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归程 (3)
中的霍叔, 乃是照看这处宅院的霍氏家仆。 聂冬微微打量了会儿院内四周。根据老侯爷的记忆, 这里乃是霍家一处老宅,霍氏一族还未发达时便是住在此处, 待霍太后入宫后, 全家便搬到了京城,此处老宅也就留了个经年的老仆照看。 “你爹呢?”聂冬问道。 “父亲已去了京城。” 不待聂冬继续问,褚成沛兴奋道, “舅舅,您真神了!我二伯真的也一道去了,还带着褚峰!” 聂冬给霍明明倒了杯茶, 吩咐道:“等会儿记得提醒霍江去买些润嗓子的药来。”见她喝了热口茶,这才道,“你小子少拍马屁,现在正是朝见之时,你们池安褚氏也要来朝贺,这样一个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褚正荣那老匹夫怎么会白白浪费!经过与海寇一战,你们府里与褚正荣和褚家的那些个暮气沉沉的老头子不说撕破脸也差不多了。” 褚成沛笑道:“我的那些个叔叔伯伯们不过是见利就上的主,池安的盐带来的富贵把他们都养成了耗子胆,跟在二伯身边装腔作势还成,正要对上了我父亲,没几个敢出这个头。” 大胜海寇后,主战派重新占了上风。身为郡尉的褚庆涛稳固了他族长的地位,又主动将自己嫡子送到了京城表示对朝廷的忠心,一系列的举措让他在族内的声望渐长。然而博陵侯在池安的胡作为非也惹来了一部分族人的不满,褚庆涛作为博陵侯的姐夫,自然也成了被攻击的对象。这部分族人隐隐做出支持褚家老二褚正荣的姿态来。 “过了个年,你们池安还真够热闹的。”聂冬扶额,“你爹就是太斯文了。”哪像原版老侯爷的博陵县,在老侯爷的魔幻作风下,连朝廷派来的县官张县令都要依仗博陵侯的鼻息。没有博陵侯的默认,这一地的官吏想要政令通达,几乎是不可能的。 褚成沛也觉得自家老爹手腕不够强硬,但子不言父过,维护道:“毕竟都姓褚啊。” “我猜他们一定又拿你三年前的战败说事了。”聂冬冷笑道,“害的你三叔死了几个儿子,你的那位伯伯死了某个侄子。” 褚成沛摆了摆手:“说了又如何,败了就是败了,我认!”三年前的战败的原因并不简单,他已经查到背后有褚氏族人的黑手,只是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迟早有一点,他要让这些族人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他褚成沛可不像他父亲那样是个好脾气! 霍明明冷眼看着这二人。聂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并不知道。聂冬突然离队的举动,并没有提前对她说,只是在二人单独行路告诉她要去私下见一下褚家的人。如今听二人这交谈的口气,自从他们回到博陵侯,聂冬还时不时与池安书信联系了?只是看到褚成沛,霍明明不免又想到她在那里的几个朋友。见二人正事谈的告一段落,开口问道:“狗子、巧姐儿他们如何了?” 褚成沛一愣,回忆了一下,记起来她是问那几个土匪,神情有些复杂她还到底要不要当个贵族里的小娘子了啊。 “那几个男儿都编入了池宁县的水师,里面的一个女孩儿似乎恨得县令夫人的喜欢,在夫人身边帮着做些事。” 霍明明这才露出了见面以来第一个会心的笑容。 褚成沛干笑了几声,虽然褚府里也有许多小娘子,他的亲妹妹表妹也是一大堆,然而见了这么多次,他到现在还是明白这位表妹的心思啊,难道小舅舅府里的小娘子们都是这样……唔,别具特色? 三人用过了午膳,霍明明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房间开始补觉。反正褚成沛在这里,又是在自己的宅子里,不必担心聂冬那个老大爷有什么不测。 望着霍明明潇洒的背影,褚成沛感叹道:“表妹还是这么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冬很维护自己的老婆,立刻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她的确是累了。” 褚成沛:→_→舅舅……似乎你也是这样的行程啊。 “此去京城,很多人等着看本侯闹笑话。”聂冬收回了目光,把玩着手中的一串白玉佛珠,“就算如此,你父亲还要与我博陵继续做买卖吗?” 双方明明是政治结盟,却被聂冬说成了生意经,褚成沛颇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反驳,只是道:“对于朝堂之事,小侄并太懂。然而父亲说常,霍家能有如今的一门两侯,绝对不仅仅是靠着宫里有一位太后就能做到的。” “联姻的确是个最简单的方法,所以很多人都把子女的婚事看成了一轮新的买卖。”聂冬沉吟片刻,说道,“这次将你叫到老宅里来,就是因为有些话,入了京就不好说了。” 褚成沛神情严肃:“您……” “永安王……”聂冬缓缓道,“如果本侯猜得不错,永安王的掌上明珠,怕是要许配给你二伯的儿子了。” 褚成沛大惊:“不会!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聂冬笑了笑,“放眼全国,家世能与永安王相配的也就那么几家,再数一数各家有出息又还未成亲的子嗣,可不就褚峰的赢面大些么?” 褚成沛还是一副合不拢嘴的模样,聂冬笑的更大声了:“永安王往池安插一脚,与褚正荣成了亲家后,你爹郡尉的位置可能能保持,族长就……呵呵呵……到时候,你之前看不起的那些个墙头草们,你觉得他们会倒向那一边?” 182、一八二章 大婚 褚成沛毫不顾形象地嘴巴微张,聂冬这样的猜测震得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可却又说不出反驳的道理, 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永安王的翁主与褚峰联姻了又如何?” 不料聂冬却很欣赏的回道:“好问题!”说罢, 撩起衣摆,在回廊台阶处直接坐了下来, 手里拿起一块石头,“这是你父亲, ”又拿起一块, “这是褚正荣”又将第三块摆好,“这个是本侯。” 褚成沛朝着那被摆成三角形的石头看去。 “原本是三足鼎力之势,本侯又站在你父亲这一边, 要知道我博陵的粮食可不比盐差多少。然而本侯只是想做买卖挣点银子攒些棺材本,并不会对你们池安指手画脚, 可永安王呢?”聂冬又加了一块石头, 成了四角形,断言道, “他一定会插手池安的内务!”扶植一个亲永安的池安代言人, 又有姻亲做天然纽带,这笔买卖实在是再划算不过。 褚成沛也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一块蛋糕,分的人越多, 得到的也就越小。永安王虽贤名在外,可越是贤明恰恰证明了此人好名,等他的贤名在在池安也传了起来, 这池安到底还姓不姓褚就两说了。 此时褚成沛也严肃道:“这次舅舅让我私下来这里,是想让我们将这门亲事给弄黄了?”难道是在京城里散布一下关于褚峰那小子的谣言?不不不,不是谣言,那小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娶回个翁主级别的人物,真是太便宜他了! 要不……说那小子不举? 褚成沛很自然的站在男人的特殊角度开始思考如何散布这些八卦,然而正在心里嘿嘿嘿的时候,只见他那个节操全无的小舅舅竟然给了他一个白眼,义正言辞的说道:“坏人姻缘如此下作之事,你也想得出来!!” 