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别 (11)
…今日他也是这般伏在您身上的。” 他鬼迷心窍了似的,终于按捺不住吐出了酸溜溜的后半句,明显的意有所指。 再想到别人所言,他手中的昆吾剑原本是师尊为了师兄所寻之事,以及种种,他便越加能感觉到师尊与师兄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多年未见的师徒。 多种疑问盘亘在他心头,却始终寻不到答案,当事人也不肯吐露半分,他就像是直接被排除在两人的世界之外。 但是蒋涵正早已经习惯了成为师尊生活的全部,如此探不清师尊的世界,他又如何能甘心? 赫朗听了他的问话,哭笑不得,才知道他真正介怀的是方才他与孔淮相处之事,他没放在心上,却是小徒弟如此敏感,还记得清楚。 “情分深那也是以前,如今孔淮已然成长,足以独当一面,为师如今与他形同陌路,互不相干,至多几句寒暄。” 蒋涵正努了努嘴,还是闷闷不乐,大着胆子得寸进尺,“徒儿想知道,孔淮于师尊,是如何的存在。” 如何的存在?这可真难倒赫朗了……他抬头望了望天际缥缈清冷,又眷恋多情的月光,轻叹道:“唉,玉户帘中卷不去啊……他?或许是月光。” 即便他与孔淮保持着距离,可原身曾经带给他的悸动,使得孔淮的身影仍旧在他心头浮动,就如同卷不去拂还来的月光一般,无计可消,对他不厌其烦的靠近,也只能任他去,无法真正做到狠心断绝。 蒋涵正深吸了一口气,将口中的苦涩吞下,悄悄地盯着地上,他与师尊依偎着的影子。 即便他终于在今天超越了大师兄,但这份欢愉却也如同涨起的潮水一般,没有多久便迅速消退,他恍然大悟,自己期待的并不是能够胜过师兄,而是成为师尊的唯一。 只是,连师尊都亲口感叹师兄是他心上的一抹月光,那他呢?他于师尊又是什么?他不敢问,只怕在百年过后,他也只是师尊眼中轻描淡写的一抹色彩。 师尊百年前能不顾一切地宠着大师兄,又能在百年后舍弃大师兄,给予他柔情万千,那再百年之后,师尊又会有何作为呢?他是捉摸不透师尊的想法的。 蒋涵正揪着衣角沉思,指节用力到已经泛白,面上也尽显焦虑。 在他不安之时,一只如玉的纤长手掌覆了上来,将他颤抖的手轻轻握住,耳边也传来了凉丝丝的气息。 蒋涵正一缩脖子,却靠在一个温凉舒适的怀抱之中,再接着,师尊的声音便飘飘然的,如同于云端之上落下。 “但是你呢,是为师心上的朱砂痣,懂么?月光易逝,而朱砂痣却会长留于心头。” 蒋涵正一字一句地听着,再将它反复拼起来,在脑中放映,双颊瞬间发烫。 如同乱麻被纠成一团的心,就在此刻,叫师尊一丝一毫地梳理了开来。 蒋涵正的呼吸急促,大脑里似乎放了个大蒸笼,冒着层层水汽,让他头昏脑涨,以至于思维一派天真。 “如果徒儿长大之后也像师兄一样,再也得不到师尊的垂怜,要一人独当一面,徒儿宁愿永远也不要长大……” 赫朗听着他稚气的话,忍俊不禁,喉中溢出一阵阵轻快的笑声,只能连连摸摸他的脑袋,“你在为师心中,永远都是长不大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甜!不!甜! ☆、秘境 决赛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是一场最后的战役,也充满了无数的未知。 蒋涵正的惊艳绝伦是否会延续,或又只是昙花一现?孔淮会就此失落,还是重张旗鼓?有了这对师兄弟的明争暗斗,其他选手倒是黯然失色不少。 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差,大赛的奖品也颇引人注目,尽管天山尚未具体公布,但是大家都知道必定不一般,无疑能对修士的修为有绝佳益处的法宝或灵丹妙药。获胜者不仅能得到这些万人眼红的奖品,也自然而然地能得到同辈第一人的称号。 关于决赛的种种猜测使得赌博应运而生,弟子们私下开设了竞猜最终获胜者的赌博,天山长辈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留给弟子们的一些小乐趣,也让这成为了历年来的传统。 在决赛拉开帷幕前,入选的四人就已经成为了全门派上下讨论最多的名字,关于这四人的赌博活动也进行的如火如荼。 弟子们平时清心寡欲,勤于修炼,数百年的生活平淡无趣,有了活动自然跃跃欲试,尚可理解,只是赫朗一个真人,长辈级别的人物,竟然也跟着掺和。 他得知这个传统之后,便来到了赛场入口的摊位前,立即翻看了一下随身的纳物袋,将里面的灵石搜刮一空,毫不犹豫地全数押在蒋涵正的身上。 一般弟子来也只是押几块,至多也是几十块灵石,而他这一下子便一掷千金,押出了近万枚灵石,而这其中还有上千枚上品灵石。 这么大的手笔让一群低着头看台盘上的弟子们都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发现是无上真人之后,众人原本便惊讶的面色更是多了一丝惶恐,下巴都合不上,只知结结巴巴地面面相觑。 年纪大些的主事弟子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硬着头皮上前开口,“真人?您这是……弟子惶恐。” “嗯?可没有规定我不能参加?”赫朗弯唇一笑,亲和的语气让面前的弟子们放松了些,连连摇头,欢迎他上前。 桌子上有四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下方都放了些代表着灵石价值的筹码,押孔淮和蒋涵正的数量都差得不多,但还是孔淮略胜一筹,毕竟他的实力稳当地摆在那里,长久意外的强大形象也更深入人心。 只是赫朗只押了蒋涵正却冷落了另一个徒弟的行为让旁边一个年纪小的师弟大感好奇,瞧着面前的真人和眉顺眼,不知哪儿来了胆子,心直口快地问道,“真人,那大师兄呢?怎么您不——” 还未待他说完,主事弟子面色一变,立马便一把捂住他的嘴,隐隐可见额角冒汗,忐忑地看了一眼赫朗。 赫朗则是笑了笑,当做不知道似的,摆手便离开了。 用不了半个时辰,无上真人在蒋涵正身上押了近万块灵石的大新闻便传得沸沸扬扬,引人又惊又羡,直呼道哪儿有人这么偏心弟子的? 蒋涵正此时正在准备着开赛,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愕了好一阵。 每一次他以为师尊这般待他已经是极好的时候,他的师尊却还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这让他如何能甘心将他拱手相让于大师兄呢。 只是师尊这般毫无顾忌的支持自己,又置大师兄置于何地?外人该如何猜测于大师兄?他不信师尊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师尊还是做了,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师尊果真用行动告诉了他,他在意的果然只有他。 蒋涵正握紧手上的昆吾剑,心境开明使得他灵力大盛,无需运转也自发地从他身上溢出,气势惊人,身旁的所有对手在他的眼中,已经毫无竞争力。 