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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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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声音也十分含糊地问他。    他嗯了一声,夜雨的晚上,光线并不好,但是他还是看清了她眉眼唇鼻的轮廓,目光几乎有些贪婪地停留在她紧紧闭着的眼睛上,所以,这就是心思单纯的人的睡眠?    不管生活怎么艰难,白天怎么忙碌,奔波了一天疲乏之后,躺在床上立即就能睡着。    他几乎羡慕起她来。    “总是睡不好身体也会很差,你再试试闭上眼睛。”她一边说,一边张开嘴,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葛天籁不用试都知道自己睡不着,不吃药的话,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自然而然的入睡——    只除了那一次,    她借宿在自己家。    ☆、83    83    他答应了一声, 翻身躺下 , 耳中听着头顶轻悠的呼吸声,努力地闭上眼睛, 想让自己入睡。    无数道红色的血痕仿佛纠缠不休的枷锁一样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用力在床上翻了个身,脑海中又开始重复那无数次重复的画面, 他看见腥红的染着鲜血的刀子, 反反复复,向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刺去,倒地的女人浑身是血, 在地上抽搐着,每抽搐一下,她的生命就流逝一分,乌黑的头发遮掩了她的脸庞, 像是这些年来每个失眠的夜晚他所梦到的一样——    他重复做这个噩梦,有多少年了?    从最开始的惊醒,恐惧那血腥的真实, 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想要看清那倒在地上女人的脸,是谁?为什么反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你认识我吗?    他开始在床上痛苦地翻滚, 呼吸急促,仿佛得了心脏病一般,他在梦里知道又要开始了, 惊醒,无法入睡,夜复一夜地开着灯,在半梦半醒之间迎来每个灰色的黎明……    他听见了喂的一声,听错了,这个梦里除了鲜血和痛苦的嘶吼,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一声喂?    喂!葛天籁,快醒醒!    他在梦里精神一振,听出来这个声音的主人,葛晴对吗?那个浑身上下被变态咬得遍体鳞伤,也没有丝毫恐惧阴影留下来的女孩儿?他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像黏住了,就如同他想在梦里冲过去保护那个地上受了伤浑身流血的女人,却无能为力一样……    他的身子被用力推了一下,力气之大,让他身体瞬间苏醒,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葛晴站在自己床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眼神里的关切让他心口一热。    “做恶梦了?”她问。    葛天籁点头,他还在噩梦的余威中,神情言语都没有平时的灵动活泛。    葛晴看他呆呆地,不同往日,心中茫然不解,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触手有些烫,果然是发烧了——之前平台上的雨就不该让他扫的,她有些懊悔地想到。    她自己曾经有过发烧烧得糊涂了在半夜拿着书包去上学的糊涂经验,以为葛天籁也是发烧引起的异常,就对他说道:“外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药店,我去给你买点儿退烧药,你吃了就好了。”    葛天籁却摇摇头,经过刚刚片刻的回神,他现在已经能顺利说话了,对葛晴说道:“不用,我不吃药。”    “不吗?”她不太理解地问。    “跟药没关系,我只是——”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自己身体有病这件事,除了父亲之外,无人知道,连叔叔一家都瞒得风雨不透,要不要对葛晴一个外人和盘托出,是个颇费考量的问题。    “只是怎样?”她十分关心地追问。    葛天籁盯着她,她天生就是个沉静的人,那沉静甚至只需要看她一眼就能体会,他还记得当初刚跟她接触时,她有多么沉默寡言,甚至能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哑巴,可现在自己却没有这样的印象了,有说有笑有语言的你来我往的葛晴,变化应该都是自己带来的?    如她先前所说,她应该确实很喜欢自己,才会变的这么多。    即使这种喜欢不是自己期盼的那种,但是是不是也可以利用一下?他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目光在葛晴的脸上绕来绕去,后来突然起身,将面前的葛晴抱住了。    葛晴没想到他会抱自己,以为他是惊醒之后求安慰,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行了,不过是发烧了而已,要是一会儿你觉得烧得厉害,就叫我,我去给你买药。”    “怎么叫?”他搂着她,胳膊下的身体瘦得只有一把,他一边抱着,一边心惊,忍不住用手指沿着她的脊柱滑了一下。    葛晴以为他也在安慰自己,就没有躲开,只道:“我就在你头顶,喊我就行了。”    “烧得厉害的人,意识都失去了,还能喊什么人?”他试探着说道,双臂中的这具身体实在瘦得让人难安,如果说起初想要让她过去住是为了自己的话,现在真实地体验了只穿着睡衣的她有多不健康,把她接到自己的房子里住着,好好照顾,就像照顾一只在外无家可依流浪了十六年的小兔子一样,把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养得健健康康的,可可爱爱的。    最起码,也要抱上去让自己舒服和安心才行。    他主意打定,心思电转,对她说道:“我不是发烧,或者即使是发烧,也没有烧得做噩梦的程度,我其实是——睡眠障碍。”    葛晴显然不知道什么叫“睡眠障碍”,低下头看着他。    葛天籁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句:“就是睡不着。”    她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其实还是不太理解。    “或者睡着了就做噩梦,非常凶残的噩梦,每次的梦境都……”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虽然她看起来不像是会被轻易吓倒的女人,但以防万一,他决定还是暂不吐露全情,只说道:“好多年了,从无例外。”    葛晴这次懂了,看着他,秀气的眉心微微皱起,问道:“那怎么办?”    “就是吃药。”他答,眼睛里晶光闪动,注视着她,适当地加码,“那药的副作用说明书整整有一页那么长,我都担心我常年吃下去,将来会不会变成痴呆,而这样危险的药,只要我不主动说换,医生建议我一直吃下去。”    “哪里的医生?”葛晴关心地问。    “我家医院的。”他答,某个从北部不太发达的城市大学医院里挖来的神经内科权威,虽然在他心里,自己家医院挖来的这些所谓的权威,也就那回事。    他虽然才十六岁,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自家发家的血腥史,他的父亲从卖假药起家,大量的假药通过父母手里的渠道流入正规的药房和诊所,这是他们第一桶金的最根本来源。有了原始积累的金钱之后,他父母干起了利润更大的医疗器材医疗用品的倒买倒卖,以次充好、以假充真的各种专业仪器,被他父母趁着多年前医院的财务和审计系统没有完善,进入了医院的各个科室,尤其是五级城市及以下的村镇卫生院,打点好了关系,简直如入无人之境。