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日:获救 (9)
老家给母亲守孝,故而一直心怀愧疚,命家人在自己同夫人过世后不必大费周章扶灵回南京祖坟,只在京郊寻一清净处便可。 走到了沈氏夫妇合葬墓前,沈芳年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哀愁。 她转身对他道:“夫君,请你先离远一点好吗?我想单独同我爹娘待一会儿。” “好,有什么事叫我。”谢昉点点头,将香烛帮她摆好,火信搁到她手上,便离开了。 她一个人对着坟茔伫立良久,这才深吸一口气,熟练地开始清理那上面新生出的杂草。 “爹,娘,我又来打扰你们了。”她点燃了蜡烛,淡淡笑道,“你们一定很惊讶,这次竟然是二叔让我来的呢。” “是因为今日是女儿的归宁之日。”她有些紧张的补充道。 “为什么今日会归宁呢,就是因为,女儿嫁人了。” “至于嫁的是谁呢……这个……”明明面对二叔还能挥斥方遒,可面对自己已经入土的父母,她却胆小起来,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娶我的那个人样样都很好,只是……他是谢崇礼的义子。” 她说完这句,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似乎在留给泉下有知的父母一点时间反应。过了好久,林子中连声鸟叫都没有,她才继续道,“嗯……我知道,他和你们为我设想的人选有一点点不一样,但是呢,反正原来那个王彻已经死了,不对不对……是反正……反正……” 她一个人跪在墓前,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想出一个能说服自己的说辞,更何况能说服父母。 谢昉虽然走远,却依然能听到这寂静之林中的动静,等了许久,他终于忍不住走了回去。 “反正我会对你好,不就行了?”谢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沈芳年转头,赶忙拉住他的手:“对,你来,快跪下!” “我本想好好同他们好好夸夸你,再让你过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他求援,“可是实在是词穷……要不,你自己来?” 谢昉无奈,只是帮她烧些纸钱,低声劝慰道:“不必夸了,沈大人和夫人若在天有灵,定然已经了然于心,何必你费口舌?” “嗯……”她的紧张局促被一句话轻易抚慰,这才从方才的魔怔中走了出来,同他一起烧纸钱。 谢昉帮她继续道:“岳父岳母大人,小婿即将带芳年去南京,到时候我们便可远离朝堂纷争。” “嗯,对,爹娘,你们不是一直都想回祖宅吗?这次芳年可以代你们回去看看了。”她鼻头发酸,继续道,“只是到了南京,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时时来祭拜你们了,不过女儿肯定会心头挂念着,你们的冥诞忌日,女儿定会遥望拜祭……” 爹娘走得早,沈芳年每每来到爹娘坟前都会如此絮絮叨叨,忍不住将平日道不出的事统统说给他们听。又说了好一阵话,谢昉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怕她待久了会着凉,这才劝着离开了。 “今日真是见识到你的另一面了,原来在父母面前的芳年是这样的。”马车上,谢昉搂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这样怎么了?是不是成亲三日,你便已经嫌弃我了?”她皱着眉头,又将眼泪鼻涕招呼到他的衣服上。 “不敢,不敢。”谢昉低头看着怀中的她,别家少女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她便只能面对一个孤寂的封土堆诉说委屈心事,对父母的想念。或许不是沈大人夫妇去得早,如今养出的女儿或许会多些娇甜糯软? 谢昉想了想,那样的沈姑娘他应该也会爱上,可是现在这个倔强坚韧的沈姑娘却更值得自己倾力爱护…… 马车缓缓从郊外又驶回了尚书府,已经平复了情绪的沈芳年同谢昉一起再次进门,等待他们的便是家人的欢声笑语和丰盛的午饭和晚宴。 ☆、启程南京 天色大黑下来后,这顿归宁宴终于吃完,他们登车回到了自己的家。 虽然谢崇礼又没有回来,可家中仍有点点灯光迎接,着实让人见了心中发暖。 沈芳年饭间饮了几杯酒,此时又有些微醺了。由着谢昉搀扶,二人缓缓走进了院子。 “哎,谢大人,你说……义父他,每夜不住在这里,都住在哪里呢?”她是有些上头了,思绪又飘了起来。 谢昉帮她褪下了外衣,一面道:“我怎么知道他住在哪里?大约是宿在司礼监,或者京西那处更华丽的外宅。” 沈芳年心里忽然促狭的想,会不会是在坤宁宫呢? “怎么?平白的又担心起他老人家来?放心,他可不会苦着自己的。”谢昉不知道她想的什么,只当她是酒后胡言乱语。 她的艰难的抬着眼睛自己来卸妆洗脸,一面辩解道:“不是呀,我是想……家中长辈总不回来,我……我身为儿妇,总无处表现我的贤惠啊。” “是么?”谢昉挑了挑眉毛,道,“既然夫人这么迫切希望表现贤惠,倒也不必非要长辈,不如先在为夫身上试试?” “怎么,试试?”她凑了过来,洗掉妆粉的脸颊由内而外的透出酒晕,发际有几缕洗脸时不小心沾湿的发丝粘成了弯弯曲曲的线条伸进了她的里衣。 “嗯……帮我更衣。”他想了想,便选了个最简单的。却丝毫没想到自己明明刚才还帮她更了衣,现在这顶多算是礼尚往来,哪里算的上是她贤惠。 沈芳年弯腰先帮他解腰带,又在伸手在他肋下摸索着找系带,灯光本就昏暗,她又眼神迷离,找着找着便随便一倚,迷糊睡过去。 趁着还剩一点意识,她纤指一伸,“扶我,扶我去睡……” 谢昉叹了口气,他还能说什么呢?可能自己天生就没有娶到贤妻的命! 接下来的近一个月里,他们体验了什么叫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谢府内充满了阴阳调和的气息。 虽然谢昉早就同她讲过去南京之事不急,可这样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耗下去,一日午睡起,她看着谢昉那闲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夫君,你真的不用再去衙门了?”她醒得早,刚刚去重新梳了头,才回到榻边,看着刚刚睡醒的他问道。 谢昉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起床的打算,“事情都交接完了,还去做什么?” “那你打算何时启程去南京呢?我也好着手准备……” 谢昉长叹了口气,抚过她的脸颊,问道:“芳年,你知不知道南京锦衣卫的日常工作都有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他刚刚睡醒,眼睛湿漉漉的,仰视着她,竟有些像小狗乞怜的模样。 “南京的锦衣卫衙门,还有五城兵马司,日常的工作便是,安排火甲打更鼓、收取租赁廨舍的租金,再有便是抓抓扒手之类的。