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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母女重逢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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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蹦到了文化身前,“你知道不知道你出手有多重,伤得她每夜只敢侧卧而睡,那伤口至今肿得跟馒头似的。”    “是我的罪过,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我。”顿了顿,又道,“真没想到贵府的姊妹那么善良,见贤那么欺负她,她还舍身护住见贤。那是何人?”    “那就是一株小草使花羞!是我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    “哎,还真是跟你说的一样。郡主有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    “我马上就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她即将跟郑府的郑六官人定亲了,以后这福气,就要让给别人了。”清漪有些垂头丧气。    “是全明兄啊,那是个好样的,人品相貌样样俱佳。”文化虽不常在京城,却隐约听人称赞过郑修。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没见你娶亲?”    “可别问我这事,我家长兄逼得紧,这就是我常年离京的原因。”    “你不娶亲,就来缠着我家……”清漪话到嘴边,又羞答答地吞回去。    “今日真是长见识了,洞庭郡主也会害羞?要是有画师画下来,可就妙了!”    清漪自是垂低了头。说来也奇怪,以往害羞的都是葇兮,现在怎么跟葇兮换了过来?看来不仅天癸会传染,胖瘦会传染,害羞竟然也会传染。    “我怎么会缠着你的未婚夫君?要缠也是缠你这样的美人。双颊娇羞一点红,教人无限遐想。”往常,清漪在文化看来,是世间少有的男儿性子,如今难得害羞,自是要好好调戏一番。    清漪转身想坐回椅子,不料落红猛地撞上来,清漪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一双大手稳稳扶住。    落红跪下道,“方才见郡主的发髻上有只蝇子,想赶走,不料险些害郡主跌倒,奴婢万死!”    清漪扶起落红,眼里写满了感激,“嬷嬷对我太好了。我这一生何其有幸,先是遇到收留我的沾衣姊姊,对我无微不至;然后遇到善解人意的葇兮,与我情同手足;再是人中之龙的官家和宽厚仁慈的许相一家,对我颇多照顾,再是……”清漪停顿片刻,跳过云起,继续说道,“最后,又有嬷嬷替清漪时刻解忧。谁说属羊的人福薄?简直是好得不得了!”    郑则那日在茶馆羞辱葇兮说的“十羊九不全”,葇兮深不以为然,倒是清漪听了进去,频频想起自己坎坷的身世。    落红回道,“不,奴婢遇上洞庭郡主,才是福泽深厚,我从未见过郡主这么好的人,郡主从来不计较得失,让落红明白了很多道理。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对郡主感激不尽!”    51、置办嫁妆 …    清漪和落红正相互感谢之际, 云起端着苦瓜蜜酿过来。    文化佯装生气道,“好小气的苏云起,是我小瞧你了,竟然就端来一碗。”    苦瓜蜜酿,那是何等的千滋百味!寻常人哪里会喝这样的东西, 云起甜蜜地笑道,“她将来是我媳妇, 你呢?”    “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是。”    “我介意。”云起斩钉截铁地道。    “哎, 看来我是喝不成这苦瓜蜜酿了。”    等清漪喝完, 落红道, “郡主,天色不早了, 我们该回去了。”    清漪言听计从, 回到潋滟居,与葇兮说起国公府的事。    葇兮道, “既然人家不愿意透露身份,又姓赵, 还跟晋王相好, 估计是官家的亲弟弟, 又或者是堂弟, 又或许,是前朝皇族郭家人获赐赵姓。算啦,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 你就别穷追不舍啦!”    “话是如此,但是他既然不常来京中,一来京中便找云起,我便好奇他的身份。”    “这还不简单,既然知道他的表字,你去宫里问一下就知道了。”    “算了,管他是谁!只是他这把年纪不娶亲,我担心他有短袖之癖。我听人说,古来断袖者,都是他那样俊美的男子。”    “可又是胡说,苏官人那么好的人,你竟疑心他会?”    “我倒不是疑心云起,只是这位赵文化,生得着实好看。葇兮,难道你不觉得吗?”    那日葇兮窘迫有余,哪里还顾得上看赵文化的相貌,为了安抚清漪,只得说道,“可又是瞎说,他哪有你美?苏官人要是知道你在想这个,还不得被你气死!”    郑府将纳吉的结果送到江府后,奉氏笑得合不拢嘴。笑过之后,随即又是一阵担忧。    “接下来便是纳征了,不知道郑家诚意如何。”奉氏对葇兮说道。    “娘,你见识深远一点好么?老想着人家的聘礼,聘礼再多,能有将来分家产那么多?你也太没出息了。”    “我这不是为你的嫁妆着想吗?”    “还用你来想,我早想好了,走,我带你这个村妇去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见见世面,让你见识下,别人是怎么花银子的。”    母女俩来到长安街。葇兮先是去了蚕丝坊,这么多年来,当年寒风刺骨的场景历历在目。葇兮抚摸着一床床轻柔的蚕丝被。    “江家娘子真有眼光,这蚕丝可是最好的面料,比棉被暖和的多,还又轻又软。”    “掌柜,这被子怎么卖?”奉氏问道。    “夫人,这可是本店最好的被子,也是全长安街最好的被子,皇宫里的娘娘们,就盖这样的被子,这蚕丝被五两银子一斤,一床被子将近三斤重。”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奉氏记得当年自己出嫁时,被子才八十文钱一斤,后来葇兮从雁州城寄回来的也就一百文钱一斤。这蚕丝被竟然比普通棉被贵了五十倍!    掌柜的脸上挂不住了,葇兮赔笑道:“我娘跟你开玩笑呢,这蚕丝被,我要十二床。先给我包起来,等会儿我过来取。”说罢,递上面值五百两的交子。    掌柜笑道,“江家娘子和洞庭郡主真是了不起的奇女子啊,竟然想到用纸制的货币代替笨重的银两,给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了很多方便,你们俩定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交子的主意,完全是清漪想出来的。既然清漪有心将功劳与自己一同分享,那也不好谦虚地驳回去,葇兮只是淡淡地笑着。    “对了,江家娘子是在置办嫁妆吗?”掌柜问道。    “哪里?不过是久闻蚕丝坊的被子质量上乘,故而见识一下。”    “江家娘子真是会说话,你放心,我们这百年老字号经得起大家的赞誉。”    奉氏看向那张五百两的交子,只觉得刀割般心痛,葇兮挽着奉氏道,“娘,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别这样,给我丢脸。”    奉氏道,“哎,你们这是在烧钱啊。养多少蚕才能吐出这些丝!”    “别心疼钱了,我们去绸缎庄,我要把你打扮得像个夫人,不然经不起人家这么一喊。”    “别,你爹爹当年总说我‘沐猴而冠’,穿了体面的衣服也没个人样,我活着就是给你爷女俩丢人的。”    文化骑马经过长安街,见到葇兮正在绸缎庄前,便勒住缰绳下马。    “江二娘,可好些了没?”    葇兮见有陌生男子搭讪,遂问道,“阁下是?”    “传言洞庭郡主有脸盲之症,未料到你也有,果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葇兮心想,寻常人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难道这就是那日在锦园打伤自己的人?当时她只顾着疼痛和尴尬,竟未来得及细瞧此人,这次一看,此人果非俗人。只见他玉质天成,光风霁月,言笑晏晏,一看便知是风趣之人。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迷人之处,只觉得好听极了。    “那日我在锦园狼狈不堪,没顾上别的,让官人见笑了,现在我已经好多了。”说罢,葇兮抬了抬右胳膊,示意自己已经大好。    “见贤顽劣,我本想试试他的功夫,心想着若是没有长进躲不开我的攻击,就当是给他一个惩罚,不曾想娘子挺身而出,实乃以德报怨之人,在下钦佩不已。”    葇兮浅浅一笑。    这时,掌柜出来抱歉地说道,“江家娘子,真是对不住,本店的流云锦已经卖完了,娘子要不看看别的?”    葇兮丝毫没有扫兴之意,反而是嫣然一笑,“没事,既然卖完了,说明贵庄的绸缎好。”    文化身为皇家之人,多多少少也能看出身边人的真心假意,葇兮的笑极其自然,丝毫没有伪装的痕迹。文化内心受到震撼,这才意识到上次在绿蚁馆对葇兮的揣测实属小人之心。    “我家正好有一批流云锦,娘子若不嫌弃,就当是我的赔罪之礼。”想起上次葇兮在锦园被见贤推倒在地愣是不肯让自己拉起来,知她谨守闺阁之礼,于是说道,“我当时瞧着好看,想着送给洞庭郡主,岂料买多了,留着也是浪费,不如娘子也去选几匹,顺道把郡主的那一份也拿回去。”    眼前的男子十分诚恳,之前自己屡拒于人,这次若再回绝,只怕显得自己迂腐,葇兮道,“官人诚意昭昭,我却之不恭。只是,我又要沾清漪的光了。”    文化见葇兮一人独行,“那不如现在就一道去取,免得下次娘子又不肯赏脸。”    葇兮想让奉氏先回去,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奉氏的身影。心想,恐怕奉氏见了眼前锦衣华服的男子,怕给自己丢人,便先行回去了。    二人走在长安街道,这街上不少商贩行人都认识江家娘子,却不认识文化。应葇兮的要求,她与郑府的婚事尚未被公开。街道两旁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葇兮身侧的男子简直貌胜潘安,面貌清隽却又平易近人。    52、幽簧宅院 …    文化的住处倒也不远, 在永宁街一处僻静的院子。葇兮抬头一看,园子的匾额上写着“幽簧”两个字。    既然叫幽簧,又怎么少得了竹子。葇兮自幼便对竹子情有独钟,春天吃春笋,冬天吃冬笋, 夏天则去捉竹叶里的虫子,然后拿去钓青蛙, 一年四季都在劈竹条编竹器。    进了院子里,果然有一片竹林。葇兮欣喜地走过去捡起一片掉落的竹叶, 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着, 又看着竹林里冒土而出的春笋, “楚国到处都是竹子,在汴京城还真不多见, 没想到你家种了这么多竹子。”    “没想到汴京城里还有这样幽静的去处, 看着就像城郊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起‘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 把酒话桑麻。’”    绕过竹林,是成片的假山, 假山之下有流水围绕, 水里放置了一个竹制的欹器。葇兮忍不住蹲下来伸手去接水, 欹器中的水少了就不能够放正, 水多了就会翻过来,不多不少的时候才会保持平稳,象征儒家的中庸之道, 葇兮不禁感慨道,“满则覆,中则正,虚则欹,孔子真是万世之师,世间再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人了。”    葇兮忽然意识到自己自从进了门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赵文化却一直默默无言,回头一看,发现他嘴边带笑。“葇兮见识少,让官人见笑了,官人的院子真是漂亮,美不胜收,应接不暇,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这汴京城都是俗人,没几个人像你这样有眼光。”    葇兮笑道:“官人你这是在自夸。”    “之前洞庭郡主屡次在我面前夸你,我还在想,是什么样的妙人当得起郡主那样的赞誉,今日见了,着实大开眼界。你倒是说说,当今官家,亦或是秦始皇、汉武帝这样功德千载的帝皇,比起孔子当如何?”    眼前的男子姓赵,跟晋王殿下颇有渊源,自己怎敢置喙当今官家,葇兮面露难色。    “无妨,娘子尽管说。”    葇兮心想,假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况且自己已经说了没有比孔子更厉害的人,这位赵文化如此光风霁月,想来说真话倒也无妨。“帝皇统一天下,固然功德无量,但是帝皇的功德只在当代或者当朝,但孔夫子的思想,足以流传万万年之久。”    “不知孔子影响了娘子你什么?”    “这就说不完了。记得《吕氏春秋》中,记载了子贡赎人一事,这篇文章对我影响极其深远,一时的小善,看着是善举,实则埋下了大恶的隐患。前不久,李将军家的三郎在长安街牵马而行,有个老翁穿街而行,不小心被马撞倒,闹事的马走得能有多快,然而一帮老百姓堵着李家三郎,说老伯伯十分可怜,家中老伴重病,如今自己又被撞倒,非得叫李三郎赔钱。大家有目共睹,这事明明是老伯自己撞上去的,分明是坑钱。然而,那些证人却觉得堂堂将军府不缺钱,老翁一家子却水深火热。最后李三郎不得已赔了两百两银子。依我看,不劳而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事,一时的小善很可能会引得老百姓争相效仿。”    “娘子这番见解着实新颖,真是当得起‘一株小草使花羞’的赞誉。”    葇兮脸皮向来薄,只觉得脸上又烧了起来,“什么‘一株小草使花羞’?”    “噢,那是洞庭郡主绣口玉言作的诗。”    “哎,这个清漪,说起来真的是一个长不大的人……”葇兮刚想说清漪分不清谁对她真好还是假好,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    二人穿过假山,来到正院,文化让管家去库房取流云锦。须臾,十几名仆役便抱来了一百匹布料。那是赵匡胤逼着他娶亲,愣是赏了他一屋子的流云锦,他正愁没法解决这些花花绿绿的布匹。    葇兮笑道,“官人这是承包了整个染坊。”    “葇兮娘子,这些都是你的了。”文化不经意间改了称呼。    “你折煞我了,这些够我穿一辈子了。”    “我一个大男人,留着这流云锦也是无用。”    葇兮走上前,翻着那些流云锦,这些锦缎多以竹纹为饰,还有荷花,正是自己喜欢的图案。葇兮想起之前的打算,遂问道:“清漪喜欢荷花,她出生之时,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令,官人的这些流云锦,可是专程为清漪量身定制?”    “你不是喜欢竹子么?”文化反笑道。    “是葇兮失言了,误以为你对清漪有意。”    “哈哈,洞庭郡主美貌过人,不过我对她只有朋友之谊,你且放心。”    葇兮选了四匹布料,“多谢官人赠送布匹,葇兮相中了这四匹,还请官人割爱。”    “我都说了,这些都是你的了。”    “官人跟清漪一样,都是没分寸的人,我却不同,君子爱财物,取之有道。”    “哎,这些都是一个无聊的人强行送给我的,还塞给我几房姬妾,说是留着给她们穿,如今,我已经把那几个人打发走了。”    “官人真是好没分寸,父兄之意,你就这般弃之如履?”    “无聊的人,品味差得很,哎,不说这个了。”文化自是相当嫌弃赵匡胤送的礼,可转念一想,难为他百忙之中还不忘记自己最喜欢荷花和竹子,就也不忍多加责备。    “葇兮出来久了些,怕家人惦念,该告辞了。”    文化起身相送,走出屋外,见竹林里有数名奴仆正在忙碌。文化道:“把挖出来的春笋包好,给江家娘子送回去。”    葇兮诧异得很,怎么刚送了布匹,转身又要送春笋?    “娘子勿怪,洞庭郡主老在我面前念叨你,所以我知道你喜欢吃笋。”    “多谢赵官人。”    临出院门前,清漪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轻轻翠竹,心想,等自己将来在郑府有了积蓄,也要盖一间这样的别院。    53、不欢而散 …    赵文化的小厮送葇兮回到相府, 葇兮让黄鹂将春笋送到厨房,又细细嘱咐了春笋的做法,一半留作炒,一半留作腌。    潋滟居内,葇兮将布匹放下, 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枚略微泛黄的竹叶,放到自己的妆奁里, 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她吩咐众人退到院子外守着,无事不得进来。她跑到院子里转来转去, 自言自语道, “我也要盖这样一间别院, 有满山叠翠,有鸟语花香, 有茂林修竹, 有泉水叮咚,有芙蕖飘香……”    她来到案前, 研墨提笔,写下一副对联, “茄蔬遍地千里翠, 瓜豆满园一院香”。然后拿着写好的对联手舞足蹈, 尽情想象自己将要生活在一座农庄里。忽又觉得好笑, 以前那么讨厌农耕,如今来汴京城久了,却又觉得这世间的人心难以捉摸, 从此宁愿去过田园生活。    葇兮小的时候,江奉宣曾教她一首陶渊明的诗,“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废,带月荷锄归。”当时,葇兮曾嘲笑这个五柳先生是个失心疯,当真是矫情得很,为了写几句押韵的诗,竟然无病呻/吟。如今想起,才觉得自己那时的想法真是可笑。    “一株小草使花羞……”葇兮坐在秋千上,情不自禁地反复念着这首诗,脸上洋溢着从不曾见过的欣喜。    忽又从秋千上腾地起身,从屋里拿出一把剑,清漪常用这把剑来舞剑。葇兮闭着眼睛,想起清漪舞剑时的动作,慢慢地学着她的样子。未过几息,又猛然睁开眼,担心清漪突然从宫里回来,静悄悄地出现在院子里瞧自己的笑话。    不知过了多久,清漪爽脆的笑声响起在院子外,众奴仆簇拥着她走进来。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都候在院子外恭迎我?”    葇兮收好剑,收敛好自己刚才的欣喜,出门一道迎接清漪,“因为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清漪见了葇兮,看着她舒展的眉眼,“今日真是奇怪,我从未见葇兮你开心成这样?”    葇兮疑惑地问道,“开心?我哪有开心?你见我笑了吗?”    “谁说笑了才是开心?你分明有什么好事瞒着我!莫非……是郑府送纳吉了?”清漪算了下日子,纳彩和问名已过,算起来也应该纳吉了。    “哪有的事?今日并没有什么开心的事。”葇兮不知为何,纳吉的事并不想告诉清漪,也不想告诉任何人。心里默默地向清漪道了个歉。    “你哪里瞒得住我?哎,你们一个个把我当成傻子看,我哪有那么傻?你今日分明是有什么事。”    葇兮拉着清漪来到屋里,拿出四匹流云锦给清漪看,“今日我遇到赵四官人了,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流云锦,是我帮你选的。”    清漪从中拿出两匹绣荷花的,“知我者,葇兮也,这花纹选的真合我意。”说着,便拿起布匹往自己身上比划。    晚饭端上桌,正是白日里从幽簧挖的春笋,这几年在汴京城虽也吃过笋,但多半已经不太新鲜,今日新挖的笋满满的是竹子的清香,葇兮吃得很尽兴。自从葇兮说过不太喜欢落红之后,此后二人吃饭时,清漪都会屏退众人。    “你今日真是非常不对劲。”清漪说道,“你我都是即将出阁的人,还有多少日子能朝夕相处?以后你就有什么事想跟我分享,都来不及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赵四官人说你为我作过一首诗,‘一株小草使花羞’,我很喜欢,谢谢清漪。”    “湘江之畔有白葇,遗世独立不随流。临水照得婀娜影,这三句是我作的,最后那句,是我抛砖引来的玉,是他赵文化的杰作。”    “哦,是吗?”葇兮低头嚼着嫩笋,情不自禁之处,只好拿起水杯佯装喝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入了夜,葇兮早早地就放下幔帐。辗转了许久睡不着,总是想起白天的场景,眼看着一更二更三更的梆子声都响过了,自己却还意兴阑珊。下了床,偷偷地取出妆奁中的竹叶,放在自己枕头边,又下床喝了一杯安神茶,却还是整夜未睡。    起床梳洗过后,葇兮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喜的是,能遇见这样优秀的男子,他谈吐不凡,风雅有趣,远胜过一本正经君子做派的苏云起和不苟言笑的郑修,忧的是,自己即将托付终身的男子不如赵四官人那样与自己志同道合。    早饭刚过,莒国公府的丫鬟就送来了苦瓜蜜酿。往常,虽然觉得郑修远不如苏云起体贴,可葇兮从未放在心上。今日不知怎么地,忽然有点伤感。    葇兮起身去宣威将军府给芦氏请安,芦氏还是那般和善。    葇兮笑道,“大娘子,我可以见见全明兄长吗?”    “当然可以,全明虽非我亲生,但我一直将他视为己出,他很喜欢你,你若主动去找他,他不知有多开心呢。”芦氏吩咐谷兰道,“快去,把全明请来。”    不过片刻,郑修便来到芦氏的院子,丫鬟来报时,葇兮起身去花厅相见。    郑修见了葇兮,自是高兴。    “全明兄长,我今日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我这个人,素喜爱舞文弄墨,你不通此道,我们没有太多的共同兴趣,你怎么看?”    “一个家,不需要两个人都精通文墨,你是个才女,能娶你为妻,是我郑修的福气,将来,我们的孩子就拜托你去熏陶了。”    “当日清漪也曾问过苏官人同样的问题,我记得苏官人是这样回答的,‘清漪你喜欢什么,我就学着喜欢什么,以后我们二人一同吟诗作赋,风花雪月’。”    清漪才不喜欢舞文弄墨,那不过是她天赋异禀从小读得多就记下来了,作诗写词信手拈来,从不刻意去学。哪像葇兮,整日捧着《花间集》不离手。这不过是葇兮随口瞎说的话。    “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云起兄妻行夫效,固然让人钦佩,但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的兴趣爱好,将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夫君。”    “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知道,竹子。”郑修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他可送了不少以竹子为题的发饰和布匹。    “还有呢?”    这可就难倒郑修了,除了竹子,他确实未曾刻意去研究葇兮的喜好。    “你告诉我,我一定记住。”    “你去问问苏官人,清漪喜欢什么,他若答出来什么,你再去问他,这些答案是否都是从清漪那里问来的。”    “葇兮,我错了。我不像云起兄那般周到,你既然提了出来,我以后必当用心。”    “那你倒是说说,我喜欢竹子什么?”    郑修一时语塞,努力回想着曾学过的诗词,半响说道,“竹本虚心。”    葇兮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郑修见佳人不快,上前轻抚葇兮的双肩,“以后我一定用心待你。”    葇兮退后几步,“男女有别,你自重。”说罢转身回房跟芦氏道别。芦氏读懂她眼里的疏离,也不多留。    郑修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去请教贴身丫鬟庭菀,庭菀说:“女孩子嫁人之前,总会忧思多虑,你且记得以后要学着苏官人。”    郑修连连点头称是。庭菀道:“眼下,你还不赶紧追出去。”    郑修回过神来,赶紧追出花厅,却被谷兰拦住,“六郎止步,大娘子吩咐过了,不让你追出去。”    郑修一向极为敬重芦氏,只好依言。    54、去意已决 …    葇兮有点仓皇地逃离宣威将军府, 如今她已意识到自己不可能会接受郑修。她跑到汴河的渡香桥下,有点不知所措。如今,她既没有勇气拒绝与郑府的婚事,又不想就这样嫁给自己不喜欢的男子。如果悔婚,不仅与郑府结仇, 还影响自己的闺誉,还断送了江家翻身的可能。倘若郑府追究起来, 整个汴京城都会对自己指手画脚。一想起方才花厅内,郑修碰自己肩膀时的抵触之意, 倘若就这样嫁给郑修, 自己将来便成了一个怨妇。就算勉强悔婚成功, 且侥幸得到郑府宽恕,清誉犹存, 那又能怎样呢?那个赵四官人非富即贵, 自己焉敢妄想?    葇兮坐在河边,一边想着受尽磨难的母亲, 如今她年过四十,兄长不思进取, 其俸禄仅能维持温饱。一边想着对自己处处用心的芦氏, 还有和颜悦色的郑将军, 天底下哪还能找到那么好的舅姑?一边想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赵四官人, 那可是当今晋王的亲信,从其谈吐看来,不是王侯便是将相。想着想着, 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算了,只当此生虚度。婚,是一定要退的。不仅为了自己的解脱,也为了不伤害郑修。余生,是老死于名山大川,或是落发为尼,我江葇兮无怨无悔。若有来生,只盼自己不再是这样清苦的出身,或者赵四官人只是普通的黎民。纵有万千情意,留与来生续。    葇兮平复下来,回到江家,褪去珠钗华服,换上荆钗布裙,来到宣威将军府面见芦氏。    “我的儿,这是为何?”芦氏屏退了谷兰及其余侍女,亲自上前相扶,葇兮却不肯起身,芦氏只好站在原处。    “承蒙夫人一片关怀,将葇兮当成女儿一样疼,还为我提了门楣,如今我却欲恩将仇报,退了这门亲事。葇兮自知罪孽深重,难以饶恕,是打是罚,或是报官追责,任凭夫人处置。葇兮绝无怨言,只愿夫人一生平安喜乐,子孙满堂,愿全明兄长来日佳偶成双。”葇兮一边哽咽地说道,一边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头,只见额角有血渗出。    屋子里一片死寂。    芦大娘子为何不问我原因?为何不骂我几句?为何默不作声?葇兮不敢抬头看芦氏。    芦氏退后两步,坐到了椅子上。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平静地说道,“孩子,你起来。”    葇兮自是长跪不起,又过了半柱香,芦氏道,“我只接受儿孙的跪拜,你起来。”    葇兮心中一阵绞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焉能再跪下去。她深知芦氏不会送自己见官,也不会向自己讨要说法,但自己如何能面对良心的谴责?于是再磕了几个响头,起身道,“葇兮此生别无他求,愧对夫人,从此愿青灯古佛,一生为夫人诵经祈福。”    “本夫人自有儿孙祈福,不缺你一个,你若再提出家之事,便是你虚伪了。”    葇兮心想,芦氏大抵是不肯原谅自己了。也罢,自己犯下这等错事,岂是能轻易宽恕的?    “天色已晚,江家娘子早些回家,勿让娘亲惦念。”    芦氏的话,句句割心。事已至此,葇兮福身准备离去,刚想说“愿宣威将军府年年祥泰,岁岁无忧”,却又怕被奚落一番,只好咽下这话。退出屋外,再磕了三个头,方转身离去。    出了郑府,葇兮游荡在长安街,慢慢地走过那段曾与赵四官人并肩而行的街道,重温那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竹叶清香,走到尽头,呆呆地望着永宁街的方向出神。    哎,如何面对奉氏劈头盖脸的责骂与清漪的关心?    汴京城已是华灯初上,葇兮毫不起眼地走在人群中,也没人多看她几眼。葇兮低头打量这身从瑶碧湾带来的粗布衣裳,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自己本来就是乡下之人,只因清漪的提携,才有着名不正言不顺的汴州才女之名,若离了清漪,谁又会多瞧她几眼。起初接近清漪并非出自真情,而是因为她是雁乙兄看上的人,后来汴京再遇清漪,也多半是想依靠于她,想嫁去郑府,也是出于为江家考虑的私心。如今想想这些年来心中的不堪,又怎能与光风霁月的赵四官人为伍。    正是春寒料峭,晚来的风有些凉,葇兮缩了缩肩。却远远地看见渡香桥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在桥上左顾右盼,她微胖的身躯有些佝偻,虽穿着体面的衣裙,神态却极为低眉顺目,有些自卑地看着渡香桥上人来人往的华服贵妇们。    葇兮加快脚步,来到那人身后,轻轻喊了声,“阿娘。”    奉氏看着女儿一身素衣,心中猜了个七八。    “婚事黄了?”    “是的,阿娘。”    奉氏叹了口气,“我看你换了这身衣裳出门,想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就偷偷跟着你出来了,看你一脸煞气相去了郑府,你果真不是享福的命。”    “阿娘,对不起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两年我在汴京好吃好喝,还不多亏了你,就连楚翘的差事,也是你秋来的。”    葇兮无言以对。    “回去,省得你又着凉。上回在瑶碧湾,是娘的错,不该不给你被子盖,害得你吸了好几天的鼻子。别怪娘行吗?娘也是没本事啊,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打算新被子让楚翘娶媳妇,或是留着你嫁人,谁能想到,你能攀上许相这样的大人物,还得了官家的赏赐,说起来,又还是有点福气的,不过终究有限。”    母女俩并肩走在街头,一阵风吹来,寒意迎面,奉氏脱下外套给葇兮披上,葇兮死死按住不肯穿上,奉氏用力地往葇兮身上披,论力气,葇兮哪里是奉氏的对手,只得从命。葇兮感受着外套传来的热度,抬手搂着奉氏的肩头。    到了江府,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    “到底是为何?”奉氏问道。    “我说出实情,你不要生气,可好?”    “事已至此,再也不能扭转,我生气又能如何。母女没有隔夜仇,你总不能因为怪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不说。