褚成沛:……………………………………………………………… “让你来这,只是将此事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聂冬道,“永安的翁主迟早要嫁人,难道每一个你都要拦着不成?” 褚成沛郁闷的小声嘀咕:“这不是要嫁的是褚峰么。” “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怕了褚峰不成?” “当然不会!” “这就是了。永安王想要扶褚正荣一家子,你们别让他们父子二人兴风作浪,有什么能比希望瞬间破灭成失望更令人兴奋的呢?”聂冬笑了笑,“永安王想要池安盐利,也得看自己够不够分量。” 见褚成沛还有些发呆。 聂冬意味深长道:“自古以来可没有谁名声好就能办成什么事的……”枪杆子再谁的手里谁的腰板就迎实,褚成沛一向是主站派,手下的将领和士卒也都是勇猛之辈,又经历过数场海战,无论是士气还是作战经验都比褚正荣的部下高出许多。 然而褚正荣与永安王的长处是工于心计,要防范的也正是这一点。有些话在京城是说不得的,那里是真正的鱼龙混杂,皇上的耳目,京城贵族的家仆充斥在大街小巷之中。 “皇上大婚后,肯定会对各地诸侯、列侯、勋贵们动手。”聂冬道,“你们记得要示弱于朝廷,哪怕让褚正荣出些风头也无妨。” 褚成沛点头,表示记住了。 当天下午,褚成沛便离开了老宅,连夜追上褚庆涛入京的队伍。聂冬与霍明明是第二天才启程,临走时,霍明明见霍叔拿出一块平安符小心翼翼供在菩萨座下。 霍叔对着菩萨拜了又拜道:“侯爷与小主子都要平平安安啊……” 聂冬见她对着菩萨发呆,以为她还想拜一下,小声道:“这座菩萨还是老侯爷的母亲从庙里请来的,听说很灵验,要不你也……” 霍明明却道:“你不觉得那个平安符很眼熟吗?” “啊?”聂冬走到佛龛前,将平安符拿出来。 霍叔赶紧走到跟前,颤颤巍巍道:“侯爷,不可对菩萨不敬啊。”他在霍家待了一辈子,连姓也是霍家人赐的,对博陵侯也是颇为熟悉,在博陵侯还小的时候就在霍府伺候了,知道他是个霸王脾气,也就是自己在霍府有几分资历,才敢说句劝阻的话。 聂冬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瞧着平安符做的还挺精致的,你是从哪里求来的?” “自然是从大师那里求来的。”霍叔道,“前段时日在村里来了一位布施的大和尚,还会医术,医了不少人,不少人都求了这符,这符是那和尚开过光,在佛前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老奴寻思着,也求了一个。” 聂冬已经判定老人家被骗了。这种骗术放在千百年后的现代都有一大票中老年人受骗,更何况本就信封神佛的古代。 不过老人家也是为霍家人求的平安符,聂冬自然也不会为了这而生气,正要将符放回去,却被霍明明一把抓住了手腕:“慢着!” 霍叔惊呆了,这这这……更恐怖的是他家的老侯爷竟然还一脸和蔼的说:“怎么了?”语气之温和,跟个读书人似得。 霍明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过了半响才说道:“去年和你们一起去京城的时候,驿站那附近的村民手里我也见过这样的平安符,后来去池安的时候,也见到过。” “说不定是哪个寺庙特制的呢?”聂冬不以为意。将平安符放回佛龛,拉着霍明明走到一处,小声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这个时代信这些很正常啊。” 霍明明却皱着眉:“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么多人都供着这一种平安符,可又不是什么有名的寺庙……” “你担心他们遇到骗子了?”聂冬苦笑,“这种云游四海的和尚要抓也困难啊,旁人是没办法了,霍叔这里,一个平安符顶多也就骗个几辆银子,没事儿。就当是给老人家买个心理安慰了。你要实在是想管这事儿,我让京里周阳侯那边走个内部程序,看能不能查一下?” “不是!不是骗子这么简单啊!” 见聂冬还是不以为意的模样,霍明明急道:“假如这事儿是放在我们那个年代,顶破天也就是个诈骗案。可现在是什么年代?连皇帝都要称作是天子,我们都知道神佛在这里意味着什么!”正说着,霍明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博陵好像没什么寺庙?” “是啊。”聂冬回忆道,“博陵侯身为列侯,按照法律,博陵的每一户的税收都要按照一定的比例抽出来供列侯使用。但寺庙是不用交税的,所以博陵侯不许博陵境内建太多的寺庙。每一座寺庙都要在县衙那里备案,包括庙里的沙弥和尚们,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出家的。”现代当和尚需要硕士学位,在古代当和尚也不是那么容易滴! 说着,聂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现代人的灵魂附在古代封建老侯爷身上,经过了一年多的磨合,聂冬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维不被老侯爷所影响,而这带来的弊端就是对一些放在古代来说的敏感问题没那么敏锐的察觉。 “我知道了!!”聂冬又一个箭步冲回了佛龛。 霍叔都要哭了,老侯爷又要作啥妖啊,这可是您母亲请回的菩萨呀! “这是淫祀!”在老侯爷那庞大的记忆中,聂冬总算从一个已经快生灰的角落里找到了。 淫祀的历史由来已久,自从某一位皇帝创造新的把诸天神佛派了个序后,不在这神仙族谱里的神,是不能受到祭司的。而朝廷,一向将淫祀视同巫蛊之类的大罪,一旦发现,武力镇压没商量。 霍叔吓了一跳:“侯爷,老……老奴就是请了一个平安符啊!这、这怎么会和淫祀有关呢?”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老人了,跟着霍府一路起起伏伏,自然是知道淫祀的。然而那都是供奉不应该供奉的神佛,或者是在村里修了不备案的庙宇,从没听说一个平安符也能与淫祀扯上关系啊。 “也许是我想多了。”霍明明低声道。她对古代的这些本就不太明白,来了这么长时间,基本都是处在非正常的生活状态,到目前为止,也就把基本的古代日常学习了,至于宗教上的,哪怕是在现代她也没怎么关注过啊。只是出于一贯的敏感,这平安符上的花纹有些别致,京城附近的村里有,往池安方向去的村里也有,难道是有一座寺庙有如此品牌意识,凡是自家出品的平安符都绣上此标志? 聂冬却不想让霍叔惹上麻烦。霍家人本就够引惹注目了,虽然此处的霍宅没几个人知晓,但在此入京的特殊时刻,聂冬道:“以后求符还是去庙里,那种乡野里的和尚,若真有本事,也不会待在乡野之间。” 霍叔见他神色认真,虽觉得有些不至于,但换个平安符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就应下了。 直到离开了霍府老宅,聂冬对霍明明在意平安符的事还有些不明之处。侧头看了眼她,这小妞骑在马上,背脊挺的笔直,一身男儿骑装打扮,冷清的侧脸轮廓,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听说在这里,这样模样都是薄情的长相。