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137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湘楚双钗 > 第23章 母女重逢 (4)

第23章 母女重逢 (4)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越来越自卑。因此, 她选择了逃避。    她有些不甘, 该嫁人的年纪里,却没有等来应有的姻缘。    论起容貌, 自己也算得上眉清目秀;论才学, 她也熟读了诸多书籍;论见识,自认为比清漪强了许多;论命格, 也算不得特别差,沾了父亲的光, 自己并非目不识丁见识短浅的乡下丫头, 后来还跟着何郎中学了很多东西。也许身边没有清漪, 她会觉得轻松许多……    清漪先带了礼物去江家找葇兮, 奉氏一头雾水,表示葇兮不在家。    清漪便着人去问宣威将军府的郑修。郑修知道葇兮在生辰之日走丢之后,也很是心急。清漪道, “要不咱们先去报官?”    奉氏这才有点担忧地问道,“清漪,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辰?”    倒是郑修心思敏锐,知道葇兮走丢并非意外,就说先不要声张,免得葇兮心里有压力。    奉氏冷嘲热讽道,“到底不是你什么人,你才不会担心呢……清漪,你快随婶婶报官去,这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乱走,如何使得!”    清漪宽慰道,“婶婶别急,我先让人去报官,然后把平常葇兮可能去到的地方都找一遍。”    几人正在筹划,忽然有京兆尹的衙役主动前来报信,“洞庭郡主、奉大娘子,江二娘今晚约了朱将军赏月,叫你们不要担心。”    奉氏觉得莫名其妙,“赏月?我女儿在哪里赏月?”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负责前来报信。”    清漪道,“伯母,朱将军身手了得,是皇宫内院的统领,有她在,你就不用担心了。”    奉氏这才放下心来,她才不管什么孤男寡女漏夜赏月呢,既然人家是将军,还是皇宫的大官,奉氏高兴还来不及。虽然不知道这位将军的人品相貌如何,但既然女儿连郑修都看不上,朱将军又会差到哪里去。想到这里,奉氏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得意。只是,她哪里知道,朱将军朱凤时竟是一介女流。    渡香桥下,葇兮与凤时盘腿而坐。原来葇兮闲逛时,遇到了换班的凤时,便邀其戴月长谈,凤时力劝葇兮知会一声家人,葇兮苦笑了一下,“我那位母亲,并不会因为我走丢就急得到处找我,你放心好了。倒是清漪,倒是有几分可能出来找我。”    凤时找了个巡街的衙役,“去相府跟洞庭郡主说一声,就说江家娘子和我一同赏月,叫她们不要担心。”    “我这辈子也算不虚度了,见过统一中原心怀天下的九五之尊,见过驰骋沙场代管凤印的十六岁传奇女将军,见过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一代文豪,见过傻里傻气天真率性过目难忘博学多才的美丽郡主,我见过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传奇人物,而我自己,却只是个草莽间的荆钗布裙,想来真是让人唏嘘。”葇兮自嘲道。    “天生万物,各司其职,葇兮又何必过于自谦?”    “那什么是属于我的职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你羡慕别人有闪耀显赫的身份,别人也会羡慕你。”    “可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令人羡慕的一技之长。”葇兮语气中有淡淡的哀伤,在这一堆传奇的人物中,自己却是个平平无奇的角色。    “有人开疆辟土统一天下,有人金戈铁马保家卫国,有人博古通今传承文化,有人天赋异禀书写传奇,也有人宅心仁厚雪中送炭,把自己的爱分给有需要的人,或救弱扶贫,或将温暖传递至更广阔的天地,或教会身边的人学会善良。当然远不止这些,还有人勤学广习,传承一代文豪的知识,让更多的人收益。”    