距离开赛还有一个时辰,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再见师尊一面,明明清晨时分才见过的,可分别没有几个时辰他便又按捺不住了,比粘人的小儿更甚,蒋涵正唾弃自己,脚下却还是一步不停地朝洞府而去。 …… 蒋涵正信步回到洞府时,却意外的看见了孔淮的身影,微微惊愕。 “你怎么还未去参赛?” 孔淮的身影微僵,轻声道:“临行前,想再看师尊一眼。” “那你现在看到了。”赫朗莫名其妙地瞥他,心下却惴惴不安。 谁知道孔淮却突然冲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揽进怀中,突然没由来地说了一句:“师尊,淮儿后悔了。” 他低垂着目光,嘴唇微抿,阴郁的气息笼罩着他的眉眼,眼底的情愫却波澜四起,细细品味着拥抱怀中之人的触感,将之深深留在心底。 赫朗不慌不忙,推了推他,却又被抱得更紧,于是便挑眉问他,“有何后悔的?” 孔淮皱眉,如同陷入了什么魔障,始终不愿相信面前之人已经无心于自己的现实,将这一切都归为是自己当初放手了的结果。 “如若当初我从未下山,师父是否还是只会爱我一人?是否就不会出现那个人……?” 赫朗也拧眉,不愿他纠结于此,语气冷厉了几分,“世上有菩提子、九香玉露这般的灵丹妙药,却唯独没有后悔药。” 孔淮却是不愿听,只偏执地认为,当初他便是随意放手,所以换得了今日的下场,那今日呢?如若他也放手了,是不是也会抱憾终身? 他捏住赫朗的手腕,眼神坚定,“可徒儿不愿放手,师尊要我如何是好呢?” 语毕,孔淮豁了出去,盯着面前之人的唇瓣,鼓起勇气贴了上去。 赫朗猛地侧脸,却被他牢牢地扣住了后脑勺,强行感受他慌乱的吻。 心中微微愠怒,赫朗举起右手,打算用灵力将他推开,但是另一道灵力抢在他之前便将孔淮远远地击开。 孔淮没有任何防备地被这道灵力击中,猛地往后一倒,捂着胸口低低咳了一声。 蒋涵正的声音也随之从身后幽幽响起,隐隐藏着愤怒,“大师兄请自重。” 孔淮猛地一转头,便对上他的双目,只看到一道狠厉的目光,眼底之中还若有似无地跃动着一簇红色的火光,似乎要将他焚烧殆尽,面前的人让他陌生,身体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 蒋涵正与他对视了一秒,仅仅在这须臾之间,便是火星四射,只是他很快收敛,随即缓缓扬起微笑,“九乌秘境即将开启,师兄莫要错过良机。” 孔淮狠狠眨了眨眼,又认真地盯着蒋涵正细细打量,却毫无破绽,仿佛方才的一切皆是错觉,注视着他温良无害的微笑,一肚子未道完的话,只好咽进肚子里,也未追究他伤自己的事情,毕竟的确是他心怀不轨,轻薄于师尊。 蒋涵正转过身面对着师尊,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发抖,将涌上心头的一切情绪强制压下。 赫朗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比赛将至,他不欲在此事上影响到徒儿,“有何事便回来再说,先比赛。” 蒋涵正盯着他的嘴唇,眼神阴郁不定,嘴上应得乖巧,却伸出手为师尊将他嘴角残留着他人的气息一下下抹去,似乎这样便可以使刚才的一切从未存在一般。 “徒儿会早去早回的,师尊等我……” …… 决赛与以往的每一场比赛大有不同,以往是传送到天下各地进行比赛,可这次,四位最后的弟子却要只身前往九乌秘境。 此处秘境百年才开启一次,据说是神话传说后羿射日之后,九只金乌坠下的地方,因为阳气丰盛,所以万年依赖,孕育了无数珍宝,其中不乏仙人到此传承,所以此次比赛中,第一个得到秘境内传承的,便是此次比赛的优胜。 与以往比赛不同的,便是其危险程度。在秘境之中,门派的传送符箓无法发挥作用,想要离开秘境,只能自己寻找到出入的法阵,而真人们也无法再窥视到他们比赛的情况,给予提示。 而秘境之中异象无数,其中出没的灵兽妖兽,灵草毒草,一切都还是未知,在这其中,是生是灭,突破或入魔,便要看各自造化。 在进入秘境之后,四人便分头行动,各自踏上了征程。 只是蒋涵正与几人分开不过一炷香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席地而坐,双手搭在膝上,紧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 此处危机重重,他担忧自己的实力不能再次力压群雄,于是打算铤而走险,再次从丹田之中的内丹借几分力量。 当内丹上的封印符箓被揭开,大量汹涌的灵力喷薄而出,他精神一振,如饥似渴地汲取,忽略着经脉传来的酸痛感,咬牙突破了一个小境界,这般修为哪怕是孔淮也所不能及,蒋涵正终于停下,以为胜券在握。 只是糟糕的是,这股力量可以放出,却难以收回,蒋涵正眼疾手快地用上封印符箓,这才将他勉强平息。 蒋涵正额角冒汗,深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放松,随即又出现了棘手的状况。 这股灵力的波动过大,也吸引了一群对灵力极为敏感的灵兽,它们浑身皮毛雪白,有如雪狼,成群结队,身姿灵活,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功夫,便有数十只白毛灵兽团团围住蒋涵正。 他不慌不忙,将这群灵兽细细打量,他记得师尊说过,这种灵兽名为白鬃兽,带有攻击性,极为珍贵,浑身皆可入药,师尊最喜爱的静心香料便由它们的内丹制成。 蒋涵正刚刚才提升了修为,尽管这些白鬃兽不可小觑,此时在他眼中却还是有如蝼蚁。 白鬃兽惧火,而蒋涵正又五行灵力皆具,当即便左手使出火灵力,数团火球四射,惊得白鬃兽们方才的气势一散,四下乱窜,口中呜叫,作势要逃。 蒋涵正快步跟上,不肯罢休。 即便是天山里,由白鬃兽内丹制成的静心香供应的也不多。这些白鬃兽自寻死路,他正想抓了收进纳物袋中,当做战利品带给师尊,哪儿能放过它们。 蒋涵正穷追不舍,而白鬃兽又身形矫健,没有一炷香时间,蒋涵正便离开入口有了一里地的距离,周围景色陡然一变,光芒尽失,蒋涵正竟是跟着它们跳进了一个洞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正儿要黑了orz记得他天使的模样。 ☆、异样 洞穴之中漆黑一片,似乎有一种结界,将外界的一切都阻绝在外,使得内里无比静谧冷清。 即使蒋涵正的修为已经能在黑暗中视物,但还是难以在这洞穴之中寻物。 看来此处也是白鬃兽的巢穴所在,它们四处逃窜,就在蒋涵正愣神的一秒,已经消失不见身影。 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收手离去,但是这个洞穴就在此时陡然一亮,石壁上散发着莹莹亮光,似乎有意识地欢迎来人,这种现象太不一般,蒋涵正觉得蹊跷,便打算深入一探究竟。 他越往里踏进,便能感觉到里头隐隐有灵力流动,似乎有何种宝物在呼唤他的到来。 只是行进到一半,一堵石门便堵住了他的路。 这石门之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突起,中间一个巨大的石盘为锁,上面分为数格,每一格之内都刻画了不同的图案,一圈齿轮契合地相互咬住。 也得亏蒋涵正平日除了修炼之外还时常看书,倒不是因为多喜欢,只是因为想与师尊待多点时间,而师尊又经常看书,他只能也陪着他一起看。 