你告诉我,是你自己悔婚还是郑府不要你了?”    “女儿对郑官人毫无情意可言,不想嫁过去做一辈子怨妇。”    “郑府会追究你吗?”    “那芦大娘子是个心善的人,想来不会。我悔婚他们面上也无光,未必想说出来惹人笑话。”    奉氏不再答话,一会儿之后,葇兮感觉到奉氏身体一抽一抽的,知她难过地哭了。此时,葇兮除了觉得有点对不起奉氏之外,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奉氏掀开被子下了床,披着外衣到院子里哭了起来。洗了把脸之后,又喝了点热水,回到床上说道,“你过得开心最重要,楚翘已经能养活我了,我不稀罕那些荣华富贵,但是你岁数这么大了,总该早点找到归宿,等你过了二十,谁还敢要你?”    过了半响,葇兮也没动静,原来她今日哭了许久,早已累得犯困,如今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再无牵无挂,便已沉沉睡去。    55、偶遇文化 …    春眠不觉晓, 处处闻啼鸟。葇兮在清晨的鸟叫声中睁开双眼,她浑身轻松地梳洗完毕,这时,奉氏端来早点。    葇兮看着奉氏红肿不堪的双眼,安慰道, “娘,是我没用, 不能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千万不要怪我。女儿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 我不想一辈子苟活于郑府, 你一定要体谅我。”    “我哪里怪你了?怎么娘在你心目中, 就是那样贪图富贵的人?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你以后有何打算?”    “娘, 你还怪何郎中吗?”    “我怪他什么?你爹爹先动的手, 我只怪自己命不好。”    “你还在说气话,看来你还是怪他让你当不成官太太。”    “你个蠢货, 就算没有何郎中,以你爹爹那种暴脾气, 迟早开罪上司, 我根本没有做官太太的命。”    见奉氏这么说, 葇兮放下心来, “娘,当今官家是个贤明的君王,我从何郎中那里, 学来了一身本事,能令秋华春实,春来遍地金菊,夏有傲霜寒梅。我想去买几处农庄,研习耕种之道,将来谋个女官当当,要是能名垂青史,不比嫁到郑府靠夫家翻身强?”    “我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太婆了,在这世间还有几年好活?儿子儿子不争气,女儿女儿也不争气,也不知何时才能抱上孙子,看来是指望不上你们了。我在这汴京城待不下去了,我不想听左邻右舍的闲话。”奉氏说罢,又偷偷地抹着眼泪出了门去。    葇兮用完早点,一个人出了门。正是天朗气清的三月,恰如十一年前命运发生改变的那一天。葇兮的心情格外的舒畅,此时微风拂面,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    葇兮使劲地吸着鼻子,却怎么也闻不出那是什么花香。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朝着葇兮笑,她手里提着一个花篮,看样子香味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葇兮顿时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也曾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提着花篮在紫槐码头叫卖,来来往往的渡客没有一个人为她停留。    葇兮走过去蹲在小女孩身前,“小妹妹为何看着我笑?”    “因为,姊姊你长得好漂亮,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姊姊。”    “真的吗?”    小女孩委屈地点点头,“姊姊为何不信我?我为什么要骗你?”    “姊姊错了,只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姊姊,所以姊姊一时不敢相信。”葇兮指着篮子问道,“这些是什么花儿呀?”    “我也不知道,我娘叫我拿来卖的。姊姊,这花送给你,我要回去告诉我娘,我今天见到一个仙女一样的姊姊,我娘要是知道我把花送给仙女姊姊了,她一定会夸我。”    葇兮自从来了汴京城,便有些洁癖,似乎有点排斥接触了十几年的泥土。此时,却全然不顾小女孩身上的污渍,上前将其搂在怀里,在她额角亲了一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好啊!出了城门,一直往前走,走到一棵大树旁边,然后右拐,往前走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    此处离城门相去两三里地之遥,倒也不算很远,葇兮牵着小女孩往城门走去,刚走了两步,才发现小女孩一高一低地往前走。小女孩察觉到葇兮停了下来,解释道,“姊姊,我走得慢,我右脚瘸了。”    葇兮用左手抱起小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三娘,吕三娘。”    “你爹娘没给你取名字呀?”    小女孩摇摇头。    葇兮沉吟片刻,“琇华,我以后就喊你琇华。”    “好!”    小女孩少说也有二十来斤,葇兮抱着她走了一段路,虽说是春寒料峭,却也渗出了薄汗。葇兮放下她,换了右手,才刚走了几步,却发现伤口并未痊愈,痛得只好停了下来。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赵文化撞见,他赶紧叫停了车夫。    “葇娘。”    葇兮听到熟悉的极好听的声音,回头一看,见心上人朝自己走来,一身水蓝色的锦襦在风中摇曳。看得葇兮双眼犹如化成了一汪春水,千般旖旎,万丈柔情。    “怎么?吓到你了?”文化看着葇兮惊呆的脸问道。    葇兮低下头,按捺住夺眶而出的欣喜,“有点儿。”    “都过了这些天,你的伤还没好透,都怪我下手太重了。”    “已经没事了,只是方才抱着小妹妹回家,用了力,觉得有些累。”    方才葇兮换手之时,文化已瞧在眼里,如今见她推说自己已经无恙,文化不由得暗自感叹,眼前这位女子真是心善。“听郡主说你订了亲,怎么穿得这样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宣威将军府苛待你。”    “都怪你打伤了我,害得宣威府嫌弃,如今我已被郑府退了婚,这辈子是完了。”葇兮嗔笑道。    文化听着这无稽之言,并不细问原由。    葇兮忽然惊觉自己还有要事,于是再次嗔道,“你害得我这么惨,可想好怎么补偿?”    “你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去做。”    “真的可以‘尽管’说吗?”葇兮一脸娇嗔。    “那是自然。”    “若我问你要万两白银作为补偿呢?”    “小事,自当奉上。”文化笑道。    “此外,我没力气了,你需得帮我把人抱到家。”葇兮指着小女孩道。    文化蹲下身子,将吕琇华抱起,二人并肩往前走。葇兮只觉得空气里尽是竹叶的味道,熏得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谢过兄长,我唤作吕琇华,是姊姊取的名字。”此言一出,惊得葇兮面泛潮红。    “琇者,美玉,华者,精华、光彩,这位姊姊取的名字甚好。”    到了大树下,琇华指了路,三人右拐,再过不久,琇华指着一处写着“吕”字的布帘子道,“到了,那就是我家”。    低矮的茅草屋,狭小的道路,暗示着这一带的贫困。