那之后,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成立公司,请专家,承包科室,最终拿着钱买下专科医院,滚雪球一般的财富积累过程,不过短短十八年,他的父亲就创造了一个奇迹。    当然,这奇迹的列车在疯狂奔驰的过程中,到底碾压过多少无辜的血肉,碾得这些血肉粉身碎骨,只怕自己父亲也不知道。曾经有一次,他十一岁的时候,夜半被噩梦吓得抽搐,父亲赶过来唤醒了他,手足无措的父亲抱着浑身全是冷汗的他,他在茫然之中似乎听见了父亲说“莫非一切都是报应”这句话?    报应?什么报应?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这么多年了,百思得了一百种解法,但始终不确定哪一种解法是对的。    葛晴不知道该怎么理解“我家医院”这句话,也没在意,她比较在意葛天籁说的常年把那药吃下去,会变成痴呆那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着急,对他很认真地说:“别吃了。”    “不吃的话,我常年睡眠不足,也容易产生其他的毛病。”他叹了口气,眼睛抬起来盯着她,观察着她的神色。    葛晴有些烦恼地看着他,“那咋办?”她问。    葛天籁的心花几乎都开了,他很久没有这么顺的感觉了,为什么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看了自己脑海中的脚本一样啊?用心机对付面前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孩儿,会不会有些过分了?    不管了,总之自己不是坑她,搬到自己的房子里去有什么不好?变成一只肥肥白白的小可爱又有什么不对?    他对她摇头,以退为进故作轻松地道:“没什么,别担心。”    他说完这句,适时地用十分轻松的语气提起从前,以免她想不起来:“还记得你上一次在我那里借宿吗?”    葛晴嗯了一声。    “那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而且没有做任何噩梦。”    葛晴又嗯了一声,她虽然单纯,不曾用过心机计算任何人,但不意味着别人绕着弯子点她的时候,她会像个傻瓜一样一无知觉,于是她问道:“你是想让我陪你睡觉吗?”    葛天籁险些被她这句抽冷子的话吓住了,他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猛,径直就把自己隐藏得最深的动机和目标给点了出来,而且说出来的内容让人不自禁地产生粉色的联想……    他不懂什么叫不好意思,动机被葛晴点明,内心中也没有丝毫惭愧,对他来说,事情只分做得成,还是做不成——现在这件事,就属于他必须做成的一件,惭愧什么的,能让他多睡一点儿安稳觉吗?能让她身上多一两肉吗?    于是他点了点头,紧跟着又像个业余影帝似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能那样当然好,但是我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你又不欠我什么,凭什么要陪我睡。”    葛晴确实感到有些为难,但是又觉得自己的小小为难,似乎并不能跟葛天籁所经受的痛苦相比,她性格从不拖泥带水,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其实——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又不是那种性质的陪/睡,主要是担心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了——”    “其他人?”葛天籁对这个突然跑出来的“其他人”十分生气,他知道葛晴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外婆,而那位老外婆,正在自己出资建的养老中心里颐养天年呢,还会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其他人”横加插手自己的好事?    “谁?”他问,口气相当不善。    “比如我妹妹。”葛晴答:“她讨厌你,你应该知道?”    葛天籁听见葛婷的名字,眼睛眨了一下,“我可以跟你保证,不管她怎么讨厌我,你过去跟我住这件事情,她都不会反对。”    葛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有些奇怪地盯着他,听见葛天籁唇角带笑,十分轻松地说道:“因为这是对你有益的事情,她干嘛要反对?你觉得,你妹妹会心甘情愿让你住在这样的房子里?让你处于营养不良的亚健康状态?你以为她眼睛看不见,心里不担心?”    葛晴沉默地听着。    “她应该比我还要担心你,你搬到城里之后,过着风餐蜗居的生活,她有对你提供帮助没有?如果她有,这种情况下还要表示反对你到我那里去,做对你有益的事,我都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妹妹了。”    葛晴不太喜欢他说自己妹妹时,这奇奇怪怪的腔调,就瞪着他,一脸不高兴。    “当然,也或许她过高地估计了你的强大,就如同当初姐妹俩一起考上了高中,你成绩明明比她优秀太多,但是当你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她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牺牲你。”葛天籁说到这里,眼睛盯着葛晴,适时地加了点儿毒:“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不看平时的小恩小惠,那都是假的,只有面临人生转折的见真章的关键时候,才能分辨出人品。所以,你对你妹妹是真的好,她对你嘛,就马马虎虎了,所以,她的意见,你听听就算了,不必在意。”    ☆、84    84    葛晴一贯不善言辞, 听见葛天籁信口评价自己的妹妹, 知道他说的不对,嘴上偏偏只说得出来句“我妹妹不是这样的人”, 别的任何解释都说不出来了。    葛天籁却相反,他本身是话少的人,但是跟葛晴相比, 简直算得上口若悬河了, 他眼睛盯着葛晴,像是开玩笑地随口说道:“是不是这样的人,你自己肯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我要说的是,如果你担心的对象只是你的妹妹的话,你大可放心,她就算反对, 如果她是真心对你好,也不会真的违拗你坚持想要做的事,这一点你把自己放在她的位置上换位思考一下就行了, 比方说你妹妹为了生活所迫,选了个有钱人被人包养, 让那个有钱人拿出钱来供她读书,你觉得你会因此瞧不起你妹妹吗?”    葛晴皱了眉头, 有些不明白地问:“什么?”    葛天籁笑了一下,眼睛盯着她,道:“什么什么?就是我刚才说的话。”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葛晴十分不高兴, 半夜说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干什么?自己妹妹就算不念书了,也不会干那种不要脸的事。    “我是在胡说八道,我只是问你,如果你换位思考一下,你觉得你会瞧不起你的妹妹呢?还是会理解她呢?”    “我当然不会瞧不起我妹妹,不管她做什么,我都知道她不会做错。”葛晴一点儿没有犹豫地说道。    葛天籁听了,微微笑了一下,眼睛看着葛晴想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如果你妹妹以同样的忠心对你,你到我那里去住,她真的了解你的为人的话,也应该知道你做的是对的。”    葛晴想不到葛天籁在这里等着自己,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好半天憋出一句“不太一样”?    葛天籁听了,叹了口气,说道:“是不太一样,你的顾虑我都明白,那药其实吃着也不见得就会变成痴呆,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好好的吗?”    葛晴眼睛盯着他,她不善伪装,内心中对他的关心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她在做与不做之间,考虑了两秒,就打定了主意,说道:“吃药不好,还是我陪你。”    