他细细摸索了一番,立即便看出此石盘乃是参五行阴阳之道与二十八星宿之变而制,而这种奇锁难以破解,想来石门后必定藏着珍宝或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蒋涵正起了分心思,将手搭在石盘中心,源源不断的输入着灵力,果然,石盘发出刺耳的响声,缓缓地震动,但是也仅仅如此,不再运动。 蒋涵正知道输入灵力是正确的方法,只是这石盘明显对修士有着极高的要求,这个程度的灵力不足以开启石门。 他咬咬牙,将丹田之内的灵力也全数放出,只是这石盘似乎有着能吸人灵力的魔力,紧紧吸着蒋涵正的手掌,让他进退不得,蒋涵正一不做二不休,又取下了封印内丹的符箓。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强大的金丹期灵力让蒋涵正难以承受,好在石盘也竭力地吸取他身上的灵力,使他少承受一分。 通过这几次冒险开启内丹,蒋涵正的修为已近融合,竟是比孔淮还要高出一个小境界。 这般的修为已经足够,石盘也随之开启,开始缓缓动作起来,朝右转动了一圈,中间裂开一道缝隙,往两边分开。 随着石门的开启,内室竟然也自动地出现了满室亮光,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四周的石壁上井然有序地镶嵌着拳头大小的珍奇明珠,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芒。 而在光芒之下,蒋涵正清楚地看到石壁上刻满了字符与图画,密密麻麻,竟是一处不落,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贴着墙面细细查看,心潮澎湃。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这墙上刻得皆是传说中的功法口诀,还有关于身法的详细分解图,再转头一看,内室正中央摆着一个积满了灰尘的蒲团,面前整齐地放着一个玉帛卷轴……此处显然便是一处传承宝地。 蒋涵正双眼一亮,仍旧无法从惊讶中回过神,连连转了几圈,确定着内室的真实性,直叹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与奇遇让他有些头昏脑涨,不知该是先背诵墙上的口诀好,还是先学习刻画的身法好,亦或是先进行传承? 但是事情远没有他想的如此简单,山洞内发出一阵响声,一串细密的脚步声随即传来。 蒋涵正捏起手中的剑,警觉地来到门口,却发现来人并不陌生,便是他的大师兄,孔淮。 两人的相见的确有一分惊讶,不过孔淮的目光很快便移到了他身后的蒲团与满室秘诀,不难发现,此处内室乃是传承宝地。 只是他的师弟还未开始传承便被他寻到……自然而然地,孔淮也就起了争抢的心思。 他原本便刻意待在蒋涵正周边,见他为了追几只白毛灵兽而跑进黑不溜秋的洞穴里头,还嗤笑了一番,只是他未离开多远,便惊觉到山洞中传来强大的灵力波动,起码也是金丹期左右。 是谁能散发出如此厉害的灵力?孔淮大感好奇,便循着山洞寻来,果然有了发现。 如果他没有及时来搅乱师弟的好事,恐怕他已经好好地完成传承,也顺势夺得此次大赛的桂冠了,看来上天还是不愿将这份绝佳的奇遇给这小子。 蒋涵正看出孔淮的意思,面上虚假的笑意也荡然无存,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语气疏离,“怕是不能拱手相让。” 孔淮自然察觉到他的不同,更是起了兴趣,风度翩翩地拱了拱手,“此言差矣,师兄怎么会让你拱手相让呢?这是比赛,自然是用抢夺一说。” 蒋涵正弯起嘴角,与面前之人对视,虽然面上挂着一派友好的笑容,眼中却也没有一丝温度。 方才进入秘境之前,大师兄是如何轻薄于师尊的,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他还未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他的修为已经高他一个境界,两人又皆是平起平坐的对手,他自然不会再谦让于他……或者也该说是,在师尊的事上,他不会就此罢休。 师尊乃是他眼中不可被玷污的存在,这人三生有幸曾经得到过师尊的青睐,现如今也应该知足,却还得寸进尺,贪婪无厌,明明已经被舍弃了,却还要死皮赖脸地缠上来,难道他没有看见,师尊身边已经有他的存在了吗? 不过没关系,过去是他性格软弱,一直退步,所以才给了他靠近师尊的机会。 从此之后,师尊的身边,由他守护。 蒋涵正双眼一凛,一股从未出现过的凌厉气息喷薄而出,身后灵力四射,强大得似乎不属于他的力量带来铺天盖地的威压,即使是孔淮,也倍感压力,瞬间意识到他身上这股近乎金丹期的力量不同寻常。 他心神一震,却不容多想,蒋涵正便提剑攻来,从一片火光之中破剑而出,直朝自己的门面而来,竟是起了杀招。 这秘境之中危险重重,以往也有不幸的弟子身亡陨落,如若他真要死斗,也多的是办法可以用意外掩盖真相。 孔淮心中微惊,也由不得他继续慵懒以对,双眼是从未有过的全神贯注,甚至有一丝焦虑。 蒋涵正这一招一式都力道强劲,好生利害,更别说蒋涵正五行皆备,故意使出足以将人燃烧殆尽的御火术,而他灵根偏木,火系灵力恰好便是他的弱点。 只需几个照面,孔淮便已经彻底对他刮目相看,放弃了与之抢夺的念头。 他连招架都十分吃力,更别说与之决斗,有好几下,他快如闪电的动作都让他避之不及,周身烈火缠身,额角冒汗。 孔淮虽心有不甘,此时却更是感到头皮发麻,只因一向温良厚重的师弟此时实在让他陌生,甚至让他不得不产生另一个想法,蒋涵正是否已经被夺舍? 夺舍便是肉身被他人或者魂魄夺去控制权,一般只有魔修或妖灵会的邪术。 看蒋涵正的模样,墨发飞扬,双眼冷酷,隐隐还能看到其中火光跃动,盯着自己的眼神充满恨意,浑身杀气围绕,一副走火入魔的姿态,如同将他视作心中大敌,他又如何能不加怀疑? 或者说,蒋涵正一直便将自己视作心头恨,平时在师尊与众人面前假装与他兄友弟恭,谦逊懂利,此时四下无人,他才暴露出心中所想? 孔淮头皮发麻,耐不住他不停歇的冲击,祭出了一直宝贝的九转鎏金盾,咬牙切齿道:“人不可貌相。” 要说为什么宝贝,只因为这个法宝是师尊所赐,他也一直放在纳物袋中,鲜少拿出来,孔淮也以为自己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 蒋涵正弯唇,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配上他手中锋利的宝剑,如何看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或许他也未注意到自己的腹部下方的丹田处那簇红光一直涌动。“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的他懦弱,所以才会被当做软柿子一般任人拿捏,而此时的他早已截然不同,当他摒弃了多余的软弱与分寸之后,他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就连大师兄都要畏惧于他…… 蒋涵正不能不承认,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能将一切掌握在手的安全感,也喜欢看对手畏惧于自己的表情。 