这样的职务,晚一个月去和晚半年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沈芳年傻了一阵,忽然从床上起身,便要走。 谢昉拽着她的手腕,“去哪儿?” 沈芳年回头道:“我现在就去面见圣上,让他将你留在京城。”她是知道南京都是闲职,可是却不知道是这样一种闲法。 “别啊,快回来。”谢昉拉着她不撒手,直直将她拽了回来,才笑着搂到怀里劝道,“天子说下的圣旨,岂是能轻易追回的?” “可是……”她皱眉,“你又不喜欢,便不要去,不要为了我而委屈自己……” “谁说我不喜欢了?”谢昉赶忙找补,“其实体察民情也是很有意思的,只是我近来待懒了,不想着急去而已。” 沈芳年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 “真的,你若想走,我们明日便可以走。”谢昉抱紧怀里这块宝贝不放手,生怕她以为自己要留在京城便离自己而去,“那不如等三月十九你过了生辰我们再走,没有几天了。” “嗯……”她答应下来,可一想到要他为自己放弃这么许多,心里却还总是有些难受。 不过世事却不是常常向人本已设定好的方向发展的。谢昉没能如愿帮沈芳年在京城庆祝生辰,沈芳年也没能为谢昉自责太久。 因为那日他们谈话的隔天,南京便出了一件大事,消息传到了京城,朝野震动,当日代理执政的太子便下了口谕,让谢昉抓紧时间去南京赴任,无比捉拿罪大恶极的盗窃者,才好解决这件事,安定臣民之心。 南京太/祖皇陵被盗了。 这次是太子口谕,谢昉便再也没了拖延的理由,而且听说了有这么一桩骇人听闻的案件即将要由自己主导侦破,竟还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 沈芳年张罗着又是一通收拾,加上他们起居日用细软,还有财帛金银、自己的嫁妆等物,加在一起整整码了十五车。 沈芳年拜别了叔婶姑姑,谢昉辞别义父,三月初十,准备启程。 三月初已是春意盎然,而且他们要一路南下,自然是越来越暖。动身的那一日,沈芳年换下了厚重的冬装,已经穿了湖水绿的衣裙。 正准备踏上马车,谢昉牵马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夫人,这便是我之前同你说过,要随我一同去南京的同僚。” 由于谢昉上一个月的懒得出家门,连这几个人都没机会介绍给她,如今只能在临行前如此仓促了。 沈芳年抬眼望去,都是一些年纪不过十六七的半大少年,一脸青涩,想来也是刚刚在锦衣卫任职不久,竟然能甘愿追随谢昉,也是离奇。唯有两个年纪稍长,看上去有些成算,应该和那些年轻人不是一拨。 “这便是内人。”谢昉又向那些少年介绍。 武官百户们纷纷同她行礼,她也深揖回礼。 一个机灵的嘿嘿笑道:”谢夫人不必多礼,谢大人说我们是同僚,那是抬举了,其实自我们几个进了衙门,一直是他带我们入门,就像师傅一样,如此说来,我们还该称呼您为师娘才是。“ “是,师娘好!” “这……”沈芳年傻了眼,自己怎么突然就涨了辈分?她只好转头向谢昉求救。 “你们这帮兔崽子,不许瞎叫!去前边上马等我!”谢大人开心又有点不开心,平白把爱妻就叫老了。 轰走了这帮兔崽子,谢昉清了清嗓子,又重新介绍那二位,“芳年,这二位也是同僚赵大人,郑大人,我们向来交好,不过去了南京便在兵部做事。” 沈芳年了然,便再次落落行礼,“妾见过二位大人。” 知道谢昉还有话和夫人说,二位大人也很识趣:“谢夫人客气了,那我们也先行一步了。” 谢昉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边道:“那群兔崽子说的没错,你不必对他们太客气。” “嗯。”她点了点头。 “此行让秋瑶陪你,我须同他们一起。今日估摸着会宿在涿州,到了驿站我再来找你。“谢昉有些不情愿,虽然比起坐车里闷着,谢大人是更喜欢骑马,但是比起和一群臭男人骑马,他更愿意在马车里抱着夫人。 “嗯。”沈芳年没看出他的憋屈,乖巧道,“你快去,再磨蹭下去,天黑都到不了驿站了。” 谢昉嘴角绷得微微向下,不情不愿,飞速的揽过她的肩膀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这才下了马车。 他一步一步走向了马,心中却想着,这一路上,必然有圆自己心中所想的机会! 车队出了城门,上了官道,一路南下。 两京之间的官道主要有三条,他们走的是河间府到彭城再到凤阳的这段,第一日走得顺利,傍晚便宿在了涿州驿。 赵、郑二位大人也是携家带口,妻室都是安静的妇道人家,坐了一日马车马车皆是腰酸背痛,郑夫人还带着个襁褓婴儿更是辛苦。同沈芳年简单的互相见过礼,一同用了晚饭便各自回房歇息。 沈芳年虽然稍微比她们好点儿,一日下来却也不是不累,回到了房间简单的梳洗,也没等到谢昉回来,便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日,谢昉负责叫醒她,又开始赶路。 因为身负皇命,一行人赶路速度不慢,第三日傍晚便到了河间府。 河间府素有“京南第一府”之美誉,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交通连接南北,驿站也比之前那些小地方的舒适许多。 一如前几日,女眷们吃过晚饭各自安歇,沈芳年睡后也不知谢昉是何时回来的,也未曾在意。 只是翌日继续出发,半途歇息,沈芳年同二位夫人一同下车乘凉时,却听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 “哎,郑夫人,谢夫人,听说他们昨夜又去喝花酒了?” 喝花酒?还“又”??? ☆、学骑马 赵夫人状若平常,似是随口问道:“哎,郑夫人,谢夫人,听说他们昨夜又去喝花酒了?” 沈芳年一时咋舌,愣在当场,就听到抱娃的郑夫人抱怨道:“可不是嘛,我们家那位直喝到二更才回来呢。” “我家赵大人昨夜回来时都醉得很了,我还起来扶着他吐了两次!” “哎,不就是这到了河间府的大地方,几个人一凑便又忍不住寻欢作乐了?” “只是他们通宵达旦的玩乐,转天还要赶路,我是怕我们老赵身体吃不消啊。” “可不是,我们也该劝夫君节制些才是,否则累伤了身子,到时候不还是我们伺候吗?” 沈芳年看着这二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稀松平常的抱怨,顺便还分享着做贤妻的心得,真的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正傻着眼,却被郑夫人点名:“哎,妹妹,你们谢大人昨夜何时回来的?” “呃……”她睡得实,哪里知道谢大人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倒提醒了她,今日早晨起床时,她似乎确实在谢昉的衣服上闻到了酒味。 “瞧这傻妹妹,被气着了?”赵夫人扶着她的肩,同郑夫人相视一笑,“也是,你们新婚不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男人嘛,总是逃不过这酒色之惑的,只要他不把那些东西招惹回家,咱们就该庆幸了。” 沈芳年忍着怒气,表面上和顺的微笑点头,轻声道:“两位姐姐说的对,妹妹今日是受教了。” 