潋滟居内,清漪守着一桌子精致的饭菜,漫不经心地吃着饭,忽然,她放下碗筷,“杜鹃,把这些我没有动过的菜,装进食盒送去给奉婶婶。”    “郡主这才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吗?”落红关切地问道。    “这些大半都是葇兮爱吃的,甜丝丝的,我吃不惯,撤了。”    “郡主这么关心江家娘子,她倒好,也不打声招呼,就跑去跟朱将军赏月,可见,在她心目中,郡主的地位不及朱将军。”    “话不能这么说,我跟葇兮在一起,都是她照顾我,我心思粗犷,葇兮若有了什么烦恼,跟我说了我也不懂,倒是朱将军她,心思细腻,或能解决一二。”    “郡主,此一时彼一时,或许之前你与江家娘子有过硬的交情,现在大家都长大了,人是会变的,每个人都喜欢跟自己说得上话的人来往。相信郡主也发现了,江家娘子有什么事都不跟你说,宣威将军府的事就瞒着郡主。按理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好事,怎么也没想着要跟郡主分享她的喜悦。”    说起郑修,清漪倒是真的有点不解,自己和云起的事情,她第一个就想着告诉葇兮,事无巨细,总想着说给葇兮听,但葇兮对自己,确实没有这般坦荡,想到此处,心中也略微有些芥蒂。    话说奉氏和清漪听了京兆尹衙役的话后,都放下心来。郑修却披着月色找到了渡香桥下,凤时与葇兮皆是一惊。凤时起身道,“夜有点凉,你身子弱,我去这附近找店家借点热水来。”    葇兮问道,“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呢?”    “我向清漪讨要了一些你的墨宝,发现你素爱写些江河大川,溪流湖泊的诗词,我便顺着汴河来寻找,你果真在此。”    葇兮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有心了。”    “过了今晚,你就十九岁了,希望明年的生辰,让我来陪你过。”郑修再次深情地表明心意。    “郑修,我这个人,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我想找一个此生无法替代的男子共度一生,唯一的,非他不可的,同时我也希望自己是不可替代的。”    “哎,我才学不如你,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词语,但我郑修并非流连花丛之辈,全京城有目共睹。”    “我们门户有别,你何以如此执着?”    “反正我想跟你共度一生,至于前程如何,不是我娶一户高门的妻子就能决定的。”    凤时取了热水回来,远远地站在桥上等着。葇兮瞧见之后,对郑修道,“你先回去,我还要跟朱将军谈心,还是那句话,我没有决定好要嫁给你,你若等不起,可以随时改变主意。”    郑修走后,凤时站在桥上道,“你也上来走走,坐着容易受凉。”    葇兮依了凤时,走到桥上接过凤时的热水,“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女中豪杰,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物?”    “随缘就好,我并不急着嫁人。”凤时淡淡地答道。    “我也算是进过几次宫,我虽然没有你聪明,却也能看出来,官家分明对你有意,我好奇,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你连当今天子都能拒之于门外。”    凤时的神色有微妙的变化,葇兮一点一滴看在眼里,“看来我猜对了,其实自从你接管凤印之后,我就有点留意。”    “和你一样的理由。”凤时答道。她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儿,这些年来,身边有不少关心自己的人,但是记忆中最深处的,还是朱家湾那份沉甸甸的父爱,那份为了养活自己而耗得油尽灯枯的爱,也许正是因为被那样爱过,凤时才会对感情如此挑剔。“我也在等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缘分,不过,有可能二十年后才能等到,有可能是五十年后,有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了。”    “那你会选择将就吗?”葇兮问道。    “也许会,但现在不会。将来的事,谁也无法预料。也许有一天,我会被时间磨平周身的棱角,向现实屈服,去做一个寻常女子应该做的事。”    44、芦大娘子 …    自从过了十九岁生辰后, 葇兮变得心事重重,一方面自己年岁渐长,一方面身边的清漪早已有婚约。自家兄长弱冠之年却一事无成,自己并不方便屡次依靠清漪,若是嫁到郑府, 倒是可以扶持兄长一把。葇兮在京城里到处走着,一不留神便到了华阳街, 离此处不远,便是宣威将军府。以往, 葇兮为了避嫌, 从未来过这里, 便是偶尔经过,也绝不左顾右盼。    不远处, 几名奴仆簇拥着一名贵妇走来。这妇人年约四十有余, 身材窈窕,周身散发出一股书香气。她身旁有眼尖的丫鬟瞧见了葇兮, 便说了出来。    妇人和蔼地笑了笑,“谷兰, 去把江家娘子请来。”    名唤谷兰的丫鬟朝葇兮福了一礼, “江姊姊, 我是宣威将军府的丫鬟, 我家夫人芦氏请娘子说话。”    葇兮抬眼望过去,那妇人极为和蔼,一如在菱角街初遇水横波一样, 只需看一眼,便知绝无恶意。葇兮一向胆怯,每次见许相和许相夫人以及别的官员家眷都会紧张不已,而这次面对宣威将军府的主母,却平静地很。是因为没将郑修放在心上,还是因为自己跟随清漪出入多时已经变得胆大了呢?    葇兮恭敬地走过去请了安,芦氏道,“恕我唐突了,娘子可愿陪我喝杯茶?”    “葇兮恰巧闲着,夫人盛情,理应作陪。”    二人走进一家茶馆,分别落了座后,芦氏仔细打量着葇兮,眼前的女子肤色净润,眉清目秀,看起来极为娴静,是个好相与的人,眉眼里既不是与世无争混吃等死的安分守己,也不是野心勃勃,而是透着淡淡的上进。“湖湘一带山美水美,那儿出来的女子,一个个都水灵灵的。你和花蕊夫人、洞庭郡主三人,都是水一样的女子。”    葇兮心想,朱将军和雁府的谭笑敏才不是水一样的女子呢,“多谢夫人夸奖,葇兮沾了花蕊夫人和洞庭郡主的光了。”花蕊夫人在整个皇宫,甚至整个汴京城,都无人能及。而清漪虽然不如花蕊夫人美得令人窒息,却也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后妃、宗室女子和大家闺秀,至于清漪和这些人相比谁更美,那就各花入各眼了。    “娘子谦虚了,女子的容貌,让人赏心悦目即可,过渡的美貌只会徒增负担。”    葇兮本来是不相信这种话的,但是芦氏没必要说些虚伪的话,再加上她一脸诚恳的样子,便觉得芦氏的话一定也有道理,自是自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罢了。花蕊夫人曾宠冠整个蜀宫,过了几年奢天下之靡的生活,看尽了天下一切美好的东西,虽然现在流落宋宫,官家对她也算是眷顾有加,保不齐还能做皇后呢。两任夫君都是人中龙凤。也许在外人看来,降国之妃算是个耻辱,但其实花蕊夫人自己意志并不消沉,现在活得好好的。至于清漪,能跟汴京城数一数二的少年定下婚约,此生也算是完美了。不对!还有个赵四官人?此人能在锦园中参加聚会,能去汲英楼读书,还姓赵?虽然赵四官人很可能是个地位更高的人,但是既然清漪已经跟苏官人两情相悦,即便他是当朝储君,那对清漪而言,也只能是场灾祸,正如芦氏所说,是美貌带来的负担。不行,得赶在清漪的婚事尘埃落定前,帮她解决掉这个障碍。    葇兮沉吟已久,浅浅一笑,“夫人说的在理。”    芦氏看她脸上的表情,知她已经听进去,并非随意敷衍。“上回我家大丫头冲撞了你,是我教女无方,还请你能原谅。”    “夫人言重了,葇兮也有心情不快出言不逊冒犯姊妹们的时候,则姊姊只是护弟心切,我能理解的,况且葇兮福分尚可,不会将那些话放在心上。只是女儿家的几句拌嘴,劳夫人亲自忧神,倒叫我过意不去了。”    芦氏如何不知道自家长女的心性。如今见葇兮这般明事理,既不阿谀奉承,也不咄咄逼人,要说起来,郑则的话可轻可重,往小了看,只是两个娘子之间的拌嘴,往大了看,则是污损未出阁女孩家的闺誉。芦氏觉得葇兮样样都不错,论起身份,芦氏倒也不计较,正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并不是与高门高户结成亲家,就能保富贵,反而是娶一房贤妻,方能使家族长治久安。只是看起来,葇兮却似乎因为自己的身份有点自卑。