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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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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我陪你去。”    “我现在——”    “我说了吃了早饭去,你听不见吗?”他突然大怒,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对她吼道。    葛婷很害怕这个样子的他,她天生就不是一个个性强悍的人,尤其不擅长的是跟别人硬对硬,她脑海里有一千种解决眼前困局的办法,但全都采用的迂回弯绕的方式,没有一个办法是来硬的。    就如当年她面对不可解的死局,一走了之一样。    她咬着嘴唇,在他的示意下,十分听话地坐在床边上,接过他递过来的小包子,合作地咬了一口。    食不知味,但是如果她不吃,又会惹得他不高兴?    她用力地嚼着,嚼得包子烂碎,努力地吞下去。    他也没好到哪里去,打翻了一杯豆浆,一盒煎饺全都掉在了地上,他气得将所有东西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他看着安静吃东西的她,抽冷子说道:“怀了孕我就娶了你,你不用担心。”    葛婷抬起眼睛看着他,摇头说道:“我不会怀孕,也不会嫁你。”    “因为不爱我?”他问道,眼睛看着她。    葛婷低了头,思忖着怎样回答才不会激怒他,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谁都不爱,我不懂什么是爱。”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在他面前用这样的口吻说话,过去不管是柔情蜜意的时候也好,是耍小性子发个小脾气也好,她的言谈举止中总是带着一丝刻意,刻意拿捏着“度”,想要讨好他的度,想要让他更喜欢她更倾心于她的度,在一起的两年多,当着他的面,本质上她连一句实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孟田宇眼睛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爱任何人,为什么不爱,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说着,眼睛抬起来看着他,因为想要解开眼前的困局,她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诚恳:“对不起,以前我为了读书利用了你,也对不起当初没有考虑成熟就给你留下了那封信,让你恨我到如今,如果能补偿你,让你忘了在我这里吃的亏,我可以做任何事——”    “任何事?包括留在我身边吗?”    “除了那个。”葛婷连忙答道。    他嘲弄地笑了一下,乌黑的眼睛盯着她,然后说道:“那怎么办?我对你的任何补偿都没什么兴趣,除了——”说到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顿了顿,将后面的话猛地吞了回去,片刻之后才说道:“除了你的身体,你提供不了任何我感兴趣的补偿。”    她沉默了,好半天没有说话,苦思了好长时间,才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我把过去欠你的钱还给你,还加上这些年的利息,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了,你也没有权利强行要求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一直因为过去你对我的帮助,对你心存感恩,所以当年和刚刚发生的事情,我没有对任何人讲,如果我讲了,你跟我现在应该是隔着监狱的栏杆对话呢?”    他冷冷地看着她,好像对她刚刚说的话,完全不以为意。    “还是你不知道你自己在犯罪?”    “犯罪也好,疯了也好,你都逃不出我的手心,我打算困住你一辈子,你就得乖乖陪着我一辈子,要怪,就怪你自己,当初没有任何人逼着你去南湖见我,对吗?八年前,也没有任何人逼你写那样的绝交信给我,对吗?”    葛婷听了第二个问话,脸色微变,眼睛迅速地看了一下孟天宇,咬着嘴唇,一声没吭。    “你种的因,就有今天这样的果子,我不打算放了你,困住你,让你在我身边一辈子都别想脱身,就是我的打算,你……”    葛婷一直压抑着的脾气终于爆发,她受不了地站起身,用力推了一下他,把他径直推到地上,她天生甜美的声音平生第一次吼道:“你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是不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了?”    “我是不正常了,我只要看见你,就没法正常。”孟田宇吼回去,从地上站起身,一把抓住她发飙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阴沉地问:“你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脑子里一直想的就是分手?你盼着离开我,盼到天天数日子,对不对?”    她没法回答,当年的她其实从未想过跟他分手,她那时候没有余力也没有勇气想到分手这连个字,反而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哄他开心,讨他欢喜,让他长长久久地中意自己——    但是重逢之后,她心心念念的确实是怎样逃开他,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是她心心念念的最理想的她跟他之间的关系,“你想听什么?你想要我说什么?”    “你什么都别说,因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这个撒谎精!”他冰冷阴森的样子让她心惊,眼睛盯着她,他说道:“你拿我当傻子一样耍,你竟敢拿我当傻子一样耍!我要让你知道耍我的代价是什么。”    说到这里,他双手猛地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居高临下地对她说道:“这辈子你都别想逃,被我逮住,以后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死心塌地地用你全部的本事,来讨我欢心,也许……”    葛婷气得几乎疯了,她想不到他脑子里竟然会产生这样恐怖的想法,他是不正常了,对吗?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人会干出这样的事!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休想!”    她剧烈地挣扎,挣不脱,她体内连一丝暴力的因子都没有,这会儿挣扎得发丝凌乱,满脸潮红,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也没能从他胳膊下挣脱出去,无力地瘫倒在他的臂弯中,她疲累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到底为什么,两个人会变成现在这样?    仅仅因为自己不爱他,就必须承受这样的情感暴力吗?我是个人,是个独立的人,我可以选择爱谁,不爱谁,我就不爱他又怎样了?非要算账,当年自己可以不用□□,就能从那位葛叔叔那里拿到足够的钱,念完高中和大学,而跟他在一起,他掏钱,自己陪他开心,钱货当年就两讫了,他凭什么用当年的事情这样拿捏自己?    