸那是什么地方,瞧瞧那些侍卫的穿戴,听说每天都能吃肉,过年的时候连酒都能喝!这哪里是侍卫,他们村儿里长的儿子都做不到啊!    披甲兵们做准备的时候,聂冬也踏上马车,侯府的大门缓缓开启,两侧的小厮纷纷跪送,马车旁一左一右跟着两匹马,一匹枣红色马背上坐一个偏瘦的高个清秀少年,而另一侧则是霍文钟。    “谁啊,竟然和世子爷一样?”跪着的人小声嘀咕,被王家丞一个眼刀飞去,赶紧闭了嘴。    霍文钟穿着厚厚的斗篷,侧头一看,霍明明一身银色铠甲,头发被玉冠高束起,几缕雪花洒在肩上也毫不在意。那腰板笔直的……比周围的一队亲卫也不差。整个队伍里唯一煞风景的就是他霍文钟了,手恨不得缩进袖子里,大雪天谁要骑马啊!他也想待抱着手炉待马车里啊!早知道就不逞能了,霍明明就是个怪物,他不该为了罢兄长谱跟着一起骑马而行。正郁闷,一不留神吸了口冷气,呛得他咳了好几声。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倒是目不斜视,可这安静的气氛还是让霍文钟涨红了脸太丢人了。    一行二十余人,并没有耽搁多长时间,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到了校场。沈江卓已到此处等候多时了,一同来的还有张县令。    见到马车,张县令扫袖躬身行礼:“下官恭迎侯爷!”    聂冬被马车轻轻晃着都快睡着了,听到外面突然来的一声,惊地立刻睁开了眼。待车帘掀开时,又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不屑神情。    “不必多礼了。”聂冬下车环顾了四周,一百披甲兵已整整齐齐的站在不远处,个头倒是有些参差不齐,高的快一米八,矮的也有一米六左右。而身上的披甲一看就是统一发下来的,穿的都是铁鱼鳞甲,博陵有钱,一百套铁鱼鳞甲倒不算什么,难得是穿上了全服盔甲后还可以活动自如的士兵就很难训练了。一套盔甲几十斤重,在这种负重的情况下,保持战斗力,平素里就必须要把营养跟上,养一批具有战斗力的披甲兵是相当费钱的!也就博陵这种粮仓之地,区区一个县,就敢在披甲兵种再训练出精兵中的精兵。    聂冬缓缓踱步到这些人面前,观其面色,不像一般的小民那样营养不良,目光都颇有神采。沈江卓和张县令有些紧张,博陵侯的评价对他们一县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    “很好!”聂冬笑道,“仅看这精神气,便知道你们练的是精兵!”    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张县令自聂冬来后,一只眼睛就一直盯着跟在他身后的清秀少年,站位与霍文钟一样,应该也是霍氏子弟。这少年虽然身姿挺拔,一双眸子十分明亮,但好像清秀的有些过头了。那人似乎发现自己再看他,突然回过头,张县令立刻将目光转向别处。    霍明明到没有介意,博陵重要官吏的简历聂冬已经给她科普过了。这个张县令乃是本地人,虽不是世家,但也是耕读出身,家里大小是个地主,后又娶了一官宦人家的女儿,现已在博陵县令的位置上待了六年有余,相当于一省省会的市长,这个也职位不低了。处置事情的手段不够凌厉,为人有几分滑头,但做官倒是很有几分心得,。要知道博陵县乃是博陵侯的封地,而朝廷将封地的民治之权收回又交给县令后,这县令等于是朝廷派来监视列侯的人。将“我是朝廷卧底”大写加粗的顶在头顶的人,还能不被博陵侯给掐死,甚至原版的老侯爷也没有厌恶他,就说明张县令手腕卓越啊。    上面的诸位大人暗中打量,下面的侯府侍卫和披甲兵们也是目光相对,空气里甚至能传出啪啪的火化。秦苍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高安则是笑的无比灿烂,张大虎和陈福一个目光跟随老侯爷,一个紧跟霍明明。    “侯爷,可以开始了么?”沈江卓问道。    聂冬点了点头。    校场里的百夫长一声令下,所有披甲大呵一声,将手中的兵器提起。随着口令的变化,渐渐摆开了阵型。霍明明看的饶有兴致,她在吴国是领过兵的,但由于地形原因,当时已经进入了巷战,并没有真正见识过古代的阵法。一想到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兵阵,如今都穿来了,颇有些心痒难耐,什么一字长蛇阵,平戎万全阵这些传说中的阵型,若能亲眼得见,也不枉穿越一趟了。    由于只有一百披甲,所摆兵阵并不大,乃是简单的从方阵到圆阵。    聂冬道:“带你们来就是相互切磋的,对方既然已经摆了阵,你们便破上一破又何妨!”    “好!”三十侍卫齐声应和!    张县令站在一旁和师爷咬耳朵:“一百对三十,侯爷这真是……”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在场的博陵官吏心里都有些不舒服,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圆阵乃是防御阵型,没有空子让敌人钻的!”沈江卓道。圆阵没有两翼之说,所谓的骑兵骚扰也没用,此刻的一百披甲就是一个整体,可谓是全方位的防御。    “唔,侯府这边就由……”聂冬一扭头,见霍明明已经跃跃欲试了,当即道,“便由你来统领,秦苍为副,陈福高安张大虎都得听从调遣。”    “是!”四人用力应道。    178、一七八章 破阵    刘大拿着木棍笔直的对着阵外,牙齿咬得紧紧的。县尉大人可是说了, 若是能赢过博陵侯府的侍卫们, 就给他们加赏钱!他们本就是被千挑万选出来的,整个博陵大营一千多人, 就选了他们这一百号。再看对面博陵侯府的人,为首的竟然是一个长相无比清秀的少年。这种人刘大并不陌生, 他们镇上一个大员外府里的公子就是这样,模样很白净斯文, 却总学着游侠佩剑。周围人都夸他身手厉害, 但刘大远远见过他舞剑的模样,都是些花架子罢了。他们练的可都是打仗的阵型,才不是这些公子哥们耍的好看的招式。不少披甲兵们心里也是同样的想法, 侯府的侍卫们看着光鲜亮丽,那是因为他们仗着侯府身份, 没有什么人敢真正与他们较量。    沈江卓也将目光落在那个清秀少年身上, 他并没有见过霍明明,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也颇为好奇。又见博陵侯待他着实不一般, 连霍文钟都要避其锋芒, 更加好奇起来。博陵侯并没有特别疼爱的子女,待府里几个姬妾生的儿子女也只是寻常,对霍文钟更是不喜。在博陵上下众官吏看来, 博陵侯给霍文钟请封世子,只是因为霍文钟乃嫡长子,宫里还有个明事理的太后, 不立嫡子立庶子实在是说不过去。在场的张县令和一些属官也很好奇啊,一个个睁大的双眼来看这场较量,沈江卓训练出的这一百披甲的战斗力他们是见识过的,与郡大营里的亲兵水准是不相上下的,说不定还会更优!博陵侯平日压着大家喘不过气来,若是在这校场让压博陵侯一头,想想都令人兴奋呢!    在众人注视下,霍明明勒着缰绳,目光平缓的看着对面的圆阵,突然问道:“我听说秦大人以前是校尉?”    “是。”秦苍简单有力的答道。    “可懂圆阵?”    秦苍道:“圆阵一般用于防御,并没有死角。若能找到最薄弱的士卒,从那里攻入,就可破阵!”    霍明明用着马鞭杆指着不远处道:“战场上交战,一方到了防御阶段的时候,通常是显出了败像,这也意味着精锐损失了不少,组成圆阵的士卒水平就会参差不齐,攻其薄弱之处自然可行。可你们看我们对面的那些人,哪个又是薄弱之处呢?”    诸侍卫微楞,这个外室女竟然懂兵法?有几个胆子大的还望博陵侯那边望去,难道是老侯爷教的?不请嬷嬷教些管家之道,他老人家亲自上场教兵法,被授课的对象性别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侯府的继承任人还是世子没错?    一旁的高安小声道:“第二种破阵之法便是用两倍于敌人的兵力,将他们合围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他们现在只有三十人!    “要不行就直接骑兵冲过去!”狗头军师高安再次出了个馊主意。    这下连持重的秦苍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声道:“现在是对阵,只是演练所以对方手里拿的是木棍,到了真正的战场上,他们手里可都是长矛与长刀,骑兵冲上去,找砍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这些人把咱们给看扁了!有种就咱们一对一的来!”高安急的低骂了一句。论单兵战斗力,对面那些个士卒没有一个是他们这些侍卫的对手,奈何如今对方摆了圆阵,真正是狗啃王八无处下嘴啊!    “您打算怎么破此阵?”秦苍问道,也提醒众人,现在是霍明明统帅他们。    霍明明回头看了身后的众人一眼。三十名侍卫皆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种感觉让霍明明觉得自己有些久违的兴奋。    “诸君!”    “属下在!”    霍明明勒马走出了几步,又在众人面前站定:“对面是博陵最精锐的一支部队,而我们只有三十人,在真正的战场上,这是十分不利的!”    “然而,以少胜多的例子我相信各位也做过不少!”霍明明声音响亮,“诸君都是护卫侯府一等一的侍卫!现在,诸君听令!上弓箭!”    刷的一声,所有的侍卫将负在马背一侧的弓箭拿起横在马背上。    沈江卓明显愣了一下,旁边的属官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大人,这……”    “无妨,都是没有箭头的。”沈江卓镇定道。这只是一场演练,双方都不会拿出真的利器出来。    霍明明扬起自己的长弓:“待我下令后,齐射!明白了吗?!”    之前那轻松之色早已收起:“杀!杀!杀!”    “好!”霍明明调转马头:“冲!”    一声令下,三十匹快马朝着那一百披甲疾驰而去,地上的积雪顿时激溅飞起,丝丝点点飞打在围观的众人脸上。    “这不公平!”张县令道,“这是骑兵!而披甲并没有携带长矛等兵器!”    聂冬悠然道:“本侯还会占你们的便宜吗?”    话音刚落,果然只见霍明明等人在离圆阵还有数十米之外便停止了冲锋,那里并非长矛长刀这样对骑兵兵器的范围之类!    披甲们手里的木棍长度是与长矛一直的,在这个范围内,无法触及到霍明明等人。正是恼怒时,几乎令在场所有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三十名侯府侍卫,连同霍明明竟然都双手离开了缰绳,只靠腰、腿的控制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嗖”    “嗖嗖”    三十一只箭齐发!    三十一人在外围绕着披甲们策马疾驰,羽箭一支连一支的射出,已成箭雨之势!披甲为躲箭雨,阵型不断被压缩!    不敢想,若这是真的箭……    沈江卓与张县令等人背后开始有些冒寒气。    此时的圆阵已经有些不稳,试图利用人数的优势往外面突破,然而骑兵的机动性太高,一旦看见他们往哪里集中火力,在那处的骑兵便瞬间跑开,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射几箭!    “怎么办?”刘大一边挥着手中长棍和藤盾抹掉羽箭的攻势,他们人太散了,这样下去只是僵持!    队伍里的什长喊道:“别泄气,这些个混蛋就是想逼着咱们分兵,不能如他们的意!他们不敢靠近咱们!”    因为在真正的战场上,换上长矛和长刀的话,这时候马已经被刺伤,骑兵运气好能捡回一条命,命不好就会被拖进阵内,乱刀砍死!因此演练里规定,只要长棍触碰到了马腿或者马背,就意味着骑兵负伤落地。    “可是!”刘大道,“他们的箭射在我们阵内的越多,也意味着咱们的伤亡啊!”    “他们的箭总有射完的一天!而且只有区区三十人!”什长喊道,“兄弟们,坚持住!”    “按照真正战场上的算法……”霍文钟沉吟道,“披甲们恐怕已经损失过半了……”    沈江卓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霍文钟给他留了面子,没有直说此时侯府的侍卫们却没有任何损失。    沈江卓给百夫长使了个眼色,百夫长高声道:“变阵!成分方形!”    此时霍明明已经率领三十侍卫冲了一个三个来回了,见对方开始向中心收缩,也命骑兵重整队形。    第一排的披甲兵持盾,后面的长棍探出,依旧是对付骑兵的阵容!盾牌会挡住骑兵的攻势,长矛会让骑兵直接在马背上丧命。霍明明不由眯起眼,在吴国巷战中,一些宽敞的大路上抵抗北疆骑兵的时候,她也用过这种阵法。第一排倒下后,后面的人可以迅速补上,这是以人头换人头的战术!    如今在这样的场景下看到方阵,霍明明竟有些走神。吴国的战火是她永远抹不去的痛苦回忆。然而沈江卓这个方阵排的……    高安乐了:“四面站好的方阵,他们是想怎么样?不打了吗?!我们随便集中攻击一面,另外三面的人怎么支援?!”    狗头军师这次说的没错。    所有的骑兵整装待发,霍明明猛地一扬马鞭,所有侍卫仿佛一只利剑朝着对面劈去。刘大呆呆的看着气势汹汹的骑兵,他们的箭已经搭在了弓上,明明没有箭头,刘大却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寒光闪的睁不开。    “杀!!!”    所有的骑兵朝着一面冲去,方阵的机动性并不比圆阵高出少,不少披甲已经有些乱了。接着……骑兵仿佛一把剪刀,将一百披甲组成的阵型,平滑了剪成了两半!由霍明明领头将他们冲了一个对穿!    演练,结束了。    博陵的官吏们呆若木鸡,只听到那三十名侍卫的放声大笑。    “痛快!”    “干得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    霍明明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从马背上跳下,走到沈江卓面前:“我们赢了!”    “啊……呵……哈哈哈……”张县令赶紧小跑过来,“不愧是侯府啊,真是令我们大开眼见。沈大人,你说是不是啊?”说着,赶紧推了他一把。    沈江卓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勉强道:“侯府的亲卫们果然厉害。”    三十名侍卫打赢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披甲……    谁料霍明明却道:“我们虽然赢了,但也不算光彩,毕竟是骑兵。”又看向兴奋劲儿还没过的侯府侍卫,“若是真正的游牧骑兵来,步兵披甲的胜算并不大。”    据霍明明观察,博陵侯府的侍卫们的骑术已算顶尖,可与北疆的精锐骑兵一拼。但北疆还有一支精锐中的精锐之师,一人可控四匹马,长途奔袭而战斗力不减,这恐怕就不是农耕民族的骑兵能够很快赶上了,毕竟大环境并不需要他们这样做。    “可是输了就是输了。”沈江卓无奈笑道,“我还以为训练了一支精兵……”    “他们本就是精兵!”霍明明突然扬高了声音。    不远处的披甲们正垂头丧气,满脸灰败,刘大担心自己的会被踢出披甲营,到了普通军营,他们就只有送死的命,还会受到旁人的嘲笑,因为他们是败军之兵。    “面对骑兵的冲锋,你看他们啊!”霍明明有些激动,她想到哪那些和她一起对抗骑兵浴血奋战的吴国将士们,伸手指向一百披甲:“他们没有后退!没有溃散!没有一个逃兵!”    “只要你还想取得胜利,意志是打不倒的!!”    空旷的大营里,寒风将话语都渐渐吹散,不知何时,雪下得渐渐大了起来,很快,地上的痕迹被掩了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都已回到屋内。    博陵侯临走前命伙夫给今日参与演练的所有人都加肉加赏钱,还让侯府给送来了不少赏赐,之前因演练而带来几许压抑,在香喷喷的肉块和大米饭面前,顿时一扫而空。侯爷说了,今天博陵大营的表现令他刮目相看,在场的诸位都是真汉子,他博陵的兵没有软脚虾!    刘大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博陵侯,都说老侯爷为人暴躁,不过这样的人也对当兵的胃口。不由地又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口袋,那里小心翼翼地放着两块银角,都是博陵侯府赏的,嘿嘿,来年可以给儿子闺女们买匹好布裁衣裳了。    张县令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演练场,笑道:“说真的,我还真有些想看看那些侍卫对上郡尉大人哪里的人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了。”    沈江卓虽有些郁闷,但不得不承认:“朝廷的卫将军果然不简单啊。”    “那可是你的老丈人。”张县令道,“你多向他取取经,说不定咱们博陵的治安就更上一层楼啦。我府里还有些事,先走了。”说罢,家仆已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一人小跑来撑开伞,张县令拢了拢大氅,赶紧登上车。直到马车驶离校场,听到街面上小贩的吆喝声,这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博陵侯刚暗示他有私盐,转身就利用与博陵士卒演练的机会展示了侯府侍卫们的战斗力,张县令不由地拿出帕子擦着额头的汗。    他是朝廷的命官不假,可一家老小都在博陵的地界上住着呢。皇帝的话看着好使,可天高皇帝远,等皇帝知道了博陵侯的事后,他恐怕连尸首都成粉末了……    给皇帝递小纸条,打小报告?    别逗了!    霍文钟乃是一郡督邮,他除了是个纪检委干部外,还负责邮政啊!郡内的所有驿站都归他管,博陵也不例外!    更别提京城里还有太后……    博陵侯顶了天也就是想贩点私盐捞钱,对于列侯来说,只要不碰金矿银矿铁矿,朝中再有点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张县令自认自己的脑袋还是连着脖子比较好,博陵侯捞钱就让他捞去呗,只要不是太出格,说不定自己还能捞点好处呢。    与张县令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几个本地大族自己都不太干净,博陵侯贩私盐关他们什么事,只要博陵的盐价不涨,对他们反而是好事。若真东窗事发,他们可以说自己完全不知情。    “怎么不说话了?”聂冬靠在舒服的大引枕上,博陵侯那宽大的标配马车内布置的极为舒适。霍明明靠坐在一旁,明显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之前在校场上不是说的挺好的么?”聂冬笑道,“明明啊,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干过传-销。”    “滚!”霍明明横了他一眼,“顶着这张老脸,说话注意点,我可没有尊老爱幼的美德!”    聂冬:qaq    “这都是你设计好的?”霍明明哼了声,她也是比完后,见聂冬那大肆发赏钱才有些明白过来。对于最底层的军户们来说,激情的演讲或许会让他们动容,但绝对比不过两块角银子和吃到撑的肉与大米饭!    “讲道理最好的方式永远都是比拳头。为了那些盐,你也是费尽心思了!”    “我有这么深的心计么?”聂冬替自己鸣不平,他明明就是小公举,弱弱道,“上阵抽人的又不是我……”    霍明明一个眼刀扔过来,聂冬缩了缩脖子。    过了会儿,见霍明明脸色平静,聂冬又嬉皮笑脸问道:“明明啊,你觉得那些兵如何?”    霍明明一阵见血:“你想造-反啊?”    聂冬:…………………………………………………………    老婆,能不能别这么直接!    “你老人家现在拢共就三百个侍卫,再精锐,顶个屁用!”霍明明毫不顾忌的爆了粗话。    “这不是还有……”聂冬话没说完,霍明明就截了过去,“你是忘了我们还要找穿回去的方法吗?”    “当然没忘!”聂冬道,“可我总担心咱们还没找到方法就被咔嚓了。”谁不能断言他们还会留在这里多久,然而博陵侯这个位置实在是危险,霍太后还在,陈睿可能不会轻易动他。可宫中险恶,哪怕是太后,也得小心。    皇权至上的年代,当皇帝的明摆着不喜欢你,这可是要了老命了。    霍明明叹了一声。聂冬的担忧并没有错,一旦皇帝真的要拿博陵侯开刀,她或许能逃走,但聂冬就真的是死路一条。她总不能眼真真看着自己的男人挂掉,这也太不女人了……咦,怎么感觉这台词性别有些不对劲?霍明明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眼垂头丧气的聂冬。算了,看他穿的这么惨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对于沈江卓的那两种阵法其实你还有其他想法?”