葛天籁用尽出生以来最大的毅力,才克制住自己内心因为这句话而滋生的狂喜,只对她微微一笑,说道:“真的?”    她点头,“不过我过了寒假,就要回去读书了,不然我的学籍会有问题。”    那就是还有两个月,他盯着她,笑了一下,隔了一会儿,伸出手来将葛晴抱住,声音很轻地对她说道:“谢谢。”    葛晴不太习惯这个家伙说谢谢,抿嘴笑了一下,说谢什么啊。    他也笑了,隔了一会儿,他手上突然用力,将轻飘飘的葛晴猛地抱起来,葛晴没想到他突然抽风,猝不及防,发出啊的一声,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葛天籁长长的胳膊圈起,将她牢牢实实地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乌黑的眼睛盯着她,嘴上说道:“既然答应了,就从现在开始。”    说完也不等葛晴回答,就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起来。    葛晴盯着他紧闭的眼睛,看了半天,见他呼吸悠长,像是真的要睡了似的,看着看着,她也困了,打了个哈欠,她慢慢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葛天籁偷偷睁开眼睛,害怕惊动了葛晴,一动不动,只用眼睛盯着她,睡着了葛晴容颜娴静,看去无忧无虑,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他着迷一般地看了半天,听她鼻息微微,吐气如兰,心头如擂鼓一般,终于忍不住,慢慢从床上欠起身来,对着她的嘴唇轻轻一吻。    被轻吻的葛晴只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醒。    这一吻让葛天籁心荡神驰,眼睛盯着她嫣红的嘴唇,只想像个禽兽一样扑上去,狠狠地亲个够,然后七七八八,八八七七,跟她一起把他略微知道一点儿的那些性知识好好实践一番,毕竟夜夜跟心爱的姑娘盖着被子聊天这种事,实在太过离谱了。    理性太过强大,就多余了,这种时候就该向偶像哈德斯一样,巧取豪夺之后就是跟自己的小可爱共享鱼水之欢,毕竟,这样最健康——    他勉强压制下内心纷至沓来的绮思,内心长长地叹口气,心想除非眼前躺着的小可爱开窍了,学会用看男人的眼光来看自己了,漂亮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对着自己,里面闪着邀请的水光,否则自己就会一直像个饥饿的和尚一样,过着有贼心没贼胆的日子,他想到这里,内心的叹气径直发了出来,唉了一声,颓丧地躺在床上,长这么大,第一次体味到什么是挫折感。    都怪她,他狠狠地斜了一眼睡得憨实的身边人,看着她孩子一般踏实的睡颜,听着听着,心头暗道莫非是因为心无杂念吗?还是怎么?为什么她会睡得这么酣畅?    他静静地盯着她,听着她的呼吸声,失眠太多年,他习惯了在被噩梦惊醒之后,像现在这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放空、发呆,想一些天马行空的事儿,就在他以为自己今天也会像以前一样时,眼皮却沉重起来,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也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他听见一个声音喊他,他用力地睁开眼睛,看见葛晴站在自己眼前,手中拿着一杯水,对自己说道:“吃药。”    他对吃药有本能的反感,摇头不肯吃。    “是退烧药,你发烧了。”她对他说道。    葛天籁是感到浑身无力,他皱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感觉不出来有什么热度,葛晴嗐了一下,说道:“自己摸自己,肯定摸不出来。”说完,她伸出手来,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触感温凉,葛天籁哦了一声,看来确实是发烧了——    烧得好啊,他发烧的身体里滚烫的大脑雀跃地想到,眼睛盯着葛晴,心头无限欢喜。    “你得打电话跟学校请假?”    请假条要家长签字,班主任还会啰嗦地问长问短,他皱了一下眉,对葛晴说道:“把我的电话给我。”    葛晴递给他,他拨了一个号码,那边儿接通了之后,他对电话里的人说:“爸,我今天发烧了,你跟班主任说一声。”    电话那边儿葛文浩听说儿子发烧,他最近几个月一直不在本市,全国各地跑,这会儿听见儿子病了,登时有些自责,问道:“怎么会发烧?”    “淋了雨,你跟李老师打个电话,我就不打了。”葛天籁跟父亲无话可说,如果不是因为怕班主任啰嗦个没完,他也不会让爸爸出面。    “请假小事,我这就让文东过去看看你,最近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住了,搬到你舅舅舅妈家里,每天我派小张接送你上下学。”葛文浩不容分说地吩咐道。    葛天籁无感地挂了电话,对葛晴说道:“请完假了。”    她嗯了一声,将水和药递给他,葛天籁吃了,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是勉强下了地,在地上看了一圈儿,也没发现自己的衣裤,问葛晴:“我衣服呢?”    葛晴走出去给他拿回来,递给他道:“还好,全都干了。”    他嗯了一声,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几乎连换裤子时用来遮体的床单都围不上,看葛晴站在地上看着自己发呆,他病得不轻,竟然还有余裕逗她:“我要换衣服了,手上没力气,要不然你帮我换?”    他毫不意外地看见葛晴瞪了自己一眼,然后快速转身拿着盆出去洗漱去了。    葛天籁笑了,一边笑一边感到头晕目眩,似乎真的病得不轻呢,他心里暗道,不过是淋了一场雨,葛晴跟自己一样浑身几乎湿透,她个瘦麻杆就没事儿,自己就病倒了,莫非多年的睡眠不足,真的影响到了自己的身体健康了吗?    过去他不太在意身体怎样,没意思,这个世界没意思,他也曾经这样想过,因为嫌麻烦,他甚至从不跟不相干的人说话,听见别人说一句话,就觉得蠢,直到遇到葛晴——    比自己强悍、比自己勇敢的葛晴。    以后要适当加强身体锻炼才行了,不能在身体上输给了她,他在心里暗暗地想到,费力地穿好了衣物,鞋子还是潮湿的,他能感到自己的脚伸进去时,发烫的身体因为着凉而产生的颤抖。    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儿了?    他起身,拿起背包,葛晴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了,看他已经收拾好了,问道:“一个人能行吗?”    “什么一个人?”葛天籁奇怪地问。    “回家啊?”    “你不是跟我一起走吗?”他不太明白地看着她,他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这会儿站起来之后,发现自己其实病得很严重,头昏目眩,眼前发黑,几乎立足不稳。    “现在?”葛晴显然没想到这么快,有点儿愕然。    “那还等明年吗?”他不高兴了,头也晕得厉害,就向后颓然地坐在她的床上,挥了一下手,无力地说道:“我——没法帮你收拾,你自己动手,动作快点儿,我——我觉得有点儿难受……”    说到这里,他向后躺在床上,喘得厉害。    葛晴哐地一下丢下手里的脸盆,冲到他面前,着急地看着他的脸色,见他面色潮红,眼睛发赤,浑身火烫一般,心中着了慌,伸出胳膊,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硬是把他扶了起来,嘴上对他说道:“我带你去看医生。”    葛天籁迷迷糊糊地说道:“不用——把电话给我。”    葛晴连忙伸手进他裤兜,拿出手机给他,他伸出食指,解了锁,对她有气无力地说道:“通话记录里的第二个人是我的司机,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快点儿过来接我。”    葛晴嗯了一声,翻到通话记录,打了电话,挂断了之后,她对葛天籁说道:“现在怎么办?我扶你下去?”    “不用,你——快点儿收拾东西,一会儿司机来了,你跟——跟我一起走。”