只是孔淮手上的法宝的确有几分厉害,他一拿出来,便阻断了蒋涵正的灵力,手中的剑竟是难以再前进一分。 孔淮得了空档喘息,看不惯蒋涵正趾高气昂又胜券在握的模样,继而恶劣地开口,“忘了告诉你,此件法宝也是师尊所赐……当初师尊为了能为我寻一件护身法宝,在蓬莱山奔波数日,现在的你,是永远不会清楚师尊当初能待我有多好的……” 即便知道他是故意为之,可他语气之中的眷恋与骄傲却听得刺耳,蒋涵正双瞳微缩,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浑身像是失了力气一般收势,缓缓垂下头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后才缓缓叹气,“是吗,我或许是不懂的,你与师尊亲密无间的那些年,的确令人嫉妒……” 孔淮凝视着他的失落,心中也升上一丝快感,以为他要就此收手,却没想到,蒋涵正最后却对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而双瞳之中,更是出现了一抹强烈的杀意,一片血红在他眼底绽开。 “以后再也不会了,你与师尊,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日子……”蒋涵正呢喃着,语气怪异,“即便是师尊所赐的法宝,也护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99章,长长久久~ ☆、一去不回头 孔淮大感不妙,再次用九转鎏金盾护身,可是为时已晚,没有一眨眼的时间,蒋涵正的剑尖已经在他跟前,此时,手上的法宝竟然没有起到任何的防御作用。 此物虽说是厉害,但也是只对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起作用,自然对高修为的修士起不到阻拦……这么说来,面前之人竟然已经有了金丹期的修为?!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他竟毫无察觉? 孔淮连连后退,目露惊恐,亏得师尊还认为他是什么需要呵护的软弱可欺之人,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如此模样呢?! 如愿以偿看到对手陷入困境,蒋涵正心中的快感不断攀升,一切曾经压抑的自卑与苦楚都化为了施虐的想法,在这秘境之中,一切意外皆有可能发生,那么大师兄不幸遇害,死于金丹期的妖兽爪下,也是有可能的? 师尊一向对他信赖有加,他相信自己的说辞不会被师尊怀疑,无论如何,他的师尊都会护他周全。 只要面前之人消失,便再也无人与他夺取师尊的注意力,再也无人能如自己一般与师尊亲近,师尊的门下之徒,便只有他一个,唯一的……一个。 思之至此,蒋涵正便口干舌燥,头脑发胀,一阵从未有过的兴奋感让他浑身战栗,血液奔流,仿佛只要杀了孔淮,一切他所期待的美好又会重新来临。 内丹之中的力量已经被他消化了大半,他在掌控着强大的力量同时,经脉却在隐隐发疼,似乎下一秒就会筋脉拉伤而元气大损,只是他实在太享受于这种强大的感觉,只好尽力忽略这些不适,沉浸在崭新的自己之中。 面前之人较之方才更加癫狂,可他本人却还不自知,孔淮额上布满密汗,头脑强行镇静下来,清楚地知道自己若是再与他纠缠,可能真的会葬身于此。 而他一旦豁出去动用杀招,两人也只会两败俱伤,保不准师尊还要责怪于他,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全身而退,还不如趁现在远离。 孔淮是第一次如此狼狈,竟然被自己一直看低的后辈追杀,并且蒋涵正穷追不舍,甚至撇下了身后的传承,似乎只一心想要将他杀之后快,将孔淮追逐至了入口处。 孔淮急急一停,目光所见支撑着入口的几根大石柱,脑中瞬间灵机一动,便连连退后数步,跃出了洞穴,朝着石柱处使出全力拍去几掌。 此处传承洞穴已经存在千年,原本便不算牢固,他们方才在底下大打出手,已经毁了数处,此时被他故意毁去支撑所用的石柱,入口更是摇摇欲坠。 当石柱轰然倒地之时,入口也立即坍塌了下来,追赶而出的蒋涵正的身影也隐于高高的乱石之中,没了声息。 孔淮松了一口气,盯了安静的巨大石堆几秒,惴惴不安。 但是思及蒋涵正异样冷酷渴望杀戮的神态,他却又觉得这人没什么好怜悯的,更别说方才他对自己甚至产生了杀意。孔淮不知他是走火入魔还是已被夺舍,总之已经确定了他是危险的存在,如若他当真遇害,也是他罪有应得。 孔淮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 头顶骤然落下无数巨石,蒋涵正一惊,立即动用灵力护体,总算护住身上要害,只是肩膀与四肢处被碎石磨损,疼痛让他头脑清醒,恍然察觉到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来到了传承的山洞之中,想要杀了大师兄,于是便紧追不舍,却被大师兄暗算了一道,于是困于石堆之中。 这种种的事情发生得自然,却又让他回想起来心跳加快,蒋涵正不是没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逐渐偏激,他也隐约地意识到,自己正因为这颗内丹带来的力量而发生改变,但是他却不愿意就此收手。 如若要让他继续温吞处事,旁观着师尊被他人觊觎,那他宁愿迎接这么一个崭新的张扬的自己,尽情做他所想。 蒋涵正的眼前是望不到底的黑暗,耳边也轰鸣一片,似乎自己已经坠入了寂静的深渊,无人救赎,熟悉的恐慌与迷茫又再次环绕于他身边。 方才一战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此时的他,气力枯竭,四肢负伤,额前似乎还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他仍心存期望,只是在他奋力挣扎之时,情况却越来越糟。 此处洞穴并不简单,为了守护传承之地,内设机关无数,他进来时还好端端的,可此时坍塌,却是无意触发了,狭小的空间之中,乱石无数,再加上数道利箭射出,令他难以防守。 在黑暗之中视物不便,尽管蒋涵正已经尽力躲避,却不料这箭上沾毒,仅仅是一炷香时间,毒素便令他神经麻痹,浑身失力,眼前发黑,纵是他身怀灵力,也无法使出。 就这么结束了吗? 蒋涵正瘫倒在地,眼冒金星,生气正在一丝丝流失。 强烈的不甘让他愤恨地捏紧拳头,不、不可以…… 他才获得令人惊羡的力量,还未来得及让世人一赏他的风华,怎能就此停下? 更别说,师尊还在等他回家。 蒋涵正用力咬了咬舌尖,锥心之痛让他头脑警醒,他告诉自己,如若就此颓废倒下,那此处真的便是他的终点。 师尊当年将他救下,赋予新生,这条命,怎能就此结束?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奋力推开压在肩膀处的百斤巨石,石缝之中空间狭小,难以供成年人行进,他便手脚并用,在嶙峋的石块间爬行,寻找着曾经寻找过的传承蒲团。 