聂冬还没发问,先脑补了自己被抛弃了狗血虐文桥段十万字…… 霍明明察觉到身旁之人有些不对劲,便瞧了一眼,见聂冬此刻情绪颇为低落,顿时满心问号。仍凭她再如何感觉敏锐,也无法知晓她家的聂公举正处于自己虐自己的“纯作”状态。 “明明啊……”聂冬喊了一声。 霍明明:“说。” 态度好冷淡啊…… 聂冬心里的虐文又加长了五万字。 “那个平安符咱们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霍明明:“不知道。” 虐文已达二十万字。 聂冬:“如果真的是淫祀,你觉得发这个平安符的和尚是要做什么?圈钱?” 霍明明:“不知道。” 聂冬:qaq 虐文已朝着无法完结的方向奔去…… 霍明明:=_=男人的心思好难猜。 京郊周阳侯府,陈福等人总算是在入城前一天等到了聂冬与霍明明。见到二人均平安归来,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待见到了霍明德后,聂冬那悲秋上月的心思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等他换回了列侯制服后,又成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博陵侯。 霍明德小朋友自从带着丫鬟策划逃婚被抓回去后,着实老实了不少。此刻聂冬看着这个侄子,心中颇为感慨。就在一年前,宫里霍太后和周阳侯还计划着让霍明德求取永安翁主。过了一年,霍明德的婚事还没着落,而那位永安翁主则在京中贵女的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六叔……”霍明德唯唯诺诺地走到聂冬面前,年前逃婚逃到博陵侯的地盘后给他造成的阴影太大了。 聂冬对这个二世祖的印象一向不好。若真是个纯粹的败家子乱花钱也就算了,可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全府人的死活,连最基本的政治敏感度都没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为嫡子除了比别人更尊贵外,还要承担更多的责任。语气不善道:“就你一个人来了?” “父亲说人多了打眼。”霍明德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便让我先来迎六叔。六叔您车马劳顿,现在别院歇一宿,递上折子后,明日待皇上传召后,再入城。” “知道了。”聂冬摆摆手,不想和这个侄子多谈。若不是霍文钟是原版老侯爷的儿子,他也没多少意思想和霍文钟打交道。他才不会承认这是因为自己穿成了一个老侯爷身上的原因呢。 霍明德如蒙大赦般逃出来,正扶着回廊处的大口喘气时,只见从不远处走来三个人,分别是:霍明明、秦苍、陈福。 霍明德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又背过去。秦苍的冷脸就不说了,他多次怀疑这货是他六叔的私生子来着,至于霍明明那个野蛮人,上次来京城的时候不言不语就把葛业雄一顿胖揍,马球场上又闹出救公主那一幕,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可霍明明也算是他的堂妹,不能当没见到,只好耐着性子等三人走到回廊处,朝着霍明明笑了笑:“明明也来啦?” 霍明明愣了一下,原来那里站着个人啊…… “恩。”微微点点头,便直接绕开霍明德回屋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陈福终于忍不住扑哧笑道:“周阳侯府的郎君可真有意思啊。” 高安在一旁听得他们与霍明德的相遇:“可不是么,差一点儿就害得一大家子在皇上面前吃挂落。”咬了口手里的苹果,啧啧,这种破坏力,他们府的三姑奶奶霍文萱简直都不够看了。 前来朝见的诸侯、列侯们没有宣召不得入京城,是以已到京城的人都要先驻扎在京郊的驿站处。天刚蒙蒙亮,聂冬便带着博陵侯府的人从京郊别院出发去驿站,算是报个到。 驿站里已住了不少人,哪怕是魔幻如博陵侯,也有一二熟人。只听得人道:“前天永安王等人都是直接入城的。” “也就是说……他折子在路上就递上去了?皇上批了他直接入京?” 有人很羡慕,这可都是恩宠啊! 见到博陵侯来了,不少人纷纷站起身向他行礼。聂冬“傲慢”地扫了众人一眼,只对几个与他同级别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便到屋里小坐了。 “切,得意什么!” 驿站众人颇为不平。有人道:“也就冲着咱们摆架子了,也不看看他闺女……” 还没说几句,宫里便传来了旨意,着博陵侯即可入殿觐见。竟也是几乎和永安王差不多的待遇,人刚到驿站,便得了传唤。 聂冬依旧是轻描淡写的模样,接了旨意,站起身后:“知道了,这位黄门先回去。” 传旨的小黄门还以为能捞到什么好处,见博陵侯这副态度,也得先赔笑。哪怕皇上在不待见,这位到底也是皇帝他舅啊。 “哎,舅舅也是,递个折子都不知道要提前送。”皇帝陈睿在太后面前“抱怨”道,“这不,白白还跑了一趟驿站,若朕提前见到了折子,怎么会让舅舅去驿站等呢,直接入宫不就好了。” 霍太后笑道:“他就是那冒失的性子,皇上不要与他计较。” “朕估摸着再过一个多时辰,舅舅就能入宫了。” 霍太后但笑不语。陈睿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了身道:“母后且在等等,朕还有些折子,这就先去前面了。” 对此,霍太后只是道:“国事为重,皇上且去忙。” 陈睿嘴角带笑的走出殿内。他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后意味着真正的亲政,而自过年以后,太后也再也没有过问过朝廷中事,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以前的那种束缚感一扫而空,广阔天地,将会大有作为。博陵侯虽然不讨喜,但从池安回去后也是老老实实。 很好,虽然他已有削弱部分诸侯国与列侯的心思,但也不想第一个就拿自己的舅舅开刀,这样未免显得不近人情。陈睿自认要成为一代明君,文治武功都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如今朝廷税制改革已经不断试点成功,据大司农报,国库的银两已增多了六千万白银,可见加了商税与部分关税后成效颇好。 对于大司农的工作,陈睿也给予了高度的肯定。自己的岳父如此帮着自己捞银子,陈睿对自己那未过门的娘子,也颇有好感。 直到快走出了长信宫,迎面走来一群人。 “皇兄。”陈晔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话虽如此,却是在陈晔将礼数全部行完后才说,陈睿道,“母后还在宫里,你若是请安就快些去。” “是。”陈晔回道,“臣弟正是要去给母后请安。”以后宫里有皇后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随时来找太后,皇宫里的女主人一向是指皇后,而非是一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寡妇。 陈睿又道:“小舅舅过会儿也要来,你若无事,正好陪他在京中逛逛。”