“我有个表兄,是镇宁节度使,他膝下无女,表嫂总想着过继一个女孩儿,却始终没有合适的人选,如今我瞧着娘子你知书达理,是个懂事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节度使之义女,这是何等的荣耀!葇兮起身,退了几步,躬身一拜,不卑不亢地回道,“夫人一片好心,然而葇兮出身乡野,未受过礼仪教化,不敢接受这般抬举,望夫人另觅人选。”    “我那位表嫂,就喜欢你这样娴静的女子,你也不用谦虚,我听许相夫人赞誉过你,文采才思待人接物样样得宜。你若再推辞,我就当是你不肯原谅你则姊姊了。”    说什么表兄膝下无依,不过是芦大娘子想要给自己抬身份罢了。只是节度使这样的大官,对于自己来说,虽然抬了门户,但是高处不胜寒,况且自己本来就有些唯唯诺诺,只怕是要被人笑话的。然而芦大娘子一片挚诚,倘若自己再推辞,反而显得虚伪,便只得跪下来一拜,“葇兮谢过姑母。”    此后,芦氏常派人来接葇兮入宣威将军府。郑府虽出身将门,然祖上家学渊源,芦氏也是书香门第之后。芦氏除了专门请了人教葇兮六艺之外,还亲自教她茶道,总有意无意地言传身教,亲自教葇兮治家之道。由于奉氏教育子女的格局有限,葇兮这些年来并未感受到多少母爱,自从遇见了凤时,才知道天底下竟有那样疼女儿的父母,凤时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极好,有这样一颗处处与人为善的宽广胸襟,不难想象当初朱家爹爹对她是何等疼爱。葇兮幼年丧父,记忆中的父亲对自己还算不错,然而由于家道贫寒,为了糊口没有半分空闲,又有多少时间可以咀嚼记忆中的父爱?因此,说起来自己这些年来感受到的第一份关怀,还是从何郎中给的,第二份便是芦氏。    葇兮每次看芦氏,眼里都是清晰可见的恭敬和感恩,见郑修则是有几分刻意的疏离。芦氏深知葇兮和郑家的缘分尚浅,却还是打心眼里把她当成女儿疼。    45、宋家长女 …    乾德五年(967年)春。    冬去春来, 又是一年二月十六,这是当今圣上的生辰,也是长春佳节,是汴京城最隆重的节日。宗室和大臣们一同在长春宫替官家贺寿,清漪在列, 也叫上了葇兮。    席间,自有年轻人表演歌舞展示才艺, 清漪对这些不感兴趣。她已许久不曾和葇兮朝夕相处,这次再见葇兮时, 只觉得她周身散发出不同往日的气度, 那正是汴京城多数大家闺秀的姿态。不像自己, 总被人笑话说就像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般,清漪听得出来, 那些人说自己还是个孩子, 不会待人接物。清漪有点无奈,每个人生而不同, 自己学不来那些,有时跟云起抱怨, 云起回道, “我们公府就我一棵独苗, 那些姊姊妹妹们都已经嫁人了, 倒时你又不需要伺候姑子们,我也不会责怪你不会待人接物,你只管享受我的伺候就好, 管她们说什么!”    清漪正兀自思忖,一旁,葇兮已经起身出席,“闻蜀地桃符,佳句成对,称为对联。只管平仄,不拘韵律,葇兮不才,写了个上联,愿求下联——济济英才撑大厦。”    蜀后主孟昶喜好文学,曾发明了这种文学体裁,这事是清漪告诉葇兮的,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葇兮却如此用心。    众人都夸江家娘子好学问。未几,有人站出来对出了下联——煌煌伟业铸丰碑。    清漪抬头看去,这女子的气度比葇兮高了几成,看上去进退得宜,温文尔雅,兼有少许英气。官家笑道,“给两位才女赐冠帔!”    葇兮固然欣喜,但自己很明显被这位答出下联的女子比下去了。两人相视一笑,葇兮仔细看了她一眼,虽已及笄,但看起来年岁比自己略小。想来定是有极好的教养,才有如此从容的仪态。    这时,许相站出来说道,“恭喜宋大人!宋大人好福气,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只不过是沾了江家娘子的光,若非她出了这个上联,绿英哪有机会接受圣上的赏赐?听闻洞庭郡主曾替官家解决了库银繁重之事,改用纸券,使得举国上下百姓受益匪浅。江家娘子曾用奇方替东秦县主调理身体,满京城赞不绝口,如今满殿的文武大臣又都见识了江家姊姊的才华。依绿英看,是许相大人府钟灵毓秀才对。”    宋绿英,生于广顺二年,今年才十五岁,如今刚及笄。其父乃左卫上将军、华州节度使,其母为后汉永宁公主。绿英还不到三岁时,曾随其母入宫觐见周□□郭威,深得□□喜爱,获赐冠帔。    