所有的无情都是被逼出来的,她愤激地想到,对他的感恩顾念之情让她从未对他心灰意冷过,来自当年的回忆,让他在她心里,依然是个自己可以依靠可以撒娇的大男孩——    现在不是了,她用力地闭上眼睛,感到眼泪扑簌簌地掉在地上,她顾不上隐藏,事已至此,隐藏又有何意义,他是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在他眼里强悍也好,软弱也好,又有何区别?    再也不必在意他了!    “不要假惺惺地哭,这种演技对我没……”    “我不是假惺惺地哭,我是真的伤心,田宇,你除非把我杀了,不然我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不会陪着你!”她一边哭,一边伤心地道,使劲儿在他衬衫袖子上擦着鼻涕。    “你才不会死,你这样自私虚伪的女人,怎么可能为了陪男人睡就去死呢?把男人哄得开心了,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给你,才是你最擅长的?”他像是伤她伤得不够似的,说着冷酷无情的话。    她哭得更伤心了,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直到眼泪流干,她啜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也始终没有动摇一下,双臂紧紧地禁锢着,让她无法动弹。    “你成功了,田宇。”她低声说道,哭红了的眼睛看着他,里面伤心欲绝的神色让她清澈温柔的眼睛极为动人,一张美极了的脸对着他,哽咽着继续道:“我——我以前只是不爱你,可我心里一直都感激你,现在——现在你成功了,你让我瞧不起了,我从没有像瞧不起你一样瞧不起过任何人,你……”    “随便你,恨我也好,瞧不起我也好,你都逃不脱我的手心,葛婷,你这辈子能选的路只有一条,就是跟着我,再也别想像八年前一样逃走!”    ☆、姐姐    13    葛晴将近二十个小时没有睡, 妹妹走后, 她就被呼进了手术室,没想到刚出手术室, 就赶上一个产妇大出血,整个急诊和主任手下所有的助手全都冲进了急救室,足足用了十六个小时, 动用了整个医院的储备血资源, 才保住了那位妈妈的一条命。    她出了手术室,就累瘫了,躺在医生值班室的床上, 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眼睛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昏沉沉的脑子除了满满的器械、鲜血,监视仪哔哔的响声, 好半天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妹妹临走时慌张的神色闪入脑海,她才猛地一惊, 拿起手机看了看,凌晨四点, 这个时间,妹妹睡了?    那位王金凤嘴里的“表哥”到底是谁呢?妹妹那样急匆匆的离开, 是想要避开跟那个人的见面,还是想要对自己隐瞒什么?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对自己说的?    她疲累的脑子实在想不出任何头绪, 晕晕乎乎地想着天亮的时候,要赶紧给她打个电话,手里握着手机,心里想要设定个叫醒自己的闹钟,不想手指还放在手机上呢,人就睡着了。    她猛醒过来,拿起手机一看,八点,一不留神竟然睡了四个小时,头昏脑涨地拨了妹妹的电话,铃声响了半天,妹妹才接听了,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呢?”她问。    “在家。”    “昨天有事儿吗?”她问道,都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自己今天才问,唉。    “没事儿啊,有什么事儿?”葛婷低声说着,声音有些嘶哑,语气里有着刻意的轻松,葛晴昏沉沉的脑子立时清醒过来,她从床上起身,一边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随手捋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一边向外走,嘴上说道:“没事儿好,我今天歇班,去你那里……”    “不用,千万别来。”葛婷大惊,声音都变了。    “怎么了?”葛晴问,人已经向医院外面走了,头很昏,严重缺乏睡眠的大脑一片糊涂,但不管怎样,她脚下没停,穿过楼下排号大厅那些天没亮就开始排号的人群,急匆匆地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因为太过心急,破天荒地打了一辆出租车。    对师傅说了地址,她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着急,盯着手上的手机,恨不得一步赶到妹妹那里。    她敲了很久的门,也没人开,心中的焦虑蔓延到嗓子眼,拿出妹妹给自己的备用钥匙,正想打开,眼前的门微动,开了,妹妹出现在门口。    看见她,葛婷脸上闪过一抹微笑,问道:“最近不是忙得白天黑夜都不分了吗,怎么有时间跑过来?”    葛晴紧紧地闭着嘴,眼睛盯着妹妹,所以,还是有事儿发生了,她在心里想到。    可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呢?    她恩了一声,迈步进来,走出不到一步,就被室内站着的个子高大的男人惊了一下,眼睛瞪着他,问道:“谁?”    葛婷走到她身边,眼睛盯着对面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低声说道:“他——是我的——男朋友。”    葛晴是那种泰山崩于前,也没什么闲心抬眉毛的人,却扎扎实实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见他长得很周正,个子高大,气质沉稳,但长得再周正,也不可能凭空从天上掉下来,当了妹妹的男朋友啊?    怎么冒出来的?    她皱着眉头看着妹妹,不解地问道:“男朋友?”    葛婷咬着嘴唇,微微低了头,神情中微微有些惭愧。    “我叫孟田宇,八年前的时候,我去你们班找过你,你忘了吗?”孟田宇适时地插话,填补了葛婷沉默留下的空白,他走到葛晴身边,恭恭敬敬地对着葛晴鞠了个躬,嘴上说道:“我也是嘉南毕业的,当年我跟婷婷同一届。”    葛晴在回忆里搜寻着那个男生的模样,太多年了,她已经彻底没印象了,但是那个晚上那个男生失魂落魄伤心欲绝的神态,她倒是这么多年也没忘记,每次看见妹妹,她都难免会想到当年的那个神秘的男孩子,原来就是他吗?    男朋友?当年他确实是这样自称的,所以,他真的是妹妹的男朋友。    隔了这么多年,两个人竟然续上了前缘?    可既然是正大光明的男朋友,那当年和现在,妹妹都不曾对自己提起这个人,连一次都没有提过,是为什么?    尤其是现在,粗心如自己,也知道此刻妹妹脸上的神情跟喜悦毫不沾边,如果没看错,妹妹此刻恐怕正极力地克制着眼泪,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眼睛盯着妹妹,嘴巴动了动,想要问的话,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只能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妹妹的手,从生下来开始就相依为命的一双手,这时候握上去竟然凉得让人心惊,握得时间稍久,甚至能感到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葛晴心中疑心大起,着急了,方言腔就露出来了:“咋了?”    “没咋,以后我跟你解释。”    “现在咋了?”葛晴不听,平生第一次刨根究底追问别人的事。    葛婷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睛低垂,嘴唇紧闭,不肯回答。    