他虽然烧得糊涂,这件事儿却记得牢牢实实,盯着她的眼睛滚烫得吓人,不知道是病得,还是怎地。    葛晴怕他为了这等小事耗神,连忙答应了,站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物事值得收拾,不过是几件衣服和书籍,几下就整理好了,然后她站起身,打算到平台之上把自己的油炸小土豆家什一并带过去。    “别弄那个,我家里——没地方放那个土豆车子。”他知道她要干嘛,虽然口干舌燥,一万个不想说话,可即使这样,一想到自己好端端的屋子里摆着那个全是油脂和葱花味道的小车子,他就一阵恶寒,果断地阻止。    葛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问道:“那咋办?”    “我——我现在有些恶心,不想说话,以后再说。”他费力地说了一句,然后就闭上嘴,眼睛也疲倦得不想睁开。    葛晴无法,只能暂时放下自己的小车子,将别的东西全都打包好,几分钟之后,平台外面响起脚步声,一直闭着眼睛的葛天籁低低地骂了一句,睁开眼睛,对葛晴说道:“他们要是问起来,你一句话不说,全都让我来处理。”    ☆、85    85    葛晴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本来她就不爱说话, 这会儿求之不得,就点了点头。    门哐哐地响了, 声音很大,显然外面的人很着急,葛晴走过去打开, 看见外面站着三个身高马大的男人, 其中一个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脸焦急之色,眼睛看见坐在床上的葛天籁, 见他好端端地还能坐着,似乎放下了心,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到了葛天籁身边, 对他说道:“你爸心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天都塌了呢,非逼着我让我立即过来看看你——怎么样?很难受吗?能动吗?”    葛天籁答了句有点儿难受。    “怪不得你爸担心坏了, 这病不轻。”来人说。    葛天籁对这人说起爸爸时的口气显然不太以为然,只恩了一声, 不开口,也不抬头。    “怎么发烧的?”中年男人, 也就是葛天籁的舅舅王文东,关心地问道。    “淋了雨。”葛天籁简单地答,他不太好受, 不想听舅舅的废话,就站起身,对一旁站着的葛晴说道:“走,哪些东西要带,你跟他们说就行了。”他对葛晴示意舅舅身后站着的两个男的,对她说道。    葛晴没动,眼紧盯着狭小的室内多出来的三个男人,警觉地一声不吭。    王文东眼睛看着葛晴,问葛天籁:“谁?”    “朋友。”葛天籁想也没想地回答。    哪知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王文东着实惊讶,亲舅舅还有什么不了解自己这个外甥的,除非公鸡会下蛋,蝲蝲蛄不祸害庄稼了,他才会相信自己的这个性格孤僻的外甥会交朋友——    哪儿不对了?    难道是——女朋友?    王文东想到这里,眼睛打量着葛晴,他底层发家的,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孩儿出身贫苦,身上的衣服就算自家超市门前的旧衣回收站的二手衣服,都比她的强多了——    不过既然天籁说她是朋友,估计她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否则眼高于顶的外甥,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她。    他不便在外甥生病的这个节骨眼上浪费时间问东问西,吩咐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人道:“看看都有什么,搬到后面的七人座上。”    两个男的赶忙答应了,把眼前看见的所有有打包痕迹的东西,不等葛晴吩咐,三下五除二全都搬到了楼下停着的七人座上。    王文东伸手扶起外甥,触手滚烫,他心疼又生气,埋怨道:“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葛天籁还是没回答,只顾着回头看着葛晴,催促她道:“走。”    葛晴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不想手刚碰到脸盆,就听见葛天籁说道:“除了你人,什么都不要带——我——那儿都有——”他越说,声音越是微弱,明显气力不逮。    葛晴只好放下东西,跟在葛天籁身后,葛天籁被舅舅扶着,出了房门,到了平台之上,他却不肯向前走,回头对身后的葛晴说道:“你走在前面。”    葛晴不明白地看着他,一脸的纳闷,扶着外甥的王文东却心知肚明,心想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朋友”,真是死鸭子嘴硬。    “你走在前面,帮我们看看路。”王文东看着葛晴,对她说道。    葛晴答应了,先下了楼,葛天籁和王文东跟在后面,两个下属将葛天籁扶进车子里,车子开出去的时候,王文东说道:“不要回家,去医院。”    “不去医院。”葛天籁却连忙阻止,他很难受,讨厌去医院被医生当成珍稀动物一样做这样那样的检查,只想回家安静地歇着。    两个下属不知道该听谁的,看看王文东,又看看葛天籁,王文东担心地对外甥说道:“还是去医院看看,万一拖成肺炎,到时候怎么办?你爸不在家,你要是病得严重了,等你爸回来,舅舅有什么脸面见你爸?”    葛天籁不听,只是坚持回家,对舅舅的苦口婆心无动于衷。    王文东虽然不想惹外甥生气,但是事关这孩子的健康,拖成肺炎什么的,姐夫一会儿知道了,绝对会怪罪自己连照顾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可是遇上天籁这种活祖宗的性格,他即使是亲舅舅也束手无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全是为难。    “去医院。”坐在葛天籁旁边的葛晴这时候说道。    葛天籁低低地啊了一声,没有力气的脑袋转过去,看着发话的女孩儿。    “不去医院不行,你身体太弱了,估计抗不过去……”    “谁说我身体弱了?”葛天籁生气了,发怒了,可惜因为身体发烧,声音里的怒意听来虚弱至极,根本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股威慑力。    “我说的,一样淋雨,生病的那个不是你吗?”葛晴果然没有被他吓倒,盯着他,说话直接得近乎恐怖级。    王文东惊讶地看着葛晴,又看看被怼得满脸懵然的外甥,见心高气傲谁都看不顺眼的天籁,竟然就这么咽下了女孩儿的话,所有的反抗,也不过就是斜着眼睛看了一下她,然后就默不作声了。    这女孩儿有意思——    王文东心想,天籁病好了之后,他要仔细打听一下这个女孩儿的事儿,眼前先把天籁安顿好再说。    他吩咐手下去医院,车子向医院的方向拐,王文东的目光转向女孩儿,尽量和颜悦色地对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葛晴。”葛晴答。    “是天籁的同学吗?”    “不是,就是认识。”    “怎么认识的?”王文东越问,越心里奇怪——这个姑娘很稀奇,以他见识之广,也从未遇到这种类型,虽然短短的几句对答,这姑娘却没有一点儿面对长辈的羞怯和拘束,她言行中有种很超然很沉静的气质,在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身上,极少看到。    “不知道,就是突然就认识了。”葛晴实事求是地回答。    葛天籁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却不高兴了,接口说道:“突然——什么呀,真不会说话。”    葛晴不跟病人计较,看了他一眼说:“你会说你来答?”    “我不想答,我想认识你,想方设法——也得认识,就这样。”他说完,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王文东听得耳朵都竖起来了,古怪,眼前这对儿孩子都挺古怪,到底是怎么发现对方的?难道是走到大街上看对眼了,就那么认识了?    