宴会散罢,清漪葇兮乘车回相府。葇兮第一次得了这么多体面的奖赏,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欣喜。仔仔细细地来回两遍,目光停留在一个璎珞上,这个璎珞由金、银、琉璃、玛瑙、珍珠和砗磲制成。皇宫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以往清漪得来的赏赐,葇兮都不敢多看几眼,生怕自己惦记着。如今拿着这个沉甸甸的璎珞,感受着天衣无缝的制作工艺,上乘的选料,艳丽夺目的配色,心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自豪。    “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的脖子上就戴了一个璎珞,如今,这个璎珞甚是鲜艳,与你极为相配,你要记得日日带着。”葇兮将璎珞递给清漪。    饶是见过世面的清漪,也被这个璎珞震住了,自己所有的首饰里面,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愣了几息,终不敢伸手去接,“这个礼物太过于贵重了,是官家赏赐给你的,你要自己留着。”    葇兮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不再说些什么,只好收回来,放在匣子里。    回了相府,葇兮留下了那个璎珞和一支金步摇、一对翡翠镯子、还有一尊沉香木雕,其他的都分给了相府众人。看着那些丫鬟们哄抢礼物的场景,葇兮觉得非常满足。    那对翡翠镯子色泽苍翠,葇兮带着镯子回到江府,临进门前低声喃喃自语道,“真是便宜你了,我的嫂嫂。”    奉氏见了镯子,笑得合不拢嘴,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到盒子中,放到自己的衣柜中。    “官家都赏了你什么东西?”    “有十几样。”葇兮懒洋洋地答道。    “才十几样啊?皇宫东西那么多,赏给清漪的论抬,赏给你的论个,哎!”奉氏一阵叹息,一想起自家女儿从清漪那里拿回来的好东西都有一大箱子了。好不容易进了趟宫,还得了夸奖,却才这么几样赏赐。    “娘,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不怕杀头吗?”葇兮一脸埋怨。    “我就在屋子里和你说,谁听得见?”    “我迟早被你害死,今天说许相待我不好不给我金银玉帛,明天说芦大娘子不好不送我良田庄子,现在你又敢说官家给我的赏赐少,你怎么净说些没见过世面的话?这要是谁不小心闯进来听到,我的大好前程就被你毁了。”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比我还大声,是存心想让人听见吗?你的那些赏赐呢?拿回来我帮你收着。免得你乐善好施全拿去送人了,我得替你收好嫁妆。”    “替我收好嫁妆?是替你儿子买官买媳妇?”葇兮终于怒不可遏,一想到这些年来在瑶碧湾受的委屈,就控制不住情绪。同样是女儿,何以凤时感受到了那么多父爱,而自己却成天在田地里累死累活没享受过一天同龄人的自由自在只为了给兄长攒束脩,还差点被卖去当童养媳。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赶紧给我嫁了,天天不给我好脸色,动辄对我大呼小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呢!”奉氏被女儿的言辞激怒,收回了镯子带来的惊喜。这么多年,葇兮还是对当年差点被卖的事情耿耿于怀。葇兮离家当天奉氏便想通了,决定再苦再累也不让葇兮去秀婶家受委屈。葇兮这些年来反复提及此事,似乎非得让自己下跪道歉才能被原谅一样。简直荒谬,这世间哪有母亲向孩子道歉的?如果不是自己省吃俭用夙兴夜寐地干活,她早就吃不饱了。身为女儿家,一点都不体谅母亲的难处,奉氏觉得非常痛心。    “看看你成天对我说些什么?清漪是许相的义女,是官家的救命恩人,我是什么?芦大娘子凭什么给我良田庄子?”    “既然有心要娶你过门,良田庄子都不给,说明他们郑府没诚意!”