把这个头疼的博陵侯扔给陈晔,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陈晔也是博陵侯的侄子,又身为皇族,哪怕是看在太后的脸面上,博陵侯多少也要买陈晔几分面子。 他要大婚了,这是大喜事,可不想在这中间生出什么乱子来。 “是。” 陈晔恭敬的态度让陈睿很满意,兄弟二人闲话了几句后才告别。长信殿里,早已得到陈晔要来的消息,宫女已在殿内回廊下恭候。 陈晔比陈睿小两岁,虽已长成少年,但脸色还带着几分孩子气,虽还未离宫,但以被封齐王。霍太后看着这个儿子心中颇为忧愁。封王就意味着要去封地,再过几年,这个儿子就不能留在身边了。以后每年除了春秋朝觐外,没有旨意,不得擅离封地。 “方才在外面遇着你皇兄了?”霍太后慈爱地将一碟子点心放在陈晔面前。 “是。”陈晔道,“舅舅入京后,皇兄让我去陪陪他。” “这样也好。”说到这个弟弟,霍太后心里又是一番忧愁,“他心里怕是不舒服,若真要做什么,你多劝着些,就说是哀家的意思。” “儿子明白。”陈晔点头应下。 “再过十日,你皇兄就要大婚了,转眼间,你们都这么大了。”霍太后伸手抚摸着小儿子的脸颊,“他娶了妻子,哀家这心啊也就放了一半,还有一半却是没有着落。”对这个即将远去的儿子,霍太后恨不得上天再多给她几年,好好给小儿子挑个媳妇儿。 “母后,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了。”陈晔有些不自在,“有皇兄在,您只管享清福就好了。” “瞧我,人老啦……大喜的日子总是这样。”霍太后擦了擦眼角,“你要是有中意的小娘子,不妨先与哀家说说。诶诶诶,这还不好意思起来了?你也大了,是该考虑这些事了,这亲事啊都得慎重,得慢慢相看才好。” 陈晔微微有些脸红,这少年现在还是个初中生的年纪。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在他这个年纪当爹的也不少,可陈晔却仿佛还未开窍一般,哪怕是往日里见着的小娘子们,也没对她们有什么想法。 谁料霍太后却不愿放过他,命他凑近些,附耳边问道:“这可就是咱们娘俩,你可得对娘说实话,可有中意的?” “我……”陈晔一时语塞。 霍太后命周围侍从都退下,只留心腹之人守在殿外。 陈晔只好道:“真的没有啊……” “你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总知道。”霍太后道,“是活泼点儿的,还是文静些的?模样是清秀的好,还是艳丽的?” 陈晔挠挠头,他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如今皇兄要大婚了,他也是最近才意识到,自己过几年好像也要娶亲了。至于娶谁,其实并没有多少想法。左右不过是名门淑女,比起娶亲,他对自己即将离宫去封地更感兴趣些。 “恩……娶妻娶贤,贤惠淑德之人就可。”陈晔给出了一个很敷衍的答案。 霍太后心中微凉。 拢共就俩儿子,难道一个都不喜欢霍家的女儿?难道霍家的女儿在这一辈中竟没有一个是出彩的?想到此处,霍太后又有些伤心。看看皇族里永安王的翁主,之前一直待在永安,才来京城半年有余,名气比周阳侯的几个女儿都要大。 此时的贵族女子可没有多么的含蓄,能够才名远扬,也是证明其家风淳厚。 陈晔没想到霍太后心中这么多弯弯绕,直到离开长信宫,满脑子想的还是等博陵侯见完陈睿后,他还得去跟这个舅舅打个照面。 和贵族小娘子比起来,还是这个小舅舅更有意思些。身为皇族里的小儿子,陈晔没有要承担祖宗江山社稷的概念,他的人生就是贯彻吃喝玩乐的。显然博陵侯比贵族圈里的其他人要有意思的多。然而 在和博陵侯接触前,他们都得参加完皇帝大婚才行。 大婚的这天,万里无云,钦天监算出了一个好日子。正副仪鸾使奉旨迎请皇后凤舆,十六人的凤舆稳稳当当地从柴府出,柴氏身着皇后大礼服,端坐其中,虽早已知晓将入主中宫,此刻心中也颇为紧张。 宫中早已做好迎接这个帝国新的女主人的准备。命妇们搀扶着皇后下轿,又将装有珍珠等吉祥之物的宝瓶交予皇后,再乘上凤舆往皇宫内而去。 此刻的皇宫,礼乐齐鸣,百官匍匐在地,恭迎着帝国至尊夫妇。 后宫里,霍太后遥望着天际,微微有些出神,似乎在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 云鬓凤钗,倾国倾城,真是好年华啊。 转眼入宫已去二十余年,昔日兄弟姐妹还有父母,如今只留四人,长姐远在池安,重病缠身,一兄一弟看似尊贵,实则不得圣心。 “娘娘,您该歇息了。”大宫女走到霍太后边轻声道,“明儿一早皇上与皇后要来给您请安呢。” “是啊。”霍太后笑了笑,道,“可算是盼着这一天了。转眼间他们都大了,我也该享享儿孙福了。” 众侍从宫女见太后笑的如此开怀,长信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此刻,与百官们一同跪着的聂冬,看着一步一步登上大殿的陈睿,心中五味杂陈。 昭元九年,皇帝陈睿亲政,柴氏女入主中宫,传告天下。 183、一八三章 联姻 宫里有了皇后,内外命妇都要行拜见大礼。 霍太后一心想要拉拢娘家与皇室的关系, 早早就命弟弟周阳侯家做好入宫的准备, 周阳侯夫人是有品级的,自然有入宫的资格。另一个弟弟就比较让霍太后头疼了, 细数了一圈博陵侯所携家眷,只带了一个霍明明, 还是个说不清道明的“外室女”。让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入宫拜见皇后,那不是朝贺, 而是结仇来的。 “你也该娶个媳妇儿了!” 再命妇们朝见后, 霍太后破天荒地对博陵侯念叨了此事。 聂冬正吃这一块桂花糕,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呛死。好半响,总算是平息了那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擦了擦嘴角那一抹并不存在的血:“我那府里女人够多了,实在不用再娶个回来。” “就是因为没个主事的人, 你才被参家风不正!你若是……”霍太后还要再劝说, 却见自家弟弟已经开始神游九天了,不由一声长叹, 指着聂冬鼻子道:“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哀家省省心!” 聂冬谄笑:“弟弟不是一直都让您省心的么。”顿了顿, 又道,“谁都知道我与柴府素来不亲近,如今柴家小娘子入宫, 博陵侯府巴巴地赶上来,知道的以为是我们敬重皇后,可谁知道那些个歪心思的要乱嚼什么舌根子呢, 顺其自然。” 对于家人,霍太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自己的幺弟。周阳侯没有军功,且资资平庸,为人也老实,娶的妻子是世家女,很替他博得几分好感,皇上对这个舅舅感官倒是不错。可博陵侯就不同了,黑历史一抓一大把,还有几分功高震主的意思在里面。而霍家小一辈的儿郎里,现在只有一个霍文钟能拿的出手,子女的姻亲婚事更是…… 霍太后愁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偏偏她的幺弟还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现在更是嬉皮笑脸的恨不得让人揍他两拳。霍太后压下心中的暴力冲动,耐着性子问道:“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 “臣弟就是过自己的日子。”