既然已经无法回头,也无法后悔,他便只能放手一赌,他要赢,他要活下去,他要师尊的全部。 他不要再孤身一人,像此刻一般独处于黑暗之中,无力渺小,等待上天的眷顾。 ………… 在天山派一处,众人围着秘境入口翘首以盼,陆续等到了两位弟子,就在孔淮也顺利归来之后,三人都已经回齐,虽然是无功而返,但起码平安无事。 只是不妙的是,秘境是有开启的时间的,此时距离秘境关闭还有半个时辰,早在第一个弟子出来时,赫朗便已经心神不宁,尝试联系秘境中的蒋涵正。 而比赛期间诸多限制,他身为真人无法进入,而传送进秘境的传信纸鹤也没有回音,此时见到孔淮出来,而蒋涵正不见身影,更是面色一变。 “正儿呢?!” 孔淮凝视着他,欲言又止。 赫朗不愿深思他面上的阴暗之色,只以为他不愿告诉自己,也不打算多问便直接越过他,竟然是要自己亲身进入秘境之中。 协助比赛的白凌芷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拉住他,秀眉紧皱,“真人!秘境此时即将关闭,灵气动乱,更是危机重重,即便是您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此行一去便不可回头!” 赫朗拂袖,低低叹气,转身无悔道:“那就,一去不回头。” 如果蒋涵正当真有何三长两短,他的世界也要就此重来,他还不如冒险去试一试,或许有一线希望。 语毕,他毅然一个转身,便隐身在秘境入口之中,徒留一片惊呼与挽留。 秘境之中的气流越来越强烈,每多待一分,危险便多上一分,赫朗穿过入口,来到陌生的场景,御剑而行,手上托着可观八方的寻物法宝,凭借着徒儿的物什,很快便确定了方向。 只是他所到之处乱石嶙峋,像是某处遗迹,而不像是有人在此的模样。 难道是哪里出错了? 赫朗的眼神一凛,目光移到了面前巨大的石堆之上,观察到四周被压倒或翻飞的泥土仍旧湿润,看来是刚坍塌不久,于是便缓缓靠近,而手上的法宝也抖动得越发厉害,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看来徒儿果真在这巨石之下,只是他此时是否还安然无恙?赫朗不敢想,只觉得太阳穴发疼,眼前隐隐发黑,纵使他对徒儿寄托希望,却实在很难不去担心,这场坍塌是地震亦或是其他异变? 再三向瓜兔确定了蒋涵正是否还未死亡,赫朗心里终于有了数,却仍旧不能放下心来。 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破空而出,如同闪电,在空中如同轻燕一般奔腾几步,最后才闪身来到他的身前。 这个人赫然便是蒋涵正,看来他是在逆境中顽强存活了下来,并且凭借传承的力量,有了不小的突破与改。 此时的他,是赫朗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强大模样,周身气息强势,甚至连他都感到了一丝压力。 只是蒋涵正面上虽容光焕发,眼底却有着浓浓的疲倦,于是形成一种矛盾怪异之态。 赫朗打量了他一秒,心中虽有疑问,却暂时压了下来,深深松了一口气,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徒儿用力勒在怀中。 蒋涵正为这突然的怀抱而一惊,在他怀中怔楞了数秒,一颗心像是在油锅上煎炸一般,大脑里滋滋个不停,最后又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更加用力地回抱住他的师尊。 于情于理,真人是决不能进入秘境之中干涉比赛的,但是为何师尊出现了?一切不言而喻。 嗅着鼻间的冷香,他紧绷的精神松懈,脑海之中似乎已经能够浮现出师尊排除万难,固执己见地闯入秘境的模样,当然,他绝不会忘记想象师尊面上令他着迷的坚毅眼神。 他的师尊,果然还是会来拯救他的,一如多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么直接给小正儿开个外挂,快点强大起来算了,我感觉养成花费的篇幅太长,现在是时候长大了23333换个封面玩玩。 ☆、瞒天过海 为了不让面前之人担心,蒋涵正窝在他怀中,小心翼翼地轻语,“师尊,徒儿无碍,让您操心了。” 此时的他,犹如初见般温良,一切暴虐与复仇、胜负相关的念头都在顷刻间迅速褪色,让他眼中只剩下这人。 赫朗点点头,将怀中之人拉出来端详了一番,确定没有过重的皮肉伤之后,便将他拽上了自己的剑上,“秘境即将关闭,我们先行离开,稍后再议。” 蒋涵正乖巧地应下,紧紧地牵着师尊的手,从身后将他环抱住,由于身高尚未足够,便微微地踮脚,将下巴垫在赫朗的肩上,完全没有点逃亡的自觉,面上的表情像是偷了腥的猫,看准了赫朗现在御剑飞行,无暇管他这些小动作。 再说了,明明他的修为已经快要与赫朗的齐平,但是此时的他却表现的如同刚筑基般柔弱,像是多么畏惧飞行一般贴着赫朗,似乎自己不精通御剑。 也是险在赫朗的速度算快,他们从秘境中出来没有一炷香时间,身后的入口便缓缓缩小闭合上。 而原本好端端的蒋涵正,也开始浑身脱力,不知道是否是传承的后遗症。 赫朗接住倒在自己怀中之人,也是心有余悸,差一些,这么鲜活的生命便要就此消失,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消失,不过所幸他也是因祸得福,由于前三人,包括孔淮都未成功传承,于是这次大赛桂冠也自然由蒋涵正夺得,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人意料,却又在想象之内。 蒋涵正的夺冠也让赫朗之前押在他身上的灵石翻了一倍,不过赫朗也暂时无心于此,因为蒋涵正已经一天一夜尚未苏醒,他的心也始终吊在嗓子眼,不知如何是好。 他为徒儿细细查看过身体,讶异地发现他的修为连突破了数个境界,体内的内丹也解开了封印,与身体逐渐融为了一体。 这本应该是好事,但是细看,蒋涵正一向扎实的灵根基础以及平稳的心台却是显出了紊乱之象,心火旺盛,丹田处隐隐发黑,似乎有魔障缠身。 当务之急还是待他清醒盘问一番。 赫朗摸了摸他的脸颊,估摸着他应该也要恢复正常了,便轻轻在他耳边低语,“能听得见为师说话么?你已得桂冠,但若不醒,便只能让给孔淮了……真是可惜了。” 床上的人睫毛微颤,即便是很小的弧度,赫朗却还是眼尖地观察到了,露出一丝笑意,尽管徒儿一直有意隐藏自己心中对他的不忿,但是他哪能不知道徒儿心中始终对孔淮存有芥蒂呢。 他相信,小正儿是能听到他讲话的,但是脑中却意识尚未苏醒,身体也难以动弹,赫朗决心再刺激一番。 “你好生休息,既然你还未苏醒,为师只好将你喜爱的流月剑诀传授给孔淮,准许他搬进我的寝室中,还要与他去灵田上看夕阳,每日与他道早安,准许他靠在为师怀中看书……准许他做一切只能你做的事情……” 床上的人身子一颤,猛地睁开眼睛,眼眶微涨,显然是满目的愤怒,但是在眼中装进赫朗的身影时,这股无名的火气却又立即转化为满腔的委屈。 蒋涵正尚处虚弱,此时更是语气柔软,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极轻地唤了一句:“师尊……” 如若不是瞥见师尊眼中戏谑的笑意,他便当真忍不住要发作了,明知道他的弱处,师尊如何能这般过分,故意刺激他?