可是天籁明明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的活祖宗性格,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跟眼前这个姑娘“看对眼”呢?    姐夫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估计还不知道发生在天籁身上的这个情况?    话说,姐夫最近几个月行踪不定,一会儿在南边儿分部,一会儿在北边儿分部,到底在忙什么?    一行人很快到了医院,葛晴看医院名字有“国际”两个字,进门又是各种高大上,不像自己曾经去过的那种公立医院,而从葛天籁进门开始,得到的接待就是VVIP级,医院得到风声的各部门人员,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将葛天籁迎到了诊室。    葛天籁不过是不小心淋了雨得了感冒发个烧而已,这家医院的院长和各部门在头头,竟然黑压压地来了一群,葛晴很快就被挤到了人群的外围,她知道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也不想堵着路碍专家的事儿,就越来越向后退,最后靠着墙站着,耳中听见旁边看热闹的几个护士小声地嘀咕,其中一个还笑着说太子爷来了……    所以,这医院是他家开的了?    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他是这么有钱的人家的孩子。    她找了个不太拥挤的地方坐下,安静地等着,隔了不长时间,她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的葛天籁对自己说道:“你——跑哪儿去了?”声音虚弱,有气无力地。    “我在外面。”葛晴答道。    “在外面干什么?快点儿进来啊?”    “进不去啊。”她说,眼睛扫着诊室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头,这种情形下,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除了碍手碍脚,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然后她就听见电话里的葛天籁似乎对什么人说了句太吵了,片刻之间,满满登登的病房里,人群陆续出来了,手机里听见他对自己说了句:“进来,我把不相干的人都撵走了。”    她嗯了一声,挂了电话,走进病房,看见里面除了葛天籁之外,只有王文东和一位五十多岁的医生在内,葛天籁看见她进来了,眼睛明显一亮,用手拍着自己旁边的位置说道:“坐这儿。”    她走过去坐下,问他:“医生怎么说?”    “什么事儿都没有,吃药就行了。”他不以为然地答道。    “倒也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还是要住院观察几天,确保万无一失才行。”五十多岁的医生笑着说,态度极好。    葛天籁却态度不好,他恢复了一贯的对外人冷冰冰傲慢的态度,不说话,也不搭理医生。    葛晴盯着他耍性子的脸,说道:“医生的话要听。”    葛天籁不吭声,满脸的不高兴。    她催他:“说话啊?”    “我不想住在这里,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为什么要住医院?”他任性地说道,那种肆无忌惮,只有从小就被娇惯、任何要求被会被满足的孩子,才敢这样。    王文东和医生都轻轻摇头,面对这样的葛天籁,全都束手无策。    葛晴默不作声地看着他,隔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葛天籁盯着她,以为她不高兴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开口对她解释说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病。”    葛晴只是低了头,一句话没说,她本身就话少,当着别人,更是惜字如金,不是必要,绝对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葛天籁以为她还在生气,心里着急,头脑也昏沉沉地,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来,向后躺在病床上,无力地说道:“好,我住院,不过只是今天白天,晚上我们俩就回家。”    ☆、86    86    葛晴抬起头, 快速地扫了一下他, 依然一言不发。    葛天籁却知道她不生气了,脑子昏昏地, 他只想闭上眼睛休息,闭上眼睛之前,不忘记叮嘱葛晴道:“不许走, 我醒了我们俩去吃饭。”    葛晴没说话, 看着他闭上眼睛,默默地,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王文东从沙发上站起身, 跟医院院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问外甥的病情,几分钟之后,他走了回来, 坐在先前的沙发上,问葛晴道:“天籁跟你关系很好?”    “不知道好不好。”葛晴径直说。    王文东听这个语气,简直跟外甥说话的方式如出一辙, 仔细观察,也会发现这女孩儿的气质又冷又硬跟外甥孤僻难以亲近的样子十分相像——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臭味相投?    他不打算一把年纪在一个小辈身上碰钉子, 拿出电话,给媳妇打过去, 要求她过来照顾外甥,不想媳妇一大早就跑去工厂看货,根本不在市区, 无奈,他想到天籁的婶婶秦欢,秦欢一听王文东说侄子生病了,没等王文东开口,就主动问了医院名字,说马上过来照看。    秦欢这人真不错,葛老二那个东西,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秦欢开车过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进了病房看见里面的三个人,虽然不知道葛晴是谁,还是周到地跟她点了一下头,然后走到葛天籁病床前,看侄子正闭着眼睛,她问王文东:“没事儿?”    “没事儿,就是怕他回去没养好,让我姐夫知道了,大家担责任。”    秦欢说没事儿就好,她在葛天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目光转向葛晴,问道:“这个是——”    “天籁朋友,叫葛晴。”王文东介绍,说完了,满意地在秦欢的脸上看见了跟自己先前同样的惊讶神色,心想惊讶,等以后你看见了天籁在这个女孩儿面前的样子,更惊讶的日子还多着呢。    他还有事要忙,站起身,让秦欢盯着,就告辞离开了。    秦欢坐在葛天籁病床的左边,葛晴在右边,两人恰好面对面,秦欢看着对面的这个小女孩,未语先笑,声音极为斯文地说道:“是天籁的同学?”    “不是。”葛晴摇头,看了一眼秦欢,她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尤其是跟这种说话的时候,眉眼都会笑的女人。她们的灵巧总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的笨嘴拙舌,她不喜欢不如人的感觉,就尽量不言语。    “那怎么跟我家天籁交的朋友?”秦欢笑着问    这个女人有一种能将石头撬出缝儿来的本事,葛晴意识道,她没办法对着这样的一张笑脸始终一言不发,低声说道:“他——是我妹妹的同校同学。”她折中地说,不想交代卖土豆这样的细节,跟不相干的人,她的原则是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吐一个词。    “妹妹学习这么好啊?”秦欢的说话方式,简直是一门艺术,吐楚斯文,极尽礼貌之能事,目光一直盯着谈话对象的眼睛,让对方以为两个人的谈话对她来说,很是重要。    葛晴显然招架不住这样强大的语言魅力,而且话题又是她最喜欢的妹妹,就嗯了一声,听别人夸自己妹妹,比听别人夸自己还让她高兴,嘴角抿起,她微微笑了一下。    秦欢将葛晴的笑容看在眼里,目光微微带了一丝琢磨,问道:“你家里在哪儿?今天你也该上学的?要不要我派司机送你过去上学?”    