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日:获救 (8)
然寒冷,穿着单衣还是有些冷了,他将她暂且又抱进了被子里,自己则合衣倚着个枕头陪她。 她这才松了口气,慢慢的跟他解释,不是为谢芫姬解释,而是为自己解释,“昨天我进宫去见皇后娘娘,恰巧碰到了你妹妹。她好像刚刚被皇后凶过,看着怪可怜的,求我帮忙,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谁知道她让我这样帮她!” “她去见纪煜了?”谢昉还是觉得气儿不顺。 “是啊,去灯市了,你想抓便去抓!”她怂恿他,赶紧去教训妹妹,不要怪她这个无辜的人啊。 谢昉不满,“哼,左不过再等十几日就进宫了,她都等不急?” 沈芳年赶忙道:“是呀,我刚刚,刚刚也这么说她来着!她不听我的……” 谢昉看看怀中的美人,又想了想自己那个鬼灵精的妹妹,权衡利弊,天人交战了许久,才道:“不行,我得去找她。” 沈芳年方才还在怂恿,现在却又改了主意,好歹也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于是便拉住了他的手,用谢芫姬说服自己的那套说辞继续说服谢昉:“你就别去了。她以后入了宫,哪还有机会时常出去玩玩呢?便纵容她这最后一次。” 她拉着谢昉的手,整个身子斜着,谢昉回头一瞥便从衣领缝上瞥见不少无意间透露的景色。 以为谢昉还在犹豫,她又小心翼翼又加上了一句话:“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她说过亥时之前,准会回来的。” 谢昉改了主意,抿唇微笑着又躺了回来,“那好,看在你的面子上。” 眼见自己的面子还挺有用,她正得意,又听谢昉道:“看你能留我多久了?” “什、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昉玩味的眼光看着她,没有再重复。 她心虚的笑了笑,又在心里骂了谢芫姬这个小兔崽子一声,才带着一点娇态,道:“好啊,我们聊天嘛。” 谢昉也没有难为她,顺着她说:“好,聊天。” 她赶忙找个话题:“我,我同我二叔和好了,你知道不?他给我添了很多嫁妆,还给了我压岁钱。” “你掉钱眼里了?这点钱就给你收买了。”谢昉淡淡道。 沈芳年皱眉,“你懂什么?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可是只有对我上心,二叔才会给我花钱,他对我上心,就是对我爹上心,所以我才会和他讲和的!” “是,是,是。”谢昉表示赞同,有问道,“还有呢?” “还有……嗯……”她努力的思考,同时开始觉得自己的生活太过乏味,都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她又不敢和他说你的好朋友周白卿也去南京了,惹他生气。她推了推他,恼怒道:“为何都是我在说,你不打算说说吗?” “唔……那天去送怀王离京,之后就一直忙着交接,也没什么可说的。”谢昉想了想,又道,“啊,对了,大概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是谁?”她近来一直在家中,两耳不闻窗外事。 “待到证据确凿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他现在不想提这种事,破坏气氛。 “那还有别的事可以说说吗?”她问。 “没有了。”谢昉佯装要起身,“那我去抓妹妹了。” 她慌了神,撑起身来拦着他,却被他一下得逞,抱着倚靠到了自己身上。 “没什么可聊的了,再试试别的。”谢昉淡定的微笑,凑近了她的脸颊,啵了一下。 她的长发被别在耳后,此时又滑落了下来,拂在了他的脸上。长发似帘,将他们两个人和外面的一切隔绝起来。 他吻得痴迷,她也渐入佳境,细长的手臂如同藤蔓,不自觉的缠上了他的臂膀。他一个翻身便将她覆在下面,直到彼此都喘着粗气才分开。 “别这样……”她小声的抗拒。 谢昉道:“好,今日起的早,陪我眯一会儿。” 惊讶于他竟然这么好说话的放过自己,她竟然已经开始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应该是真的累了,她情不自禁的微笑,在他的侧脸上又亲了一下,也在他的臂弯中闭目。 她不知道的是,谢昉想的是,反正离亥时还久得很,睡醒了有力气再继续…… ☆、元宵佳节2 沈芳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能睡着,再睁开眼睛,天已经擦黑了。 谢昉比她醒得早些,没有吵醒她。他的手隔着柔软的衣料,一根一根的数着她在皮肉上浅浅显出来的肋骨,从下往上…… “你摸够了没有?”沈芳年一直没有发作,谁知道他会越来越放肆起来。 “没有。”他回答的倒是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天快黑了,我还是走。”她挣扎着逃离了他的魔掌,“万一你义父回来了瞧见我像什么样子?” 谢昉的手又追了过来,“放心,他今日肯定会留在宫内赴宴,不会回来的。” 说着,他却下了地,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又走到床脚将她的外衫一件件捡了来。 “你干什么?”她瞪大了眼睛看着。 “拿着。”谢昉将她的衣裳都扔到了她的手上,不由分说就将她横抱起来。 “谢昉,你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她被吓到了。 “去我的房间。”谢昉闷声道,“在妹妹的床上,感觉怪怪的。” “……”你想做什么才会觉得怪怪的啊?她无声的呐喊着,开口却是带着哀求的语气:“你打算这样抱我去吗?会被人瞧见的啊。” “没人在外边。”谢昉道,“今日半数的奴仆都告假出去了,这院子里那两个还识趣走了。” 没再由她劝,他就这么大剌剌的抱着她走了出去。外面寒风刺骨,她只着单衣冻得一颤,又是冷又是怕羞,她只能努力的将头埋在谢昉的胸膛内,不敢看外面有没有人。 谢昉放下她时,她还没反应过来,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放手。 谢昉见状笑道:“行了,都进来了。” 她听了,第一反应是想拿自己的外衫穿上再说,结果却被眼疾手快的谢昉扯过被子将她和自己又裹作一处,衣服随手就扔到了椅子上。 她已经被他闹得没脾气了,只是环顾四周,发现很是奇怪。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啊?”她上次去过,明明就不是一个地方。 “原先那间,在布置。” 她听了,才反应过来,忽然就面红耳赤。 谢昉又开始对她亲亲摸摸的,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笑吗?”谢昉低沉的声音带了对她不专心的不满。 “我是笑有些人,上一刻还在说别人等不得半个月。现在自己就……” 谢昉有理有据的为自己辩驳,“哼,这不一样,她才等多久,我可是等了快三年。” 沈芳年觉得那里怪怪的,却也无言以对。 她笑着转了个身,上半身就又都压到了他身上。她这才觉得暖起来,软糯的声音问道:“她进宫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真不知道你为何还要这样气。” “我是担心她会受委屈。”