聂冬本就无所谓,正想在开几句玩笑,抬头对上霍太后那快要吃人的眼神,不由寒了一下,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臣弟哪里懂得什么儿女婚事,如今府里只有五娘和六郎的婚事没有着落,六郎年纪尚小,五娘这……”语气尴尬,“她今年十六了,倒还能留个一二年,毕竟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后面的话聂冬没有再说。 霍太后哪里会不明白。她原本就将让五娘入宫来,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柴家小娘子抢了先机。让霍五娘像霍三娘那样随便嫁了,霍太后着实不甘心,那孩子模样,性子都拿的出手,婚事必须要慎重,不能让她这荒唐弟弟来办,当即道:“五娘的婚事哀家记在心里了,你别给她找些乱七八糟的人,哀家这里有几个经年得用的宫女,你带一个回去。听说你那后院里如今是大郎媳妇儿管事,这样很好,她是世家出身,你别露出那样的眼神,世家虽不讨人喜欢,但规矩总是不错的。哀家的宫女去你的府上,不是对你儿媳妇不满,只是让宫女教府里的小娘子们一些规矩罢了,别让她多心。” “是。”聂冬大方应下。 考虑到聂小公主的实际年龄连三十都没有,让他跟朝堂上的老狐狸斗还行,让他安排“儿女婚事”,实在是强人所难。 皇上是没有婚假的,诸侯们齐聚京城,双方心里都有些压力。陈睿俯看着大殿下齐刷刷跪着的好几排人,大婚的喜悦之情被冲了一大半,这些人代表的可都是地,都是钱啊!然而皇帝大婚这段日子里不适合削人…… “再让你们过两三月安稳的日子,等秋收后,新账旧账一起算!”陈睿已下了削番的决心。时间定在秋收后也是经过思量的,根据各地的收上来的税收情况,如果还有人要弄虚作假的话,那就别怪他心狠了。 借着皇帝大婚这股喜气,京城不少人家也将嫁娶的日子定在了四五月份。褚正荣与永安王互相交换了两家儿女的名帖,这桩喜事算得上是皇帝大婚后最引人注目的豪门联姻。而宫里虽然还嫌这门婚事不够热闹一样,霍太后还亲自赏了陈双薇一整套头面做压箱礼。 “既然母后赏了,那我们……”柴皇后正有些犹豫。 陈睿倒是爽快:“小时候薇姐姐也是时常入宫,如今她远嫁池安,你备些礼倒也合适,只需不要过了母后就好。” “我省的。”柴皇后柔声道,抬头一看,陈睿已经陷入了沉思,便命宫人们都放轻脚步,将刚点好的香茗推到他身前,听得陈睿轻声念着什么。 “褚峰?”柴皇后跟着念了声。 “薇姐姐所嫁之人。”陈睿笑道,“朕看过,是一个才俊。其父褚正荣在池安褚家行二。” 柴皇后笑了笑:“我只晓得池安有个褚庆涛,此人抗击了海寇。听陛下这样说,褚正荣乃是褚庆涛的二哥了?” “是啊。”陈睿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却有些惊疑。柴三娘也算是有些见识的女子,对于池安竟然只知道一个褚庆涛,就好像整个池安褚氏都是褚庆涛一个人似得。 “褚庆涛的儿子好像在京里读书。”柴皇后继续柔声道,“上次见到长公主,公主曾说其子颇有风采,如今又有翁主下嫁到池安,倒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陈睿干笑两声。可不是,那里还是个产盐大户。 “朕前面还有些事要办,晚膳你伺候母后一起用,不必等朕了。” “是。” 离开皇后的长秋殿,陈睿便直接去了前殿。脚步看起来还是如往常一样沉稳,然而心中却已经泛起惊涛骇浪。池安那地方褚氏一族经营百年,派官吏过去根本没有多大作用,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的,原本褚庆涛和褚正荣互相制衡,如今褚庆涛凭借击退海寇有功变得一家独大,这样很不好……俨然一个池安的土皇帝啊。 陈睿很是不满。 褚庆涛又不是朝廷所封诸侯,池安如今的样子,到是与诸侯国一般了。宫里对褚正荣之子婚事的重视,倒是符合他制衡的心思。 陈睿咬着笔杆子,对着全国的舆图眉头紧蹙。能削的地方过了秋收就削,不能削的让他们内部制衡,迟早有一天,他将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目前国库还是差钱啊,陈睿沉声道:“宣大司农入宫!” 国子监里,褚成元刚被同学打趣了一番。他的堂弟要娶永安翁主了,一些不了解池安内务的人都想通过他去和褚峰攀个交情。 好不容易脱了身,经后院走到停在小巷子里的马车旁,就看见一个穿着不凡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腰间挎着一柄长剑。 “唐兄,你怎么……”褚成元有些吃惊。唐愈去过池安,应该不会对褚峰有这么大的兴趣啊。 唐愈倒是自来熟一般,大步走来,一只手直接搭在褚成元的肩膀上,神神秘秘道:“褚兄,你这是打算去周阳侯府?” 褚成元道:“唐兄可有什么事吗?” 唐愈哈哈一笑:“这不是博陵侯来了么,我想着……身为晚辈应该去拜见拜见。” 褚成元斜眼扫了他一眼,你这个晚辈是不是隔着有些有点远? 唐愈的脸皮颇厚:“我还以为这次霍家大郎也会来,说起来上次去池安的时候,我就多蒙老侯爷和你父亲的照顾,这次你们来京,我也算是个半个地主,也应该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家父并不在周阳侯府。”褚成元道。褚家如今因褚峰尚主,正是打眼,他爹如今是贯彻低调再低调的路线。他那小舅舅也真是神了,褚成沛带话说博陵侯料定褚正荣此次来京会结亲永安王,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那你这是……”唐愈松开了手,稍稍打量了褚成元一眼。据他的可靠消息,褚成元的确是要去周阳侯府拜见博陵侯啊。 褚成元无语望天,被女人迷昏的男人都会变成傻子么。他爹在不在周阳侯府和他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摇了摇头,实在是见不得堂堂御史大夫家的公子像个呆子一样站在街上,褚成元道:“我当然要去周阳侯府,唐兄若是要去,咱们正好一同去。” “好啊!”唐愈求之不得。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拐角处的小厮连忙将礼盒送了来。唐愈接过后,直接随褚成元登上马车,又对小厮道:“你回府。” “总不好空手去拜见,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唐愈笑道。 褚成元也不戳破他,只是微笑。 周阳侯府里,聂冬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庭院中的霍明明射箭。三面靶子并排放在远处,霍明明,陈福,高安三人正在比试。聂冬亲自当了霍明明的拉拉队,每当射中红心,必然是第一个叫好。周阳侯府里的侍女小厮们也围在周围,看着院中的三人,不少小娘子们的眼睛已经成了爱心状,周围散发着粉色泡泡。 褚成元与唐愈来的时候,就听到了院中一阵阵的叫好声。扒开人群,刚走到聂冬身边,只听到“嗖”地一声。 “好!!!!”聂冬拼了老命的拍巴掌,“第十五箭!!” 霍明明面带得意之色朝他扬了扬下巴,聂冬激动地快要晕过去,他老婆真特么的太帅了!! 