奉氏瞥见葇兮带来的另一个锦盒,一把抢过打开一看,见是个木雕,奉氏自然不懂这套,不过也猜到这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这是送给芦氏的?一个破木头,人家会稀罕?送礼也不知道送点实在的。”    葇兮抿了抿嘴,转身出了门。不知为何,每次见了奉氏,满肚子的怒气就藏不住。    葇兮拿着那尊沉香木雕进了郑府,送给了芦氏,感谢她的教导之恩。芦氏叫谷兰拿了匣子来,里面有个鸡血玉镯子,颜色鲜艳欲滴,芦氏将镯子套在葇兮的手腕上。“你这个孩子,成天素净地跟姑子似的,也不打扮打扮。”    葇兮之所以不爱穿戴,一来是因为清漪姿色出众,且也素净得很,自己就算满头珠翠,也要被她比下去;二来,葇兮没几样拿得出手的饰物,成色稍微好一点的都是清漪送的,曾因为戴着清漪送的整套头面,被人当街说出那头面的来历后,自此再不敢镶金嵌玉。    看着芦氏送的镯子,葇兮鼻子有些酸,这才是疼女儿的样子,而奉氏,总想着让自己嫁进高门,甚至想让自己做妾,这样就不用出那么多嫁妆了。自己并非在乎一个镯子,实在是奉氏厚此薄彼,将自己和长兄过于区别对待,才会伤透了心。    出了郑府,葇兮碰见了雁祁绿,祁绿是整个雁府的姊妹中,对自己最为要好的。以前多亏她带着自己参加了雁州城的几次宴席,长了点世面。她是雁府的嫡孙女,但是毫无架子。如今,她已经嫁到了澶州刺史府,育有一双儿女。她不过比自己年长两岁,如今竟已儿女绕膝,自己却孑然一身,真是令人唏嘘。    祁绿这次是回汴京城探望娘家人的,此番见了葇兮也很高兴,二人坐到茶馆中叙旧。    葇兮一袭长发散落腰间,标志着她尚且待字闺中。祁绿道,“几年不见,葇妹妹变了个人似的。只是为何如今仍是云英待嫁?”    “哎,惭愧,说来也是我的错。”    “缘分的事,有的人一辈子也等不来呢。”    葇兮压低声音问道,“姊姊对我一向极好,我有几个私密的问题想要请教姊姊,请不要怪罪葇兮逾了规矩。”    “无妨,你相信我,只需问便是。”    “姊姊第一次见到姊夫,可曾面红耳热,心跳加速?”葇兮心想,自己对郑修也算是有些好感,然而始终觉得过于平淡,故而有此一问。    “哪有的事?不过是文人想象力丰富,写得夸张,你不要被书上那些话给迷惑了。”    “姊姊嫁了之后,可曾后悔?”说出这话之后,又觉得不妥,故而又添了一句,“我不该这么问,但我很想知道,怎么才知道一个男子是不是自己该嫁的人。倘若我稀里糊涂嫁了之后,遇见了更好的男子,那岂不遗憾终身。”    “姊姊不曾后悔,你姊夫是极好的人。不过你这个问题却是在理,你想啊,前人有诗云‘君知妾有夫,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何不相逢未嫁时。’这虽然是借诗明志,可确实也写出了很多女子的心声。”    祁绿如此坦诚,说的显然是肺腑之言。葇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祁绿道,“据我所知,很多女子嫁人之后,会遇到令自己心仪的男子。那些不守规制的,多半浸了猪笼。守妇道的,要么自己想开了,跟夫婿和和美美继续过日子,要么一辈子怨声载道。我想,人的一生有无穷无尽的**,关键是要守得住。”    46、葇兮待嫁 …    宫中传来消息, 宋绿英被官家纳入后宫。葇兮落寞地坐在池塘边,一旁的桃花已经盛开,她看着池水中桃花的倒影,再看看自己的倒影。二月芳辰多胜景,百花诞日漫早春。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要说,郑修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对自己也十分上心。算了,不如惜取眼前人。    明日是花朝节, 是孝明王皇后三年丧期之后的第一个花朝节, 锦园将会有一场盛大的宴会。郑修来相府找葇兮, 见她若有所思地坐在池塘边。不知为何,自己明明才貌兼备, 文武双全, 为何始终俘获不了葇兮的芳心,他问过丫鬟, 丫鬟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女孩子要放在手心里宠着, 让自己学着点苏云起。    “葇兮, 明日花朝节, 你会去吗?”郑修讨好地蹲在一旁问道。    葇兮侧过身子来,柔声反问道,“你呢?”    这一问倒是出乎了郑修的意料之外, 这要是平常,葇兮只会直接给个答复,去或是不去,向来干脆利落,郑修一时有些摸不准葇兮为何有此一问。    