霍明明道。    聂冬一秒满血复活:“沈江卓还是很有能耐的,对付普通的步兵或者是这里的骑兵,他所练的兵赢面很大。你用骑兵冲锋只能说是当时只有骑兵给你用罢了。”    霍明明点点头。    这就是时代与个人的局限性了。在这个知识只能靠口口相传,见识只能靠自己走的年代,沈江卓的阵法也只能根据所传兵书和前辈与自己的经验来排。而经过知识爆炸时代洗礼的的两个人,思路会更广阔些。    “面对步兵方阵,在那种宽敞的位置,攻城用的投石机绝对比骑兵更好用啊。”聂冬伸手在毛毯上比划了一下,“只要打乱了阵型,我们就赢了一半。”    “博陵乃平原,地势宽广,很适合摆阵。”霍明明补充道,“你这是现在就开始想法子怎么把老窝给夯牢靠了?”    聂冬道:“堡垒除了可以从内部瓦解外,后院起火也是要命的事!我又不是真的博陵侯,这里造-反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为了在几千年后的书上留一句‘这场由贵族发起的自上而下的起义具有反封建意义,乃是划时代作用……’”    霍明明噗嗤一声笑了。    聂冬摆摆手:“只是震慑而已,让皇帝不敢动博陵,若是他动了,咱们也可以自保。”    “没办法,谁让你穿成了一个侯爷!”霍明明又笑道,“多少男人想要穿越的梦幻型的人设啊,姬妾成群,位高权重,在封地内横着走就没人敢吱一声。”    这下换聂冬郁闷了:“要不你来!”    “当女公侯我可没兴趣,若是当个皇帝么……”霍明明幻想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你是想包多少个小白脸?”    “不要乱说!在这种时代,怎么敢拿女子的名节开玩笑!”霍明明严肃认真道,“休息够了,我出骑会儿马!”    这……这女人还要不要脸了啊???聂冬一脸抽搐模样,在这种时代,你都敢说当皇帝了,还特么名节!那些个小白脸,能有他聂冬本尊长得好……呃,有气质吗?!!    众人回到侯府后,霍明明并不想长住,休整片刻后,依旧带着陈福去了庄子上。临走前陈福小声问秦苍道:“我是有做什么惹着侯爷了吗?”    秦苍摇头:“为何如此一问。”    陈福支支吾吾半响没做声,半响后才道:“我见侯爷脸色不好,所以才……”    秦苍一脸看智障的同情眼神霍明明要离府,最喜欢的女儿不陪着自己,肯定脸色不好啊。    聂冬:陈福,一个侍卫,要不要皮肤也白白的啊……    得知霍明明要走,一同去校场的侍卫们颇为不舍。他们有的是博陵侯收养的孤儿,有的是直接从军营里一手培养起来的,对博陵侯的敬仰和忠心是无人可比的。见到侯爷日日买醉的日子心里也不好受,世子爷为人虽宽厚,但和军功起家的侯爷来说,性格上更像其母。侯府里姨娘生的儿子们还没进过历练,看不出好坏。这从好像是天而降的霍明明,虽然是个女的,但她把头发束起穿上军装,咱们可以当她是男的啊……    再说,你们有见过哪个女的长得这般高,若这会儿还在军营,高安等人都想叫霍明明一声少帅了!    “上元节那日你记得回来。”聂冬怏怏的嘱咐。    “知道了。”    霍明明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送。眨眼功夫,一人一马已没了踪影,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卫和随从也快速追上。    霍文钟立在一旁,提醒道:“父亲,这会儿风大,您还是快进屋。”    聂冬恨不得化身成望妻石,见周围跪了一圈人,只好一步一回头的走回屋,数着日子一样的盼正月十五。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带着女盆友在古代过这么一个浪漫的节日聂冬是很期待的。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年龄……真恨不得一头碰死!    再看看四周,十五这天没有宵禁,小摊小贩也都出来了,路上的行人是一对又一对,此时理学连个影子都没有,不少人家携女眷出游赏灯。    不远处的沈江卓正牵着霍文萱的手,站在一个猜灯谜卖灯笼的小贩儿前,正猜着灯谜。    再一回头。    霍文钟也带着余氏一同出门,不知二人说了什么,竟一起笑了起来,还打发丫鬟去买些小玩意。    掀桌啊!!!    聂冬忍着暴走的冲动,将一碗元宵递给一身男装的霍明明。    “虽然府里有,不过这里的味道好像也不错。”    霍明明对四周挂起的灯笼格外感兴趣,耳边还有唱戏的声音传来。“这可真热闹。”她叹道。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词里描绘的场景她可算是亲眼见着了。    聂冬连忙道:“你喜欢那个灯?”    霍明明伸手指了一个四周画了花鸟的宫灯。    聂冬对秦苍使了眼色,秦苍会意,立刻将那灯买了回来。霍明明憋笑,她和聂冬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父、慈、子、孝啊!    “给其他人都送一个。”霍明明指着霍文钟他们,“琳姐儿和东哥儿也在呢。”    已经当了爷爷的博陵侯只好又让人买了一堆灯回来分。    “对了,现在烟火有了吗?”霍明明突然小声问道。    “你说呢?”聂冬挑挑眉。    霍明明有些失望。    此时已经有了鞭炮,但烟火这一进阶产物还没有发明出来。    “没有烟火,但还是可以放河灯嘛!”聂冬道,“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罢,起了身,往一处走去。一群电灯泡顿时围了过来,聂冬揉着额头,侯爷出行,哪怕是便衣,都是这么的拉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聂冬往一个高地走去。渐渐地人声远了去,霍明明仰头望天,在这里,夜空中可以看见银河!    那条天之大河,美得令人窒息。突然余光处星星点点光传来,又有潺潺的水声。    “河灯啊!!”小孩子兴奋的喊了一声。    站在高处的众人,将河流上飘着的河灯尽收眼底。虽然周围站在一堆浴霸,聂冬还是忍不住小声道:“赶紧许愿!”    “啊?为……”霍明明还没说完,聂冬道,“古装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这叫浪漫!”    霍明明笑了笑,真的认真闭上了眼睛。    “把我的那一份也一起许了啊!”聂冬小声咕嘟,“你有见过哪个老爷爷自己许愿的么?”    小孩子们吵着要放河灯,聂冬赶紧打发他们走了,顺带让监护人们也一起跟去。霍明明睁开眼,聂冬好奇道:“你许完了?”    “当然!”霍明明看着河灯,“我许的是……”    “打住!”聂冬道,“电视剧里都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怎么就是不按套路来呢!”    “行,那我先不说了。等穿回去了再告诉你。”    