说到这事,他就觉得堵得慌,“东宫中只要有一个厉害角色,就能要了她小命。” “嗯……我觉得,太子能隐忍这么久才去求皇上赐旨,至少表示他不是一时兴起不是吗?封的是六品选侍,也不是低品了。”她渣渣眼睛,开解着他,“而且,你妹妹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天真无知好吗!至少她今天把我骗到这时可一点没心软手软。” 谢昉也笑了,“那我该放心一点了,至少像你这样的她能干倒一片。” “怎么说话呢!”她抬起膝盖狠狠怼了一下他,“而且,皇后娘娘既然愿意帮你,肯定也是暗中关注着东宫,不会让她受什么欺负的,不然昨天也不会叫她进宫提点了。” “嗯……有点道理。”谢昉将她自己伸过来的一只腿夹住,凑近她的耳边质问,“芳年姐姐,我发现你总是爱替别人说话,帮别人忙,是不是?” 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有些局促的笑,反问道:“乐于助人也有错吗?” “没错。”谢昉喃喃低语,“那芳年姐姐也该帮帮我……” “你又怎么了?”她不解。 谢昉本着为她答疑解惑的宗旨,亲自牵起了她温软的手,带到了被子中,缓缓向下…… 途中,沈芳年便已经有一种朦胧的预感,只是直觉,并不清晰。直到自己的手触到了一处坚硬,她瞬间明白过来,仿佛被灼痛了一般下意识的想将手抽回来,却被他死死按住。 她觉得此时如果有面镜子,她肯定能看见自己如煮熟了的螃蟹一般通红的脸。她想起早在三年前,准备远嫁沙洲之时,就已经被接受了一番这样那样的教育,以便于日后更好的侍奉丈夫。所以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摸的是何物,愈发的羞窘起来。 “不行,不行……”她一面挣扎着,一面连连拒绝,她就是再叛逆,也断然不敢在成婚之前有这样逾矩之事。她虽然态度坚决,可是若谢昉不愿放过她,凭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从他手里脱身。想到这,她不禁怕了起来,激动之中还红了眼圈。 谢昉却没像她想象中那样咄咄相逼,只是没曾放过她的手,一面幽怨道:“你果然偏就不愿帮我。” “别人也没叫我这样帮啊!”她哭笑不得。 谢昉一面啮咬着她修长的颈,一面含糊着,“不碰你,你用手,好不好?” 他的话中似乎带着一股让她言听计从的迷药,加上脖颈传来的阵阵酥/痒,她觉得自己定是神志不清了,竟然问道:“用手是什么意思?”问完她自己便明白过来,害羞的弓起身子,将头缩得很低。 “我教你。” 她拗不过他,想想平日里他事事都是顺着自己,这次她为了让他好过,只能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隔着衣料揉动。 情至浓时,他忍不住又去咬她早就娇艳欲滴的朱唇,将灼热的呼吸都喷洒在她的锁骨上。她每一刻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心跳过快,窒息而亡,终于熬到了他放开了自己的手。 她抚着自己酸软的手腕,有点委屈,还有点害羞,将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肯露面。 “好了,好了。”他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本意是想安慰她,这个手却不由自己控制,忍不住继续向下。 她察觉到一些不对,赶忙伸手打开了蠢蠢欲动的魔掌,忽然想起来什么,头发散乱的从下面钻出来,气鼓鼓的问道:“我问你,当初在沙漠里的时候,你有没有存心占我便宜?” 谢昉的神色飘忽,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她哼哼唧唧又吞吞吐吐,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她就是总觉得从前他搂着自己御寒的时候,清晨她先醒来,偶尔隐约也能感觉到,方才那个坚硬…… “存心了,也没真占你便宜啊。”谢昉其实根本没听懂她说的什么,便为自己辩解。 “什么,你真的有心啊?”她恼怒的捶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观有点被颠覆了,“亏我拿你当朋友!还以为你有点良心!还以为你算个君子!” “怎么不是君子了?”谢昉镇定的为自己辩解,“若不是君子,我至于等得这么辛苦?” 她冷静的思考了一下,觉得有点道理,还是“哼”了一声,讽刺他:“是,谢大人是君子,还有十几日都忍不得。” 谢昉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现在很是餍足了。可她却腹内空空,眼看到了饭点,肚子便不争气的叫起来。 “我要回家吃饭了。”她趁他现在还懒懒地躺着,赶忙起身穿外衫,系好了裙子,房间里也没有镜子,她胡乱的用手梳理了几下头发,才发现自己忘记洗手。 “急什么,我们府上缺你一碗饭吗?”谢昉倒是不紧不慢的起身,清理了一下方才的凌乱,下地穿鞋,“或者今夜元宵,你也想出去转转?” 出去转转,这提议不错,她也想要像其他青春少艾的女郎一样,在元夕佳节偷偷和心上人在灯市上牵手。可她又有些担心,万一街上有许多人认得他们,又像从前一样嚼舌根怎么办? 心里一番纠结,谢昉还看着她等她决定,她把心一横,别人都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转转就转转! “出去转转好呀,顺便回家。”她笑得灿烂。 “好,等你回家之后,我去抓妹妹。”谢昉一边用洇湿了的毛巾帮她净手,一面道。 沈芳年无奈了,小芫啊,你芳年姐姐我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一会儿若是被你哥哥抓回家,你可别再怪我了。 谢昉吩咐了下人便带她出了门,一路不紧不慢走到了灯市,她饥肠辘辘,一路上看见任何冒着热气儿的小吃都会忍不住驻足。 粉团子,酒酿圆子,孛娄…… 谢昉一家接一家的付钱,只为博得身边的佳人满足一笑。 “好了,晚上不要吃这么多糯米,小心不舒服。”他悉心的帮她擦拭了唇角残留的糖渣,随后随意的就吮了下自己的手指。 若是四周没有那些扎人的眼光时刻煞风景,该有多好?谢昉叹了口气,对她道:“送你回家。” 沈芳年虽然吃得愉悦,却也不是没发现那些尖利的笑和指指点点的手指。 “好啊。”她转身对谢昉甜甜一笑,便迈步向前。 谢昉和她保留了三步的距离,眼神中散发出了阵阵杀气,令那些嚼舌之人纷纷后退。 沈芳年走出去十来步,疑惑的回头看向他,“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她转身的时候,裙角翩翩得很好看,她转身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四周的闲人都是透明。他岂敢不从,赶紧快步赶上。 她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拉过了他的手,十指紧扣。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方才也没见谢大人害羞呀?” 