184、一八四章 赏官 “六、六叔……” 霍明德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此刻的聂冬双眼里只有霍明明一人,哪里还听得进旁的声音。可怜的霍明德只得硬着头皮, 用尽全部的勇气, 又道:“六叔,唐府公子来看您了。” 聂冬正要喝彩欢呼的嘴顿时紧闭, 眉头一皱,一把拽住霍明德的衣领:“谁?!” 霍明德吓得恨不得瘫在地上, 声音里带着哭腔:“唐……唐愈啊。” “那小子……!”聂冬咬牙切齿,他可没忘记唐愈对霍明明那些念头。一把推开霍明德, 正要去门口拦住唐愈, 褚成元已经带人进来了。 唐愈赶忙道:“池安一别,侯爷如今看起来精神越发爽快了。”透过聂冬的肩看到不远处的霍明明正被一群双眼冒星星的侍女们围在中间,享受着奉茶擦汗的待遇。 聂冬翻个白眼, 对于情敌,他一向是不客气的:“你来做甚?” 难道他喜欢霍明明的事儿被博陵侯发觉了?唐愈尴尬的笑了笑。岳父一向对女婿都是看不顺眼的, 这点常识他也懂, 毕竟他爹也有闺女,当初刁难那几位姐夫的场面令他印象深刻啊。 唐愈温和道:“听闻老侯爷来京城了, 小侄特来拜会。在池安的时候承蒙侯爷照顾, 此番侯爷到京城小住,我也算是半个地主,自然想要尽尽地主之谊。” “本侯在京城还有几门亲戚, 倒是用不着你。” 聂冬此话一出,场面顿时尴尬起来。 霍明德和褚成元都没想到他们的六叔/小舅舅竟然如此不留情面,不由看向唐愈, 幸亏这小子家教好,被如此直白的拒绝面子上竟然依旧带着礼貌的笑。 霍明明见聂冬那边来了几个人,以为是要谈正事,便对陈福高安二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弓箭收好,正好她也出了一身汗,打算回房泡个澡换身衣裳。正要走,就听到有人道:“咦,院子的那个是大郎么?在练箭吗?” 霍明明抬起头,朝着那声音望去。 唐愈只觉得那双眼睛无比的明亮,仿佛能看到他心底似得。正想再看几眼,聂冬已挡在他身前,板着一张老脸:“唐公子来周阳侯府,还未见过周阳侯,本侯带你去,总不能不见主人家。” 唐愈念念不舍,好不容易来一趟周阳侯府,还没看几眼呢,这……这就要走了?聂冬哪里还会给他机会,敢觊觎霍明明,不揍的他生活不能自理就算是他聂冬发善心了。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去见周阳侯,这敦厚的小老头吃了一惊,只见带队的是他弟弟,更是一头雾水这又是闹的闹一出啊。当唐愈说明缘由后,周阳侯颇为吃惊,他弟弟还会关照人??这比小皇帝要夸奖他还要不可思议啊。 但来者是客,他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当即道:“正好府里要设宴,唐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坐一坐。” 不等聂冬反对,唐愈立刻道:“好啊!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聂冬翻个白眼:“你不是要来尽地主之谊的么,怎么反而在这里蹭饭了。” “我……”唐愈一时语塞,周阳侯见他这话实在不像样,呵道:“六弟!” 聂冬讪讪的闭上嘴。虽然被情敌出现的危机感刺激了一下大脑,但好歹还没有完全晕掉,记起来唐愈不是普通的京城公子,其父更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他想要过几年舒坦的日子,就不能把唐愈给得罪死。 几人吃了一顿心思各异的晚膳,唐愈虽想要在待下去,然而宵禁时间将至,只得回家,褚成元也要回自己的府邸,二人正好顺路。 唐愈心底郁闷了一会儿,看着天上的明月,心道这世赏多少人在成亲前都不曾见过女方,他好歹还见了这么多次,这日子还长,一定要找个机会去博陵!这样一想,又满血复活了,也有心思向褚成元八卦一下池安褚氏,语气颇为惋惜:“可惜这次没能见到二郎,在池安的时候,我们还约了一场酒戏呢。”这里的二郎乃是指褚成沛。 褚成元道:“此番父亲来京城,府里也不能没有人照应。如今海寇之患虽然已平,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可惜我自幼多病,也帮不了他们多少忙。” 褚成沛其实是一道来的,但并没有入京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毕竟褚庆涛最看重的两个儿子,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但这些,褚成元自然不会告诉唐愈。 唐愈道:“不知你们要在京里呆多久?” “这个就不大好说了。”褚成元身为质子自然不会离京,至于褚庆涛和博陵侯何时走,还需商议。 唐愈见一句实话都套不出来,只得放弃,转而说起一些安全范围的话题。回到唐府,还没踏进自己的院子,就被自家老爹叫去书房了。 唐廷中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头疼不已。好不容易安分了几天,博陵侯一来,又开始胡闹起来!今天竟然还和褚家人一起去了周阳侯府,如今京里这么多的权贵,去哪家玩儿不行,偏偏去找姓霍的! “父亲,这么晚叫儿子来有何事?” 见到唐愈还是往常那不紧不慢的语调,唐廷中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气呼呼道:“这么晚才归家,难道你想让你爹,堂堂御史大夫亲自去到京兆尹那里去提人?!” 唐愈有些莫名其妙,伸手摸着脖子,解释道:“这不是还没到宵禁么,我心里有数的。”老爹这又是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了? “你要是心里有数,我也不用这么操心了!”唐廷中道,“你看看人家褚峰,在池安抗击水患,如今又将娶亲。你呢?!还像个顽童一般整日闲逛!” “儿子倒是想领差事,这不是你不让么……”唐愈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唐愈立刻道,“儿子才交了圣上交代的清查兵器的差事,如今正是闲着发慌,爹爹若是可怜我,就派个差事给孩儿!” 唐廷中也正有此意。让唐愈有个正经事忙,总比他成日去找博陵侯要强。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博陵侯有个闺女,长得跟狐狸精似得,他家的傻儿子就被迷得五迷三道。博陵侯虽然有些本事,但在眼下唐府还不想和霍家结亲,更何况,听夫人说起那女孩儿还是个外室女所生。 唐夫人倒是真心疼唐愈,知道宝贝儿子心心念念这么个人,便专门派人去打听了。只可惜这姑娘的出身就是一道坎,外室所生连当个妾都不行啊。 第二日朝会散后,唐廷中便替自家儿子向陈睿打了个报告。贵族子弟一般都有荫封,唐廷中自己私下给唐愈一个官身也不是难事,但如果有了皇帝的首肯,这样更有含金量,而且他相亲陈睿会给他这一个体面。 果然,陈睿看到唐廷中的折子后,眼前顿时浮现了唐愈的模样,是个才俊青年,池安军械一事也办的十分妥当。当即爽快道:“让他去卫尉寺领武库署,正好京里也要整顿军械,他在池安干得不错,此番京中又有不同,望谨之慎之。” 接到圣旨的唐廷中顿时有些傻眼,他的本意是让儿子去太学或国子监当个属官,成为博士后再到朝廷中来,此为文官的路子,没想到皇帝直接给他儿子派了一个有些像武将的职务。 