他刚传承完毕,本就精神不稳,如若不巧被他这番话气得走火入魔该如何是好?! 蒋涵正虽然身体无恙,可五脏六腑却纠结发闷,幽怨地凝视着赫朗。 赫朗似乎看到灵犬撒娇一般,虽说有爱怜,却还是冷静地开口:“解释一下,你的修为。” 蒋涵正心跳微停,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心中却是慌乱了不少,这个时刻果然是会来临的,师尊不是能轻易戏弄之人,但是他却又不能全盘托出…… 于是,他只好隐瞒了一半的实情,将自己擅自解开封印的事情隐去,只说自己传承之后,内丹力量暴涨,无法压制,他便强行吸收。 至于孔淮之事,他也只字未提,毕竟的确是自己先动的杀心,自己若是先告状,保不齐孔淮会如何恼羞成怒。 赫朗仔细听完,立即发问,“如此说来,仅仅是一次传承,你便连突破了三个大境界,直达金丹期修为?当真有这种奇事?” 蒋涵正有一丝迟疑,但是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当做理由,此次传承正好为他提供一个绝佳的掩盖机会,他便立即点头。 “真是奇迹……”赫朗轻轻喟叹,心中虽欢喜,却也没有冲昏头脑。 他细细打量着蒋涵正,担忧着自己的小徒弟是否能承受这股陡然增加的力量。 只是心虚的蒋涵正会错意,以为他这是在怀疑自己,额上不自然地冒出了淡淡的汗迹,又补充了一句,“在传承过程中,全身的筋脉扩张,封印被强行揭开,内丹也被炼化,融入灵体之内了。” 赫朗连连点头称赞,“不错,的确可以称得上奇迹,世上再也没有比徒儿更令为师骄傲的了。” 他不是没有发现徒儿的异常,但是更不如说是,他不想去追究。或许徒儿提升修为之中另有隐情,或许有自己的小法子,也或许另有奇遇。 不过赫朗也无意在意过程,一心只需看他的结果。 如此这般皆大欢喜,蒋涵正总算解决了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此时大赛拉下帷幕,他又得师尊垂怜,便借由在师尊房中乞求到了一段休息的日子。 虽说他并无大碍,但仅仅凭着他秘境负伤一事,便已经得了师尊不少心软,对他也是有求必应,让他好好享受了一番,日日都如同云端漫步般惬意。 有时候他会想,就这么和师尊两人隐世而居也极好,但是他又会瞬间清醒过来,清楚地意识到现实。 此时能得到的一切不也都是因为他的坚持与执着而得来的吗?师尊要的是可以光耀门派,功成名就,得升九天之人,而不是一个见好就收,抱负窄小之人。 蒋涵正这一战成名,自然不少昔日一同修炼打坐,甚至是萍水相逢,仅有过点头之交的无名友人趋炎附势,听闻蒋涵正身体抱恙,便借口探病来攀关系。 来探病的人日日来访,不过最终能平安通过洞府中禁制的只有白凌芷一人。 两人也是旧交情了,蒋涵正平日待她尊敬,便彬彬有礼地上前相迎。 白凌芷虽姿态落落大方,但沾了蒋涵正的光能进敬仰已久的真人的洞府,未免还是有一分局促,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淡笑问道:“如何?身体可恢复了?” 待对方点点头,她又接着道:“瞧你看起来精力充沛,不似抱恙,真人将你照顾得好生滋润。” 蒋涵正但笑不语,面上虽平静,心中却也因她的话而有淡淡欢喜。师尊待他的确极好,而且在别人眼中,他们两人也如此的亲近。 正是因为白凌芷深得说话之道,于是蒋涵正也愿意多和她说几句,似乎从她这边听到他与师尊的好话能得到不少慰藉。 白凌芷察言观色,自然知道他喜欢听无上真人相关之事,也就不吝啬,与他透露当日秘境决赛时的情况,当说到赫朗执意要进去救他时,更是绘声绘色。 “你有所不知,真人那时有多迷人,任凭我们如何,也是不顾劝阻,一意孤行说一去不回头的模样当真是风华绝代。” 她细细地说,蒋涵正也细细地听,心脏漏了半拍,即使当着外人的面,也忍不住露出失态的模样,微微愣神,将发烫的面颊埋于双臂。 他又何尝不是呢,在追逐师尊这条道路上,他早已万劫不复,一样的一去不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有收到意见说觉得感情戏少???就是没谈恋爱的感觉,一直不温不火?? ☆、道侣风波 赫朗正巧碰见两人独处,因为甚少见徒儿与其他人有何接触,不免驻足留意。 说起来,当初最先要施救于蒋涵正的便是白凌芷,也正是他插手相救,蒋涵正才会一开始便对他心存仰慕,如若他当初袖手旁观,由着白凌芷施救于他,那么他是否又会对她产生不一般的情愫呢? 他的徒儿虽然长久秉着与人为善的处事风格,但是这些年在门派中,却没有几个真心朋友,只能将精神寄托在自己身上,而白凌芷倒是个例外,起码他愿意与她谈些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 况且两人年纪相仿,郎才女貌,看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很。 小徒弟也到了年龄,不知何时会情窦初开,是否也会有寻找道侣的打算?听闻双修也是一种提升修为的好法子,小徒儿开窍之后倒是可以试一试。 两人相谈甚欢,赫朗便不再打扰。 可是蒋涵正五感灵敏,如今的修为也不差于他,一下子便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从与白凌芷的交谈中出神,上前迎接,笑靥如花。 “师尊。” 赫朗笑着点点头,随意问了几句,他也依旧笑眯眯地答。 “天这么好,不和你师姐出去转转?” “不了,徒儿腿疼。” “嗯?腿疼?为师看过了,好端端的,莫要浪费光阴,出去做你的事去,老待在洞府里闷个什么劲儿。” 蒋涵正失落地撅了撅嘴,似乎不愿意离开半步,“可徒儿不想出门,师尊如此一数落,徒儿现在倒是心在疼了,如何是好?” “为师瞧你就是皮痒痒了。”赫朗笑着敲了敲他的脑门,蒋涵正也不躲,心甘情愿地伸头过去。 白凌芷也想寒暄几句,却发现始终无法间入两人之间,也只好无奈地摇头,颇有自知之明地退下。 还没待上多久,客人这就走了,赫朗也颇感无力,烦恼着徒弟对自己太上心也不一定是件好事,他这才想着两人般配之事,一转眼,这佳人就已经不见踪影。 蒋涵正似乎不自知一般,笑意盈盈地靠在赫朗肩上说笑。 即便这段日子他看起来快活极了,但是他也警惕着乐极生悲之事。在享受着强大的力量,门派的青睐,师尊的呵护之时,与此同时,他也在惴惴不安,正是得到过,所以他更是千百倍地不愿失去。 孔淮已经多日未见人影,即使三人同居一处洞府,他也却像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般,不做声。 这对蒋涵正来说暂时算是好事,他唯恐孔淮另有打算,在片刻风平浪静过后,便会重新出来,将一切公之于众,搅得天翻地覆,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东西打破。 他倒是懊悔起了当初在秘境之时没能处之而后快,不过,显然孔淮不像他担忧的一般,而是将沉默贯彻到底,翌日便宣布了闭关三月。 蒋涵正也算明白了,孔淮如今逃避的姿态,会将当日之事公之于众的可能性不大。 