谢昉一声不吭,依旧专心用眼神杀死每一个尖利嘲笑、鄙夷嫉妒的人,牵着她的手便没再松开。 ☆、婚礼 过了正月,纪煜终于如愿迎了谢芫姬入东宫。自此,谢宅内便少了个时常爱生病的娇小姐,不过好在也冷清不下来,公子马上就要娶少夫人了。 二月初六这一日,沈府中是有条不紊的忙碌。 起先,袁夫人倒是十分担心,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起先便惹得这么多非议,若婚礼的时候出了大乱子可怎么办。不过她却是想多了,皇帝的圣旨赐婚,平日里议论几句还好,若要说阻止他们成婚,还真没人敢。可另一方面,平日里谈笑有鸿儒的尚书府门前今日门可罗雀,却让她着实叹了口气。 不过这小小的阴霾没能阻挡袁氏见到侄女整装后的欣慰。 周身嫁衣的正红颜色将沈芳年的脸颊映衬得娇艳中带着端庄,一颦一笑间俱是风景,举手投足间仪态万千。 沈慈正打眼瞧着,让秋瑶帮她最后整理着戴歪了的步摇。袁夫人看到凤冠霞帔的侄女儿也红了眼眶。 沈芳灵围着她打转,“姐姐真漂亮!芳灵也想做新妇子!娘,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袁夫人刚要拍拍女儿的头叫她别在这添乱,就听见外面吵嚷起来,婢女高声道:“新郎都到门前啦!” 袁夫人暗暗皱眉,仿佛来得比正常来算早些啊。她有些慌了,同秋瑶赶忙收拾着,沈芳年也忽然手忙脚乱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要忙什么。 “别急,你二叔还等着你去行礼呢。”沈慈拉住侄女的手,提醒道。 袁夫人闻言也刚想了起来,掩面轻笑,“是啊,他一早便穿戴整齐坐在厅堂上了,我看你若不去行礼。他可要坐到地老天荒了。” 沈尚书正襟危坐,心里有些憋闷。今日沈府嫁女,他的同僚好友来贺他的竟没几个,可见平日里这些人虽然迎来送往的勤快,对自己却并非真心。 正生着闷气,一阵环佩叮当,是沈芳年前来拜别。 袁夫人坐在了沈泰身边,沈慈站在了哥哥身侧,共同受了沈芳年的大礼。 “芳年年幼失怙,幸得二叔、二婶不弃,待若亲女,悉心照拂,才能长成至今,请叔婶受芳年拜谢。” 沈泰清了清嗓子,准备像寻常人家中的长辈一样为出嫁前的女儿送出最后的教导和训诫,“今后作他家妇,要时刻勤谨恭敬,侍奉姑舅……” 说到这,沈泰发现了不对,话音戛然而止。沈慈和袁氏都面露尴尬,沈芳年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是有个公公,哪里有婆婆呢? “芳年,不许笑!”沈慈教训她。 沈泰打算继续,“咳咳……那个……我说到哪了?” 想了又想,沈泰打算破罐破摔!凭什么他嫁侄女还得劝她孝顺谢崇礼啊? “芳年,你给我记着了,到了谢家也别太委屈自己,该硬气的时候别忍气吞声,你懂我的意思?”沈泰没说出来的是,最好拿出你在家里对我的劲头,趁早将那老匹夫气死才好! 沈芳年抿唇忍笑,虽然也不会这么做,但是为了让二叔顺气儿,只能答道:“芳年受教了。” “芳年,别听你二叔胡说!”沈慈也忍着笑意,也要劝一句。 袁夫人补充道:“就是,你二叔是高兴坏了,胡言乱语起来。今后你们夫妇一心,过好日子便好,快去罢。” 她再次拜过亲人,也是红了眼眶,终于戴上喜帕,在秋瑶的搀扶下上了花轿。 五感中最重要的视觉被一片火红侵占,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云里雾里一般,头脑也不甚清醒,对摘下喜帕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混混沌沌的。 她只记得进谢宅门的时候,谢昉亲自为她弯腰摆下了一个马鞍,她恰巧能在喜帕下方的缝隙中俯视他的笑脸,自己也笑了。 沈府一片清净,谢家却是人满为患,想想也不奇怪,谢崇礼家的喜事,那些同党的臣子焉有不来恭维贺喜之礼呢。吵吵嚷嚷的人中,总会有些细微的刺耳议论声,可她真个人已经是晕乎乎的了,那里还有心情管那些闲言碎语。 拜过堂后,她被扶进了装饰一新的新房。霎时从喧闹的外面来到这一片寂静的地方,喜帕下的沈芳年又一些不适应。她不能视物,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听着自己的心跳和远处传来的笑声,安静等待她的夫君为她掀开盖头。 维持着极端正的姿态坐了一会儿,她便已经觉得腰有些酸了,一日都没怎么好好吃饭了,肚子也饿。 又暗自忍了一会儿,外面频频传来的举杯换盏、大快朵颐之声加剧了她的难受,正在此时,她听到“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是他来了吗?她的心一时提了起来,却听见有两对脚步声传来。 “夫人,公子让奴婢为您捎话,公子说客人都难缠,恐怕要闹到半夜了,让您不必拘泥于礼数,饿了就先吃些,累了可自行梳洗就寝。” 她听了这话,才终于自己将喜帕一掀,看见是秋瑶身后跟着一个婢女,挽着袖口,围裙上有些脏兮兮的,一看就是在前面忙活着时被无辜抓来传话的。 “知道了,多谢你,先下去。”她平静的让婢女退下。 秋瑶怕她伤心难过,还劝道:“小姐,您是没看见,外面着实有许多人,各个都要谢大人……公子去敬酒,恐怕一时半会他真出不来。” “我知道了啊,我还真有些饿了,先吃点东西。”她笑眯眯的起身,先是伸了个懒腰,又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 “您真不用我陪吗?”秋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一面担忧自家小姐新婚之夜要独守空房,一面安慰自己道,小姐和谢大人都不是拘泥于俗礼的人,兴许他们都不在乎,自己跟着着急个什么劲儿呢? 这样想着,秋瑶便先告退,只留沈芳年一个人,再次关上了门。 她愣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呼出,肩膀上放的步摇跟着作响。谢昉能叫个人来知会她自行休息,她还是很欣慰的,总比叫她坐在哪里不得看也不得吃的等好。他们阉党羽翼遍布京城,就算今日来了一半那夜是很多人了,一个一个去敬酒,莫说半夜了,恐怕到明日清晨也敬不完的? 虽然能理解谢昉的安排很合理而且还很为她照相,可是…… 她张大嘴吞下了一块小点心,委屈的想着,她还是不想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啊! 她一边吃,一边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今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要像现在这样企盼谢昉归来,一整晚都盼不到?她会变成一块望夫石吗? 就在她想着想着即将将自己气个好歹的时候,房门再次打开,她心心念念今每夜都要“望”的夫婿闯了进来,飞速的将门又关好,拉上了门栓。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腾”地起身,扔掉了手中的小点心,也来不及照一照自己的妆是否还安在,惊讶的问道。 谢昉一面就着不久前秋瑶端来的水洗手,一面不经意道:“佯装不胜酒力,一路让人扶回来的。” “那你还让人传话给我?”她有些怒了,这不是拿她耍着玩吗? 