葛晴抬起目光看着对面的孟田宇,他就是始作俑者?    拉着妹妹的手,她走到室内的沙发旁边,推着妹妹坐下,自己坐在她身旁,然后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单人沙发,对孟田宇说道:“你坐下。”    孟田宇走过来,坐在葛晴指定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始终低垂着头的葛婷,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你是威胁我妹妹当你女朋友了?”葛晴问道,她的谈话艺术比年少的时候强了一点儿,但也只是强了一点儿,心中一着急,原本那种直接坦白的说话风格,立时暴露无疑。    “没有。”孟田宇目光始终都停留在低头的葛婷身上,并没有看向葛晴。    “不对。”葛晴说着,握着妹妹的手用了点儿力,看妹妹依然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这个样子哪像是跟多年的心上人久别重逢啊?她心中疑云大起,一抹不安从身体深处升起。    孟田宇的目光总算从葛婷移到葛晴身上,摇头否认道:“真没有。”    “你用什么威胁的我妹妹?”葛晴继续问,跟没有听见孟田宇的解释似的。    孟田宇哭笑不得,看着葛晴,八年前他就留意到她们姐妹二人长得非常相像,但是这个姐姐眉宇之间有一股妹妹葛婷没有的锐气,顾盼之间冷意森森,一看就知道个性不好惹,他只喜欢葛婷那样的,对姐姐这种敬而远之。    “不回答就是承认了?”葛晴说。    “我没承认任何事,我喜欢葛婷,当她男朋友,我喜欢,她愿意,没有什么威胁不威胁的。”    “你不承认没有用,糊弄不了我。”葛晴说到这里,握着妹妹的手轻拍,对身边坐着的葛婷说道:“你不想他当你男朋友,我帮你回掉——”    “我没有。”葛婷轻轻地说,依然低着头,总是很甜美的声音这时候有些嘶哑,仿佛喉咙有些紧张似的。    “别怕,你有我呢。”葛晴用力地握着妹妹的手,看着她,当年在红河镇,十六岁的姐妹两个人,收拾好了打工的小包裹打算出门的时候,她那时候在妹妹的脸上看见的就是此刻的神情:惊恐,害怕,不确定,嘴唇因为未来的茫然在微微颤抖,十年过去了,早已独立的妹妹怎么会又这个表情呢?    她在对她的未来害怕什么吗?    葛婷听了姐姐这句话,大大的眼睛总算抬起来,看着姐姐,她看了好长时间,才对姐姐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太惊讶了,隔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田宇他还等着我,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呢,我现在还处在不敢相信的状态中,别的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你也没说实话。”葛晴摇头说道,她睡眠不足的脑子原本一片糊涂,现在清醒无比,在孟田宇和妹妹之间看了看,思想单纯的人,对复杂的情势往往更容易做出一刀见血的评断,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自己下了决定,说道:“我知道有私家侦探,医院对面就有个大广告牌子,就叫什么‘福尔摩斯’,我去他们那儿雇个侦探跟着你们俩,你们不说也行,我自己弄明白。”    葛婷心里乱麻一样,几乎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崩溃,听了姐姐这个话,她翻滚的内心竟然宁静了片刻,她柔和的眼睛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姐姐:多秀气啊,多干脆啊,多自信啊,做任何事都跟自己的风格迥然不同——真羡慕姐姐这样的人啊!    她伸出手,轻轻地抱住葛晴,声音很轻,但是很果断地说道:“别这样,我真的很喜欢田宇,他昨天找到我,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跟他重逢了,所以一直处在不敢相信的状态,我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他家里很有钱,特别特别有钱的那种有钱,他家里的大人可能会嫌弃我这种出身的儿媳妇,不会同意我进门,所以我心里才不太开心,没有别的事,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田宇了,除了他,我谁都不要……”说到这里,她松开姐姐,把脸转向对面的孟田宇,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啊,田宇?”    孟田宇看着葛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接过话头对一脸懵然的葛晴说道:“婷婷杞人忧天了,我们家欢迎她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嫌弃她,要是她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跟姐姐你商量好日子,娶她进门。”    姐姐——这个人现在就管自己叫姐姐?葛晴最不吃别人花言巧语那一套,她冷冷地不为所动地看着孟田宇,心想巧言令色鲜矣仁,看他这个样子,就是日后吃定了妹妹的类型,婷婷性格柔和,不处男朋友也就罢了,如果处的话,最好还是找个医生或者老师,那种斯斯文文性格柔和的男人类型,比眼前这个大灰狼一样虎视眈眈的家伙,更适合个性甜美可人的妹妹。    “你家大人不喜欢我妹妹吗?你爸还是你妈?”葛晴不理他,只关心妹妹给出的讯息,眼睛盯着孟田宇,一点儿不拐弯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姐姐的部分    ☆、106    14    孟田宇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方式盘问过, 而且他从大学毕业开始就跟着母亲在商场上打滚, 与人打交道的经历不知道多丰富,但也从未遇过葛晴这样的类型, 奇怪的是,他竟然并不反感,只需要看一眼, 就知道眼前这位姐姐, 是个表里如一,个性直接的人,他厌烦透了口蜜腹剑的撒谎精, 对表里如一的人,自动就有好感。    “我没有爸爸,家里就只有妈妈,我妈会喜欢婷婷, 这一点我保证。”孟田宇答,而且答得很诚恳,明显对自己说的话十分确定。    “你什么都保证不了。”葛晴摇头, 多年的习惯,她自然而然就相信了妹妹, 心想既然不被未来的婆家欢迎,那又何必舔着脸嫁过去?看妹妹的样子, 也不像是多喜欢这位来自旧日的男朋友,当年没准儿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想法而不得不暂时跟这位孟田宇在一起,不然妹妹绝对不会对自己守口如瓶, 一次都没提过这个姓孟的。    “我可以保证,还请姐姐相信我。”孟田宇说,    “相信你很简单,既然你们俩都相处这么多年了,你刚才还说愿意娶我妹妹,带着你妈妈过来跟我提亲,我亲耳听见你妈妈说愿意娶我妹妹,我就考虑一下。”葛晴说道,口才利索,她的语言能力到了该用的时候,从来没有拖过她后腿。    “我妈妈身体不好,刚刚做过非常大的手术,正在静养,等她身体好了,我立即带着婷婷去找她。”    “什么病?”葛晴职业病犯了,追根究底地问道。    “宫颈癌。”    那是切除了?还真是不小的一个手术,葛晴心想,她考虑了一会儿,对孟田宇说道:“在见到你妈妈之前,我不相信你对我妹妹的诚意,我妹妹是个从不撒谎的人,她说你家大人可能不同意,那就……”    孟田宇像是觉得葛晴的某句话很有趣,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葛晴盯着他的笑容,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不信我的话吗?”    “没有,我信,我怎么敢不信,我觉得姐姐说得对,婷婷确实是个从不撒谎的人,我从来没有听她说过一句假话。”他说到这里,眼睛盯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葛婷,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葛婷脸上微红,神态有些羞窘,惭愧似地回避着孟田宇的注视。    葛晴立即警觉,问道:“你在说反话?你听过我妹妹撒谎?”    孟田宇看着葛婷,摇头,轻描淡写地答:“我怎么可能跟姐姐你说反话呢,我捧姐姐的场还来不及。不过婷婷撒没撒过谎,她自己心知肚明,我是个听者,哪里能判断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那是你对我妹妹不够信任。”葛晴说:“不然你就会跟我一样,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    “每一句话?”孟田宇不太相信地问。    “当然是每一句话,我妹妹肯定不会撒谎。”葛晴一点儿不犹豫地说,她这句话刚刚出口,就感到自己的手微微紧了一下,只见妹妹黑白分明的漂亮大眼睛盯着自己,眼神里盛满了感激。    “包括她当年口口声声说爱我,跟我在一起两年半,却从没跟姐姐你提起她交了男朋友,这也叫从不撒谎?”孟田宇边说,边露出微笑,眼睛死死地盯着葛婷,一瞬不瞬。    葛晴很讨厌他看着自己妹妹的这个眼神,这不是爱人的人看着爱人的方式,反倒像极了猛兽盯着逃不脱的猎物时的眼神——衬着现在来得及,还是不要这个人跟妹妹在一起比较好,她在心里下了决定,嘴上毫不含糊地说道:“她选择不告诉我你们俩的事儿,一定是因为不告诉我,比告诉我更好,至于说她曾经说过爱你,那她就一定爱你——”    “我不知道她爱不爱。”孟田宇淡淡地截住葛晴的话,他目光始终没有从葛婷身上移开,隔了一会儿,他才又说了一句:“她嘴上说了爱我,隔了一段时间,又说不爱,姐姐你说哪有人用这种方式说真话的?”    葛婷像是动了动,神游天外的脸终于回到现实,美丽温柔的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的孟田宇,两个人目光相接,这次她没有收回目光,就那样跟他对视着。    “那就是她说爱的时候是真爱,过了一段时间说不爱,也是真的,爱不爱,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谁规定爱就要爱一辈子了?”葛晴说道,眼睛看向妹妹,却见妹妹目光正盯着对面的孟田宇,眼前男女二人眨也不眨地对视着,情状之诡异让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本来要说出口的嘴边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这俩人——怎么回事?    她自己发育晚,个性古怪,长到二十六岁从未心动过,在男女之事上向来自诩第三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见到情人情动的场景会毫不知觉,尤其这情动的二人中有一个还是自己的亲妹妹,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看了几遍,目光定在妹妹身上——    所以,他们俩是上过床了?    她自己是医生,很清楚妹妹双唇上的红肿和耳朵后面的吻痕是怎么回事,而这样热的天气,妹妹竟然诡异地套了一件高领的单衣,八成是为了遮掩她雪白肌肤上被某人留下的痕迹……    奇怪,妹妹竟然会跟“男朋友”上床,这个认知让她心中有些难过,同在一个家庭中长大,她原本以为妹妹会跟自己一样,认为男女之间的事情——那种会让女人大肚子并生下小孩的事情,挺无聊、挺恶心的……    看来并不是这样吗?    葛婷的眼神总算是动了动,低头片刻,然后抬头对孟田宇柔声说道:“让我跟我姐姐说一会儿话,你出去买点儿做午饭的东西回来?”    “午餐我请姐姐吃就是了,还做什么?”孟田宇看着她回答。    葛婷对他笑了,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孟田宇身边,伸手将他拉起来,然后微微用力,一边推着他向外走,一边对姐姐说道:“姐,你先坐会儿,我带着他下楼,告诉他去哪儿买东西,马上就上来。”    葛晴没说话,眼睛看着他们俩向外走,一动没动。    等到房门关上,她立即站起身,快步走向房门紧闭的卧室,伸出手推开门,室内显然经过一番粗略的打扫,但是打扫得匆忙,留下了很多的痕迹,让葛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推断。    她继续找暴力的痕迹,床头床尾,床上床下,甚至厕所的废纸篓,全都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可以佐证自己疑心的血液,所以——是半推半就,还是干脆挣扎不过就委屈就全了?    应该不会是心甘情愿?    她走出卧室,关上房门,在沙发上坐下来,隔了不长时间,葛婷果然回来了,进门看见姐姐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她脸上闪过一抹安心,坐在姐姐旁边,她对一言不发的葛晴解释道:“这事儿挺突然的?”    “你说呢?”葛晴看着她问。    “我没被他威胁,我就是不太喜欢他妈妈,我觉得我们俩成不了,才没跟你说的。”葛婷说着,眼睛看着姐姐。    葛晴判断这句话应该是句实话,但是心里还是不太相信,奇怪地问:“他不是说他妈妈绝对不会反对吗?”    葛婷无奈地笑了一下,摇头说道:“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妈妈很早以前就找过我,让我跟田宇分手,我当初离开,所有的手续还都是田宇妈妈找人帮我办的,她不会同意我进门的。姐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好了,最多一年,我们俩还是会分开。”    “她妈妈凭什么不让你进门?”    葛婷有些伤感地笑了笑,轻声叹了一口气,隔了一会儿,她低声说道:“她妈妈瞧不起我。”    “凭什么?因为没爸没妈吗?”葛晴问。    葛婷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她又加了一句说道:“还因为我当初读书,田宇给了我很多钱,那些钱都是田宇用他在国外的生活费省下来的,田宇自己只好出去打工赚生活费,吃了很多苦,她妈妈知道了,也很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寄生虫懒骨头一样的女人——唉,她可能也没说错……”    葛晴被最后这句话气得不轻,立时问道:“所以你就上了她的当,自己瞧不起自己了?”    “我确实是个寄生虫啊,我……”    “你什么虫都不是,你不过是为了能把书读完选了一条可行的路而已,那没有什么不对,外婆教过我们,车有车路,马有马路,你在自己没有能力养活自己的时候,用男朋友的钱读了书,她妈妈有本事就去收拾她见色心喜的儿子,吃饱了撑的管别人家的女儿怎么念书干什么?”    葛婷看姐姐如此生气,内心暗暗叹息,就这样,自己做过的很多事情并不适合让姐姐这样单纯的人知道,这辈子任何事情,都比不上姐姐对自己的看重和维护重要,葛文浩葛叔叔、南湖边的往事什么的,就让姐姐永远蒙在鼓里。    所以葛婷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因为他妈妈的关系,我不想将这段关系对外声张,我们俩撑不过一年就会分手了,那时候就当没有这回事……”    “为什么是一年?”葛晴奇怪地问。    