这一天接下来的半段旅程,谢大人有些察觉出不对了,每每他放缓了马的脚步,只为了到她的车窗前说两句话,迎接他的都是紧闭的车窗,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三日晚上,宿在德州,可能前一夜喝花酒加上赶路实在累了,连武官们这次都早早的吃过晚饭各自回房间了。 迎接赵大人和郑大人的,是妻子的欣喜和无微不至的伺候照顾。 可到了谢大人这,迎接他的却是妻子的无视。 秋瑶刚刚收拾好行李,端着箱子准备出门,碰见一头雾水的谢大人,笑得有些诡异:“啧啧啧,谢大人,长本事了啊,您自求多福。” “这是怎么了?”谢昉上前问道。 沈芳年又换上了白日里同赵夫人、郑夫人学来的温和笑意,上前道:“夫君,你可回来了,今日可是累坏了,妾帮您更衣。” “……”谢大人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有点傻眼的看着沈芳年饶着自己忙前忙后。 “夫君辛劳了一整天了,这驿站实在简陋,连床铺都比咱们家的窄一块,恐怕要影响夫君休息呢。” “无妨。”谢昉真的很累,别说是窄床,就是给他两块木板也成,嗯,前提是和妻子一起睡。 “那可不行,夫君还是将就着,在这里歇下。”她笑得眉眼都弯了,伸手一指。他们住的是套间,外间还有一个榻,本是给婢女睡的,秋瑶却有自己的房间。 谢昉看了看这榻,刚想出声,沈芳年却已经施施然走了进去。 深夜里,谢大人在这外面的榻上辗转反侧多时,这才一拍大腿,醒过味来。 直到翌日再次上路,她也绷着脸没再理他。马车行了半日,本该停下歇脚吃饭的时间却迟迟未停,她也无所谓,反正她的马车里塞满了各种吃食。 太阳过了正中,马车一停,谢昉却上来了。 “今日辛苦些,我们恐怕要半夜才能赶到茌平,这样才能甩下剩下的人一日的路程。” 她闻言吃惊之余忘了生气。睁大眼睛问道:“为何这么赶?” 谢昉干咳了两声,“咳咳,我同他们说,我夫人不喜我同你们出去喝花酒,所以只能先行一步了。” “你,你,你真的去喝花酒了!”沈芳年急怒攻心,当场就狠狠来了一脚。 “我没有!”谢昉为了保命,第一时间否认。 “还说没有?你方才自己都承认了!” 谢昉哭笑不得的尝试着阻止她的暴行,“我是承认喝了酒,但是,没有花。” “怎么可能?别人都有,就你没有?”她皱眉。 谢昉实在觉得自己无辜,“是他们非要拉着我去的,说是河间府有个……地方有名,赵大人郑大人,一人搂着两个,我谁都没搂,只能喝酒了。” “除了喝酒难道就没干别的?”她双手都被谢昉钳制着,却还是一副怀疑的模样,挑眉问道。 谢大人显然没有仔细听题,答得有点没过脑子:“没有干别的,就是看跳舞嘛。” “跳舞好看吗?”她又问。 “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谢昉摆手,一时忘记了危险,“比沙洲那些胡姬跳的差远了,那才叫腰身……” 沈芳年的手不受束缚,当下便要去拔他的刀了! 谢大人怕是有血光之灾,赶忙服软:“好了,好了,我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你若不信,去问赵大人,他那晚还嘲笑我新娶了妻子所以胆小来着。” “……”她还是有些忿忿不平,斜眼瞥他,“你这交的都是什么狐朋狗友?” “是,是,是,都是从前义父让我有意结交的,对官场上有助益的狐朋狗友,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抛下他们。”把锅背到不在现场的义父身上总是机智的。 沈芳年又回过味来,“那你也不能说因为我不喜欢啊!他们定会觉得我善妒!” “我哪会这么说?骗你的。”谢昉微微一笑,“我说皇陵被盗的案子紧急,我们便先走一步了。” “你骗我?你去喝花酒都不告诉我,现在还好意思骗我?”沈芳年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他不会搂着姑娘喝酒,但是嘴上依旧不饶。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谢昉扭转了局势,从守势变为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深刻的检讨自己:“每天晚上回房间时你都已经睡了,我又不忍心吵醒你,早知道你会大动肝火,那夜就吵醒你,告诉你便好了。” 谢大人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沈芳年终于缓和了语气:“那你当时打算怎么告诉我,让我不用大动肝火的让你去喝花酒?” 谢昉迟疑了片刻,笑得阴险:“我会……这样。”他放开了她,神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她还天真的以为他要认真的同自己说一番道理,没想到他迅速的凑近,狠狠的咬住她的唇瓣。她一时放松了警惕,竟叫他得逞了。 “你……”她刚刚来得及说一个字,咒骂的话就全被堵在了嘴边,化作了娇软的嘤咛。 他一只手就能捏紧她两只手腕,她抬腿想要踹,却被他轻巧的闪腰躲过,反倒成了她跨坐在他身上…… 他还有多余的一只手,隔着春衫肆意妄为,越来越过分。 “放开我……”眼看事情不可收拾起来,她慌张着躲藏,低声威胁,“这是马车里,外面还有人,你不要太过分了!” “可是我想……”谢昉可怜兮兮的试图激起她的同情心,“每次晚上你都早就睡了。” “那也不能……不能在这里……”她羞耻难当,这马车如此不隔音,外面还是熙熙攘攘的官道,若是他非要逼自己在这里做事,她只能一头撞死了。 看见她被自己欺负得唇瓣红肿,眼角沁泪,衣衫散乱,真是一副绝妙的景象,虽然谢昉鲜廉寡耻,确实很想,不过还是心生怜惜,只得转而安慰她。 “好了,好了,不答应就算了。”他闷声道,“今日要比前几天行的路更多些,你也该在车上多休息一会儿。” “嗯……”她抽泣着,问道:“那你怎么还不出去,换秋瑶上来?” “……”原来她一直盼着自己赶紧走啊?谢昉无奈,只得下车换人。暗自在心中憋了口气,握紧了拳头安慰自己,早晚有一日能软硬兼施劝动了她! 果然,为了和身后的大部队拉开距离,他们今日赶路赶得紧,知道夜深才赶到了茌平。 茌平驿也是个小驿站,没甚娱乐,更何况狐朋狗友也不在了,只剩下几个青涩懵懂的小徒弟,谢大人自然没可能再晚归喝花酒。只是沈芳年沾了枕头,又迅速入眠了…… 接下来几天再向南走,沿路的风景愈发柔婉秀丽起来,官道旁缠绕的便是清透溪水,时而路过峻岭高耸,时而路过青青矮丘,连向来懒得挑帘的沈芳年都忍不住时而探头出来欣赏风景,殊不知自己也成了人来车往的官道上的一道风景。 “一直抻着脖子,累不累?”谢昉又骑马到了她的车窗前,毫不客气的帮她挡住了一部分艳羡目光,“何不干脆出来溜溜?” “也好,坐了几日车,也有些烦了。”天气好,风景好,她的心情也好,于是便听从了他的建议,顺便灵机一动,“夫君,教我骑马?” “当然可以。”谢昉自然乐意带着她摆脱这些肆意的眼光,于是对她笑了笑,抬手叫停了车马。 沈芳年弯腰走出了车厢,站在车上拉住他伸出的手,向前迈了一步,轻巧的跨上了马。谢昉帮她整理好了裙摆,便策马向前。 “庞英,今夜我们宿在哪里?”他们先来到了车队的最前面,谢昉问道。 庞英在马上,看到自家公子和少夫人同乘一匹马前来,也忍不住低下了头不忍直视,“今日傍晚应该到东平了。” “好,你们先走,我和夫人会直接去驿站。”