唐愈看到圣旨后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他最崇拜的博陵侯就曾任卫尉将军就是统领卫尉寺的啊!这难道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与霍明明之间的缘分么? 而皇上似乎是赏官赏上瘾了,在给了唐愈武库署令一职后,又封了池安褚正荣监御吏,并赐十四等爵。监御吏官职不高,但权利颇大,相当于一郡之内的御史大夫。而这个官职不高的遗憾,又被爵位给弥补了。 “褚正荣抗击海寇有功?”聂冬看着这刚发下来的公文,哭笑不得,“他褚正荣有个屁的功劳!这明摆着就是要节制褚庆涛一系。” 霍明明道:“霍家的那位太后娘娘让我明日入宫,说是你们快回封地了,便让宫里设一桌小宴,聚一聚。” 聂冬沉思了片刻,说道:“皇帝大婚已过去一个月了,这么多诸侯勋贵在京城的确不妥,有些远的已经回去了,咱们也该走了。霍太后一直想让霍氏女结亲皇家,虽然我给你编的那个身份是个保险栓,但在这古代最不讲道理的就是皇家,你多小心。” “那霍五娘是不是会……”霍明明有些担忧那个小丫头。虽然一开始霍五娘拿她当假想敌,但毕竟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感情上还是会亲近几分,看见这个人,心里会想着“是个熟人”。 “她们这样的古代土著,又是贵族阶层,应该早就有这样的觉悟了。”聂冬抬头远望,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话虽那样说,理智上知道这是必须的,然而情感上始终还是接受不了这样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式婚姻。 185、一八五章 谋划 宫宴聂冬已经吃过很多次了,此番却是男女分席, 他与周阳侯等皇亲在外殿内陪着陈睿用膳, 长公主们和几位夫人小娘子则在后宫里。聂冬吃的心不在焉,对霍明明很是担忧。若只有霍太后倒也无妨, 陈家的几位长公主还有皇后可都不是善茬。 自从宫里有了皇后,后宫的规矩又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霍太后虽依旧尊贵, 但权力被大大削减。既然是家宴,柴家女眷自然也得已入宫。她们的座次与周阳侯夫人几乎一致, 霍明明则是坐在稍末些的席位, 然而其相貌和身姿哪怕坐在门口,也要引起不少注目。 柴皇后先与身前的贵妇们闲聊了几句,又柔声对周阳侯夫人道:“你们家的孩子呢?可都带来了?” “她们坐在那儿呢。”周阳侯夫人只好指向末席, “能入宫领宴已是幸事,不敢让贵人们多费心。” “这是哪里的话, 你们家的孩子都是极好的。”柴皇后笑道, “母后前几日还念叨着这宫里有些冷清,亲戚们可要多多走动才好。”不等周阳侯夫人回话, 又道, “上次救了公主的那位小娘子可来了。” 霍明明正对着自己身前的矮几发呆,听得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的抬头朝着柴皇后看了一眼。离柴皇后最近的乃是其母, 只觉这样毫无忌惮的眼神颇为刺眼。 “是叫明明……” 柴皇后虽年纪比霍明明小了好几岁,然而此刻因着身份的关系,硬是叫出了长辈的范儿。周阳侯夫人紧张地手心里都是汗, 霍明明倒还记得宫廷礼仪。知道对方是皇后,收回了眼神,起身行礼:“回皇后娘娘,是的。” 陈宝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被点了名,掩面笑道:“明明的骑术可不比外面那些个郎君差呢。” 柴皇后看着匍匐在地的霍明明,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眼,露出一个加深的笑意:“赏!” 霍明明眉梢一挑,心里已将对方问候了数遍这万恶的封建古代!等她抬起头来时,又恢复到那淡漠的神色。 只是这副模样不知怎地戳中了一直静静看着的霍太后的那根神经,微微笑了一声。柴皇后有些不知措施的看向霍太后。 “皇后可不能厚此薄彼啊,今天各位夫人带来的可都是好孩子呢。”霍太后悠然说道。 柴皇后立刻道:“母后说的是。”说罢,一挥手,不少侍女端着赏赐之物到殿中,得了赏赐的小娘子们都要起身谢恩。 一顿食不知味的宫宴过后,众人纷纷告退,不敢打扰宫中贵人们歇息。柴皇后正要送霍太后,霍太后却摆了摆手:“前面皇上也要回来了,今日必然是要饮酒的,你多看着他,这样哀家也能放心。” “是。”柴皇后微微低头,眉眼柔顺。只等回到长秋宫挥退众人后,才露出愤恨的目光。袖中的修长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再次松开的时候,手心里已有深深的印迹。 “她那又是何必呢。”扶着太后回宫的心腹侍女叹了一声。 霍太后扫了她一眼:“她是皇后了,哪怕是哀家这个太后遇上她也要让出一射之地。我霍家女的那一个叩头,她也是当得起的。”只是没想到这霍明明竟然是个硬骨头,那眼神怕是让柴家的女人们颇不舒服了。想到此处,霍太后不免又轻快的笑了几声,难怪这丫头独得她六弟宠爱,到真有几分像她六弟年轻的时候。 众人回到周阳侯府,聂冬敏锐的从霍明明那万年不变的表情上察觉到一丝的异样。有些担忧的看了过去。霍明明却靠坐在回廊的扶手上,抱臂望着天上的月亮有些出神。 “你……”聂冬小心翼翼问道,“出什么事了?” “废黜叩首礼的那个人是个英雄。”霍明明风马牛不相及的来了一句。 聂冬挠了挠头,原来是这个。穿到古代,因着身份上的优势,不少人都要向他叩头,所以当他对上陈睿需要叩首的时候,心里安慰自己这都是还的,倒也调解过来了。霍明明却发现自己的古代不适症发作的有些迟缓,迟缓到柴三娘的那一声“赏”,才令她真正开始愤怒。 “后宫里霍家太后在被打压。”霍明明站直了身子,挺拔的像一棵水杉,“柴家的皇后敢这么做,不仅是因为身份,背后必然是有皇帝的支持。” “你也看出来了,陈睿对他老丈人家很亲近啊。”聂冬见她自己调节过来了,也不好多做安慰。只是心里记下了这一笔账,不找柴家人找回场子,他就不是爷们! “你打算怎么做?” 聂冬摊了摊手:“我就是个移动的靶子,做什么都是要被人打小报告的。” 霍明明顿时眯起了眼,拖长了调子:“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不愧是自己的老婆!这默契度!聂冬激动地恨不得给霍明明一个熊抱!只见霍明明往后退了三步远,一脸的嫌弃:“我不喜欢大叔。” 聂冬:………………你果然爱的是我的脸啊!!qaq 六月初,聂冬带着人马回到博陵。正是农忙的季节,博陵又是产粮大户,张县令等人还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出城十里迎接吉祥物归家。 聂冬一路回来,已见到不少农户在田里忙碌。今年是个旱年,四月起雨水便很少,不少田地隐隐有龟裂之象,博陵的水利虽工程一直在做,但根据秦苍高安等人的观察,今年博陵的粮食恐怕要减少两成,其他地方恐怕会有四五成之多。 “县令大人看着清减了不少啊。”聂冬走下车,才一月左右不见,博陵上下官吏竟然都瘦了一圈。 张县令赶忙道:“这不是又开始农忙了么,今年雨水太少,府衙不少人都去挖水渠了。” 聂冬又看了一眼城门口,发现官兵似乎比平常要多一些。