葛婷自嘲似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喜欢的,不过是我的一张脸而已,长得再好看,看了一年也该看腻了,男女之间的关系跟动物界的雌雄动物没什么两样,他在我这里腻了,自然有更吸引他的女人等着他,我觉得,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长了。”    ☆、姐姐    15    葛晴坐上回医院的公交车时, 脑子里依然是妹妹和她的新晋男朋友孟田宇的事儿。    她心里有很多疑团, 内心一百个不赞成妹妹跟孟田宇在一起,但是妹妹一句话让她不得不让步——    “这是我的生活, 我决定了这样过,肯定有我的原因,姐姐你能尊重我的决定, 不要反对吗?”    因为这句话, 她吞掉了所有的异议。    中午那个孟田宇请葛晴吃饭,开着他的豪华车子,去了豪华的饭庄, 吃的过程中听着他说下午带妹妹去看听上去很是豪华的房子。    当着葛晴的面,他们两个人讨论了半天关于房子的各式各样的细节,要在市中心,要有地铁线, 要知名开发商,要面南背北,要单独的大平层——讨论到最后, 她才听出来他们俩原来是决定买了房子之后,就搬到一起同居。    葛晴惊讶地看着一脸淡定的妹妹, 二十六年来,她总觉得自己有义务照顾妹妹, 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在妹妹身边,妹妹就会吃很大的亏,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 唯一的亲人就是妹妹了,为了她,要好好努力,好好工作,这样才有能力让妹妹的每个心愿都被满足,一生都顺利平安开心——    却原来,妹妹已经不需要自己了,与人同居这样重大的决定她都能独立做,还有什么事情,是妹妹独自搞不定的呢?    她拒绝了孟田宇要送自己的殷勤,坐上公交车之后眼睛看着外面并肩而立的一双玉人,孟田宇的手亲密地揽着妹妹的肩膀,而妹妹当着自己的面,依偎在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怀里,笑得那样甜美,葛晴跟这个世界一向有些距离的内心,蓦地就伤感起来。    公交车越走越远,那两个相依着的人渐渐变成了两个小点儿,过去二十六年来,那个原本跟妹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一直都是自己,现在已经换成别人了,她心中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以后,自己就是纯粹的一个人了吗?    曾几何时,妹妹还雀跃地对自己说,打算两个人一起买一套房子,姐妹两人后半生要互相作伴,再也不分开……    才几天啊,妹妹就成了别人的伴儿了。    她从未感到孤单过,从小到大她在心理上不曾渴求过任何人,因为从出生就不被这个世界上欢迎,她的心也从不曾欢迎过这个世界,妹妹总是说自己就是她人生的北极星,看着自己就能找到人生前进的方向,殊不知,自己就算是颗北极星,也是一颗流浪的,她的人生,看似方向明确,可实际上一无归依。    以前还有妹妹,从今以后,谁都没了。    她从心里不认为那个孟田宇会跟妹妹一年就分开,当年那个漆黑的晚上出现在教室门口伤心欲绝的少年,实在让她印象太深刻了,而隔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找到了妹妹,依然让妹妹成了他的女朋友,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以后只怕这辈子,妹妹也逃不出那个孟田宇的手心!未来等待妹妹的就是婚姻,家庭,小孩,因为婚姻家庭小孩从而跟这个世界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自己,不过是妹妹跟这个世界千丝万缕的联系中微不足道的一根细丝罢了。    自己有的,就是事业了,她在心里想到,眼睛盯着车窗外,怔怔地发呆了一路。    第二天她跟着主任去查房,前天大出血闹得整个科室人仰马翻的那个大龄产妇,今年整整四十一岁,听主任说前面已经有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大学都毕业了,还非要追生一个儿子,儿子是生出来了,可险些把命都丢了,也不知道这些有钱人是怎么想的,主任十分八卦地说。    一群人进病房的时候,因为主任高超的医术捡回一条命的产妇正躺在病床上,绝对的大富之家,医院院长亲自关照过的特殊病人,所以病床紧张的医院楞是腾出来一个最高规格的病房给了她,单独的卫生间,简单的厨房,陪护床沙发等等一应俱全,不知道的人猛一进来,还以为进了高级宾馆的房间了呢。    看见主任带着一群人进来,产妇虚弱地打了招呼,她已经成人的三个女儿全都站了起来,礼数周到地纷纷上来感谢主任的救母之恩。    见过大阵仗的主任只是对这些人笑了笑,翻了翻笔录,例行地检查了一下病人,葛晴对这些事情早就习以为常,她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做着记录,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脸上露出诧异至极的神色。    她跟在主任的身后向外走,听见有个声音轻轻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葛晴?”    葛晴停住脚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只见病人三个女儿中有一个正在看着自己,看样貌应该是病人的大女儿,她纳闷地停住脚步,问道:“你叫我?”    “真的是你?”这位大女儿有些惊喜地走过来,站在葛晴面前,自我介绍说道:“我是葛天华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葛晴在记忆里搜寻了半天,才定位了葛天华这个名字应该在的位置——他的堂妹。    她对不太熟的人话少,这个习惯多年来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冲葛天华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你在这里当医生了?”葛天华问。    葛晴点头,眼睛看向床上的病人,所以,这位是当年的那个婶婶了?隔了太多年,那位在葛天籁的病床边对自己说不怎么识字的中年贵妇,竟然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病人,这种重逢还真是巧。    “我妈她怎么样?病好了,身体应该没大碍?”葛天华有些心急地问,显然是把葛晴当熟人了。    当年她对葛晴就非同一般地自来熟,看来过了很多年,这个习惯她还是没有改过来。    葛晴嗯了一声,实事求是地说了一句:“别再生了就没事儿了。”    “生什么啊,再生我就真的瞧不起我妈了。”葛天华生气地跺脚道。    也是,女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看病历这位婶婶还有多年的子宫肌瘤史——就是大出血的罪魁祸首,这种身体条件和年龄条件还非要追生一个男孩委实不智,不过葛晴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再直接,也是个医生,基本的职业规范她还是要遵守的。    她有些忙,不敢在主任查房的时候过多哈拉,跟葛天华示意了一下,就打算跟进下一个病房,不想葛天华竟然同她一起走了出去,在她旁边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句话我其实不该说,不过——幸好——唉,幸好她丢了半条命总算追到了一个长小**的,不然我真害怕我妈生了这一胎之后还要接着生,命搭进去也疯了一样非得生个弟弟出来……”她十分用力地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极为无奈。    