留下了这句话,谢昉轻夹马腹,便纵马离了官道,向那青山绿野踩去。 人生地不熟的,谢昉也不敢走得离官道太远,只是远到尚能望见人影车马,听不到喧闹之声,沿着官道的方向缓缓向下走。 坐在一会儿颠一下的马背上,听着马蹄哒哒的声音,加上身后有个熟悉的人肉靠垫,沈芳年三年前早已熟悉在这样的环境中昏然欲睡,如今这个惬意的午后也不例外。 学习骑马的课程还没有开始,这不上进的学生就先睡过去了。谢昉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箍紧了她的腰,防止她栽下去,同时拉了缰绳,让马走得再慢一些。 ☆、过生辰 沈芳年在马上眯了一小会儿,也没有睡熟,不过再被潺潺溪水的声音唤醒时,倒是解了不少乏。 “嗯……”她抬起双手抻了抻腰,“我要下去看看。” 谢昉停了马,先行下马,再将她接住。 她已经在京城许久,上次出远门去的还是干旱缺水的西北,难得见到这样的山水宜人景色。她走到了水边,见那溪水清澈无比,忍不住蹲下身来,捧起一捧。 本来还想问问谢昉这溪水能不能尝尝,一转头却发现他们那匹马站在她上游,一个低头饮了个痛快。 她皱了皱眉,还是就洗洗手,不要和马在一个槽里喝水了。 三月的西南风已经暖意熏人,但是这溪水还是有些刺骨的寒冷,她借着这一点冷清醒了过来,这才站起身。 “我准备好学骑马了!” “好,自己上马会不会?” “太小瞧我了?”沈芳年志得意满,将两个袖子一挽,自己踩着马镫,轻轻松松的坐到了马鞍上,转过身来向他炫耀。 她背对着倾斜了一些的太阳,阳光在她的发丝间投下金色的影子。 谢昉却没表扬她,只是走到马身一侧,拍了拍她的腰,“腰直起来。” 她挺了挺腰,谢昉又抚过她的小腿,“腿不要太紧张,但要微微夹住马腹,脚不要伸进脚蹬太多,不然不好保持平衡。” 她都照做,谢昉这才也翻身上马,坐回了她身后。 “我有一个问题。”谢昉牵着她的手又拽上了缰绳,她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从前教淑儿骑马也是这样教的吗?” “……”谢昉沉默了片刻,黑了脸,“没有,你还好意思问!” 她吐了吐舌头,忘了当初是自己大度的逼他们单独去学骑马了。 “缰绳不要捏太紧。”谢昉冷冷道,“让马慢慢走,不必过分控制,腿随着马的脚步微微用力就好了。” “哦。”她小心的照做,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他就会发脾气。 谢昉甩了甩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就开始缓缓挪步。 “你来试试。”谢昉放心的将缰绳单独交给了她,脚下也放松不再控制。 她秀眉微蹙,一时间紧张起来,只能笨拙的学着他的模样试着微微用力控制马匹,却发现他说的微微用力,对她来说就是较为用力了。 好不容易让马能继续平稳的走直线,她牵着缰绳的手掌心就已经出了好多汗。她小心翼翼的转过头,问道:“怎么样嘛?” “不错。”谢昉淡淡道。 “你还在生气啊?”她将缰绳一摔,任性起来,“你这师傅教学态度太差,我不学了!” “这还叫差?你应该问问那几个兔崽子,平日里我是怎么待他们的。”谢昉笑出声来,重新拾起了缰绳,本来也没对这大小姐的耐性有什么过分的期许。 “那也不一样啊!”那些兔崽子也没嫁给你啊。 “是,是,我又错了。”谢昉越来越觉得自己快要没脾气了,“那你还学不学?” “当然了,再给我好好教一遍!”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可不能半途而废。 谢昉只得又帮她悉心讲解,又小心牵马让她自己在马上尝试,眼看太阳即将要西沉,他才重新上马。 “呀,这下会不会要走夜路才能道驿站了?”她看着青山渐渐遮住太阳,担忧道。 “想不想试一次快马?”谢昉忽然提议。 她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她坐过很多次马背了,可才没试过策马狂奔的感觉。 “坐稳了,抓紧了。”谢昉嘱咐她后,扬鞭策马,马啸飞奔起来。疾驰中,她银铃般的笑声同风声一同传到他耳朵里,终于让他今日的教学有了一些收获。 “这样可还畅快?”谢昉在她耳边轻声诱惑道,“其实,有很多事情就如同骑快马一般,若是信马由缰,少些顾虑,才能体会到更多的真趣味。” 沈芳年在颠簸中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她听懂了他话中之意,不就是贼心不死吗? 他们一路飞奔,在天色大黑之前赶到了东平州的驿站,方才还在马上快活得不行的沈芳年,下马时才发觉,自己的腿好酸,腰好累…… “今天才真是该早早休息了。”谢昉也有些自责自己思虑不周,吃过晚饭帮她按摩了一阵,估计也不怎么奏效。这下真的是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他光想着逗她开心,却没想到她初学骑马,定会受些疼痛,竟然还提议一通飞奔。 果然,翌日早晨,她便觉得昨日用来骑马发力的整个双腿内侧的肉都是疼痛紧绷的,即使秋瑶已经在马车上铺了好几个软垫也没能缓解些。更可恶的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下人,不想想夫人是骑马累着的,倒是偏偏往歪处想,纷纷劝谢大人路途劳顿,还是节制些。谢大人欲哭无泪,我还什么都没机会做啊。 接下来几日行程,她慢慢的缓了过来,偶尔也会再从马车走出来和他学骑马,不过这次知道了,要循序渐进。 出发后的第八夜,他们宿在彭城驿。第二天太阳高照时,沈芳年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睡饱了觉自然醒来。 不对,每日他们都是披着晨光便启程的,难道是她起晚了,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等自己一个人?她赶忙坐起身来,呼唤谢昉。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将谢昉当作秋瑶来使用了。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谢昉推门进来,问道。 “怎么今日没有叫醒我?”她从被子里出来,准备起身找衣裳来穿。 谢昉拦她起床,笑道:“不急,今日我放他们半日假,下午再走。” “这样啊,那我也已经睡够了。”睡懒觉,让下人知道了多丢人啊,她还是起床了。 谢昉拗不过她,只得道:“那你先洗脸,我去给你端吃的。” “谢谢夫君。”她笑眯眯的由衷感谢,随后开始穿衣梳洗。出门在外,她也不那么讲究了,穿着昨日的旧衣,随手将头发一挽,用一根玉簪固定。 刚刚整理好仪表,谢昉便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食物来了。 “这是啥?”她好奇,这一路晨起都是随便吃两口就上路了,哪有这汤汤水水的。 “长寿面。”谢昉小心端至了桌子上,将筷子交到了她手上。 连日奔波,她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他当初还说在京城过完生日再走,如今竟然还想着,她心中一软,被热气熏了眼睛。 