聂冬:……不要随便说这种话啊,别乱树旗子啊!!    跟霍明明玩浪漫,心好累。但这绝对是因为脸的问题,而不是他的安排出了问题,聂冬肯定的想!    过了元宵,新的一年也真正开始了。    而对于聂冬来说,开春后的朝见之行也要提上日程了。各诸侯王,列侯,闲散宗室,外戚皆要入京朝见皇帝。皇帝陈睿,已年满十五,依照霍太后与京中朝臣的约定,不必等行冠礼,只要皇帝大婚后,便还权于帝!    “今年的朝见安排在四月。”聂冬看着朝廷发下的旨意。皇帝也特地定在四月大婚,诸人朝见时一同恭贺皇帝大婚这一本朝盛事。大司农柴三郎成了皇帝的岳丈,柴七娘入主中宫,册封为皇后,同时又择光禄勋之女,谏议大夫之女,及一些京中贵族女子入宫,各有品级封号不一详述。    看完了旨意,聂冬往后一倒,整个人靠进引枕里,一声长叹:“小皇帝陈睿……终于要亲政了啊!”    179、一七九章 出发    皇帝大婚这样的事,一般都会提前通知。随着邸报发到各个郡县及诸侯国, 哪怕是事先已经知道了皇后人选, 各级官吏里依旧炸了锅。    刚从北疆犯边喘过气来的吴国见到这消息大骂柴氏不要脸!    “看看这都是什么啊!”好不容易将肚子上的肉养回来的吴王指着邸报,“柴氏入主中宫就不说了, 光禄勋之女?光禄勋那匹夫跟柴家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再看看什么谏议大夫,这都是柴家的人!”    吴王越说越气, 最后直接将邸报摔在地上。世子陈泽上前几步将其捡起,也是眉头紧锁:“霍……霍叔叔他不带了侯府娘子去了京城么, 周阳侯叔叔家里怎么没有娘子入宫。”    吴王与博陵侯两家走的近, 在吃喝玩乐上并称皇朝双渣。在许多事上自然是力挺老哥们博陵侯,如今皇帝新政,博陵侯竟然没有捞到半点好处, 像霍府这种根基还不深的家族,后宫轮空一代人, 将是损失惨重!    “皇后抢不上, 连个婕妤都没有!”吴王气愤道,“霍老弟在做什么!这种关系到家族的大事上他还犯糊涂吗?!”    陈泽听着感动流涕, 他的父王竟然都有资格说别人犯糊涂……    “哎!要不是出了北疆那档子事, 本王还想接他府上的几个小娘子到你母后那里小住些日子。”    吴王王后乃是一等世家嫡女出身,吴王也算是时刻将博陵侯这个老朋友时刻放在心上了。    陈泽劝道:“父王莫要着急。当年的太后娘娘不也是后来才入的宫么,可见这早啊晚的也不算什么。四月朝见, 您也要上京城,到时候见着霍叔叔了,再行商议也不迟。”    吴王点点头, 吩咐道:“其他事你也多上上心,尤其是北部的防线。”说罢,伸个懒腰,去后宫找新入宫的小美人儿弹弹小曲儿了,边走边嘀咕道,“太气人了,太后没捞着,婕妤也没有,哎,太气人了!”    陈泽无奈摇摇头,他的父王这辈子活的就是个痛快,那怕是北疆战事,也只是在当时面临破国之危的时候着急了那么几个月。这几月和霍文钟的书信来往中,得见博陵侯似乎变得靠谱起来,陈泽无语凝噎,啥时候能让他爹也对国事上心些。    在这些诸侯王中,名声好的有永安王,偏安一隅不惹是非的有魏王,不思进取混吃等死的也有其他几个叔叔伯伯。唯独他爹,生了个混吃等死的性格,可偏偏被老祖宗封到了抵抗北疆的第一道防线吴国,又交了个博陵侯当朋友。陈泽自知自己的能力也是平平,原本二弟在军队上颇有建树可以成为帮手,却在北疆之战中战死了,如今陈睿亲政,必要办几件威震人心的大事,吴国这样不得圣心自己又满头小辫子的诸侯国简直就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啊。    “只盼陛下念着吴国人守土有功,不要太过罪则啊。”陈泽默默祈祷。    时间很快滑到四月。这期间霍府订下了一门亲事,霍四郎定下了易阳郡张府的嫡次女。易阳张氏乃是三等世家,在易阳的这一支并未出仕,但在文坛中颇有威望,拐了好几道弯,这张府与博陵的张县令倒是有几分远亲。原本博陵县就是易阳郡的省会,张县令刚出仕的时候,也找过易阳张氏写过推荐信。    “这一家老小都是耕读而已。”姚氏得知儿子的婚事后,愁眉不展,“哪里能得帮得上我儿,世家里规矩又多,哎……侯爷是怎么想的。”    丫鬟红儿小声道:“奴婢听说黄老先生保的媒。”    姚氏翻了个白眼:“侯爷让四郎跟着这个老先生读书,哼,我可是知道的,这人出了名的狂傲,在朝廷里得罪了不少人。哎哎哎,我的儿呀,跟了这么个先生,可怎么是好!”    对这门亲事,姚氏是一万个不愿意,唯一的儿子娶亲,自然要去个高官所出的娘子,然而她却没有多少话语权。余氏将后院牢牢把持,如今姨娘们轻易走不到前院去。    此刻的外院里,还是老侯爷经常会客的那个屋子,一个身着宽大袖袍,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老头儿坐在贵客席上慢悠悠的喝茶。在他对面也坐着一个小老头,却是一脸“老子就是钱”的土豪王霸之气,而在这两个老头旁则规规矩矩地跪坐着两个青年男子,皆神色恭敬。    “黄老亲自来一趟不容易啊。”聂冬默默打量着面前的老头,这是他第一次与黄先生见面,但是对于博陵侯来说却是老相识了。当年黄老先生还给博陵侯当过几个月的军师……后来经历了举家离京,宠妾灭妻等一系列荒唐事后才渐渐没了联系。    老头子不客气骂道:“我知道你后院的那些个人心里不平,估计你也一样!”说着,甩袖哼了声,“但四郎既然认了我做先生,他的婚事就不能让你随便定了。易阳张氏虽在本朝不显,但也是诗书人家,知书达理。到时候你与他们府的人见面时,别一副别人欠了你钱一样,收起你的侯爷德性!易阳张氏起家的时候,你们霍家还不知在哪里窝着呢!”    聂冬无语。自从穿到博陵侯的身上,从来只有他训人,连太后老姐姐都得哄着他,这黄老先生够牛的,训博陵侯跟训儿子似得!    端起茶碗,尴尬的笑了两声。    霍四郎忐忑道:“父亲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您多虑了。”    黄老先生伸手一拍茶桌,指着霍四郎,随后又指向霍文钟:“你们就是把他给惯得!虽说为人子女不言父母之不是,可你们除了是他儿子,也是朝廷栋梁!尤其是你”重点指了指霍文钟,“身为一郡督邮,有纠风之责,就眼看着一地列侯胡作为非?!”    聂冬继续喝茶。在博陵侯的记忆中,这位年纪够当他爹的黄老先生在军中也没少训斥他。    “以前我看着你在博陵侯闹闹也就算了。”黄老先生骂的口干舌燥,灌了口茶继续喷,“在大事上不糊涂就行!本以为见你立了大郎为世子能明白些事理,可现在这皇上大婚是怎么回事?竟连一个霍家女儿都没有!你以为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没了宫中太后庇护,九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不过是对低等妃嫔而已,真正坐到了贵妃皇后太后这样的位置,她们的影响是巨大的。她们与朝堂里的男人们一样,首先是政治动物,其次才会追求情啊爱的。    “我本是不愿再见你,但府里的这几个孩子不能让你耽搁。霍氏一门忠烈,不能没了下场!这次的朝见,你独自去,大郎不能去!”    “先生!”霍文钟连忙道,“我是父亲的儿子,自然要侍奉……”    话未说完,被黄老先生瞪了一眼,骂道:“蠢货!”    聂冬见时候差不多了,放下了茶碗,慢慢道:“好久没有听到您话说了,您的脾气还是这样大啊。见您身子骨如此硬朗,我也就放心了。”又对着霍文钟与霍四郎摆摆手,“还不快滚,跪在这里看着心烦!”    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只得起身离去,心里想着他爹和黄老先生年纪都大啦,尤其是黄老先生都八十多了,万一把他们爹气急了,殴打士人的名声传出去,这……    带着满心的担忧,二人小心退下。    本朝有名的狂士黄怀远,换个场合,霍文钟可以勉强称呼他一声外祖。博陵侯的二哥为国捐躯,全家老小在城破时,几无活口,其妻便是黄怀远之女。然而身为名满天下的名士,黄怀远自然是看不上泥腿子出身的霍氏,自女儿一心要嫁给霍家老二,便与其断绝了父女关系,也不许霍府借他的名声,是以这世上无人知晓霍府二哥的妻子竟是出身名门,霍府老一辈人对此只字不提,到了霍文钟这一辈,竟无一人知晓这门亲戚。    随着霍家二哥战死,老一辈的恩怨也渐渐散去。黄怀远得知爱女丧命,不顾高龄跑到博陵侯的帐下,直言要给爱女报仇,便当了随军军师。    聂冬对这个不请自来的老先生有些发憷,他知道黄老先生与霍府的关系,所以才会将霍四郎送到他那里去,但没想到这老头儿竟亲自来了。    黄怀远道:“你这博陵侯的头衔,是你自己挣得,你想怎么折腾都行,旁人也说不着。但你要祸及子嗣,那就不能由你胡作非为了。此次朝见,世子最好留在博陵,呵,你死了没事,霍家还得有个当家的撑着。”    聂冬叹口气。黄怀远随军时,待博陵侯那是掏心掏肺的好,生怕他不好学,倾尽毕生所学来教。然而老侯爷后来的所作所为,也是伤透了不少人的心。    “我本就不愿带大郎同行。”聂冬道,“我糊涂了大半辈子,临了了,也看明白了些事,您也不必替我担忧。”    黄怀远愣了一会儿。他已有十来年没有见博陵侯了,听到的全是他飞扬跋扈的消息,偶尔路过博陵,也没到这人做过什么好事。    “我年纪大了。”黄怀远道,“说不定哪天一闭眼就下去了。”说着,咬了咬牙,“你们霍家,尽出些乌七八糟的人物!大郎与四郎这俩孩子,本性不坏,若你死了,他们也能守着这侯府过太平日子。”    聂冬笑了笑:“您亲自教,我就放心了。”    门外霍文钟与霍四郎两个守了半响,终于见到老先生活着走出来,都松了口气。霍四郎将黄怀远扶着,黄老道:“你随我回郡里,虽说是定亲了,该念的书还是要念!”又对霍文钟嘱咐道,“你不必担心你弟弟,他学好了,将来也是你的帮手!”    霍文钟连连低头行礼。又小心翼翼地朝着屋里望去,他爹并没有要出来送的意思,只好自己去给老先生送行。    黄怀远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这气派的侯府,一声长叹:“真是……乌七八糟!!死了那么多族人,还不学聪明些……”    黄怀远带着霍四郎去郡里不久,聂冬也出发去京城了。老先生十多年不与他联系,突然前来,大约因为这位快活成精的老头子已经隐约察觉到他此去京城凶多吉少。    聂冬靠在马车里,掀起了车帘。跟在马车旁的骏马之上,跨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    “明明啊,还有多久到驿站啊?”    霍明明垂头扫了他一眼:“半个时辰你问了八百遍了,烦不烦啊!天黑了就到了!”    聂冬被吼的神清气爽,满意的点点头。    凶多吉少又怎样,老子可以是有女盆友罩着的人!    180、一八零章 谋划    越往京城而去的官道上,就汇聚着越来越多的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有相应的规格, 从外观就能知道车内的主人是个什么品级。有主人之间关系好的,便结伴而行。有死对头的, 看见对方的马车恨不得指使自家护卫直接骑马撞过去。是以虽然是官道,但交通事故也颇为频繁, 数辆马车并驾齐驱,你争我赶的场面也是屡见不鲜, 还有一种人, 凡是见到这类人的马车,方圆几里内都是无人之地,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这种人俗称鬼见愁,还有个学名儿博陵侯。    爵位低的勋贵们惹不起他, 爵位比他高的, 也不愿意自降了身份。没看见被吐了口水的魏王都对博陵侯绕道走么,咱们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瞧瞧, 那些个大官!”路边的老农远远的站在树丛里, 对着官道上缓缓而行的队伍指点道,“原本是每三年才能见到这么多大官儿,如今又是皇上要娶媳妇儿了, 恐怕这一辈子见得官儿也没有今天多。”    “你激动个啥,小心给拉去当苦力。”同村的人不愿看热闹,低声骂道, “那些个大官儿好吃好喝的,跟俺们有个啥关系!他们    在那大道上走,俺们只能走山道。你这一篓子的柴,又要交十几文的税钱,关心他们有个屁用!皇帝小老儿成亲,又不给俺们免税赋,俺们是死是活那些个官儿们有谁拿正眼瞧俺们,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砍几担柴才是正经事!”    原先还在看热闹的几个人,听着同伴这话都没了兴奋之色,旁边一个年级稍轻些的人道:“俺听镇上说书的讲过,什么自古皇帝大婚都是要给老百姓们减税赋的,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有好消息呢?”    “减税赋?减了这些你以为那些官老爷吃什么?!”被叫做刘贵的人骂道,“之前还不是说一年只收几石粮食么,这才过了几年光景,你小子那地里有一半都是给官老爷们种的!”    “行啦,何必跟个孩子计较。”旁边的人劝道,“赶紧地收拾收拾去镇上,这柴还卖不卖了?”    “卖了也换不了几个钱。”刘贵有气无力地扛起扁担,“走。”    “博陵侯还是老样子。”马车里,永安王掀开车帘一角,笑呵呵道,“顺之啊,你说咱们要不要向他去打个招呼?”    跪坐在一旁的许牧道:“学生以为王上还是尽快到京城为好。如今皇上大婚,柴氏入主中宫,乃是普天同庆,实在是耽搁不得。”    “哈哈哈哈哈,顺之你这话若敢当着霍家人说,本王就许你相国之位!”    “王上真是说笑了。”许牧道,“霍家行伍出身,学生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说着,也笑着摇了摇头。    霍家没有一位娘子入宫,这事儿早已传遍了,不少人此番去京城除了春季朝见,也想跟着看看霍家的笑话,尤其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博陵侯,年前带着亲生闺女去拜见太后,还去了长公主的花宴,多大的阵仗啊,结果连宫门都没入,玩砸了!    永安王的马车从博陵侯的队伍后超过,不少护卫打马奔驰而过,扬起阵阵黄土,博陵侯的人被溅了一脸的灰。    “你们啊”马车里的永安王隔空指了指车外的护卫们,“以后可不许这么胡闹了!哎,博陵侯那性子,到了京城,本王少不得还要给他陪个不是。”话虽如此,可模样却颇为愉悦。    突然马车一顿,车帘掀起,跳上一人,原是永安王三王子陈云熙。    “父王,儿臣方才从博陵侯队伍旁过,并没有看见世子霍文钟。”    许牧与永安王对视一眼,许牧捋了捋胡须,高深道:“博陵侯这是留了后手啊。”    “先生这是何意?”陈云熙问道。    “霍氏无人入宫,只等皇后入主中宫以后,霍氏一族失宠于天家已是定数。若真有什么不测,舍一个博陵侯,到能保全在博陵的一大家子。霍家大郎此人,在下有幸见过数面,此子虽无多大本事,但性子沉稳不冒失,倒是个守成之人。”    “行啦,博陵侯已是昨日黄花,不足为虑。”永安王不屑地摆摆手。都不需他有所动作,不过是柴氏动了动小指头,博陵侯就毫无招架之力,这等角色实在是不必再费多少心思。目光落在陈云熙身上,“此番去京城后,便将薇儿带回永安,她一个女儿家在外这么长时日也该回家了。”    陈双薇留在京城乃是他们的眼线,他的这个妹妹可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在政治上颇有眼光,如今与柴家的几位娘子交情甚好。陈云熙一脸不解:“父王这是为何?妹妹在京中自有府邸,并不……”    话未说完,就被永安王打断。    “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永安王道,“你母后这些日子一直念叨着她,那孩子在京城玩野了,连过年都不回家,实在是不像样。”可语气里却没有一点训斥的意思,“只是我永安毕竟地势偏僻,并无多少青年才俊,薇儿自幼孝顺,本王也不愿将她随便嫁了,总想着要慎重才是。”    许牧已经从马车里退下,永安王的自家事他还不能随意参合。    陈云熙立刻道:“此番朝见,全国的年轻才俊都要汇聚京城,父亲大可慢慢挑选得意之人。”    永安王点点头。上次去京城原本看中了几家,其中就有御史大夫府中的嫡子唐愈,然而唐愈跟着博陵侯去过池安办差,似乎与霍文钟有些交情,便不再考虑了,而柴氏已是烈火烹油般的富国之势,也不好凑上去。如此一来,三公已去其二,剩下的便是太尉楚昂家,可惜楚太尉府里没有适龄的嫡出子。剩下的九卿里,家世便杂乱了些,有的家族高贵,适龄的嫡子却没有多大出息,有家世弱些的,和陈双薇又不太匹配……    “你也多留意些。”永安王道,“毕竟那也是你妹妹。”    “是。”陈云熙应下。    父子二人都明白陈双薇的亲事乃是一桩政治联姻,陈双薇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婚姻给永安带去更多的筹码,她本身就是一个政治动物。看着陈云熙的背影,永安王若有所思。他长子次子均是幼年夭折,陈云熙排行第三,是现存的儿子中最年长的,陈双薇则是女儿里最有手腕和眼光的。陈云熙的婚事早已定下,乃是永安境内一等世家之女,陈双薇的婚事,虽说让陈云熙多留意京中才俊,但他也有些腹稿。    京城贵族圈子太过惹眼,小皇帝心思重,联姻京城,或许能得到更多的势力,但目前看来也会有些惹眼。这样目光就要放到京城之外,能够入永安王眼的世家没几个。    永安王轻轻叩着车内的矮几,喃喃道:“池安褚家……呵,倒是有意思。”    还是上次那个驿站,依旧是永安王先到了。驿丞早已知道永安王和博陵侯又在路上遇着了,恨不得拿头撞墙他这是什么运道!永安王是个讲道理的,然而驿站里的上等间就这么多,别人先到了自然要多住几间,可博陵侯那边要怎么办?驿丞满心苦水,脸上却还带着殷勤的笑,伺候着永安王等人。好不容易得了空,立刻召来驿卒。    “什么?!博陵侯不来了?!”驿丞大惊。    “是。”驿卒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博陵侯府的人说他们侯府希望能早些得见天颜,决定日夜赶路,不做休息。您看……”    驿丞正纳闷,见着驿卒还望着自己,立刻道:“去去去,添什么乱啊!赶紧去后面烧水,博陵侯不来了,永安王还在,都打起精神伺候着!”    驿卒还以为报了这个好消息能得些赏钱,见没得油水捞,怏怏地走了。    陈云熙依靠在二楼木柱旁,低声道:“博陵侯那匹夫什么时候这么着急着去朝见了?”    许牧道:“早一日入京,或许能让皇上开心点,毕竟如今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说的也是。”陈云熙笑了笑,见天色不早,便打算回房歇息。    博陵侯的队伍一路疾驰,过了驿站又走了快两个时辰,天色已晚,便找到一处开阔地暂时驻扎下来。秦苍从马背上跳下,走到马车旁,模样十分恭敬,一旁跟着的陈福,面容也十分平静,然而……    “秦苍!陈福!这到底怎么办啊!!”    掀开车帘的一瞬间,马车里的“侯爷”声音极低,靠近的秦、陈二人却觉得他差点儿就要哭了。    秦苍微微动了动唇:“闭嘴!”又提高了声音,“侯爷,属下们已经附近打扫干净,您歇息片刻。”    “知道了。”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    陈福同情地看着马车里的人,原本跟着霍明明那种不靠谱的主子已经够悲催了,没想到,与老侯爷想相比,霍明明那种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    高安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假扮朝廷列侯这张罪名,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如今整个队伍里,竟没有一个主子!为了掩人耳目,侯爷的标配秦苍,也被留了下了。此次去京城,老侯爷只带了霍明明一人,然而就在早上的时候他被叫到马车里,接着就被换上了老侯爷的朝服……    “侯爷,您这到底是……?!”高安跪在马车里,声音都快发抖了。    “你不要怕。”聂冬说的很轻松,“本侯只是觉得一路走官道未免也过于无趣,你且替本侯在马车里待几天,快到京郊时,本侯再与你们会合。那地方你们也去过,便是周阳侯京郊别院。”    高安微微抬眸,老侯爷连衣服都换成了常服,知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叩头道:“是!”    “不知秦苍他们怎么样了。”夜色里,聂冬拿着一根折断的树枝做探路棍,“估计也没什么事,谁这么没眼色上赶着去找博陵侯聊天呢?明明,你说是?”    霍明明走在他前面,突然指了指远处隐约能看见的村子:“今晚只能住哪儿了。”    “行!”聂冬没有丝毫反对,反正霍明明住哪儿他跟着住哪儿。许是答应的太快,被霍明明回头白了一眼,“大伯,您老年纪大了,腿脚不好,注意脚下。”    大伯    聂冬掩面抹泪,郁闷道:“闺女,等会儿你扶着你爹,别露馅了。”    霍明明再次朝天翻了个白眼,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尊老爱幼!