葛晴摇头,她不喜欢谈论自己,刚刚因为说道妹妹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消失,目光移向床上的葛天籁,她又开始一言不发。    比天籁还话少、还要不好打交道的孩子吗?秦欢看着葛晴,想到。    病房静悄悄的,秦欢坐了一会儿,手中的电话响,是女儿学校值班室的电话,她接听了,听见女儿葛天华说道:“妈妈,我哥今天没来上学啊?你跟我爸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秦欢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外面,大略说了一遍葛天籁感冒发烧的事情,葛天华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打算挂了电话,秦欢试探着问道:“你知道葛晴这个人吗?”    “知道啊,怎么了?”葛天华的声音一下子来了劲儿。    “她跟你哥在一起,现在还在病房里陪着,她是你哥女朋友吗?”    “女朋友?我哥那德性的,能有什么女朋友啊?”葛天华不高兴地说道。    秦欢嗯了一声,她是个大人,倒不这么看,天籁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讲,都是一个绝佳的男朋友人选,稍微有点儿心术的女人,只要能抓住,就不会放过这样的男孩子。    她又打听了几句,葛天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不知道是有意隐瞒,还是毫不知情,秦欢没心情搭理女儿,挂了电话,转身打算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目光一顿,脸色登时变了。    站在原地,她盯着那个女人,看着她消失在向上的扶梯处,自己走到导引台,问值班护士:“她问了什么?”    值班小护士并不知道秦欢是谁,顺着秦欢的手指方向,见她指着的是刚刚那个年轻漂亮的女病人,护士就答:“她问妇产科在哪儿。”    秦欢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身子都晃了晃,眼睛看着那个女人,直到那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她才慢慢伸出手扶着导引台,站了好一会儿,宁定了心神,方挪动脚步,向着葛天籁的病房走过去。    进门看见那个叫葛晴的女孩儿端坐在天籁的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听见自己进门的声音,也没有抬起头来,仿佛进这道门的人到底是谁,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这女孩儿长得一点儿都不颟顸,待人接物却这么疏忽大意,是缺乏大人的教导吗?秦欢心里暗暗地想到,走到座位上,她看着读书的葛晴,声音很轻地问道:“看的什么?”    葛晴像是有些诧异秦欢还跟自己讲话,举起手中的英文FALL OF GIANTS,让秦欢自己看。    秦欢笑了,她容貌并不出众,但是气质温和有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极为面善,很容易惹人好感,她低声说道:“我不怎么识字。”    “不识字?”葛晴奇怪地看着她,以为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我上面三个姐姐,我是第四个,被我爸妈送到我姑姑家养到了十岁,弟弟出生之后,我才被接回去,勉强读了四年小学,然后就出去做事了。”秦欢言语平和地说道,形容间一点儿不见怨怪与哀伤,只隔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一转眼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葛晴想不到眼前这个家境优渥的女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童年,寄人篱下地长在别人家,那不是跟自己差不多了?    她盯着秦欢,眼神中拒人千里的冰冷淡了一些。    秦欢目光盯着葛晴,问道:“你能看这些外文字,真聪明,是在哪个学校读书?”    葛晴答:“红河中学。”    “红河是什么地方?”    “福泉山那里。”葛晴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一个人在外面吗?你爸妈该担心了?”秦欢眼睛还是盯着葛晴,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像一汪暖融融的潭水一般,让人无力从她目光中挣扎逃脱。    葛晴开口,正要说话,床上一直熟睡的葛天籁突然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欢目光看向葛天籁,看他醒了,脸上闪过一抹欣慰,说道:“还难受不难受?想吃什么,婶婶出去给你买。”    葛天籁声音又冷又硬,还十分无礼,撵他亲婶婶道:“不用,你走,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秦欢眼睛看着葛天籁,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站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家给你熬了粥,补补身体——晚上是住你舅舅家,还是干脆住到我们家来?”    葛天籁脸上的厌烦已经遮掩不住了,他不肯看秦欢,也不回答,只哼了一声。    秦欢无奈地摇头,说道:“我给你叔叔和爸爸打个电话,你的事儿,我也做不了主。”    说完,她出去了。    门在秦欢身后阖上的时候,葛天籁立即转向葛晴,对她啧了一声。    葛晴不懂,“怎么了?”她问。    “没心眼。”他说,抬手拍了她的脑袋一下。    “什么?”葛晴揉着脑袋,还是不懂,奇怪地看着他。    葛天籁嘴巴张开,可是又停住,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以后谁都别搭理,你跟我的话都那么少,干嘛要跟别人讲话?劳累你有限的语言中枢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葛晴不知道他胡说八道什么,也懒得跟他磨嘴皮子,只问:“好了?”    葛天籁恩了一声,他入院吃过药,狠狠地睡了一会儿之后,发了汗,觉得身上舒服多了,这VVIP的病房有单独的淋浴间,但是他没有换洗的衣服,想让葛晴出医院右转到百货给自己随便挑几件,扫了扫她身上穿的衣服,实在信不过她的眼光,拿出电话,给自己家的司机打了电话。    然后他躺回床上,对葛晴说道:“一会儿我换好了衣服,我们俩去吃饭。”    “你别出去。”葛晴说,指了指他的头,“被风吹了,你又该发烧了。”    “胡说,我哪有那么弱?”    葛晴看他抵赖,活脱脱一个生病了还任性不听话的孩子,忍不住笑了,这笑容被葛天籁捕捉住,他看得呆呆地,一时之间,竟然忘了移开眼睛。    葛晴站起身,对他说道:“我去买早餐,带回来我们俩在这里吃,包子油条这些行吗?”    葛天籁听见包子油条,腻得直恶心,抱怨地说道:“我发烧,吃什么包子油条啊?”眼睛看着她,小声说了一句:“真不会照顾人。”    葛晴笑出声来,连连点头,说道:“我懂了,要喝粥是?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买到,如果没有,晚上到了你家,我给你熬总行了?”    ☆、87    87    她买回来的东西, 葛天籁明显不适应, 但还是把那稀溜溜的一杯粥喝了,看神情, 并不觉得好喝,他的电话响时,他正在葛晴的注视下, 勉强咽进去最后一口。    葛天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俊逸的眉毛微微皱起,来电之人显然并不受他欢迎,安安静静的病房内, 葛晴听着他跟电话那边的人交谈,隔了一会儿,手机的话筒里,竟然隐隐约约地传出她的名字,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一边吸着豆浆,一边睁着大眼睛, 看着葛天籁。    