谢昉继续道:“彭城已经是南直隶的地界,当地人不好吃面食,这碗面是我特意嘱咐厨房做的,或许不太好吃,凑合尝尝。” 她红了眼眶,拿着筷子也忍不住钻进了他怀里,“肯定会很好吃的。” 谢昉轻轻抚着她的背,笑道:“那就快吃,放久了就肯定不好吃了。” 顺理成章的将她揽坐在了自己的腿上,谢昉看着她将寿面吃得津津有味,完事擦了擦嘴,心满意足的靠在他的怀中。 谢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家娘子简直太好取悦了,不过是一碗面条便高兴,还没见到寿礼呢。” “还有寿礼啊?”既然知道有,那她肯定要问一问,“寿礼呢?” “寿礼……太重了,没搬来。”谢昉用高鼻梁蹭了蹭她的鼻尖,“寿礼在南京等你。” “不会是……很多金银珠宝?”她想了想,觉得这很像是谢昉的行事作风。 谢昉却没有回答她,“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大概还要走五六日,我们就能到南京。” “嗯嗯。”她颇为期待的点了点头。 “芳年还记得儿时在南京生活的情形吗?说给我听好不好?”他轻声要求。 “当然记得了。”她怎么会忘记儿时的美好记忆,她在他怀里娓娓道来,同祖母、父母、叔叔、姑姑都生活在祖宅中,她依稀记得宅中有一颗她一个人抱不过来的银杏树,父亲总是笑着说这树是宝贝,几次母亲觉得太遮挡阳光,想要命人砍去,都被父亲阻止了。 她本该住在父母院子的东厢房中,但是她却总爱让已经订了亲还没出阁的姑姑带着睡,母亲说了好几次都未果。那个时候,姑姑就总会给她讲书上看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后来又长大了些,婶婶生了个小妹妹芳灵,她们便成了最好的玩伴,加上和她一般年纪的秋瑶,三个女孩子总喜欢在小芳年的房间中一起玩,一起说悄悄话,偏偏不带同龄的男孩子沈宏一起。为了这,男孩子宏儿可是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后来姑姑出嫁了,她舍不得,便将姑姑看过的书都留在自己房间的梳妆台前,时而翻翻,躺在床上也能瞧的到。 再后来,祖母病逝,父亲和叔父都被召入京城,这座自幼陪伴她成长的宅子也就被卖给了别人。 她在讲起儿时生活的时候,脸上洋溢的都是怀念的光泽,让谢昉忍不住亲了亲。随后他对她柔声道:“你很快就能回到故乡了。” ☆、小马车 休息了半日时间,过了个仓促而温馨动人的生辰,他们继续启程。 余下的路程不太远了,人马稍作休整后也重新积蓄起了精力,继续南下。过了彭城驿,又走了四天,今夜应该宿在距离南京已经只剩一日路程的采石驿了。 暮春时节,江南已是山花烂漫,开始有些潮热。沈芳年和秋瑶坐在马车上开始用上团扇了,一面扇风一面开始商量到了南京后的事情。 正说得开心,忽然马车一停,本该在前面骑马的谢昉却上来了。 “你怎么上来了?”她摇着扇子,惊奇道。 谢昉神色还算镇定,至少行动上看上去有些焦急,“芳年,跟我去后面车上看看。” “后面怎么了?”后面不就都是装盛箱笼的小马车吗,有什么好看的? 谢昉拉着她的手便要下车,一面道:“好像有辆车上掉了什么东西下去,去看看是你的嫁妆不是?” “啊?”她这才上心起来,由着他拉着自己向后走,车队都停了下来,只看他们两个人动作。 “就是这辆。”谢昉指了指眼前这辆马车,便率先站了上去,“快上来。” 沈芳年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这马车比她坐的那辆窄小不少,一个人进去都觉得周转不便,她有点不太想上去。 “快点,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呢。”谢昉向她伸出了手,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倒像她不懂事了。 她只得扭扭捏捏的提起裙摆,牵着他的手上了车,走进了狭小的车厢。 “丢了啥?”这小马车上连让人站着直起腰的高度都没有,她弯着腰,打开了一个有一个箱子查看,到最后也没发现丢了什么。 她艰难的在这逼仄的环境中转了个身,疑问的看向谢昉,却发现他的眼神怎么有点不太一样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她终于醒过味来,一小步一小步的后退着,对他摇头。 “至于说这么多个不行吗?”谢昉一步步逼近她,一面轻声细语的哄骗,“芳年,小声一点说话,不然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你……你还知道会被外面的人听见啊?”她哭笑不得,实在无路可退,脚底一绊就摔坐在了那被货物占了一半位置的座位上。 “所以才要小点声啊。”谢昉蹲在了她面前,双手覆在她的膝上,传过来的温度让她阵阵冒汗。 谢昉抬头,几乎是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恳切中带了魅惑,“自打启程以来,十几日都没有过了。” 她低着头,迟迟不曾说话,谢昉这些天来时刻给她做的心理建设在同她的羞耻心天人交战。 见她纠结的攥着轻纱裙摆,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谢昉决定,不再耽误时间了,让她在过程中慢慢想。 车厢狭小还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本来就没有预留下两个人的位置。谢昉努力的挤到她身边,将她托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连挣扎都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让外面的人察觉出什么,只能一直低声道:“不行,不行,不行……说是找东西进来的,一会不出去,他们肯定会起疑的!” “唔,那简单。”谢昉手上没停,只是高声喊了一嗓子:“庞英!出发!我和夫人还得再找一会儿东西,别耽误了时间!” 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她还要做垂死挣扎:“你的徒弟都在外面骑马,难道你不怕他们听见了今后嘲笑你吗?” 谢昉又对外貌喊道:“范羽!你们几个,快些走,早道驿站休息!” “是,师傅!” 她双手捂着脸,除了跳车,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拒绝他了。 外面是莺飞草长,里面是朦胧潮热;外面是万物复苏,里面是春意盎然。 谢昉开始发掘她就如同发掘深埋的宝藏,沈芳年招架不住,情至浓时,为了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一不小心就在他的脖子上留下抓痕。 小马车时常颠簸,他们一起随之浮沉…… 庞英也不知道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要大人和夫人找这么久还找不到,生怕是因为自己的疏忽造成了损失,直到到达夜宿处都一直惴惴不安的。 “公子,丢的东西……找到了吗?”众人都进了驿站了,小马车的门还紧闭着,庞英不得不上前询问。 谢昉推开了车门,庞英咧嘴一笑:“公子,您怎么找东西找的都挂彩啦?” “不小心被刮了一下。”谢昉面不改色,“这没你的事,去驿站里准备。” 庞英得令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一声惊呼,转身看见少夫人下车后身子一歪,若没被谢昉扶着,险些摔倒。 “少夫人,您没事?”庞英真的很无辜,他只是尽到一个管事的责任而已,为什么公子要瞪自己? “没,没事……”沈芳年开口,声音有些哑,“方才在车上不小心让箱子砸了脚一下,不碍事的。” “哦,那小的先走一步了。”庞英觉得有些奇怪,找个东西,怎么找得像打仗似的…… 终于完成了夙愿,谢昉开始神清气爽起来。他们一路以来经历的都是平常天气,偏偏即将到达南京的前一夜,在采石驿站赶上了一场雨。 即将到达目的地,赶路人纷纷放松了些精神,就着雨声睡得实。可或许就是老天爷看不惯他们安逸舒适,偏要给他们找点惊险刺激。 沈芳年忙碌了一下午,夜里正睡得香甜,就听到外面有人一阵猛敲门。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她尚且迷茫,谢昉已经睁开眼睛,对门外来报信的人问:“什么事?” “遭贼了!” 谢昉猛然清醒,对门外人道:“知道了,我马上出去。” 窗子外头雨声依旧不小,她躺在夹被中,皱眉呢喃着:“好吵……出了什么事?” “没事,你专心睡。”谢昉小心的从妻子枕下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又在她的脸颊留下一吻,这才起身穿衣,提刀出去了。 他们的货物都放在驿站一楼的的房间内,谢昉和庞英赶到时,负责看守的人被迷药熏晕过去,早已睡得像死猪一样。 驿站官员也被从睡梦中进行,如今提着盏灯赶忙告罪:“谢大人,小人该死……该死……明知近来治安不好,还没有让人多加防范!” 谢昉倒没发火儿,只是问:“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个没甚用处的小漆盒。”庞英身负总理一切的重任,对着屋里的东西都如数家珍,丢了什么也能迅速发现,“贵重物品都在二楼我那里看着,倒是没事。这盒子本来是咱们从京城带出来装食物的,如今没用了,谁知道竟还有人偷。” 谢昉那几个徒弟也闻声赶来,此时面面相觑。 这倒有些奇怪了,偷个没用的破木头盒子? 谢昉眯起眼睛,蹲下身来借着烛光查看贼人在地上留下的雨水痕迹,一边问道:“近来怎么治安不好了?” “恕小人直言,整个南直隶的治安都差的很,不然也不会出了皇陵被盗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了……” 谢昉查看那水渍,忽然发现,刚刚还干涸的一块地方,忽然多处了一个雨点。 那个贼就在房梁上!谢昉飞快拿过驿官手中的灯,向上一挑,怒道:“滚下来!” 黑衣人身形飞快,从房梁上直接跳到了窗口,破窗而逃。 谢昉暗骂了一句,被这小贼惹恼,一时冲动之下今日誓要捉到他才算完。 “师傅!”看着跳窗进入雨中追去的谢昉,同样身为锦衣卫,那几个少年人也不能闲着,只能跟了出去。 跳窗出去,深夜中又在下雨,谢昉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勉强看到前面有个在晃动的身影。 他二话不说就拔刀飞身向前,不顾雨水打湿了衣衫头发。贼人身形轻巧,脚尖点地跑得飞快,谢昉也不是吃素的,一路穷追不舍,虽然不熟悉这黑暗中的地形,却也能飞速临时反应,将贼人直逼到了死角。 黑衣人蒙着面,一双眼睛狡猾无比的笑,谢昉与他对峙,二人都喘息了一阵,后面几个人赶了来,纷纷拔刀将那贼人围住。 “你是何人?”谢昉抬起刀锋,冷声问道。 那个人声音平常,“想不到新到任的谢大人名不虚传,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也能追得这样紧。” 他从怀中掏出那小盒子,掷了过去,趁谢昉接住的电光火石之间,飞身上房,飞速跑走了。 “这么稀罕,还给您便是了,到了南京还要小心点儿,今日爷爷我随便取了个破盒子,明日指不定看上您府上的什么奇珍异宝喽!” “大胆毛贼,你若还敢再来,看我范羽不将你大卸八块!” 临走还留下如此挑衅之语,谢昉接过盒子,在雨中细细想着他说的话,总感觉这事蹊跷的很。 “大人,看来这贼是南京的。”范羽道,“走这么远的路,就来偷个木头盒子,还还回来了,真是奇怪。” 谢昉却恍然大悟,这不是调虎离山之计还是什么? 雨越下越大,他的心中却着起了火,都来不及同这几个少年说,便飞快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动作间徒留衣摆上的水珠四处飞溅。 他还留沈芳年一个人在房间中,如果真是调虎离山,那么这个毛贼的同伙一定方才就蛰伏在驿站附近伺机而动。庞英此时应该只会专心在库房守着货物,恐怕不会仔细留意房间中的动静,他冲出来得还是太冲动了,此时才会为她的安危如此心急如焚…… ☆、白玉簪子 半个时辰之前,沈芳年虽然隐约也听到说有贼,但谢昉叫她继续睡,她便相信他能处理好一个小贼,依旧睡得很安稳。 但是睡着睡着,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雨声向来是在窗外,为何现在的“滴答”之声离自己如此近的距离? 沈芳年终于警醒的睁开眼睛,黑暗中,似乎有点动静。她凝眸一看,有一个黑衣女子站在妆镜前,黑暗中看不清镜子中那个人的模样。 一个响雷劈来,闪电瞬间照亮了房间内,那女子发现了原本熟睡的沈芳年现在的探看,举着匕首转身瞪着她。沈芳年看清了她的容貌,素净的一张娃娃脸,表情却是十足凶狠,二者结合顿时生出了诡异的一种美。 沈芳年紧张至极,只得临场发挥,见那妆台前摆了一条黑色面纱,想来是这女贼摘下的,于是便道:“姑娘可是想照镜子?点灯照得更清楚。” 那女子没有说话,长眉动了动,似乎在品味她的话里的意思。 见她没有恼羞成怒的来拿匕首刺自己,沈芳年继续道:“需要我帮姑娘点灯吗?” 她还是没说话,沈芳年不敢动。过了许久,她低声凶道:“快点!” 原来她一直在等着呢?沈芳年无奈,冒着生命危险,缓慢的下了床,拿着火引走到她近前,点燃了妆台上的一盏灯。 黑衣女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芳年,眼神仿佛野兽盯着猎物。灯亮起来,沈芳年被她的眼神激得一颤,却依然大胆问道:“不是要照镜子吗?”她想,自己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拖延一下,讨好一下,叫这女子不要伤及自己性命便好。 黑衣女子转过身来,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身边的沈芳年,同样都是不施粉黛,自己面目凶狠可怖,那个武官的眷属却柔和昳丽,对比之下,不忍直视。她的思考方式便是这样简单,想到这里就恼怒起来,低头看到桌上有一个细长的物件,便抓了起来仔细看。 