然而到了村里,还是“孝顺”地扶着聂冬走到一户农家前借宿。    刘贵小心翼翼的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见是一个老人和一年轻人,还牵着两匹马,打听清缘由后,便让人进屋了。屋里没油灯,也没有蜡烛,只有月光照着。好在古代空气没污染,勉强能看清。    聂冬掏出二十文钱,刘叔连忙推辞:“就住一宿,不算什么!”    聂冬道:“我们冒昧打扰了,你且收下,不然我们住着不安心。”    “那……行!”刘叔道,“你们吃了没,俺这也没什么,还有几个面饼子,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对付一宿。”    聂冬可有可无,霍明明却道:“我有些饿了,给两个饼子就成。”    刘叔楞了一下,天色昏暗,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个子挺高,说话的声音虽然低,但有些娘娘腔腔的。    “你懂个啥!别人那叫斯文。”被叫起来热面饼子的婆娘拍了他一把,“镇上那些个读书人,都这样说话。”    “二十文啊。”刘贵吐了吐唾沫,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起来。他那几十斤的柴卖出去也就挣二三十个铜板,如今光景不好,二十文可以换四斤米粮呢。    聂冬与霍明明坐在屋里靠窗的地方。不多时,婆娘端着木盘走了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道:“乡下人没啥吃的,你们别嫌弃。”    霍明明拿着饼子,放在嘴边吹了吹,咬了一口。    婆娘有些紧张。    接着霍明明又咬了一口,三下五除二,将一个面饼子给干掉了。喝了一杯水,说道:“谢谢。”    “诶诶诶,这……这哪儿说的。”婆娘搓着手,“俺再去给你们倒壶水。”    聂冬瞧她吃的这么香,也咬了一口,差点没把牙磕掉:“这里面搀了多少米糠啊?”    霍明明擦了擦嘴:“一半都是糠,你别吃了,剌嗓子。”    “那你刚才还……”说到一半,聂冬明白了。    “这里不算什么偏僻之地,村里的人只能吃这些东西。”霍明明道,“当初我在吴国,战时吃的面饼也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米糠。”    “如今税重了啊……”聂冬叹道,“而且吴国那会儿,博陵运了不少粮。你在吴国的中央军里都是这样的伙食,可见当时情况危急。诶?你这是……你真饿了?!”    霍明明将那剩下的半块嚼嚼咽下。    刘贵和婆娘拎着壶热水进来,婆娘看见空着木盘,笑道:“俺们虽没什么吃的,这面饼子倒都是亲手做的,比外面的要有劲道。这是热水,你们渴了就倒着喝。”    “诶,对,别客气。”刘贵搓了搓手,“天也晚了,俺们也不多打扰了。”    待二人走后,就见霍明明灌了三大杯水。    “哎……你这又是何必呢。”    霍明明揉着嗓子,半响没说话。    聂冬只恨这里没有胖大海之类的药,他家明明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若不是为了让他知道小民如今的生活如何,也不会主动提出要面饼子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便传来了泼水声。刘贵洗完了脸,胡乱啃着些吃食,过了会儿,同村的几个人便来了。    “刘贵,今儿还上山吗?”    “去啊!”    聂冬也早醒了。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便推门走了出去。外面的人见着他,均是一愣。刘贵道:“昨晚上来借宿的。”    他们村靠着山,时不时会有些人来借宿,大家也都习惯了。见着打了个招呼,又对刘贵道:“那你早些来,今天城门关的要比往日早些。”    刘贵听着,朝地上啐了口:“还不是那些个官害的。”说着,从柴房里将扁担和砍刀背上,朝着屋里的婆娘喊了一声,便朝山上走去。    刘贵婆娘那这个瓦罐子,探头朝着罐子里使劲儿瞧了瞧。聂冬好奇道:“你瞧什么呢?”    婆娘苦笑道:“盐呗。还就剩一点儿了,大约能对付一个月。”    聂冬也探头过去看了眼,心中一惊,只有薄薄的一层,做个盐?h鸡腿都够呛,不免问道:“一个月?”    “是啊。”婆娘道,“紧着男人们吃就行了,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上山啊,不然俺们都得喝西北风。你们还没吃早饭,俺这就捞几个饼子。”    “不用了不用了!”聂冬赶紧喊住她,“我们等会儿就走了。”    “那你们得快些了。今儿有大官要入城,去晚了,城门口是不让老百姓进的。”    聂冬笑了笑:“多谢告知。”    此时霍明明从屋里走出,婆娘微微一愣,昨儿晚上没看清楚人脸,如今一看……啧啧,这小年青长得太俊秀了。一个晃神间,聂冬便带着霍明明走了。    “哎……别人找媳妇儿是防男人,”聂冬一手牵着马,走在乡间的泥土道上,背影颇为苍凉,“老子找媳妇儿不仅防男人,还要防女人。”    “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聂冬赶紧道,“你嗓子好些么?”    霍明明点点头:“赶快赶路,他们到了京郊你还没过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二人乔装打扮的混入了城门。一路弯弯绕绕,走到一处安静小院,聂冬熟门熟路的推门而入,院内树下已站了一人,嘴角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天生着几丝纨绔不羁之气。    “舅舅!”褚成沛快走几步上前,正要行礼,突见着博陵侯身旁还带着一人,略一愣,“表妹也来啦。”    181、一八一章 预警    “舅舅您只带了表妹一人?”褚成沛还望聂冬身后看了几眼,发现真的没有带一个侍卫。正说着, 突然发现霍明明微微挑了挑眉, 褚成沛识时务的闭了嘴以他表妹的武力值,带一个的确够了。    聂冬道:“路上人多眼杂, 多了反而打眼。进屋说。”说着,便走在了二人前面, 伸手指了指屋前的槐树道,“这树还是我亲手摘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 也已经如此茂盛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接到舅舅您的信后,侄儿便上路了,昨晚到的此处。霍叔给开的门, 他知道您要来,方才出门去买些吃食了。”    褚成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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