葇兮摘下的发钗,插到琇华尚未长齐的总角之中,“琇华送姊姊鲜花,姊姊送琇华发钗。”    琇华好奇地摸着头上颤颤巍巍的发钗,对葇兮灿烂地笑着。    “你快进去,莫让大人久等了。”    琇华道过别,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    眼前的男子非富即贵,反正以后没什么机会相见了,不如偷尽这半日闲。葇兮打定主意,问文化道,“赵四官人今日可有事?”    文化听葇兮这么问,觉得她可能有什么事情拜托自己,于是回道,“我今日进城,是去赴兄长的约,不过他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我正想爽约。”    “那官人可否陪葇兮一程?”葇兮极力压制住自己即将藏不住的雀跃之情。    “娘子雅兴,自当相陪。”文化回头吩咐随从,“去,转告那老头,说我今日没空。”    随从应声而去。    二人并肩走在铺满青石的路上,走着走着,葇兮身子一歪,跌跌撞撞向路边倒去,文化反应过来,绕到葇兮右侧用右手将其扶住。葇兮右手一松,眼看着花篮就要掉落,文化抬脚轻轻往上一踢,用左手接住了花篮。葇兮浑身没有半点力气,沉沉地压在文化的手臂上。此刻,她极力想恢复清醒,不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失态,却觉得浑身一点劲都没有。    文化见不远处有几名农妇,便喊道,“几位大婶,快过来帮忙。”    有两名农妇跑来,见状,从文化手里接过葇兮。    “附近可有医馆?”    其中一名农妇点头道:“有的。”    葇兮眩晕得厉害,实在无法行走,那名农妇只好背起她朝医馆走去。    到了医馆,文化朝女医道:“这是我朋友,半月前右肩受过伤,今日走了一阵,忽然浑身乏力跌倒。”    女医在里间诊完脉,出来外屋提笔写方子。    “大夫,可有什么要紧?”    “脉象有些虚浮,似是大喜大悲之症,张弛紊乱,以致心神凝滞。”    “她右肩的伤,可有大碍?”    “并无要紧,不过她现在虚弱得很,需要静养。”    文化放下心来,接过方子叠好,置于腰间。    葇兮强行撑着身子,出了屋来,“我不想在此静养,今日我好不容易偷来半日闲工夫,我要去京郊一趟。”    女医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倘若娘子定要坚持,切记不可太过劳累。”    56、谈天说地 …    文化拿上葇兮的花篮, 二人出了医馆,看着脚步虚浮的葇兮问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带病也非得前去?”    “我只怕是马上就要离开汴京了,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 有点不舍得,我最喜欢汴京的春天,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花红柳绿, 所以想趁此机会看尽这汴京春色。”    文化想起方才大夫的话, 自然以为葇兮是为婚事烦忧,于是说道, “葇娘保重,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葇兮听出来, 原来赵文化以为自己是因为退婚的事病倒,但又不能多加解释, 反而显得自己别有用心。此番好不容易偶遇, 重逢遥遥无期, 一定要他永远记住自己才行, 哪怕再无重见之日,只愿有朝一日,他能想起自己, 便心满意足。葇兮见小路的尽头,有一处池塘,便朝着池边走去。池心有新长出的荷叶,隐约可见鱼儿游弋水间。葇兮停下来,指着水里的鱼儿问道:“赵四兄,你说说,鱼为什么会游泳?”    鱼为何会游泳?因为有鱼鳍吗?如果是这个答案,未免太过于敷衍,但文化一时着实想不到什么原由,故而虚心求教道:“在下无知,愿闻其详。”    “因为,不会游泳的鱼都被淹死了,剩下的鱼都是会游泳的。”葇兮巧笑嫣然。    文化忍俊不禁。    葇兮道:“你别不信,我再问你,为何大多数人都喜欢吃甜食,而不喜欢吃酸的苦的和辣的?”    “难道……喜欢辛辣酸涩之物的人,都死了?”文化笑着问道,“不对啊,洞庭郡主她……”    葇兮噗嗤一笑,“医书记载,大多数辛辣苦涩之物,的确是有毒的。清漪吃的那些,不过只是少数。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我们平常生活中不曾接触到的植物果蔬。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的老祖宗觉得什么果子好吃,就会把那种果子移栽到庭院,然后一代一代从中选出最可口的,继续进行培育,所以我们今天吃到的老百姓种出来的果子,都是老祖宗为我们精挑细选的人间美味。”    葇兮走到不远处一堆丛生的荆棘灌木,那上面结着红色和黄色的果子,“你看,像这种名叫金樱子的果子,又酸又硬,味道不好,老祖宗嫌弃得很,所以没有进行培育。”    说起金樱子,葇兮最熟悉不过了。那种酸硬的果子,广布于树林间。小时候,葇兮饿的时候,就去摘来吃。说起来,如果不是穷到吃不起饭的人家,根本就不会去碰那样的野果子。    “不对啊,覆盆子这种野果挺好吃的,为何没人种呢?”    “因为不好种植啊。”    “那为何大多数难以入口的野果都是酸的或者苦的呢?”    “那些果子长出来,是为了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又不是为了专门长给你吃,如果都长成甘甜可口的样子,那些果子岂不是被我们人和虫蚁鸟兽给吃没了?”葇兮看着文化若有所思的表情,知他是第一次听起,看来清漪并未抢先说出这些。    “嗯,的确如此,天生万物,各司其职,众生平等,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能更好地生存下去,繁衍生息。对了,这些你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呢?”    “有些是楚国何相,也就是清漪的父亲讲给我们听的,有些是我们举一反三自己想出来的。有时候,我们看到一种东西,就会想,这个东西为什么要长成这个样子,多半都是有缘由的。”    “比如?”    “比如野桃子又小又酸涩,核很大,而咱们平常买来吃的桃子,核小,肉多且甜。酸涩的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而核大的原因,其实也是为了更好地传宗接代。这些野果子把营养存到种子里,下一代才能更好地生长。”    “那好吃的野果呢?它们不怕被虫蚁鸟兽吃没了吗?”    “当然不怕,那些好吃的果子,它们的种子根本不能被消化掉,鸟吃了之后飞到另一个地方会把种子从鸟粪里排出来,这样,这些果子就间接扩大了自己的领土。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生命都有自己的生存本领,不然就会被淘汰掉,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动植物,都是天地间的赢家。”    “这些好吃的野果本可以长得更难吃,不是吗?”    “不对,如果难吃的话,鸟兽们就不会去吃它,这样也就不能帮助它们扩张领土了。难吃的野果自有有难吃的活法,好吃的果子也有好吃的活法。”    二人继续往前走着,来到一片稻田。葇兮蹲下身子,拔出除靠近田垄的一棵野草,“赵四兄可认识此物?”    “我倒是不认识,不过听人说起过,田中有杂草,形似稻谷,名曰‘稗子’。”    “嗯,这正是稗子。官人可知,为何稗子无人照料,可肆意长满整个田野,而水稻若无人打理,则很快就会被稗子侵占?”    “愿闻其详。”    “《齐民要术》有云,凡五谷,成熟有早晚,收实有多少,米味有美恶,收少者,美而耗,收多者,恶而息。可见,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人们种水稻,追求的是亩产之高,亩产高了,生存优势便有所下降。不仅水稻是这样,黄豆也是。”    文化恍然大悟道,“妙哉!原来世间万物,处处有玄机。上次你和郡主帮东秦县主治疾,用了‘近肥者胖,近瘦者纤’,我就觉得叹为观止,如今听你讲了这许多,忽然觉得,有行百里路读万卷书之功。”    葇兮滔滔不绝地讲了这许多,早已担心被文化厌烦,所以就停了下来。倒是文化,在心中仔细揣摩葇兮说的这些道理之后,觉得大开眼界,此番葇兮沉静下来,文化觉得有些怅然若失,“还有呢,你继续讲给我听。”    我想讲给你听,我想把这十九年来的一切经历和见闻都告诉你。我想告诉你,野曰雁,家曰鹅,野曰狼,家曰狗;我还想告诉你,蜜蜂蜇人之后为什么会死亡;我想告诉你,鱼的肚皮为何是白色的,背面为何是青灰色的;我想告诉你,啄木鸟的嘴巴为何是尖的;我还想告诉你,你的出现,影响了我这一生的命运,改变了我从此要走的每一步路。    文化听见不远处流水淙淙,便施展轻功飞到池心摘了一片初春的新荷,又飞到不远处的山涧盛了些清泉水递给葇兮,“夫子,讲了这么久,一定口渴得厉害。”    葇兮伸手接过那枚荷叶,转过身子背对着文化不让他看见自己眼神里流露出的某些东西,轻啜叶中水,只觉得这是世间最为甘甜沁脾的泉水。待饮尽,葇兮回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将荷叶扔到文化提着的花篮中。    “大夫让夫子你多休息,夫子今天一定很累了,下次夫子方便时,我再向夫子讨教。”话一出口,又想起葇兮说要离京,“噢,对了,你说要离开汴京城,你有什么打算?”    葇兮叹了口气,“我还没想好,除了南楚和汴京,我还没去过别的地方,一时也没主意,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葇兮紧咬着牙关,期待着文化能说一两句挽留的话,如果你留我,我一定会留下来。    “就我所去过的地方,以蜀地最佳,此处风调雨顺,气候宜人,民风淳朴,田肥美,民殷富,沃野千里,蓄积饶多,谓之天府之国。第二便是江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之地,千里荷塘,鸟语花香,水汽氤氲,且地处繁华,是个好去处。岭南虽瘴气丛生,天气炎热,然此处物产最是丰富,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果。泉州的同安县,有个海岛,叫鹭岛,那里家家户户打渔为生,岛上风景秀丽,凉风习习,也是个好地方。汉中也是个好地方,虽与蜀地相去不远,然因位于秦岭腹地,两地气候截然不同。秦岭亦是个神奇之地,山南山北不过相距两三百里,但植物生长习性却截然不同。秦岭分南北,南北不同天,秦南巴蜀地,秦北关中原。秦岭以南盛产柑桔、茶叶、油桐、枇杷、竹子,而秦岭以北柑桔绝迹,却盛产海棠果、梨。晏婴说,橘生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秦岭和淮水一脉相承,将中原之地一分为二。”    “你的辖地在汉中?”葇兮见他把汉中描述得如此详尽,想来应该是对此地极为熟悉。    “葇娘真是冰雪聪明,可比你家那位郡主强得多!”    天空响起几声闷雷,二人往村庄走去,找了间废弃的茅舍暂避。不一会儿,便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城郊的春季,各处花红柳绿,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葇兮站在雨丝前,看着屋外水汽氤氲,心中希望这场雨尽可能下大一点,这样就能留住这片刻缱绻。不远处的界碑上刻着“白塘村”三个大字,下面一行注释,“境内有大塘,塘泥呈白色,故名之。”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气息。文化从村里买了辆马车回城。葇兮斜倚在车内,感受着这场偶遇给自己带来的波澜。    57、独自离京 …    不多久, 马车行至相府。文化勒住缰绳,在车外喊道:“江家娘子,到了,下车。”然后走到门口,对守门的婆子抱拳说道:“我是晋王府的, 今日偶遇江家娘子,特将其送回。”    葇兮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一时还没平复心潮澎湃的心情,以她现在这样失态的神情下车, 就算文化看不出来, 相府门前接应的婆子也能瞧出端倪, 竟一时在马车里坐立难安。    文化隔着帘子又说了一遍,葇兮听到这醉死人的声音, 更是窘迫得难以自持。婆子等了许久不见葇兮下来, 只好上前撩开车帘。只见葇兮一只手撑在车窗上,脑袋枕着手, 双目紧闭。婆子轻轻摇了一下葇兮的手臂,葇兮假装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眼下春寒料峭, 江家娘子竟这样睡着在车内, 着了凉可怎生是好?”    葇兮无精打采地扶着婆子的手下了车, 朝文化福礼道了谢, “赵四兄,多谢了。”    文化回了一个礼,“保重身子!”    葇兮转身朝相府走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周遭的一切物换星移,物是人非。她心中暗暗说道,文化兄,多谢你给了我足够回忆一生的美好,愿你岁岁无忧,愿我们此生不复相见。    今晚,是她在汴京城待的最后一个夜晚了。她不想留下来面对奉氏的唉声叹气,面对清漪的追问,也不想再遇到这个改变自己一生的男子,只愿今日短暂的陪守,能换来他有朝一日的回忆。    进了潋滟居,葇兮把清漪拉进内室,“清漪,我悔婚了,我不想嫁给郑修,我现在很乱,你什么都不要问我,行吗?”    清漪一脸预料之中的神情,点点头,“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葇兮收拾了简单的行囊,与清漪辞别。    “我想离开京城一阵子,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想被人打扰。”    “还会回来吗?”    “会的。”    “什么时候?”    “还有四个多月,就是你的生辰,到了下半年,就是你和苏官人的婚期,无论如何,这两个日子我绝不会错过。”    “等你。”清漪的眼中已有泪花闪烁。心中哀叹,原来人长大之后,真的会分开。    葇兮本想说,借你的一千两暂时还不起了,转念一想,说这话显得生疏,清漪反而会不高兴。二人相拥了一会儿,葇兮拍拍清漪的背部, “保重身体,不要为我担心。”    葇兮来到江家,收拾了几样常用的东西。    “娘,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奉氏停下手中的针线活,“你要去哪?”    “奉了官家密旨,去皇家园林研习耕种之术。你可别乱说,就连清漪,你也不要说,事关重大,我可就告诉你一个人。”    奉氏果然好唬弄,听葇兮这么一说,顿时喜上眉梢,“还是你有出息!”    “你要保重好身体,别舍不得吃穿,你一年到头省下的铜板还不够我买一双袜子呢。”    “一年一双,十年不就有十双袜子,钱都是省出来的嘛!”    葇兮放下东西,腾出双手,摩挲着奉氏的双手,“你看,这树枝似的双手,真给我丢人,以后我有所作为当了官,你就是诰命夫人了。买给你的雪花膏记得用,留着也变质了。”    奉氏噗嗤一笑,露出两排褚色的牙齿,“嘿嘿,诰命夫人,我可没那命。”    “我走了。”    “去,官家看得起你,你就好好干!”奉氏满含期待地看着葇兮。    葇兮转身出了家门,叫了辆马车来到那日经过的白塘村。    春雨细如丝,葇兮下了马车,撑了把油纸伞走到雨中,重温那日的缱绻时光。这时,一位披着蓑衣的农妇从田间干完活回来。    只见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女子,虽然身着荆钗布裙,但扔挡不住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采,她脸上浅笑迷离,似是沉醉在往事中。    农妇放下肩上的锄头,走向葇兮关切的问道,“小娘子,我家就在前面,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可要进来躲雨?”    葇兮打量了农妇一番,约莫四十来岁,慈眉善目的,她点点头,“那便叨扰了。”    “请跟我来。”农妇在前面带路。    不多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干净的农舍。二人攀谈了一会,葇兮得知这个农妇是个独居的寡妇,名唤吕安之。之后,葇兮托安婶帮她买了池塘附近的一块空地,约有三四亩。    如今已近三月,葇兮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些冬瓜种子。挖了几排圆二尺深五寸的坑,以草木灰相和。等到长出芽,用柴木倚墙,让瓜藤顺着攀援,晨起浇些水。坐果后摘掉一些茎叶和瓜果,每藤只留五六个。等到瓜长大一些,用剪纸糊在上面,这样,等收瓜的时候,瓜上就有了图案或文字。    挑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葇兮进了城,先回江府看过奉氏后,又去了绿蚁馆。    掌柜见葇兮来,很是高兴,“方才相府的嬷嬷来话,说今日郡主要来,我们已经切好鱼块了,既然娘子来了,不如指点一二。”    葇兮道:“今日就让给我来做。”    “这如何使得?娘子是贵人,是汴京城赫赫有名的才女,你能来,敝馆蓬荜生辉,怎好劳烦你亲自掌厨,让官家和郡主知道了,会骂我们的。”    葇兮有些不自在,换作最初,掌柜对她可没有这般热忱,“掌柜客气了,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贵人。再说,郡主于我有恩,她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便做给她吃。”    掌柜不再谦让,“那就麻烦娘子了。”然后吩咐了几个厨娘过来帮忙。    “多准备几条鱼,把鱼腹留下,其余的不要。”葇兮知道,清漪每次吃鱼,总爱先夹鱼腹,因为那里的鱼刺相对较少,肉也相对肥些,故而嘱咐了绿蚁馆,以后做曲米鱼,只用鱼腹。    将近正午时分,清漪果然来了,同行的还有赵文化。    葇兮惊喜之余,又一阵诧异,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绿蚁馆,就能撞上他二人同行,看来平日里,他们一定常有来往。于是问掌柜道:“与郡主一同来的官人,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经常陪郡主一起来敝馆吃饭。”    果然如此。葇兮眉头一皱,若是普通朋友,岂会如此熟络?清漪已有婚约,这二人屡次同行,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那赵文化明明对自己说过,只拿清漪当知己,莫非是骗自己的不成?莫非是个口是心非的伪君子?此时,葇兮一门心思为好友担忧,竟是丝毫没有醋意。    清漪闻了闻鱼的香味,“今日的曲米鱼,竟与往日不同。”说完,她夹了一块入口,觉得今日这鱼的鱼比平常更为松软,咸淡也更合自己的心意。    “这是葇兮的味道。”清漪放下筷子,激动地热泪盈眶,她起身离座往厨房走去,“葇兮,是你吗?我知道是你。”    掌柜连忙跑过来解释道,“郡主,江家娘子今日是来过了,这鱼也是她做的,不过,她人已经走了,你且趁热吃,莫要辜负她一片心意。”    清漪回到饭桌前坐下来,眼泪依旧在流。她似乎闻到了葇兮昔日的气味,她感觉到,葇兮此刻就在厨房的帘子后。既然她不愿出来相见,自己强行冲进去,反倒不美。    文化看清漪难过成这样,心想,那位良善的女子一定曾给过清漪不可取代的温暖。    “郡主和葇娘的友情,真是令人唏嘘。对了,她因何离开,又去往何处了?”    清漪一边流泪,一边慢慢地细细嚼着口中的鱼块,“这是她的秘密,我们尊重她。”清漪哪里知道葇兮的去处,她也不懂葇兮离开的原因,这么说不过是想告诉厨房里的葇兮,既然葇兮不想说,她也不会追问,希望葇兮莫要歉疚。    58、琼州奇果 …    待得清漪文化二人走后, 店小二拿了张字条进厨房,葇兮展开一看,一笔一划,临摹的正是自己娟秀的字迹:自卿别后,鱼沉鸟走。魂兮梦兮, 与卿同游。盼卿归来,不见不休。    话说文化出了绿蚁馆后, 直奔皇宫而去。    宫里最近送来了琼州的贡品。虽说是水果,看起来却像蹴鞠之球, 有契丹的寒瓜那么大, 外壳坚硬无比, 重可达数斤。    “李公公,这是何物?”    “琼州之地, 有一种奇怪的果树, 树干笔直无丛生枝干,树高可达十丈之余, 名唤作越王头。”黄衣使者说罢,一旁有小太监用刀削了皮, 把里边的果汁倒入玉鼎中。    文化端起玉鼎喝了一口, 只觉得清淡有余, 甘甜不足,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心想,这么怪异的果子, 洞庭郡主想必会喜欢,遂吩咐道:“你们送几个去莒国公府给苏大官人。”    赵匡胤道:“你怎么什么事都想着苏大官人?也没见你这么惦记我。你难得回京几次,我都叫不动你,却听人说你每次都跟莒国公的孙媳妇厮混,你是不是看上苏云起的未婚妻了?”    “哪有的事?不过就是投缘而已,在我心目中,我把洞庭郡主当成男人看待。”    “既然投缘,让清漪天天陪着你,岂不更好?”    “长兄莫要说笑。”    “我没有说笑,说起来,你是我弟弟,你的喜怒哀乐最重要。至于苏家,从宗室里再挑一位嫡亲的郡主,可比清漪那丫头更有面子。”    “我若对洞庭郡主有意,不用长兄你开口,我早就自请了。实在是这洞庭郡主毫无女子之态,我不过是仰慕她生性磊落,见多识广罢了,别说闺中女子,就整个汴京城也不见有人比她更博学。”    “等她成了亲,看你还怎么跟她切磋见识,你到时可别后悔。”    文化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你们这群俗人。”    “是是是,我俗人,你君子,君子成人之美,眼睁睁地看着投缘的女子嫁作他人之妇。说起来,你不仅与清漪投缘,还很有缘,你三番四次在街头、在宫里都能遇到她。”    “长兄话中有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郡主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他连我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我也觉得那丫头率真坦荡,保不齐有其他人作祟。”    “长兄多虑了,以云起兄之才,三十年后就是宰相之才。”    黄衣使者见二人起了争端,上前道:“四官人,这越王头乃是生津止渴的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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