一来,众人不一定相信他对自己恶行的说辞,毕竟他对自己长久以来建立的形象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再说,他最后的不耻行为,为了能脱身而加害于他,想必一向清高的孔淮自己也难以说出口。 不过也多亏了他,有了那场洞穴坍塌,才激起他的潜能,算是因祸得福。 说来,那场传承带给他的福祉不小,不仅仅是遮盖他擅自解开内丹封印的借口。 通过这场传承,他得到了大乘期修士的修行经验,受益颇多,不仅学习了更高深的心法与口诀,还将上古剑谱研究了个精通。 这些招式与功法不是立竿见影的,蒋涵正越是练习,越能发现其中精妙之处,尽管他已经对自己的进步速度感到满意,但实际上,他的修为仍旧增长的出乎他意料的快。 这一切都使得蒋涵正的修为超过了一成未变的赫朗。 这也无可厚非,赫朗无心于修炼,而蒋涵正又诸多机遇与勤奋加身,初见之时的距离已经由这一个个的奇迹给拉近。 以往的蒋涵正只会担忧自己的修为不能更快地增进,可现在的他,却第一次烦恼起来,若是自己锋芒过盛,师尊会不会便放心于他,让他出师,不再专心在他身上了? 这个问题困扰着他,言行上也出现了不小的异常,赫朗得知之后,忍俊不禁之时,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他身处在这个世界之中,原应该顺着这世界的规则行事,但是长久以来,他却依旧我行我素,将自己当做教书夫子一般,而鲜少传授到武学上的真材实料于徒儿。 如若再这般下去,他这个做师尊的修为还不如自己的徒儿,真是贻笑大方了。 可其实说实话,也不是赫朗不想修炼,而是他的突破的确遇到了瓶颈。 原身的修为的确可以傲视同龄人,可自从他情陷孔淮之后,心已经被情之一字搅乱,再难专注于修炼之上,他接管这具身体之时,丹田已经滞涩多时,他平日连洞府与门派都很少出,用不上大量的灵力,于是也没有刻意修炼。 此时徒弟突破连连,这才让他有了一丝压力,提醒着他也需要加强自己的实力。 可赫朗并不是真正在这个世界生活了数百年的原身,自然无法在短短时间内找到世界的规则与本源,对如何冲破瓶颈也有一丝迷茫。 无定真人听闻他有此烦恼之后,百忙之中为他出了不少主意。 这首先,无定便是劝他找一个道侣。 虽说大部分修士都习惯保持元阳之身来保全精气,可阴阳调和,不同灵根融合相生,也是一种修炼的法子。 无定性子爽朗,完全不觉这是什么敏感话题,反而越想越觉得可行。 正好他也十分好奇,究竟是如何的女修才能与他这师兄相处得来,态度不免兴奋了些。 “师兄喜欢何种灵根的?或者是样貌,身形,师从??”无定问得起劲,全然不顾赫朗尴尬的神色。 两人此次在无定的洞府上约谈,而他这洞府内的弟子又众多,来来往往,赫朗难得一来,他们更是时刻关注两人的动向,听得了一言半语,便传了出去。 不到一月,天山门派上下就多了许多消息。 “你们可听清了?无上真人要寻道侣啦?” “什么?无上真人要寻道侣?啧啧……谁能与真人与之相配呐?那可是修了千百年的福分!” 如若是什么闲话也罢,可无上真人的大事,的确是能引来门派上下关注的,尽管蒋涵正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会不知道。 怪不得师尊这些天老是去无定真人处,原来是商量些喜事去了。 如此这般,他用不着多久,便能看到师母了?依照师尊待女修的那般的彬彬有礼,师母必定也能享尽师尊的满腔温柔,而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亲密关系也是无人能比的。 他们之间会互生情愫,水乳交融,举案齐眉,相伴一生。 蒋涵正的身子猛然一震,瞳孔微缩,随即浑身失力地倒在师尊的床上,揪着他的床褥汲取他身上的气息,眉头紧锁未曾松过。 他只是在埋怨命运的变化无常,为何在一切顺风顺水之时,又会出现一些烦心事让他不得安宁。 他刚挤走孔淮,不一会就又要出现别的人碍他的眼?蒋涵正咬了咬牙,目露纠结。 他与孔淮如何明争暗斗,师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偏心于他,所以他最后才能压在孔淮头上。 可师母地位非同一般,师尊会敬她爱她,仅仅是这一点,便正中蒋涵正的要害,让他无力挣扎。 如若他能安分,甘心只做一个徒弟也罢,可随着光阴流逝,他明白自己所求不仅于此,但如若师尊不愿予他这般宁静,他又要如何自处呢? 他清楚的知道师尊并不是何时都会倾付自己的耐心与温柔之人,而孔淮便是因为奢求与纠缠,最后才落得让师尊待他冷漠的下场。 而他又何尝不是呢,如若师尊有一天,将专注待他的真心转移到了他人身上,他只会比孔淮更加崩溃。 这种敏感与苦恼,让他警醒,自己对师尊的可能不仅是单纯的师徒之情,他如此地羡慕未来的师母,便是因为他也想与师尊那般亲近,甚至是气息交融,肌肤相贴。 可师徒之间的界限又要如何逾越呢?尽管师尊待他有求必应,可他的这个所求,师尊是否又会应?他不敢冲动,只因师尊的拒绝与疏离,也是他无法承受的可能。 当晚,蒋涵正便搬出了赫朗的寝室,结束了这一个多月赖在此处借口疗养的生活。 如果仅仅是如此便罢了,可赫朗却越发觉得不对劲,以往他问话,徒儿都会恭恭敬敬,一五一十全数倾诉,可如今,他只简单问了他一句话,便让他支支吾吾,目光闪躲,似乎不敢靠近自己。 “舍得搬走了?不赖皮了?” “多亏师尊悉心照料,徒儿已痊愈,不敢再叨扰师尊。”蒋涵正这话说的礼貌,未免有一丝生分。 赫朗歪头,对他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是谁说即便伤好了也不想走,只想留下来伺候师尊的?” 蒋涵正喉头一哽,直冒酸气,“没了徒儿不也是好事吗,反正会有师母来伺候您的。”怕师尊察觉异样,他便低着头不敢看他面色。 赫朗一愣,瞬间便得知他兴许是知道无定师弟要为自己寻道侣的事情了。 不过此事他一开始就已经婉言拒绝,一直是无定见他清心寡欲,所以干着急罢了。 旁人所对他的印象,都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之类,不过也不是赫朗愿意这般的,他苦笑,自己从前也有如同毛头小子一般怀着满腔爱意,不顾世俗追逐赫征的时候。 他又何尝不想品味那种心脏为另一个人全力跳动的雀跃感呢,只是他曾经品尝过的苦涩要多于这份甜蜜,到最后,一切成空,他的情魄被抽出之后,也无法再因爱而产生悸动,如今自然也不会想找什么道侣,辜负对方一生一双人的期盼。 “为师对情爱之事并不上心,不想就此耽误他人。” 蒋涵正听了这句解释,心结豁然开朗,得知他亲口而出的想法,自然也不难想门派之中的果风言风语算不得真。 只是,能与师尊结为道侣便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哪里能算是耽误呢?蒋涵正心直口快,立即应道:“徒儿、徒儿不怕被耽误!” 两人皆是一愣,只是赫朗最先反应过来,并无恼怒,却是微微一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问道:“如此这般,你不仅要当为师的徒弟,还要做道侣了?” 