谢昉擦干净了手便缓缓的向她靠近,边道:“谁知道装醉那些人会不会放过我,还是先给你一个准备的好。” “可是,可是我已经摘了喜帕了!”她现在知道他们本能完成婚礼仪式的最后一些细枝末节,却被他一通传话毁了,着实懊恼起来。 “有什么关系么?”谢昉看着眼眶红红的妻子,只得去捡那被仍在榻上的喜帕,哄道:“好,好,重新戴好,我再掀开,不就成了吗?” 简单粗暴的重新完成了这一项,他开始摸索着拆掉她的凤冠和头上各种零碎。她明显能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不禁问道:“你喝了多少?是不是真的醉了?” 谢昉虽然对那些首饰搞不定,弄得有些着急,但就势在她耳边轻声道:“放心,没有醉到不能圆房。” 她脸颊一热,准备把这将她头发扯痛的坏人推开,他却不放,过了几回招,彼此难舍难分起来。 却有秋瑶这般及时的敲门,“公子,小姐,既然还醒着,还是应该将合亟酒喝了才是。” 她直视他的眼睛,明明白白看到的都是拒绝,她于是道:“说得对,拿进来!”一面走过去帮秋瑶开门。 合亟酒不过小小两杯,饮过之后便可今生长久。他们分别举杯,沈芳年还在缓缓举杯,谢昉扬起头便一饮而尽。 她举着满满一杯,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喝还是不该喝。“你都喝完啦?我还没喝了!” “奴婢……再替您斟满。”秋瑶犹豫着上前,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沈芳年见他举着酒杯眼神发愣,皱着眉拽着他的胳膊道:“你给我认真一点!” 谢昉无奈,再饮一杯,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完成了她心目中的最后一项仪式。 完成了这最后一项程序,秋瑶再没理由留在这里,默默的收拾完杯盏,关门离去。 沈芳年只饮了一杯,便已经觉得脸颊开始烧热。她此时斜坐在榻上,看着谢昉一步一步,险些撞到了桌角,艰难的走到了门前,明知今夜不会有人来打扰,依然倔强的拉上了门栓。 ☆、洞房 谢昉去锁门,可醉眼看去,也要弄好一会儿才将门锁的牢靠,一个转身,却被沈芳年撞个满怀。 “你在做什么?”谢昉扶着她的肩膀,含糊不清的问道。 沈芳年扶着他小心迈步,“我怕你醉倒了。” 谢昉闻言一笑,坚决道:“我没醉。” “可是我要醉了。”她好不容易扶他坐下,才用自己的手背冰一冰炽热的脸颊,“还记得我们上一次饮酒的时候吗?” 那还是在沙漠里的时候,过了今日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他们一醉方休,倒也快活得很。 “记得,那时候你就是个一杯倒。”谢昉眯起眼睛,趁她转身不曾防备,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她一个重心不稳,便只能坐到他的腿上。 她的脸颊本来已经很热了,不可能再热了,现在是浑身都发热。她清楚的知道今夜要发生什么,如果说元夕夜的那次只是演习,今夜可是要真刀实枪了……想想自己那天“亲手”经历的……即将要再用自己的身体再次体验……她不禁紧张的咽了口水。 谢昉终于搞定了复杂的头饰,将其一个个卸下后整齐的摆放在了桌子上,同时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低沉着声音问道:“怕了?” “怕你?我才不怕。”她为了表达自己的无畏,挺直了腰,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给下面那个人带来了什么样的反应。 “是,我的芳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怎么会怕这样的小事?”他一面吹捧一面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嗯,可能是因为隔着几层衣料安慰不到,所以才会从下摆探进去的。 沈芳年也是被酒壮了怂人胆,此时被吹捧得有些膨胀,捂着嘴,意味深长的笑道:“小事?你管这叫小事?” 谢昉是真的怒了,狠狠揉捏,狠狠的威胁:“待会儿就让你知道是不是小事!” 她被他恼羞成怒的样子逗笑了,一面笑一面扭腰闪躲着他的惩戒。眼看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灼热,她又害羞起来,问道:“谢大人,要不……先熄灯?让外面的人发现你没喝醉,多不好。” “不熄,这个衣裳我没有脱过,熄了灯找不到扣子。”谢昉指着她的嫁衣,真诚的答道。 …… “而且,你还叫我谢大人?”他长眉一挑,语气中带了不满。 她撇撇嘴,“叫习惯了嘛,谢大人听上去多威风啊,你还不喜欢。” 见谢昉愈发严肃的神色,她变脸变得可快,自觉环住他,乖巧道:“不过谢大人不喜欢,我便改了,谁让你是我夫君呢?” 谢昉哼了声,实则心里早就开了花,一声不吭的,他开始剥她的嫁衣。 剥嫁衣可真像剥蒜。微醺的他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冒出了这个念头。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穿嫁衣了,上一次她赤足踩着沙子,换上了嫁衣,他当时便有想帮她脱下来的冲动。如今是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多少绣娘费了多少工时绣出的这件嫁衣,在他眼里就是蒜皮儿,剥开了,才能见着里面他真正想见到的,如白玉般莹洁的蒜瓣。 她不安的扭着,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不敢看。 “别乱动。”他低沉的警告她。她感受到了一些,便老实了。 她肩上一凉,他终于剥蒜成功了。 两相凝视了片刻,她便觉得周身不自在起来。 “夫君……”她早就熟知他最喜欢什么语调,“我冷……”其实不是冷,是羞。 怕冷好办啊,谢昉旋即抱她起身,晃了三晃,将她吓得花容失色,才平稳的将她放在榻上。 她眼看着他立在自己身前,开始解自己衣衫上的扣子。她很想转过头去,却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岂能错过这样近距离观察美好肉/体的机会? 当他欺身上前时,她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嘴唇便已经被覆上。这次不同于之前,他变得更加肆意放纵,再也没有任何顾忌的占有。 起初,她还是不能很好的适应他的节奏,带着些许的紧张,紧绷着。好在他足够温柔,细腻的撩拨她全身的敏感的神经,直到她终于全身心的放松下来,才再次奋力,带她一同陷入癫狂。 时间回溯到他们一起仓皇求生的日日夜夜,还有相隔千里整整两年,后来茕茕分别的痛哭,种种记忆渐渐消弭融合,一切都成为今夜和今后相依相守的每个日夜的点缀…… 都饮了酒,还有半宿未睡,翌日清晨,两个人谁都没有醒的很早。沈芳年睡得很沉,直到天光已经大亮后忽然在梦里想起什么,骤然惊醒。 她睁开眼睛便打算坐起身,起到半截却“哎呦”一声便又倒了回去,腰疼…… 她这才转过头,看见谢昉睡姿端正,被她闹出的声响搞得微微皱眉,却还没有醒来。还来不接害羞,她扶着自己的腰,在被子里抬脚便把他踹醒。 “醒醒……”她艰难的用手肘撑起身子,轻轻摇晃他,“醒醒啊……” 谢昉一个翻身便又将她压在了下面,沙哑着声音道:“还早,吵什么吵?” “天都亮了!我该起来为掌印敬茶才是啊……”她推开了他,忍着酸疼坐起身来,她才不要出嫁第一日便被人认作惫懒。 “唔……”谢昉这才跟着她起身,清醒过来,道:“别急,外面这么安静,恐怕义父不在。” “不在?”她皱眉,哪有谁家的姑舅不受儿媳的敬茶便一清早离家的呢? 谢昉顺着她光滑的头发摸下去,轻声道:“先别下去,等我出去看看。”说罢,他便下床,先收拾好昨夜来不及收拾的凌乱衣衫,又换上身新衣,推门走了出去。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地发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已经真的成了谢家的媳妇…… 他没有离开很久就又回来了,房门一开一合,带来了不少料峭春寒,她赶忙缩回了被子里。 “怎么样?” 他又脱了带着寒气儿的外袍,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义父清晨便已经进宫了,留下话来,叫你好好休息便是,不必这些繁琐礼数。” 她赶紧抱住凑上来的温暖,若有所思,“他有何要紧事,清晨便要进宫?” “嗯……不知道。”谢昉帮她揉着腰身,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来。 她被揉得很舒服,忍不住娇哼一声,却往坏处想,“之前谢掌印还在劝说我不要再缠着你,如今又躲着不肯和我的茶,那他肯定是不想认我这个儿媳妇了……” “他何时劝你别再缠着我?”谢昉对这段尚且懵懂无知,但依然很确定她误会了,宽慰道:“你想多了,他这是为你着想……” “何以见得?” 谢昉本不想说,此时却也不得不说:“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等着笑你?他们笑你要给太监奉茶叫爹。义父只是怕你又多了无谓的烦恼,所以免去这根本没用的礼节罢了,他又不是只有这一处产业,平日里就很少来,你也不必像寻常人家的妇人一样时时恭谨。” “这样啊……”她想了想,的确感激谢崇礼为她着想许多,“可是,外面的人又不知道我其实没有奉茶,该嘲笑,他们还是会嘲笑我的,我若真在乎这些,也不会嫁过来了。” “有点道理。”谢昉表示赞同。她的细腰被他揉的发热,他觉得自己也使了不少力了,该得到些应有的回报,便又去采撷那微肿的双唇,不过亲了两下就被无情的推开。 她还有要紧事要说,“虽然谢掌印宽宏大量的体谅我,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不识好歹的躲着呀。” “有点道理。”他闷哼着表示不满,却也不愿拂了她的一片心意,“上午就算了,一会儿我让小厮去探探义父在哪,看看能不能把他老人家给请回来。” 她心里一块石头暂且落了地,此刻心情好,便对他有了些好脸色,微笑着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口,“谢谢谢大人,你真好。” 谢昉本就对这种恭维很是受用,却依然追问道:“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义父何时跟你说过?” “就是去年四月时候……我有一次进宫,恰好碰见了。”她轻轻道。 谢昉想了想时间,恍然大悟,问道:“他吓唬你了是不是?” “嗯……不过我现在都没放在心上了。”她明白,上次谢崇礼不是故意吓唬她,也不是嫌弃她,自然不会在意。 “那当然,你连他儿子都拐去南京了,还能在意这些陈年往事?” “你别乱说!”她恼怒他颠倒黑白。 谢昉不以为意,此时畅意无比,搂着她又滚了三滚,才道:“起来吃点东西?” 早饭准备了粳米粥和几个爽口小菜,她落座后,谢昉叫人。 “庞英!” 一个她已经眼熟的小厮赶紧跑来,低头行礼,“公子,少夫人。” 谢昉低声为她介绍:“这是平日里帮我办事的人,叫庞英,今后有什么要紧事,让他去办。” “嗯。”她点了点头,暗自记下。 谢昉点点头,“你去司礼监看看谢千岁还忙吗?看看能不能把他老人家请回来。” 他们于是继续用饭,中途又是管家领着一班婢子来给新夫人行礼。 谢崇礼在女人身上没多大兴趣,家里的几个女婢除了厨房里的,剩下几个都是原先谢芫姬房中的。如今谢芫姬进了宫,带走了两个,只剩下三个。 “少夫人,奴婢是管事谢忠,这三个婢子是银绡、银绫和银绢,还不快给夫人行礼。” 她在那三个人中见到了昨夜给她通传的那个侍女,原来是银绫。她含笑点了点头,只是让秋瑶来给见面礼,并没多说什么。 谢昉同她说:“小芫进宫后,义父说剩下这三个婢子留在府里也是吃白食看屋子,让以后就跟着你。” 沈芳年点了点头,倒不在乎多几个侍女跟着,反正她平日里比较爱自理,当她的侍女也很闲。 “指挥使司里还有几个人要跟着我走,到时候有机会再介绍给你。” “嗯。” 早饭吃得差不多了,庞英回来了,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纠结了半天才回话道:“公子,少夫人,小的去司礼监问过了,老爷他清晨去司礼监探了个头就走了,如今不在那,您让传的话也没传到。” 谢昉问道:“那是在哪?” “听说老爷此时正在……坤宁宫……”庞英大喘一口气,“坤宁宫外边儿站着呢。” ☆、坤宁宫外 “义父,大冷天的,您怎么站在这啊?”太子宫中的谢选侍头戴珠翠庆云冠,身着家常的袄裙,此时站在坤宁宫门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神色焦急地劝说着站在一旁抬头望天的谢崇礼。 来来往往的宫人纷纷向这对站在宫门前的父女投向好奇的目光。谢崇礼对义女的询问置若未闻,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义父,哥哥刚刚成婚,您何不赶紧家去饮茶呢?”谢芫姬又问道。 “主子,咱们快误了回宫的时辰了。”身旁的宫女出声提醒道。 谢芫姬手足无措起来,看着自己无动于衷的义父,不知道究竟他是错了哪根筋,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动,眼看又要回宫了,顿时感到绝望。 好在远处快步走过来一个身着茜粉团衫,眉眼秀丽的妇人打扮女子,谢芫姬一下便认出了这不是她的新嫂嫂吗? 沈芳年见到谢芫姬微微惊讶,先行君臣之礼,“臣妇拜见选侍主子。” “嫂嫂,快请起。”谢芫姬受了她一拜,有些局促,赶忙亲自搀扶,顺便在她耳边低声道:“义父站在这好久了,不说话也不动,我劝也不停,这可怎么办?” 沈芳年拍了拍她的手,赶忙走到谢崇礼的身边,小心翼翼,终究还是没将“义父”叫出口,“谢千岁,今日一早您说丢了的那个极要紧的扳指,找到了,您不必再在宫内到处寻找了,是夫君今日在家中找到的,您看。” 她将手举高,摆到谢崇礼的面前,摊开手,果然有个水头很足的翡翠扳指躺在掌心。 谢崇礼垂眼看了她一眼,似乎有所动摇。 “找到了便好,义父,回家……”谢芫姬眼珠一转,顺水推舟。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都在极力劝说,谢崇礼终于一声不吭的接过了沈芳年手中那枚扳指,抬脚便走。 沈芳年赶紧和谢芫姬道别,跟上谢崇礼的步伐。走了没有百米,秋瑶和银绫便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被甩在了很后面。 “那里找来的这劳什子?”谢崇礼沙哑的声音响起,盘问她。 沈芳年小心答道:“是夫君随手在家中拿的。” “哼,他倒手气壮,偏找到了这么个政通初年时的老物件。”谢崇礼的声音实在难听,令沈芳年很难分辨出他究竟是不是在说反话。 正纠结,谢崇礼又问道:“你在猜我为何要有此反常举动?” 沈芳年赶忙低头道:“儿媳不敢。” 谢崇礼忽然停下了脚步,“不敢也该想的差不多了?” 沈芳年咽了口水,带着微喘,答道:“儿媳觉得,您……您从前在坤宁宫当差,昨夜、昨夜儿子娶亲,您一定是有何感触,所以……所以才来故地,不为别的,只为……只为……” 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用一个精确的形容词来形容谢崇礼这种古怪的行为。因为正常人也不会因为看到儿子娶亲就去前任上司的家门口站半天都不动。她已经隐隐察觉了一些隐情,可是只是猜测,为了身家性命,也不敢再深想。 谢崇礼对她的窘迫毫不在意,反而问道:“你说,她知道我站在外边儿这么久吗?” 沈芳年当然知道“她”指的就是坤宁宫里的那位,只得老实答道:“连儿媳在宫外都能知道,她……当然知道。” “可是我并没进去,我们也没有相见。” 沈芳年将头低得更低了,心想,在宫里说这些,饶你是九千岁,这要是让皇上知道可还好啊? “儿媳觉得……不相见也不是坏处,反而是在为对方挂心,否则,您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曾亲临过坤宁宫了,不是吗?”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谢崇礼是许久没有踏足坤宁宫,还是其实夜夜都去呢?不过是凭借他今日的行为推测一番,冒险这样说罢了。 “嗯……”谢崇礼的声音转了个调儿,眼看两个婢女跟了上来,又开始继续走。 沈芳年刚刚深吸口气,抬脚准备继续,就见一个硕大的碧绿扳指朝自己眼前飞来,吓得她赶紧双手抓住。 谢崇礼道:“替我赏给那个臭小子了。仔细这点儿,这可是当年内库里的东西。” 沈芳年被谢崇礼搞得似懂非懂,接着扳指,只得道:“那儿媳便替夫君谢过了。” 就这么从东华门出了宫。 谢昉在宫门外牵马等候,看见义父风风火火的走出来,身后是勉强跟着的妻子。 “义父……”他刚上前行礼,便被谢崇礼无情的打了一下后脑。谢崇礼上马,谢昉便和沈芳年乘车。 “累不累?”他搂着她的肩,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有些心疼。 “还好。”她可是曾经能靠跑出城的人,若不是现在还有些腰疼,这点路程难不倒她的。 谢昉叹了口气,“义父向来便有些怪脾气,不知今日怎么偏就发作了。” 沈芳年却若有所思,这可不是偏偏今日发作的坏脾气……不过看谢崇礼的样子,急于在出宫的路上就敲打她,明显不想和谢昉谈论这件事,那么她还是老老实实听话为好。 她甜甜笑着,举起那个扳指:“看,我帮你讨来的赏赐,还不谢谢我。” 谢昉接过这个扳指,哭笑不得,告诉她:“义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一般碰过的,便随手赏人了……” 回到了家,谢崇礼表情依然阴沉,坐在了正堂上,终于准备饮沈芳年的一杯媳妇茶。 她端着茶杯,抬头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昉,得到了他鼓励的眼神之后,缓缓跪在了团垫之上。“义父,请您饮茶。” 谢崇礼倒没有为难她,很快的接过了茶杯,小饮一口,便算作了认可。他公务缠身,上午发痴已经误了半日,勉强陪他们吃了一次午饭,算是享受了一次天伦之乐,便又匆匆离去。 虽然今日起得不早,但是一通折腾下来,沈芳年表示自己不得不午休了。 房门一关,谢昉搂过新婚妻子一同小憩。 好不容易腰缓过来了,她的小腿又开始因上午一阵疾步而酸胀起来。谢昉帮她揉捏着缓解,力道正合适,她闭着双眼发出一丝轻/吟。 “嗯……谢大人,想不到你推拿手法这么好。哎,当初走在沙漠里,每天都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的,你怎么也不帮我捏捏?” 谢昉手上加重了力道,低声道:“我那时候捏你?你还不一拳把我打飞了?” 她娇哼一声,自己哪有他说得那么蛮横! 睡醒了午觉,谢昉又带她在宅子内四处转转,一路上见到的奴仆都低眉顺眼的向她行礼,叫一声少夫人。 又绕到了他们的院子,谢昉道:“这宅子其实没什么可逛的,反正快要去南京,我已经叫人帮我看定了一处宅子,到时候我们到了,还要娘子你来带我转一转才是。” “什么意思?”她不甚明白,为何南京的宅子还要她来带着转,只为那一声“娘子”便又红了耳朵。 谢昉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并没有戳破这个谜底。 她撇撇嘴,便去看看廊上摆着的那盆红梅,这时庞英进来,在谢昉近处低声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谢昉冷笑一声,低沉的声音中带了十成的怒气:“让他给我滚,今日我刚刚娶亲,他便来门前添堵?” 庞英也感受到了压力,赶忙挪动脚步准备出门传话。 谢昉又补充了一句,“他若真有心赔罪,叫他明日去衙门负荆请罪!” “是谁惹你生气了?”沈芳年惊讶,起身问道。 谢昉讶异了怒火,对她笑了笑,倒是没有瞒她,“许甫。” “许甫?”她更加吃惊,“他又做了什么事了?现在在门外?” 谢昉拉过她的手,挑开帘子将她带至温暖的屋内,这才道:“其实不想今日就给你添堵,谁知道他自己找上门来了。” “横竖都是要添堵,也不在意是今日还是明日了?”她倒无所谓。 谢昉说了,她才知道,原来那日在怀王府果真有人偷听他们讲话,还肆意散布出去,又是许甫的一个妾室。沈芳年骤然无语,这许甫养的究竟是一帮小妾还是犯罪团伙? 谢昉查阅了那日进入过王府内宅的人,很快便找到了这个存心报复的妾室,他倒也没雷厉风行的便去抓人,只是敲打了许甫一番。想来许甫早已投靠谢崇礼多时,也不知道自己的后院又有人闯祸了,一头雾水,直到近日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便急急忙忙来了门口。 “外头的风言风语刚刚平息了一些,他便往门口一站,是想如何?” 沈芳年猜想许甫并不是有意招惹人的目光,只是着实害怕了,可他确实也没有挑个好时机,再次触到了谢大人的怒点。 “明日一早我要回衙门处理点事情,若他还来,你别理会。” 出嫁的第一日,沈芳年便是这样度过的,有缱绻的甜蜜,还有同谢掌印交锋的惊心动魄,从宫中回来,体验了一下平静温馨,最后还有许甫来吹一曲插曲,实在是非常多姿多彩了。 ☆、衙门送饭 翌日,沈芳年从睡梦中醒来时,枕畔已经没有了谢昉的身影。 昨晚她着实疲倦了,谢昉自然也没有强求,她可能阖上眼睛没多久便睡着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她坐起身来,低声呼唤秋瑶。 秋瑶便进来帮她打水梳洗,一面道:“小姐,你睡得可真香,别人家的媳妇,可都要服侍自己的夫君梳洗才是呢。” 沈芳年确实有些愧意,自己嫁过来两日,一天也没早起操持过什么,但也不愿同这个小丫头承认自己的错误,反而道:“你这丫头,才来了两日便知道替夫家说话了?” “奴婢是帮理不帮亲罢了。”