张县令解释道:“近来时有些宵小之辈前来扰民,且农忙时还要防着刁民闹事,故增多了些兵丁。” “县令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本侯甚是欣慰啊。” 张县令也不知博陵侯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反正老侯爷说话的方式他也习惯了。一路将老侯爷送回侯府,这才又带着人回到府衙继续工作,又叫来沈江卓,让他多费些神。 谁料上午刚回侯府的博陵侯,下午就给衙门送来了俩人。沈江卓看着眼前的二人,嘴角直抽抽。 陈福上前一步,对着沈江卓行了一礼:“沈大人,我家侯爷说现在正是一年之中要紧的时候,关系到全年的收成,县内有宵小扰民,他身为一方列侯也不能坐视不理。特让……”说着,看向了一旁男装打扮的霍明明,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便含糊过去,“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沈大人训的那一百披甲兵来巡查博陵这么多的田地肯定人手不足,侯爷说了,您要是缺人,博陵侯府一定听从您的调配。” 186、一八六章 训话 沈江卓像是接了一对烫手的山芋,然而博陵侯所言又颇为在理, 不能推辞。瞧了一眼霍明明, 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人依旧是那幅淡然的模样。可一想到当日在校场上她那疯狂的劲儿,沈江卓可不认为这女人如同表面那般冷漠。他也知道霍明明颇得博陵侯喜欢, 和她打好交道,对自己也有好处。况且博陵侯弄这一出, 八成也是思量着自己侯府的田地,便爽快道:“保护一方安宁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侯府能协助府衙, 自然是再好不过。还请陈大人替下官谢过侯爷。” 又招来属官,问明如今巡视田野的兵丁都是怎么安排的。属官颇有眼色,知道博陵侯府要派人一起巡查, 干脆就让他们巡视侯府的田地,也是送给侯府一个顺水人情, 又得了名声和面子, 又不用费多少力气。谁料霍明明听完他们的安排,却正色道:“侯府田庄自有家丁巡视, 倒是不用费这么多的人手。沈大人, 我们侯爷可不是那种不知疾苦的之人,乃是亲眼见着了你们府衙兵丁人手不够,才主动提出要帮这个忙!还是说沈大人觉得我们侯府的人吃不了苦, 或是连帮百姓巡视田地的事儿都办不好?!” “这话说得……”沈江卓哈哈干笑了几声,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是个不好糊弄的呢!既然霍明明都这么说了,他沈江卓也不是那种只懂得溜须拍马的人, 当下心一横,直接道:“当日校场上,您带领的护卫们,一个个都是功夫了得。那下官也不说什么虚的了,来人,把舆图拿来。” 属官见沈江卓要动真格了,有些不可置信。虽然近来博陵侯府的行事收敛了不少,但真的要这么直白的使唤侯府的人吗?这样一想,动作就略为迟缓了些,挨了沈将卓好几个眼刀后,打了个激灵,连忙去库房把全县舆图拿出。 “这里……”沈江卓指着地图道,“此处田地靠山,一些宵小会趁农忙时农户家中无人偷些东西,随后快速逃入山中,衙门又不能为了这个宵小而封山搜寻,只得在村里加紧了巡视,然而就像侯爷所说,人手实在是不够。” 博陵乃粮仓,水好地也好,一等二等的田地颇多,仅靠官兵是看守不过来的。 “虽然每年这个时候,各村里也都会抽几个壮年劳力巡守,但终究是人少,又不可能将壮年劳力都臭出来,那地里的活儿就没人干了。” 沈江卓颇为详细地想霍明明二人解释着每年农忙时节博陵府衙的做法。一般来说是府衙官兵主要巡视县内大人物的田地,各村的地通常是村里自己组人,官兵每隔三日去看一回。 “知道了。”霍明明点点头,“明日起,侯府会加派五十人帮助府衙。沈大人的人还是依着往年来巡视就好,侯府的人去村里……”说着,又指向靠山的那个村子,“这里我亲自带五个人去。其他四十五人,由沈大人安排到底要去哪些村子。” “侯府能抽调这么多人出来,下官感激不尽,只是……”沈江卓见霍明明就这样直接做了决定,有些微妙道,“侯爷他……” 一旁的陈福立刻道:“这就是侯爷的意思。侯爷说了,农忙时,五十侯府护卫全权听……”看向霍明明,“大人的安排。既然大人您让我们听沈大人的,我们自然也就会听从沈大人的安排。” 霍明明见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便道:“明日一早,我们便会来县尉府衙来。”说罢,向沈江卓拱手一礼,便带着陈福告辞。 屋里几个属官相视一眼,小声道:“这可好,来了一群大爷!大人,您看……” 沈江卓使劲搓了搓脸,回忆了一下自己近来的举动,只觉得他老丈人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再农忙这种要紧的时候来故意找茬。沉声道:“没听到他们说的吗,就让那四十五人,五人一组,分到九个村子里。你们赶紧拟个章程出来,每日何时去,何时归等等。” “是。”众属官立刻起身,各回各的办公处。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叶子上还挂着露珠,霍明明便带着五十人分成五排整整齐齐的站在县尉府的院子里。县尉府众人昨日压根就没赶回去,都在衙门里加班加点。本来平日里就很忙了,为了安置博陵侯府的五十人,弄得更是连倒个休都没了。原本一向臣服于博陵侯淫威之下的众人,现在都是恶从胆边生,阴沉着脸从屋里出来,正想大声申斥一下纪律问题,突然 “立正!!” 陈福一声吼,侍卫们唰地一下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双目有神的看向前方。对面台阶上站着的几位大人的胆子咻~~~地一下被放了气…… 沈江卓则是震惊了。那日校场上的二十人他原以为乃博陵侯府精英中的精英,如今来的这五十人……难不成也是?博陵侯的精英能有这么多?? 若非如此,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侯府的侍卫素质就是这般!他身为武将自然知道如何带兵,这样的队伍没个十年是训不出来的,还得花不少钱养着。 陈福略上前一步:“沈大人,博陵侯府应到五十人,实到五十人,请检阅!”说罢立刻入队站好,目不斜视,神色沉着。 沈将卓缓步踱到队伍前方,目光从那五十人脸上缓缓扫过。只觉得其中一人颇为眼熟,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壮实的汉子高声道:“回大人,俺叫孟铁柱!”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沈江卓略想了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他记性不差,这个猛铁柱是赵县时疫后被博陵侯府的收留的。这才多长时日,将将过一年,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就被训的如此像模像样! “此番你们来是要去巡守田地,势必会遇到一些宵小之辈,让本官看看你的拳脚功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