这和她平日用来束发的木簪好像是一个功能,但是却触手生温,通透滑润,摸起来,看起来都好看多了,就好像身边这个女人一样。 “这根簪子是羊脂玉的,姑娘喜欢吗?我可以送给你。”沈芳年急于讨好,可是慷慨的很。 黑衣女子小心摩挲着那光滑的簪体,半天吐出一句:“中看不中用。” “不会的,我帮你戴上你试试看呀?”沈芳年说完,见她又没说话,便知道她是想要的,于是伸手帮她将原本的木簪取下,重新将半湿半干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又婉约的螺髻,帮她戴上了玉簪。她瞬间觉得自己和这女贼的关系变成了闺中密友一般。 “好看,我便拿走了。”黑衣女子干脆利落,偷还要通知她一下,随后飞快的戴好了自己的黑色面纱,准备跑走。 “站住!” 沈芳年正庆幸自己用一根簪子躲过一劫,却听到谢昉这么会找时间的浑身湿透出现在了门口,用刀指向这黑衣女子,浑身散发杀气。 “夫君!”沈芳年情绪复杂,不知道该惊该喜。 “你们究竟是何人?竟如此大胆!”谢昉呵斥着那女子,一步步逼近。 那女子倒是答的直爽:“我们就是大人想抓的人,今夜不过是下个请帖罢了,请你到了南京,去我们的住处看看。” 谢昉又问:“你们的住处在哪?” “禁宫!”那女子说完这两个字,便飞身欲跑,又忽然发现什么 “差点忘了,你看到了我的脸!”她转身丢出几枚镖,直接朝沈芳年飞来。 谢昉大惊之下,用刀身挡掉两枚,剩下一枚够不着,无暇思考之下,便只能用自己的手臂去挡。眼看那女子要飞出窗外,他也礼尚外来,捡起那两枚暗器就扔了出去。 女贼闷哼一声,终究逃命要紧,同头发上那枚白玉簪子,一同消失在了雨夜中。 沈芳年这才回过神来,焦急为他查看伤情,“谢昉,你的手……” 飞镖钉入肌理,血水和雨水正顺着他的手指向下滴。 “无妨,别怕。”谢昉拥她入怀,“吓着你了?” “我没事。”她虽然还心有余悸,但还是挣脱开了他,披上外衣便走了出去,“我去叫人给你准备热水,去叫大夫。” “夜深了,外面还下雨,别白费功夫了。”谢昉拦住她,“准备热水和纱布,你帮我简单包一下。” “好。” 他在雨中疾行了不短时间,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手上还受了伤不方便,只能由她服侍着入浴,洗掉这一身的雨水泥泞。 沈芳年这时也顾不上害羞了,反正扒/光他的衣服帮他包扎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她穿着中衣挽着袖子,坐在浴盆外面,先帮他包扎手上的伤口,然后才站起来,帮他将湿透的头发散开清洗。 “她是何时进来的?”谢昉难得被伺候一回,体会到了当大爷的舒适,暂时忘记了手上的疼痛。 “不知道,我惊醒的时候,她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她偷走了跟簪子,之前那人偷了个木头盒子。”谢昉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 “她说是你想抓的人?意思是说他们就是偷盗皇陵的人?”她皱眉,来来回回的帮他擦洗,“那今夜这是闹得哪一出呢……” “猜不透,本以为他们既然调虎离山,必定还有后招,可后来的这个女人,却更古怪。”谢昉仰头闭眼。 “是啊,在你回来之前,她和我试戴簪子时还很融洽,她没打算伤我的。而且她看上去虽然凶,性子却很单纯,竟然会对你自报家门?”她认真的思考着,不知不觉将挽起的袖口都沾湿了。 “不自量力,妄想着对我敲山震虎么?”谢昉冷哼一声,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攥住了她的一只袖口,“想告诉我,他们想偷什么都偷得,他们敢藏匿在南京早已荒废的禁宫中,让我知难而退?” 他用力一拽,她一个踉跄便从背后贴近了他的背,中衣也被扯掉了大半。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恼怒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只是在水面上激起个小水花儿。 “生气。”谢昉闷声道,“气得肝疼,给我揉揉。” “肝不长这?”她气哼哼的戳穿他的谎言,可是没办法,谁叫他刚刚才又替自己挡了一次血光之灾呢。 后来,他又哼哼唧唧的嫌她在浴桶外面不方便,而且衣裳都湿了半截了,容易着凉,三下两下将她哄骗了进来。 反正这夜也快尽了,发生了这么多事,睡也再难睡着。她本想干脆借着这桶水洗过也好,就算作晨起的梳洗了。可惜,她想的终究是太简单了…… 还有一个白天的路程就能到南京了。庞英昨夜就没回来过,一直同几个锦衣卫少年冒雨在驿站周围寻找贼人的踪迹,可惜,当然是未果。 今日一大早回来向谢昉请罪,谢昉淡淡道:“对方有备而来,一时找不到没关系,到了南京再收拾也不迟。” 这最后一日的路程,谢昉手受了伤,又担心沈芳年的安危,便陪同她一起坐车。 因为前一夜的两个贼,本来兴致勃勃的车队今日走着泥泞的道路显得有些颓丧。沈芳年一夜没有睡好,眼睛下面都出了一层青色,一整天在车上都没有精神,一直倚着谢昉打盹浅眠。 还没到傍晚,天光大亮之时,他们终于入了南京城门,时候还早,路上有不少行人,纷纷对这常常的车队表达惊奇。 谢昉终于叫醒了沈芳年,告诉她,已经到了。沈芳年这才来了精神,挑帘望去,看到走得这条街道商户林立,行人如织,虽然是陌生的景色却还透着儿时的熟悉气息。她终于有些开心起来,为他一一介绍,这些店铺都是做什么买卖的。 又走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他们真正到达了目的地。 谢昉对她道:“还不快下去看看我们住在哪里?” 她走下了马车,抬头望去,一个宅门,门上布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上面还没有来得及挂匾额。一左一右有一对石狮子,石料光滑,显然已经立在这里许久了。一阵奇异的感觉忽然刺中她的心,这里……她是这么的熟悉。 “小姐,这是咱们沈家的祖宅啊!”秋瑶的一句惊叹唤醒了她。 她惊讶的去摸了摸那门,那石狮子,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谢昉。 谢昉走上前来,将一枚长条的钥匙交到她手中,笑道:“你的生辰礼物。” 她仍旧不可置信,来回的看着,谢昉继续解释道:“从前听你提起过祖宅卖了出去,我便想着横竖都要来南京,不如将你的旧日居所买下来,住得还舒坦些。照着你描述的这处位置寻访来,还真叫我给买到手了。看你的神情,我应该是没买错?” 她赶忙摇了摇头,道:“没错,就是这里。” “那娘子,还不上前去开门?这么多东西等着往里搬呢。”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围的仆婢都在忍着笑意等她,她赶忙捏紧了钥匙,走到了那大门前。 “咔哒”一声,锁匙相配,应声而开,她双手用力,推开了那“吱呀”声响的大门。 这是她儿时记忆的所在,也是她未来幸福的所在。 ☆、接风宴 沈氏祖宅当年被卖给了一位富商。