秋瑶低声道,“其实奴婢当然希望您天天不干活啦!” 秋瑶帮她洗脸匀面,既然只是在家便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淡妆素裹。刚刚忙活完,银绫就端了早餐来,顺便带来一个令人为难的消息,许甫又来了,这次说要求见少夫人。 沈芳年听了,顿时便撂下了筷子。昨日她还有些同情这个老匹夫被自己得小妾坑了,今日他竟然敢来求见自己?这是以为自己是个软柿子,所以求见谢昉不成,便打算从自己下手吗?那他可真是想错了。 “小姐,息怒……”秋瑶见她极力忍着的怒火,赶忙劝,自家小姐的暴脾气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芳年当然不会对银绫发火,只是温婉笑道:“着人去告诉许大人,我不见外客。” 用过早饭,才听到许甫悻悻离开的消息,秋瑶劝道:“小姐,您消消气儿,明日便是归宁之期了,您今日不如多准备准备?” 这倒提醒了她,出嫁三日便是归宁之期,女儿和女婿是要带礼物回门的,昨夜谢昉同她说过,礼物已经准备好,让她今日再过一次目的,险些就给忘了。 于是她同秋瑶一同看了看明日准备带回去的礼物,左不过是些文房用品、绫罗绸缎,也不必在这上找什么新奇,已经足够了。还要包两个红包给弟弟妹妹,这也是简单,她们也没花多长时间便已经打点妥当。 日上中天了,谢昉还没有回来,看看时辰恐怕是不会回家用午饭了…… 手上又没有事情做,谢昉又不在家,沈芳年托腮想了好久,渐渐无聊起来。 “秋瑶,去找个食盒,我们去给谢大人送饭!”她还不愿承认是想去见夫君,补充道,“免得你说我成天不干活。” 马车停在了北镇抚司衙门门口,秋瑶先挑帘一望,哂道:“哎呦,这衙门口,可还真热闹啊。” 沈芳年闻言才将帘子挑开一条小缝去看,果然外面人有不少,眼睛都盯着对面,对面还有一辆马车,车前站着一个人,道貌岸然的模样,不是许甫又是谁呢? 秋瑶指给她看:“小姐,你仔细看,那许大人挡着的身后,还带着一个女人那,啧啧啧,怎么这么狼狈?” 许甫身后有一个女子,只着中衣,双手被绑,一张娇媚的脸庞在寒风中花容失色。这便是那个妾室? 沈芳年看着这滑稽的两人,不曾言语。秋瑶先下了车去里面找谢大人,沈芳年一个人在马车中心情略有些复杂。她是很生气这个乱嚼舌根的女人与自己素未相识却要毁自己名声,况且比起自己,谢昉的怒火更甚。可是,如今这个女人被许甫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沈芳年也不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正想着,有人敲了敲车厢,“芳年,下来。”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阵欣喜,赶忙推开车门,在谢昉的搀扶下缓步下了车。 谢昉的眼神中自然是充满惊喜,扶着她的手臂问:“你怎么来了?” “没事,不过是在家中也是闲着无事。”她和婉的笑着,摇了摇头,一对步摇也跟着来回晃动。才不会告诉你是因为想你了呢。 大庭广众的,也不能将妻子就这么抱进怀里,他只是笑了笑,道:“进去。” 他们二人在这边含情脉脉,许甫看了却是刺眼的很,自己堂堂朝廷命官,为了前途在这里绑了妾室赔罪,你谢昉在里面不见也就罢了,出来了照样置若罔闻?那我叫你你总该答应了?“谢大人,我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您有时间见尊夫人,没时间见我吗?” 那边围观着许甫的人让他一提醒,又分了神来看这边。 “谢昉?他身边的就是沈尚书的女儿?” “不是女儿,是侄女!亏得是个侄女,否则沈尚书估计要气死了。” “那这许大人究竟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听说就是他家人随意编排谢大人同沈姑娘有私,才闹到这么大的。” “那终究不也成婚了么,两个人看上去还挺般配的,许大人这是坏心办好事儿呀。” “行了行了,咱们若不想像那女人一样被绑在这里,还是少议论。” 人们仿佛被瞬间点醒,一窝蜂的开始向远离谢昉的方向散去。 谢昉带着沈芳年进去,途径许甫身边才缓缓道:“许大人想不明白吗?相较于你,我自然是更想见我夫人啊。” 沈芳年淡淡道:“菜凉了便不好吃了,还是请许大人再多等一会儿。” 许甫的脸变成了绛紫色,身后的妾室本来还在嘤嘤哭泣,此时却突然狰狞起来,厉声道:“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害死我姐姐,如今还怕我说吗?!老爷,你不是时常在家中说阉贼当道,国之不幸吗?老爷,你怎可对我如此绝情……” 沈芳年心中一惊,又很快沉默下来,果然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 谢昉还没来得及说话,许甫倒吓得不行,心想这该死的女人,自己要死了,竟还不忘拉他下水。 “许大人……你知道该怎么做?”谢昉冷冷道,“你的妾室,今日所说的话都已经被记下来了,做完事了,可以进来想想如何对九千岁陈情。” 沈芳年微微颤了颤,谢昉便低头柔声对她道:“别怕,先进去。” 进了衙门的大门,便有几个百户凑过来,起哄道:“谢大人好福气呀,饭食上有新婚夫人挂心着。嫂夫人这般漂亮,还如此贤惠,真是让人眼红。” “别废话。”谢昉被闹得心烦,凶道。 “嫂夫人,我们也没吃饭呢,可否赏个光一起啊?” 沈芳年没有在意,大方道:“好啊,反正从家中带的就多。” “不好!吃你们自己的去。”谢昉拉着她便走,丝毫没打算将他们的二人时光分给这帮不懂得看人脸色的手下。 被直接拽到了他自己的办公之处,沈芳年还是嘱咐秋瑶,去拨出一些菜肴给他的同僚送去。同时鄙视了一下谢昉,这么不懂得搞好同事关系的人,也不知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许甫是什么时候到的这儿?”她摆好了碗筷,同他一起坐下,随口问道。 谢昉提到这个人便头疼,“不知道,瞅瞅这还有一堆事,哪有闲心管他。” 桌子边上的确摆了一摞文书,她好奇问道:“你还有这么多事情没处理完?那究竟何时才能启程去南京?” 谢昉却道:“急什么,现下时节尚且有些冷,等到三月份再走也不迟。” 她担忧道:“不是我急,而是你本就已经误了两个月了,再耽误下去,若是叫陛下怪罪下来怎么办?” 谢昉喝了口汤,笑道:“不必担心,南京那地方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边的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人手本就够用,不会因为缺了我就不行的,不差这一时半会。” “唔……”她还打算说什么,被他喂了一口饭菜噎住了嘴。 吃饱喝足后,她乖觉的准备收拾碗筷,却被谢昉按住了肩膀。“别忙了,我去。” 他回来后,又一心伏案整理文书,没同她说话,也没叫她走,反倒叫她局促起来。 她兜兜转转,转到他椅子后面,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低声喃喃道:“谢大人,公务还要多久才能处理完呀?” “已经快完了。我只是在整理往日遗留下来的卷宗,本就打算半日便回去的。”谢昉耐心的帮她解释。 “那,你就可以回家了是不是?”她又问道。 谢昉叹了口气,他也想回家,怎奈外面还站着个门神,明明是来赔礼道歉,还拽得像二五八万似的。