葛晴想起来了,当年葛天籁淋了点儿雨感冒,小病大养地躺在病床上,当时那位婶婶来探视葛天籁,曾经在无人的病房里跟自己说过一些话,好像出生之后因为是个女儿,就被送走寄养在别人家,后来家中生了男孩儿才被接回去,小小年纪并没有读几天书,就跑到城里去打工,吃了很多苦的样子。    现在一把年纪了,非要冒着生命危险追生个儿子,八成是重男轻女的心理疾病在作怪?    她并不关心别人家事,但是十分关心葛天籁,心中十分想打听一下葛天籁这些年的讯息,但是话到了嘴边好几次,都被她咽了回去。    好不好,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他离开了,没回来,小时候的一些小打小闹似的玩意,隔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在心上真的太不该了,时间的河向前流,属于葛天籁的那些记忆,不过是旧日河岸边上的一些点缀罢了,埋在心里不忘也就是了,特意打听什么的,还是不必了?    “你堂哥他好吗?”葛晴问,眼睛低垂着,一个耳朵听着主任的话,一个耳朵听着葛天华的声音,手在笔记上划拉着。    “堂哥?”葛天华摇头说道:“不知道,我大伯和我堂哥移民出国很多年了,没跟我们联系过,不知道他怎么样。”    葛晴笔记上发出刺啦一声,主任说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眼睛转向葛天华,问道:“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连我爸爸都不知道——”葛天华说到这里,突然呸了一下,脸色通红,神情激愤不已,像是提到了一个她痛恨至极的人,气得肩膀都不停地颤抖。    家庭纷争吗?倒是听科里的人说那位婶婶从住院病危抢救,孩子的父亲始终都没有露过面,而且,因为都是医院系统的,这边儿医院颇有一些人熟识这家人,消息灵通的小曹甚至说,那位葛文瀚葛董在外面养了不止一个老婆,粗略估计起码十几个女人,儿子也有五六个了,腾不出空儿来看望一下死里逃生的原配,也是正常的。    医院里面八卦多,稀奇事儿不少,她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八卦她早就听说过,那时候一耳听一耳冒,根本没当回事,这会儿因为是跟“他”有关的事情,这感觉还真立即就不一样了。    ☆、甲乙丙丁    葛天华走回病房, 天美天丽看见姐姐进来了, 一起站起身,她们姐妹一个大三, 一个大一,都处在暑假中,因为是秦欢一手教养大的, 所以三个女儿全都十分懂事, 学业优秀,从没让秦欢失望过。    “是认识的人?”天美问姐姐。    “一个很牛的师姐。”葛天华低声说道,眼睛盯着床上闭目养神的母亲, 心中激愤如同怒涛翻滚,再也压抑不住,拿出手机,就想要拨打电话。    “天美, 带着你妹妹回家去休息,我这里你们一天来一个就行了,今天就是天华值班, 明年你们俩其中一个过来,别都守在这里。”床上的秦欢突然睁开眼睛, 对天美吩咐道。    天美和天丽都十分听妈妈的话,连忙答应, 出门离开了。    秦欢等病房的门关了,才转过头看着一旁拿着手机的长女,说话的时候, 声音还是多年如一日的斯文:“给谁打电话?”    葛天华眼睛通红,嘴唇痛苦得不停地颤抖,随时可能哭出来。    “你要是哭了,我可就白教了你这么多年了。”秦欢声音很温柔地对长女说道,眼睛盯着她,目光里全是期许。    “他真的太过分了,畜生不如!”葛天华气得大叫,用力抓着妈妈病床上的毯子,使劲儿跺脚道:“我恨不得杀了他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宰了她们……”    “你宰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宰了十个有二十个排队挤着上你爸爸的床,你忙得过来吗?”秦欢轻声说,嘴角甚至轻笑了一下,吩咐女儿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冲动,真是枉费了我教导你,天美天丽年纪比你小,心眼儿就比你深多了。”    葛天华听到了妈妈声音里的失望,心头一惊,她是长女,知道妈妈在自己身上寄予了多大的期望,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妈,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几个的,谁都别想欺负我们。”    “我倒是无所谓,你们几个好我就好,现在重要的是保护好你弟弟——”    “弟弟?”葛天华喃喃地,发着这两个陌生的音节,一时之间还不太适应自己多了个弟弟这个现实。    “有了你弟弟,我们这边儿一切都好办了,你爸现在没过来不要紧,我料想是被九岁的那个拖住了,最晚今天晚上他就会过来,他不糊涂,总得过来看看你弟弟。”秦欢轻声说道。    九岁的那个——葛天华知道是哪个,爸爸在外面五个私生儿子,九岁的那个是他的一个情妇小洛生的,之后这个小洛陆陆续续又给他生了两个,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也全都是男孩,另外两个儿子则是别的女人生的,这些事,在家族内部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人人都知道,人人也都知道秦欢知道,对一心看重男孩的葛文瀚看来,不是自己不能得儿子,是秦欢没用生不出来,不然外面的女人怎么一生一个准儿,跟提葡萄似的提溜出一串全都是儿子?所以秦欢没用嘛!    葛天华一想到这些年母亲因为父亲重男轻女所受的委屈,就恨死了爸爸,心想他为什么不变成一个穷光蛋呢?看他穷了的时候,哪个女人还会要他一个大肚子胖得像头猪似的穷鬼?    可是这些念头只是白日做梦罢了,自从大伯带着堂哥天籁移民出国,国内所有的生意全都留给了她爸爸,现在爸爸就是事实上的集团话事人,他的格局早就不是十年前帮忙打理化妆品连锁店的时候可比了。    “为什么要跟她们争呢?还一把年纪冒着生命危险生这个孩子,分开了我们也有我们的活路,不见得就比现在活得差啊?”葛天华低声对妈妈说。    秦欢笑了,摇摇头说道:“你呀,还是这样性格,将来家里这摊子事儿,看来只能交给天美了,指望你恐怕斗不过那些人。”    “我就是不懂为什么要斗?我们自己的钱不够吗?也足够我们活得很好?”    “那怎么行,江山拱手让人,一辈子不是白活了吗?”秦欢淡淡地说,眼睛挑起看着女儿,摇头说道:“人生就是斗,跟出身斗,跟苦穷斗,跟恶人斗,赢了才心里畅快!”    “万一输了呢?”葛天华问。    “我从没输过。”秦欢说道,总是温和斯文的神情中闪过一抹冷意,对床边的女儿说道:“当年你大伯你爸爸兄弟二人创业,你大伯大妈多厉害,尤其是你大妈,葛家这个江山就是她奠基的,那时候本家那里只要有你大妈在的场合,从来没人看得见我,现在怎么样?那么厉害的王文凤哪儿去了?那么厉害的你大伯葛文浩哪儿去了?这几十亿的身家,人中龙凤的王文凤葛文浩都没享受到,我倒要让给那些不知道哪个老鼠洞里钻出来的女人了?”    “可是爸爸——”葛天华想到爸爸,一个月回来一次的爸爸,平时从来不在家里出现的爸爸,妈妈用尽心力挽留拉拢,却越走越远,明显心不在这个家上了,妈妈一个人不服输有什么用呢?    “别担心,他跑不了多远,现在我们还有了弟弟,就更多了条绳子拽着他。”秦欢说到这里,门外有声响,秦欢立即住口不说了,闭上眼睛假寐。    进来的人是王金凤,知道了秦欢被紧急送到这家医院急救,连忙买了东西赶过来看望,两个人聊了一会儿,怕影响秦欢休息,就走到外面,葛天华当着多年老友的面,流了半天泪。    王金凤知道她家的事儿,自己也没办法,只能陪着伤心,看葛天华不伤心了,她立即另找了个话题好岔开伤心事儿,道:“我前天看见葛晴和葛婷了,你还记得不,就是……”    葛天华擦干了眼泪,点头说道:“是,我也看见了,她就在这里当医生,那天抢救我妈妈的人里竟然就有她,我妈妈还跟熟人问起她,说是现在的住院医生里最优秀的,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就直接被这里的大牛要到手下亲自培养的,当初我们俩真没看错人啊,这个姐姐当初狠,现在一样。”