当年富商刚刚来南京落脚做生意,后来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走南闯北,倒是不在南京久住了,否则也不会将这宅子卖给谢昉。 房契地契刚刚到手,谢昉便已经悄悄派了人来南京,仔细收拾打扫了一通,如今到了,只须将他们带来的家用物什摆放各处,归集整理好,便可以拎包袱入住了。 沈芳年吩咐人赶紧去城里请一位靠谱的大夫来,谢昉的手伤需要上药重新包扎。包扎好后,手上有伤的谢大人便安然躺在太师椅上悠闲等待,此时沈芳年看着众人忙前忙后的收拾,倒是兴奋的帮着忙,从下午收拾到天擦黑,厨房便已经升起了炊烟,可以开饭了。 他们从京城带了一位厨娘,所以今夜吃到的还是北方口味的晚饭。 “明日叫庞英去外面寻几个手艺好的本地厨师来,让你重新尝尝家乡菜的味道。”谢昉一面用完好的那只手帮她夹菜,一面问道,“你从前可有爱吃哪家酒楼饭馆的菜?可以去请他们家的厨师。” 沈芳年闻言有些许汗颜,觉得谢昉真是越来越小题大做了,便推拒道:“那时候我还小,哪里还记得哪家酒楼的菜好吃?夫君已经为了我买了宅子,还是别再这些小事上费心了。”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受了这份大礼,有些受之有愧的心虚?”谢昉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一整个下午她都是眼眶红红的。 “嗯……你为我做得越多,我就会越紧张啊。”她放下了碗筷,皱眉道,“知道你们家钱有的是,可是……” 谢昉也放下了筷子碗筷,笑道:“谁说都是为你?这宅子我也要住,这当地的美味我也想尝,不行吗?” “那也别太招摇了,尤其是现在不是还有贼人盯上了咱们吗?”她担心道。 “放心,找个厨子,能有多招摇?”谢昉宽慰着她,又道:“至于这宅子嘛,就算不买这间也定要买别家的,总不能去住那年久失修的官家廨舍?” 她这才被说服,点了点头,自从思宗迁都以来,虽然南京官员依旧会被分到廨舍用来居住,可由于缺少专门维护,那些房屋都已经几乎成了断壁残垣,怎能住人呢。 刚好吃完了晚饭,庞英忽然来传信,说明日晚上,南京守备大人和兵部的官员要在重宝门酒楼宴请他们夫妻,为他们接风洗尘。 这倒是不出意料,自从迁都以来,南京城内唯一留有较多实权的便是南京守备和南京兵部。这次皇陵被盗,想来他们也很焦心。 搬家后的第一晚,沈芳年睡得很香,一觉直睡到了翌日天光大亮,谢昉已经先去官署衙门报到,她便在家继续整理行李。 到了下午,她便开始发愁,晚上赴宴要穿些什么呢? 在北京,官中女眷的一切衣饰都要严格按照礼部规定的等级来,丝毫不得僭越,衣裳的料子花样也少。 但是南京却不同了,这里虽然也是一京,却是实实在在的天高皇帝远,况且近几十年来,江南地区商业发展,富甲一方的商人们不能在身份上高人一等,便在吃穿用度上找回优越,由此带来的便是一股衣着服饰上的奢靡风气。 沈芳年身为随丈夫从京城而来的官眷,若是按照京城的规矩来穿,自然也是没人敢指摘什么的,但难免会被在心里嘲笑一番。若是初次见面便按照南京的奢靡穿法,又恐怕让人觉得浮夸轻薄。 她决定,还是折中一下,在秋瑶的帮忙下,挑选了一件银白色襕裙穿在内,外着衣领衬有几枚珍珠的春意桃花薄绢褙子,月华色的十幅画裙,又戴了一对飞凤振翅的小巧步摇,这才算是准备好了衣饰。 刚刚穿戴整齐,谢昉就这么适时的回来了,对她上下打量,点头道:“很好看,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出发。” “这么早?太阳还没下山呢!”沈芳年不解,说好的吃晚饭,这是要赶着去吃下午的加餐吗? 谢昉却道:“为夫在南京初来乍到,夫人也该尽地主之谊,借这个机会带我四处转转才是。” 她推辞不过,只得早早同他一起上了马车,先向热闹的市集走去。 她望向窗外,下午人虽不多了,但市集上依旧热闹。 “这便是有名的十二廊了。”她只给他看,笑道,“你看这里每日卖的都是鲜花、团扇、手帕、香蜡等物,铺户都将商品摆在外面,五颜六色的,是不是十分好看?” “嗯,看来南京的百工造业发展得很好,卖些小玩意儿,也能养活一家。”谢昉道。 马车又路过了南市街,仍旧是各种商品应有尽有,还有卖丝绸、铜锡器的,刻书行,热闹得不行。 谢大人感叹道:“不愧是江南富庶之地,难怪五城兵马司一年到头就忙着收税收租。” 但是,马车转到城东时,却比方才冷清了不少。 这里是禁宫所在,禁宫附近,官署林立,禁宫以北的太平门一带,是为建国初年修建的一排排廨舍,曾经这里居住着掌握晖朝大半权利的百官,如今,只剩下颓坯失修的断壁残垣。 “连禁宫都被贼人占据了,更何况是这破败的廨舍呢。”沈芳年叹了口气,走到这里,又到了傍晚,她总觉得有一种走入日暮之城的感觉。 “今日我已经拨了人,将禁宫内先好好搜一遍了。锦衣卫办事的衙门便在那里。”谢昉指给她看,官署中不起眼的一处,“以后有事就来这里找我。” “我才不去了。”沈芳年翻了个白眼,哪有谁家的夫人会天天去官署衙门啊?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这才向着重宝门赴宴。 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南京各处一共修建了十六处高基重檐的酒楼,重宝门这家便是其中之一。 到了酒楼门口,谢昉先下了车,又将自己夫人扶了下来,抬头发现,酒楼门口已经有人在恭候了。谢昉和对面那人四目相对,纷纷愣在当场,谁也没说话。 沈芳年起初正低头专心整理自己的裙摆,见谢昉不动,好奇问道:“怎么不走?” 谢昉从牙缝里说出了三个字,对面那为他们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的人的名字:“周、白、卿……” 沈芳年抬头一看,不就是国子监祭酒家那温润如玉的周公子又是谁呢?哎呀,她本想在快到南京时委婉的告诉他周白卿也在南京的事情的,只是出了太多事情,她一忙就给忘了…… 周白卿倒是先反应过来,面色平静,规矩的行礼道:“谢大人,谢夫人,在下南京兵部车驾司郎中周白卿,已经代守备大人和尚书恭候二位多时了。” 谢昉同样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并及时制止了准备作揖行礼的沈芳年。 “二位快些上去,在下还要再稍等下赵大人、郑大人。” 谢昉拽过沈芳年的手腕,拉着她上楼。她提着裙摆追赶他的脚步,一时间有些狼狈,委屈道:“夫君,我手疼……” 谢昉猛然回头,对她恶狠狠的低声道:“你早知道他在这里了是不是?” "我……“她赶忙摇了摇头,又不得不点了点头。她确实不知道今日的接风宴会有周白卿啊,但是她确实知道周白卿在南京兵部做事…… 眼看就要到了二楼,估计进去之后就会见到南京守备,她这死心眼的夫君还黑着一张脸,她只得拉着他劝道:”人家周公子不知道你要来南京时,就已经动身赴任了。再说了人家在南京又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谢昉一言不发,气鼓鼓的瞪着她。 “瞪我干什么?我说的你心里其实都明白?不过在这借个由头跟我耍脾气是不是?”她也有些生气了,这人,怎么跟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