葇兮道,“你去的话,我就去。”    葇兮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郑修有些腼腆地追问道,“我们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葇兮站起身来,略有些羞涩地回过头,踢着小碎步往潋滟居走去,待走远了几步,“匪我愆期,子无良媒。”    郑修见葇兮远去的背影,也不好追上去,但是他已经得到了回音,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于是赶紧回去跟家里商议此事。    芦氏十分欣喜,叫谷兰拿来黄历查日子,定好纳彩、问名、纳吉、纳征之日。    潋滟居内,葇兮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心头只是有淡淡的欣喜,只是,不如诗词中写得那么浓烈。葇兮近些年来读了诸多诗词,总觉得那些诗人把爱情写得柔肠百转,让人心驰神往。如今自己就要待嫁了,却并有像“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那般期待爱人与自己朝夕相处,也没有“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般患得患失,也体会不到“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的入骨相思。    回到江府,跟奉氏说了此事,奉氏紧张地问长问短,“那郑府确定要娶你过门吗?不是让我过去做妾吗?”    “是的,我确定,非常确定,大户人家向来讲规矩,哪有未曾娶妻就先纳妾的道理?”    “你找清漪去打听一下,问问郑修此前是否成过亲?”    葇兮忍住心中怒火,平静地说道,“这还用问吗?”    “那是当然的了,他们那种大户人家,万一此前有正妻,你不就是给人做填房了吗?”    “好好好,我让清漪去问。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顺便问清楚,他们家是不是有那么多良田和庄子,万一他们往高了说,那岂不是亏了?还有,问清楚他这种庶子能分到几分家产?”    “堂堂当朝四品官员,虚报家中田地?娘,你的话简直让我大开眼界,天底下竟然还有你这种境界的人!”    “他可是庶出的呀,我担心到时候他们家偏心嫡子,抢占庶子的家产。”    “你以为芦大娘子跟你一样不讲规矩呢,即便郑修是个庶出,芦氏也待我极好。”    “人家不还没把你骗到手吗?不过拿点小东西哄哄你,你就当她大好人,哎,我真的生怕你被人骗了去。”奉氏担忧地说道,脸上流露出的真情骗不了人。    “娘,人家骗我,图啥?”葇兮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还不是觉得你好骗,你青春年少,等玩腻了你,就换人了,到时你可没处哭去。”    “都跟你一般见识?郑府也是为皇家办事的,也算是体面的人,玩腻了就□□子,他们不要面子了吗?”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到时候就算官家知道了,他会为你伸冤吗?官家肯定是站在郑府那边呀!”    “哎,我们娘儿俩真是无话可说了。”葇兮被奉氏搅得头疼,扶额叹息了一下,准备出门。    “葇兮……”奉氏见葇兮要走,喊住了她。    葇兮怔住了,这些年来,奉氏从来不叫她的名字。想着自己这次要出嫁,虽然奉氏说的话全是无知,但是,这又能怪谁呢?奉氏没上过一天学,记忆中父亲生前也相当嫌弃她,并未教过她什么大道理。她只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只知道辛勤劳作省吃俭用养大一双儿女,虽然重男轻女了些,可这是时代的趋势,家家如此,只是江家这样的穷人比起其他人家对女儿苛责更多罢了,自己如今活得好好的,若不是奉氏当年省着那些口粮,自己如何能健康长大呢?想到这些,葇兮回转过身。    “要不,你别嫁去郑府了。”奉氏吞吞吐吐地说道。    “嫁入高门,不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吗?