葛天籁对着外人口气一贯不太耐烦,这会儿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竟然让他不耐烦之外还加了粗鲁,突然怒气冲冲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想了想,干脆又关了机。    葛晴不懂地看着他,问道:“谁在问我?”    “没谁。”他说。    当面撒谎, 搞什么飞机?葛晴暗暗地想。    “以后除了我,别跟任何人说话,也别跟任何人谈起我们俩的事,听见了吗?”他自顾自地叮嘱道:“你谁都不用理,我说过的,这操蛋的世界算个老几,让他们全都滚到一边儿去。”    葛晴只是安静地听着,没说什么。    葛天籁显然并不放心,眼睛盯着葛晴,目光炯炯,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葛晴在他的炯炯盯视中吃完了早餐,葛家的司机也给葛天籁送来了换洗的衣物,葛天籁钻进浴室里,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家常便服,很简单的一件蛋清色加厚夹克,配一条深色休闲裤,人太漂亮,让简单的衣服也增色不少。他吩咐司机收拾收拾东西,他想尽快离开这里。    不想就在这时,司机手中的电话却响了,竟然是找葛天籁的,先前葛天籁把手机关机了,显然来电之人打不通葛天籁的,就打了司机的号码。    葛天籁接过电话,越听,脸色越是阴沉,他走出房间,隔了很长时间才回来,将手机还给司机,对葛晴说走。    葛晴看着他的脸色,察觉出一丝异常,就问:“怎么了?”    他摇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嘴上说没事儿。    葛晴知道有事儿,不过她并没有接着问,跟在他后面离开医院。有专人专车接送,他们很快就回到了葛天籁在嘉南中学旁边的房子。这是葛晴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看起来雪洞一般陌生的屋子,这次旧地重游,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着脚下的地毯,旁边落地窗的窗帘,还有扶手椅旁有细小流苏边儿的台灯,渐渐地,也能从这屋子简洁到了极致的装修中,感受到一种不一样的奢华。    不显摆,不张扬,随心所欲之处,全都是最佳的。    司机把葛晴的东西搬了上来,跟葛天籁告辞之后就离开了。葛晴坐在地毯上,拿着自己的书,开始整理,一边整理一边对走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的葛天籁说:“我先整理东西,你要是累的话,就自己去休息。”    “我不累。”他坐在葛晴身后的沙发上,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起她的一本书,翻了几下,问道:“这些都会做吗?”    葛晴凑过去,看了下,摇头说:“有一些不会。”    “不会就问我,我全会。”    葛晴嗯了一声,低下头,接着整理。    “葛晴——”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葛天籁突然叫她。    葛晴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只问他什么啊?    “葛晴——”    葛晴感到他声音里的异样,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听见他对自己说道:“我特别希望你能来这个学校读书,还特别希望你将来能考上最好的大学,选到适合你的专业,毕业了做一份你擅长的工作——这些你都知道?”    葛晴嗯了一声,眼睛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葛天籁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心头狂跳,忍不住想到刚刚父亲在电话里讲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呢?她才刚刚搬到自己这里来,自己才刚刚要跟她好好地相处,为什么就会出现这样难缠的事?    或许这就是原罪吗?当年自己发病,父亲嘴里说的报应?    母亲一条命不够,还要搭上爸爸的,还有自己的,才能抵偿现在享有的荣华富贵吗?    他伸出手,将她从地毯上拉起来,坐在自己旁边,对她说道:“这两个月,你要好好用功,不要去赚钱了。”    她只是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我把房门的密码改了,1020,你记住了,以后万一我不在这里,你还是可以过来住,这个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产权也是我的,你就当自己的房子一样。”    葛晴看着他,话少的人,特别擅长抓重点,“你怎么会不在这里?”她问。    葛天籁神情微微一变,没有回答,只是说:“我是说万一,万一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我暂时离开这里,你记得密码,自己过来住就行了。”    葛晴没回答,看着手里的书,隔了半天,嗯了一声。    “赚钱是小事,你要考上最好的学校才是大事,不要因小失大,嘉南、未来你想要去的大学,都会是强手如林的世界,你天天三心二意的,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她只是恩了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说句话呢?”葛天籁催促她。    葛晴还是点头,眼睛从自己的书上抬起来,看了他一下,隔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想要照顾我,不过我不用别人照顾。”    葛天籁眉头皱起,想不到她竟然这么倔强,以她的聪明,难道不明白自己说的才是对的吗?如果自己真的不得不跟着父亲离开,而她又要为了生活,跑到大街上做买卖,赚学费,风里来雨里去,吃无数的苦头,而那时自己偏偏又不在她旁边,想想就担心得坐立难安。    “你跟我妹妹一样,总觉得我吃了很多苦,可我没觉得我吃了什么了不得的苦啊,我觉得我挺好的,我赚的每一分钱,都让我自己特别满意。我觉得我挺有本事的,你们偏觉得我可怜,是因为我的钱来的不容易,而有些人的钱来的太容易吗?”    葛天籁听了这些话,有些惊讶,他从未从“可怜”这个角度来看待葛晴,这样强悍的女生无法让任何人觉得她可怜,他只是感觉,她不该在小事儿上浪费时间,而耽误了未来的前途发展。    他跟她表达了自己的这个意思,葛晴摇头,不善言辞,让她隔了好久才低声说道:“不是那样,我最近这半年是有些累,但是也挺好的,我学到了很多在学校和家里,都学不到的东西。”她说到这里,眼睛抬起来,看着葛天籁,对他说道:“你也试试呢?出去多看看,有些东西,可能换个环境,换个心态,就会有想不到的效果。”    葛天籁摇头,他明白她指的是自己的睡眠障碍,能换的环境,他早就换过了,心态什么的,如果他能看见梦里死去的那个女人的脸,知道了死去的那个女人是谁,心魔解开,还有可能换换,否则说什么都是白扯。    她没再多话,葛天籁看着她,所谓匹夫不可夺志吗?自己提供的生活再好,条件再优渥,对葛晴来说,都算是嗟来之食?她的那句口头禅“我从来不要别个的东西”,莫非已经真的成为她的人生信条了?所谓玫瑰从不慌张,她的心灵深处一定住着一朵水晶做成的玫瑰?今时今日,这纸醉金迷金钱万能的世界,竟然还有葛晴这样秉性的人,自己家的那些发达了的亲戚跟她相比,简直都像shi坑里泡过似的,又臭又恶心……    他再无理由勉强这样的她接受自己的帮助,发烧之后,他身体还有些虚弱,躺在沙发上,就想闭上眼睛,歇息一下。    “上楼去睡,这样会着凉。”她对他说道。    “我不去。”    “去。”    “我去你也去。”他顺口说,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全是依依不舍。    葛晴被这样孩子气的他逗得哑然而笑,摇头说道:“白天睡,也有障碍啊?”    他没回答,只是用漂亮的眼睛盯着她,葛晴被看得脸微微红了,低下头,说道:“那你就在这里睡,我去楼上给你拿个被子下来?”    他嗯了一声,说好啊,说完了,像是很满意她主动跑腿的表现,冲她咧嘴笑了一下。    