他收拾完手里的东西,转头对她道:“我该去见见那位许大人了,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在昭狱里面见他。” 沈芳年听话的放开了他,一时间心里矛盾,虽然不希望闹得太凶伤人性命,但是眼见他是为自己出气,怎好驳了他的意。 见她那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谢昉便知道她又在纠结,直接对她道:“放心,不会害及性命,义父的意思,将许甫贬到崖州去,再也不会回朝了。好歹妹妹尚在宫中,我们也不能太为非作歹了给她惹事。” “喔。那,你快去。”她被戳穿了心事,有些羞赧,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又将他联系到杀人不眨眼的模样了。看来这许甫,中途反水,如今连阉党都嫌弃他,仕途是到头了。 谢昉叹了口气,又探过来抱了她一下,“芳年,我们既为夫妻,更何况还是生死之交,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不必在心中百转千回,嗯?” 她乖乖点了点头,他才安心离开,专心“敲打”那许甫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谢昉便回来,忙完了事,招呼她一起乘车回家。 “许甫这种人,外强中干,其实最好掌控。他那多嘴的妾室,今后都不会有机会再乱嚼舌根了。”怕吓到她,他也只能这么委婉的说了。 她许久不言,他便继续道:“好在今后去了南京,便不会再与此人有交集。” “嗯……”她心中忽然偷笑,南京没有个许大人,只是现在有了个周大人……不知道你可否会喜欢。 谢昉丝毫未觉,还在问她:“明日便要归宁了,回去帮你挑穿哪件衣服?” “好啊。”她顺便问道:“明日又要见我二叔和姑姑,夫君怕不怕?” “不怕。”谢昉胸有成竹,“我带刀去,壮胆。” ☆、归宁 拐过这个街角,马车便要到了尚书府的大门了。 从一刻钟之前,谢昉便开始进行一项重复的工作,轻轻拍着依靠在他肩膀上的妻子的侧脸,还要轻声呼唤:“芳年,醒醒。” 眼看没有多少路程,沈芳年还未清醒过来,他不得不使一些别的方法了。 沈芳年尚在梦中,只觉得自己的脸颊时而被捏挤,时而被揉搓,实在扰人,好在这会儿终于又清净下来,抓紧再睡一会儿。可她怎么会感受到自己的耳垂温热,两排牙齿试探着一咬—— 她被迫骤然惊醒,娇啼一声赶忙将那始作俑者推开。 “醒了?”谢昉被她推得撞到了车厢壁上,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擦了擦唇角,一脸玩味的表情盯着她。 沈芳年觉得自己被叫醒的方式太过独特,到现在心脏还在砰砰跳。她悻悻地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湿漉漉的耳垂,那感觉有点像被狗舔过一样。 她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你这禽兽!” “有这么困吗?”谢昉斜倚着车厢壁,提示道:“马上就到尚书府了,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还不是怪你!”她看着他这样子,着实生气,抬脚便踹了过去。他光想着隔了一夜她的不适是恢复了,怎么不想想今天还要一大早起来回娘家? 谢昉也有些面上过不去,赶忙干咳掩饰心虚,掸了掸衣角上被踹出来的尘土,才又欺身上前,不怀好意。“是是是,怪我,可后来是谁偏要把腿缠到我的腰上的?” “住口!” 沈芳年恼羞成怒的样子真可怕,若不是恰好行到了尚书府门口,马车停下了,他恐怕今日就要被划画脸了。 下了车,又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模样,他们携手并肩,秋瑶和银绫在他们身后拎着各色礼物。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远远的瞧着,便把盼了姐姐三天的沈芳灵激动得不行。 “二叔,二婶,姑姑,我回来了。”沈芳年神清气爽,笑意盈盈的先一步进了正堂,只是行了家常礼节,便赶紧为谢昉让地。让你欺负我,现在有人能收拾你,来之前她已经再三确认,没给他带刀了。 一屋子的人,纷纷左右看,左边看看不停捋着胡子的沈老爷,右边看看神色凝重的新姑爷,这两个人今日不会在这里打起来? 看着沈尚书这一脸恨不得将他手刃当场的神情,谢昉不禁咽了口口水,还是先给沈慈行礼。“小婿拜见姑母。” 沈慈倒是没有为难他,毕竟早就已经为难过好几回了不是么,和敛着笑意点了点头,便指了指她身边的沈泰夫妇,示意他别想躲过去。 谢昉便又转过身子,面向了沈泰和袁氏二人,“小婿,拜见二叔、二婶。” “好好,快请起。”袁夫人倒是随和,也不在意什么,还想起身去搀扶一把,却被沈泰一声咳震住了。 沈泰不发话,谢昉也不得动,一屋子的静如止水。 最终,还是沈芳年看不下去了,她看二叔这老顽固是三天没被自己气,便浑身难受了。她低声叫道:“二叔,二叔!” 沈泰转头,看见这顽劣不恭的侄女,果然出嫁了还是这样死性不改,看她那神情便知道自己若是不再让谢昉起来,便又要对他出言不逊了?当着新女婿的面,当着女儿儿子的面,当着夫人和妹妹的面,若她真敢顶撞自己,自己的老脸往哪搁?! “起来。”沈泰举重若轻,为了面子忍下了这口气。 袁夫人赶忙道:“宏儿,芳灵!过来见过你们姐夫。” 沈芳灵同沈宏便乖乖的从后面绕了出来。 “姐夫。”沈宏规矩而端正的行礼,收到了一份红包,只是微微一笑,表示了感谢。 “姐夫好!”沈芳灵倒是兴奋不已。谢昉自大进了这府门,终于收到了一份热烈欢迎,心里终于舒坦了些,赶忙塞给这小丫头一个大红包。 “芳年,你过来。”沈泰拿着架子,偏要她过来。 沈芳年不情愿的磨蹭到二叔身边,却听见他缓缓道:“时辰还早,你们先去城外一趟。” “去城外干什么?”她以为二叔又要为难人,疑惑的问道。 “你傻呀?去你爹娘的坟前看看,我可是没脸去跟他们说你的婚事,你自己去!”沈泰指着她的脑门。 她恍然大悟,二叔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意思却是不错的,再过一阵她便要去南京了,清明时节肯定没机会再来拜祭了。 “可是,我们没有准备香烛纸钱。”谢昉提醒道。 “哎呀,你二叔他一早便让人准备好了。”袁夫人瞥了浑身不自在的沈泰一眼,低声对侄女和侄女婿道,“他想去,可自己不好去的,快些去,等你们回家吃饭啊!” 再次领略了沈尚书的威势,在去城外的马车上,谢昉幽幽道:“你二叔真可怕,不过感觉他也有些怕你。”言下之意,娘子,你挺可怕的。 沈芳年却没察觉出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道:“哎,我二叔这个人啊,真的是死要面子……” “死要面子活受罪嘛。”谢昉接着她的话道,“你说过多少遍了。” “不过,他今日也没把你叉出去呀,我觉得他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沈氏夫妇的墓地坐落在城外一处毫不起眼的竹林内。当初沈老太太去世,沈辟忙于公务没能回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