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问道:“你还看到葛婷了?我倒没有见到,她也在这个医院工作吗?”    “不知道,不了解她,那天她看见我跟看见鬼一样,还不让我给我表哥打电话,挺奇怪的。”    葛天华刚刚的坏心情都被好友的话给惊讶没了,她不敢相信地问:“你真的当着葛婷的面给你表哥打电话了?”    “打了啊,不过没打成,葛婷好像挺不愿意的。”王金凤说道。    葛天华连连摇头说道:“肯定不愿意,我听即来说,葛婷当初跟你表哥就是为了钱,她根本不喜欢你表哥,当然不愿意……”    “即来又在那儿胡说八道呢,我看他俩挺合适的,尤其我表哥,肯定特喜欢葛婷,不然不会这么多年连个正经儿女朋友都没有,一直单身,我们家里人都担心表哥要憋得变态了——”    “谁变态啊,你变态啊?”    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葛天华王金凤一起向着声音来处看,只见王即来站在两人身后,满脸微笑,身后的两个助手拎着大包小裹的礼物,显然是来看望秦欢的。王即来少年时候很胖,成年后因为心仪葛天华,为了赢得美人心,发狠减了不少体重,现在看上去一表人才,跟少年时的颟顸情状判若两人。    他跟葛天华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已经定下了下个月月初结婚,这次听说未来岳母生了个小舅子,立即丢下手头的事情,赶到医院来了。    葛天华看见未婚夫,立即满脸笑容,她家的糟心事儿多,只有跟王即来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多少忘了自己家的那些纷争,心情明朗一些。    一旁的王金凤连连摇头道:“说我表哥变态你又护着,你呀,干脆别跟天华结婚了,跟我表哥搞基去。”    葛天华笑得直不起腰,王即来嘻嘻地笑着,说道:“好,你等着,我现在就给田宇打电话,说你让我们俩搞基。”    他一边说,一边作势拨号,王金凤和葛天华全都笑眯眯地看着他,根本没人阻止,他心里一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拨了孟田宇的电话,铃响着呢,他顺嘴问了句岳母怎么样,葛天华说睡觉了,王即来点点头,告诉身后的助手把东西放下,让他们先离开了。    电话响到最后一声的时候,孟田宇竟然接了,背景有些嘈杂,好像人在外面,王即来问道:“你干嘛呢?”    “看房子,找我有事儿?”    “看什么房子?”王即来问。    “买一个送人,我找到葛婷了,现在跟她在一起,这房子送她。”    王即来愣愣地听着,把自己嘴边搞基什么的话全都忘到天边去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实在不知道该对田宇说什么,干脆挂了,然后愣愣地看着葛天华王金凤,对王金凤说道:“那什么,你刚才说的‘他俩挺合适的’,那人是说的葛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葛天籁估计还要两章才出来,这几天家里来客人了,更新不太固定,过几天我会恢复日更,还是每晚八点。多谢大家    ☆、姐姐    17    葛晴走过来的时候, 看见的就是王即来、葛天华、王金凤三个人站在一起, 神情各异的样子。    她过来其实是想找葛天华,因为终究不放心妹妹跟孟田宇之间的事情, 想侧面打听一下孟田宇的为人,这会儿看她旁边有人,尤其是有那个孟田宇的表妹在内, 想要问的话只能暂时咽了回去。    王即来看见葛晴, 极为惊讶,他呆呆地打量着葛晴身上的白大褂,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那个——你在这里当医生吗?”    葛晴抬起眼睛看着他, 没认出来,她当初就没怎么留意王即来,现在王即来又瘦了太多,更不可能把他跟当年校门口打架的那个葛天籁的表弟重合在一起。    “我是王即来, 是天籁哥哥的表弟,你还记得我吗?”    葛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没印象, 但是表弟这个词让她心中一动,忍不住开口问:“他好吗?”    这个“他”是谁, 王即来显然明白,他看了一眼葛天华, 摇头对葛晴说道:“不知道,我很多年没有表哥的讯息了。”    即使心有准备,因为既然葛天华作为堂妹都不知道他的消息, 王即来会知道的希望也不会大,葛晴还是没藏住眼睛里的失望,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对着一旁的葛天华说道:“我想留个你的电话号码,以后方便联系,可以吗?”    葛天华意出望外,连忙答应了,她虽然出身大富,但是家庭环境复杂,言谈做派没有一样能随心所欲,所以更喜欢葛晴这样性格的人,两个人交换了电话之后,她看着一旁的王即来,王即来显然业务繁忙,电话不断,看葛天华示意,匆匆说了几句挂了,俩人低声商量了两声,葛天华才鼓起勇气对葛晴说道:“晴姐——我能叫你晴姐吗?”    葛晴有些意外,看着葛天华,点头说道:“可以,怎么了?”    “我——跟他,跟即来我们俩下个月举行婚礼,晴姐你愿不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葛天华脸通红地说道:“我——其实晴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就特别佩服晴姐你,要是你能赏光参加,我真的会特别高兴。”    葛晴惊讶极了,她看着葛天华,好半天都找不到话来答,参加婚礼吗?自己还真的从来都没有参加过任何人的婚礼呢。    同学也好,同事也好,都在医疗系统,多数也都在本市,但是她跟任何人的关系都是泛泛之交,个性也极不容易讨好,所以这么多年来,竟然没有参加过任何一个故旧新交的婚礼,想不到葛天华竟然会对只有几面之交的自己殷勤若斯,葛晴忍不住冲她笑了一下,难道地看了看王即来,对他们二人说:“恭喜恭喜,我一定来。”    “到时候可以跟您妹妹葛婷一起来,田宇是伴郎,我刚才听他说——”    葛晴将眼睛抬起来,看着说话的王即来,神情关注地问:“你跟那个孟田宇很熟吗?”    王即来点头,说道:“还行,怎么了?”    葛晴犹豫了一下,嘴边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一旁快人快语的王金凤已经插话道:“即来,君子成人之美哦,我表哥的终身幸福你这个铁哥们可是责无旁贷的呀?”    王即来明白了,笑了一下,对葛晴说道:“晴姐你听见了,这有个奸细呢,我能说啥啊?田宇是我铁哥们没错,他跟葛婷的事儿我十来年前就知道……”    “那——那个孟田宇真喜欢我妹妹吗?”葛晴问道,眼睛盯着王即来,因为王金凤在侧,知道听到实话的可能性不高,只是随口一问。    “喜欢啊,喜欢疯了,田宇跟葛婷分手之后没找过女朋友。”    “没找女朋友很稀奇吗?”葛晴有些不太懂地问,她自己没这方面的需求,觉得不找女朋友才正常。    王即来看着葛晴,目光盯着她光洁精致的面孔,一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的眼睛,穿着一身雪白的白大褂,秀洁傲气的气质自然让人心生敬重,不敢小视,他出身商人之家,接触的人群里,极少有葛晴这一款的,就忍不住冲她笑了一下,说道:“是啊,很稀奇,田宇真心喜欢葛婷,这一点我跟晴姐你保证。”    直觉告诉葛晴这个王即来说的是实话,虽然还是不放心,但没有妹妹的配合,自己现在能做的并不多,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去找个私家侦探,她在心里无奈地想到。    