葛晴看他笑得好看,愣愣地盯着他,心中暗想先前他心情不好,在医院接的那个电话说的也不像是什么好事,莫非现在麻烦过去了吗?    她也对他微微一笑,起身向楼上跑去,循着记忆,走到第一次自己来访时,他所住的屋子,从柜橱里抽出雪白的被子,想要下楼时,她的目光扫过上次装有匕首的写字台——那把锋利的刀子,还在里面吗?    那到底是谁的?    为什么他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着那把刀子发呆?    这刀,跟他的睡眠障碍有关系吗?    她暗暗地想着这些念头,耳中听见楼下隐隐地,似乎是葛天籁在叫自己,她答应了一声,走到楼下,将被子搭在葛天籁身上,看他闭上眼睛,就安静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边收拾自己的一点儿东西,一边儿看着书。    快要中午的时候,她放下书,回头看着身后的葛天籁,见他安静地闭着眼睛,鼻息微微,竟然还在睡——这么能睡,莫非还在发烧吗?她有些担心地想,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触手冰凉,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下了心。    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在厨房里,想要给自己和葛天籁做点儿什么,她以为又像是上次一样,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导致莫名其妙地房子里又发出唱歌的声音,她很怕葛天籁被吵醒,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到处找音乐声的出处。    沙发上的葛天籁已经醒了,抬起头,看她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忍不住笑了,对她说道:“是有人在下面叫电梯,你到门口看显示屏,问问是谁,要是给我送饭的,让他上来就是了。”    葛晴不知道这大厦里,电梯也是用叫的,莫名其妙地看着葛天籁。    “没有主人放行,这栋楼的电梯不运作。”他对她解释,然后冲门口点了一下下巴,说道:“老吴在等你,你过去让他进来。”    葛晴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口,看见墙壁半人高的显示屏上,果然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图像在上面,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进来,扬声问葛天籁:“怎么放行?”    “接听键向右滑动,就可以通话了。”葛天籁答。    葛晴滑了一下,力道不对,没滑动,又滑了一下,还是不行,她有些为难地对葛天籁说道:“你既然醒了,自己过来跟他说啊?”    “你说,以后——你一个人在这里住的时候长着呢,这些事儿现在学会也好。”葛天籁状似无意地说,眼睛看着她,隔得远,可以不用担心她发现自己眼中的伤感。    葛晴微微一愣,皱着眉头,不懂地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快点儿,一回生二回熟,按住键,向右轻轻滑。”他教她。    葛晴手放在“接听”上,向右轻轻地滑,自己面前一个小小的灯亮了,显示器上出现了一个小窗,自己的图像在上面,下面的人看见葛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对不起,可能我按错了——”    葛晴哦了一声,信以为真,正要挂断,就听见沙发上的葛天籁喊道:“没错,是我家的老吴,你跟他说我病了,你是照顾我的小医生,让他把饭送上来。”    葛晴听见他竟然信口开河给自己安了个“小医生”的名头,摇了摇头,放行了。    走过来坐在葛天籁旁边,安静地等着门铃响,耳中听见身后的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了不得的事,莫名其妙地兴奋道:“还别说,葛晴,我想到你将来适合做什么了!”    葛晴不太热衷地问:“什么?”    “医生啊,外科手术医生,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心理素质更稳更狠更过硬的人吗?”    葛晴想不到他兴奋的点儿在这里,她连高中都没有念呢,大学专业什么的,想那么远干什么?于是她只是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门铃声响起,她打开门,将老吴手上的饭盒接了过来。    多年以后,每次有人问起她一个女孩儿,为什么会选择当外科手术医生,她都会想起当年,在这个屋子里,跟葛天籁之间的这几句简单的对话。    谁能想到,十六岁时邂逅的一位少年,就那样影响了她的人生,有时候回想往事,她能清晰地回忆起他是如何在自己生活中出现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仿佛昨天发生的一样。    但是对他如何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的,以她记忆之条理清晰,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88    88    美貌, 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吗?    葛婷站在财富大厦北门出口, 就着大厦的单向透视玻璃窗,审视着自己, 仔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所有的东西都恰到好处,眼前的玻璃窗里反射出的女人, 年轻, 时尚,美丽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连她自己都难以相信这样漂亮的女人就是自己。    人靠衣装, 佛靠金装,是这样?明明平时上学的时候,感觉挺普通的,她在心里想到, 她并不懂名牌奢侈品这些东西,只知道现在身上的衣服鞋子,全都价值不菲, 一件一件地挨着向下数,现在的她, 浑身上下已经找不到一点儿用自己的钱买的廉价品了。    从内到外,从头上戴的帽子到脚下的鞋, 甚至里面贴身穿着的内衣裤,用的都是孟田宇的。    收到内衣包裹的时候,她有整整两个星期没有理他, 电话也没有接,不过这样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她需要念书,而接受一万块,跟十万块之间的心里防线,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坚不可破。    她安静地等着,太过漂亮,只站了不到十分钟,她已经收到了几份搭讪,这种对她外貌的恭维并不能引起她的半点儿心动,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眼睛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搜寻等待的那个身影。    为什么还没到呢?    “美女,在等人吗?”一个声音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起。    葛婷循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写字楼里常见的二十多岁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自己旁边,正笑眯眯地对自己搭讪。    她转过身,向一边儿走开几步,拿出手机,拨打孟田宇的电话。    不想这个白衬衣不但没走开,竟然还跟了过来,对打电话的葛婷说道:“我就在这里工作,你要是没地方等,可以到我办公室去……”    电话没有通,不相干的男人又烦人得紧,她转身进了旁边的星巴克,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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