蒋涵正身子一僵,猜不准师尊是否认真,也不敢点头,只能红着脸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朗朗已经被前几个世界开化了,不会再别扭的→_→ ☆、鼎炉 逃走之后的蒋涵正气喘如牛,一切激动与畏惧都糅杂在一起,让他心脏剧烈跳动,似乎要从嗓子眼里出来,他差一些便要点头称是了,可是师尊的语气随意,似乎不过在开一个玩笑,他又如何敢点头,暴露自己真实的意图? 一颗心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七上八下,什么矜持与礼仪都瞬间崩溃,击得他方寸大乱,可与此同时,却又心存着一丝丝侥幸,师尊待他这般好,或许不会将他的心思视作洪水猛兽呢? 而的确,赫朗的问话并无玩笑之意,只是在询问他的心思。 日夜相处下来,他不可能意识不到徒儿对自己超乎常人的依赖,以及他注视自己的炙热,也都被他收在眼中。 他经历过几个世界,未必完全看不清他朦胧的心,只是他认为蒋涵正既然此时还选择着逃避,那便是证明他尚未坚定自己的内心。 如此说来,他在这条路上还尚有回头的余地,他虽不排斥蒋涵正的心意,但有师尊一身份在身,他不可能主动回应。 虽说修仙界中也不是没有同性道侣,但毕竟这是少中之少,而人呢,总会将少数人视为异类,蒋涵正少年时期便承受了太多流言蜚语,赫朗自然不愿意再让如今风光的他重新品尝这份不该有的骂名。 而且,阴阳调和,双修相生,这对修炼也是一个天大的好处。即使单纯于蒋涵正的修炼来说,他自然也更希望他能从未成形的情感漩涡中脱离出来,另寻良人。 于是,更多的,赫朗也是想着是否还有机会让他回归正途。 如若蒋涵正得知他的师尊是这么一个想法,怕是要悔青了肠子。 虽然无定为赫朗寻道侣的注意被赫朗拒绝了,但是显然他的热心尚未被消磨完,道侣风波尚未消失,他又为赫朗安排了数十个鼎炉。 这数十人之中,皆是根骨良好,灵根优异者,虽说鼎炉是供修士采精补阳之用之人,他们却还也还是愿意,毕竟能与真人亲近也是一种福分,由此积攒下的照拂想必也不会少。 而这其中,除了女修,甚至还出现了几位男修,按无定的解释来,就是未清楚师兄的喜好,于是便各种都寻了些来,供他选择。 赫朗虽然不甚了解,但是也知道采精补阳之过程是需要两人亲近的,自然也不会答应,只是扫了一眼这站得整齐的青年弟子,便微愣了一瞬。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其中一人像极了故人。 无定面上一喜,以为他是有看中了的人,立马将行列之中的男修拉了出来介绍。 “师兄眼光够好的啊,这小子是霍亦杨,我的徒弟,还有个称号是天山五剑之一,乃是这些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也配得上做师兄你的鼎炉了?您老人家终于舍得找个人……了……”无定说得眉飞色舞,却又发现赫朗的神情不对劲,说着说着也放缓了语速。 赫朗的思绪一下子便被牵扯回了数年前,清澈坚定的双眸也变得有一丝朦胧,恍若隔世。 面前的青年男子身形颀长,高大结实,面上生气昂扬,双眉如剑,鼻梁挺拔,嘴唇微薄,眼角张扬地挑起,若是再换个嚣张跋扈的神情,那便与甄溥阳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了。 真是他清楚地知道,这的确是个巧合,一个能将他思绪搅乱的巧合。 霍亦杨自然不会忽略赫朗打量自己的目光,见他一副对自己感兴趣的模样,原本淡然的面色也染上一分局促的羞涩于喜意,谨记着礼仪,微笑着请安,道了声师伯好。 赫朗点头应下,却还是再次抬眸,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一直站在一旁的无定不做声了,他知道他的徒儿生得好,可是师兄自己那两个徒儿也是一等一的俊俏面孔,想必是另有原因,便也陷入了思考。 赫朗眯眼,垂眸,发现自己的确有些在意这个与甄溥阳相似的容貌。 几个世界过去,他自己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变更,是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三十年?但是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他却很少会想起故人,因为一个个新世界的人物已经充满了他的脑海与生活,他无暇再去为前世之人感伤。 但此时再思及陌生又熟悉的眉眼,赫朗却又觉得回忆像海浪翻涌般,一阵阵拍打上来,细细想来,真是如同大梦一场。 注视面前之人,他清醒的头脑的确罕见地恍惚了,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一袭龙袍的身影,总是高高地仰着头颅,蔑视众人,偶尔对他颐指气使,却又在下一秒跑到他跟前,嘟嘟囔囔地说些好话,像个少年一样说些幼稚话。 他们的结局也使得甄溥阳在他的回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婚典当晚,一袭红衣的他如同恶鬼附体,疯狂如斯,点燃了整间卧房,在火光漫天中嘶吼着要与他共赴黄泉,殉情而死。 可他或许未想到,自己不过是一缕游魂,没有生死之说,这辈子也无法到地狱与他相聚。他是重新“活”过来了,那阳儿呢?他的确是真真切切地死了罢? 及其缺乏安全感的他,在地狱寻不见他之后,又会多么孤独呢? 赫朗心头一沉,微微吐了一口气,看向呆立着的霍亦杨与无定,轻声道:“那便是他了。” “诶。”无定回神来,立即应了一声,又转身对霍亦杨叮嘱颇多。 “师伯看上你了是福气,可知?你这师伯千百年来都不近什么人的,除了新收的那徒弟……你也看到了,蒋涵正现在可是平步青云,你师伯多有本事你便知道了,你可得好好侍奉,虽说要损你元阳,可如何说来,与师伯亲近都亏不着你的,听仔细了?” 霍亦杨连连称是,低眉顺眼,瞧起来性子温顺乖巧。 赫朗皱眉,张口却哑然,这一点倒是与阳儿截然相反,他实在很难想象那个人会有向谁妥协之时。 越加接触,他便越是清楚地发现了两人之间的相差是如何地大,这也使得两人的相处越发怪异。 霍亦杨自然是不清楚其中缘由的,万人仰慕的师伯唯独挑中了他一人做鼎炉,准许他的靠近,他以为师伯也是觉得自己称心意的,他便也鼓起胆子向师伯礼貌地寒暄了几句。 只是越说着,他便见师伯的面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他心下微乱,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可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谈吐优雅而彬彬有礼,滴水不漏,应当是没出任何错的。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谈吐太过得体,将甄溥阳的影子往他身上套的赫朗才会觉得怪异,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冲动而后悔,便立即反悔,低声让霍亦杨回去。 霍亦杨微愣,想不通为何方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