她不想过多打扰他们,转身想要告辞,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特殊病房的楼层门打开了,进来一个派头十足的中年胖子,身后跟了四个一样派头十足的助理,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    葛天华三人也一起看过去,内中葛天华还惊呼了一声“爸爸”,让葛晴知道眼前这位派头很大的中年男人就是“他”的叔叔,当年从未见过,想不到竟然这么大的排场,走路之间耀武扬威,仿佛一路上踏过的泥、经过的空气都是他的,连葛晴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即来也来了?你妈在里面?这位是医生吗?我太太的病情怎么样?”葛文瀚开口瞬间,跟三个人打了招呼,而且一副不容人不回答的口吻。    王即来连忙跟未来岳父打了招呼,葛天华答了句在里面睡觉,只有葛晴一言不发,眼睛盯着面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不是你妈的医生吗?”葛文瀚不习惯被冷落,对这个年轻医生的态度有些不满,不太高兴地问葛天华。    葛天华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葛晴,见葛晴一脸无知无觉,心想晴姐八成是不知道自己爸爸在医疗行业的能量,生怕爸爸见怪,忙替她遮掩道:“不是,是我一个熟人,在这里工作。”    葛文瀚就不搭理了,转身向病房里面走,没等迈动步子,楼层的门又开了,葛晴看见院长跟临床中心的主任,妇科、产科,甚至儿科的一把手,竟然全都来了,这些大人物,尤其是院长,等闲不露面,“他”的叔叔能量竟然这样大,惊动这些人吗?    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遇事不上前的性格让她在所有人注意自己之前,离开了楼层,身后所有的热闹寒暄全都跟她无关,电梯人太多,扶梯人更多,好像整个大中国的北部所有的病人都跑到这里来住院了一般,她干脆转过身,向着楼梯间走过去,八楼不算高,下去穿过大堂,就可以到门诊大楼了。    推开楼梯间的门,迎面跟人碰了一下,是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她反射地说了句对不起,那人本来已经走开了,脚步却停下来,隔了会儿,他轻声说了句没关系。    葛晴已经向下走了几级台阶,却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句“没什么”,却猛地停了脚步,心怦怦地跳动,快速向后看过去,楼层的门忽闪,那人显然已经进到走廊了,她心突突地仿佛跃到了嗓子眼,一步两阶跑了上去,双手猛地推开楼门,见前面一个个子高高的男人正在边走边打电话,她感到自己的嗓子紧张得近乎痉挛,鼓起所有的勇气才喊了一声;“葛天籁?”    那人跟没有听见一样,脚步匆匆,已经消失在楼层的十字走廊尽头。    认错了吗?    葛晴有些沮丧地想,隔了十年,就连福泉山的山花样子都不一样了,何况当年的那个少年——    仅凭一句气质相似的“没关系”,相似的清冷,相似的疏远,竟然就将陌生人错当成他,自己到底是有多傻呀?她一边下楼,一边想着,每个楼层都空荡荡地,脚步的声音被无限地放大,走着走着,她停住脚步,颓然地坐下,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抱头,发起呆来。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孤单。    拿出手机,快捷键的第一个,就是妹妹,以往这样的时候,她就会给妹妹打个电话,听着婷婷叽哩哇啦啰嗦一通,心中的孤单就会消失于无形,其实过去妹妹没有那个孟田宇的时候,她也很少感到孤单,现在——现在自己就只有自己了,手机里,除了妹妹能说说闲话的人,还有吗?    周深的大鱼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在发呆,以为自己幻听了,及至看见福泉山养老中心的电话,她心中一动,接听了,外婆沙哑的声音在手机对面响起来,葛晴不知道怎么地,眼睛就有些潮湿,隔了半天才叫了一句“外婆。”    “声音咋地了?”外婆立即问道。    “没咋。”她答,跟外婆说话的时候,也是她话最少的时候,对方明明是自己至亲至近的外婆,含辛茹苦拉扯自己长大,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她就是无法让自己的语言功能在外婆面前变得正常。    “杨校长让我跟你说一声,问你这个周末有没有空儿,回来一趟。”外婆也是从不废话的性格,径自说道。    “回去干什么呀?”葛晴问。    “杨校长有个侄子,是啥研究所的研究员儿,今年三十,问你愿不愿意见见?”    “相亲吗?”她问,身后有什么响了一下,她回过头,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她转过身来,问道:“杨校长的侄子?”    “我看过了,人还行,你要是想结婚,就回来见见,不想结也没啥,婚姻这玩意没啥意思,躲远点儿也挺好。”外婆实话实话地道。    ☆、姐姐    18    葛晴从没想过结婚, 她连男人都不喜欢, 怎么可能结婚?    如果对方是个路人甲乙丙丁,她一口就回绝了, 但是杨校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为敬佩的人,绕了个弯子通过外婆的口来跟自己提亲,估计校长也是怕自己不好拒绝, 才慎而又慎的?    校长深知自己秉性, 还要将亲侄子介绍给自己,这些年的提携栽培,加上现在的看重亲慕, 让她拒绝的话停在嘴边,最后说道:“我下周二轮休,到时候我回去看看你,顺便见见, 你也别跟校长说我同意见面,就说我那天轮休,别的不要讲。”    外婆活成了精的人, 立即明白了,说了句我知道, 就挂了电话。    葛晴将电话放进口袋,心想相亲这件事, 竟然也会找上自己,这感觉还真的挺奇怪,不过, 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会给自己这样性格的人介绍男朋友的,也就老校长一个了?    她想到老校长,快要七十岁的人了,管理那个养老中心,总是一脸精神矍铄的样子,她老人家看中的侄子,要拿来跟自己配对,莫非老人家觉得自己跟那个侄子会合得来吗?    什么样的男生才会跟自己合得来呢?    想到这里,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葛天籁的样子,十六岁的他,朗目如星,青春年少,看着自己的时候,专注又深邃的目光,曾经有多少次自己淹没在他的目光之海里,幸福地沉溺而不自知?她感到自己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般,鼻子和眼睛同时有些酸酸的,她从不流泪,也从不允许自己流泪,条件反射一般抬手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阻止住无聊的软弱,站起身,使劲儿出了口气,向着楼下快速离开了。    周二轮休的时候,回福泉山之前,她先跑到附近的商场给外婆校长还有养老中心的老人们买了点儿礼物,她本身并不懂这样周道的人情往来,都是外婆的教导,她举一反三,凭着自己倒也揣摩出了一些门道,比如到同事熟人家里做客一定记得带伴手礼,吃人的请就要在不太长的时间内回请,逢年过节如果回老家,要记得给那些跟外婆亲熟的长辈们带一些礼物——    那个小时候不通人情世故的葛晴,用自己的步调,也在慢慢地开窍。    因为是商场,除了礼品店本身,最多的是服装,她已经很多年没给自己添置任何衣物了,念医学院的好处就是白大褂一年四季百搭,她也从不知道自己穿什么好看,看一件藕荷色的裙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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