等我进了郑府,兄长定能飞黄腾达,假以时日立了功,官家还会给你封诰命!郑家家财万贯,田产丰厚,你就等着坐在炕头上数银子,还了你这十几年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    “都怪我没用,没有钱帮你置办嫁妆,你若空荡荡地嫁去郑府,会被人看不起的。我只希望你一辈子过得开心,你嫁去郑府,如若过得不开心,教我怎么安心?”奉氏说完,已是带着哭腔。    可怜天下父母心,奉氏终究是疼她的。葇兮倒是没有想过嫁妆的事,如今听奉氏提起,心下也并未着急,一来,自己可以找清漪借,来日方长,不怕还不上;二来,既然郑修有心求娶自己,他又深知自己拿不出像样的嫁妆,自己空手嫁过去,他面子也过不去,如此一来,这件事让郑修自己考虑去。葇兮心想着等到纳采之后,自己倒是要亲口问问,郑修怎么打算处理嫁妆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了,嫁妆的事,我自有办法解决。以后你就不要再省吃俭用了,一年到头能省几个钱呢,我给你买的吃的用的,你每次都攒起来,好几次我闻到那些吃的都变味了,你吃坏肚子还得我花钱给你买药,新衣服让你放几年,就不再是时新的式样了,你穿着陈年的衣服出去让人瞧见,我和兄长面上也无光。”    奉氏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就这个命,清苦惯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不要再怨恨当年之事,我当时也是没办法。”    “我若怪你,才不会给你买这么多吃的穿的用的,你看看,这床、这被子、这桌子凳子、厨房的锅碗瓢盆,哪样不是我花钱买的?”葇兮气愤奉氏重男轻女,当年为了让楚翘多些时间读书,过度压榨自己,而楚翘如今一事无成,倚仗自己的关系才能谋个闲职。    奉氏听葇兮这么说,知道她心中还有恨意,哭着说道,“我知道你贴心,孝顺至极,你也别怪你兄长没本事,你命好,他的命不好,这都是强求不来的。我没读过书,你总嫌我没见过世面,不会讲话,我以后也不敢常去郑府丢你的脸,在此祝你和郑官人和和美美,子孙昌盛!”    “看看你又说的什么胡话?”    奉氏破涕为笑,“自然是要去的,但是不能常去。你嫁过去以后,记得要孝顺公婆,不卑不亢,不要被人瞧不起。对待小姑子小叔子要和和气气,不要像跟我讲话这样大呼小叫。”    47、坦诚相待 …    花朝节, 清漪与葇兮同乘一辆马车前往锦园。    以往,清漪总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或说云起,或说官家,今日里却安静地出奇。葇兮心想, 自从自己经常往郑府走动之后,花在清漪身上的时辰就短了许多, 毕竟自己多了很多考量,不能再向以往那般陪清漪谈天说地。清漪对自己一片赤诚, 无话不说, 但自己却不能毫无保留地什么都说出来, 因为她不向清漪一样光明磊落,她有自己的图谋和算计。    葇兮覆上清漪的手背, 清漪面无表情, 良久,挤出一个笑容, “等你嫁去郑府,我们就很难再见面了。”    葇兮看到清漪的苦笑, 心里一阵子难受。刚想说些什么, 却看见清漪眼角蓄满了泪水, 才知道她的笑并非强颜欢笑。    原来, 昨日葇兮私下里与郑修定终身的事情被落红知道了,便在清漪面前说起,“郡主平日里对江家娘子无话不谈, 把她当成最要好的朋友,岂料她与情郎的事定下来了,也不与郡主你说,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葇兮拥住清漪,“我这辈子,命确实不好,我常常抱怨上帝的不公,让我吃尽了苦头,有个不知冷暖的娘,有个跟我形同陌路的兄长。而现在,我却又感激上苍,我遇见了很多对我很好的人,比我娘对我还好,雁乙兄对我很好,祁绿对我很好,谭大娘子也很好,凤时很好,但是,这些人加起来都没有你好。郑修的事,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体会不到一丁点儿将要嫁人的喜悦,我只告诉了我娘,毕竟这是终身大事,除此之外,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不想接受你们的祝福。”说罢,两人哭成一团。    清漪对葇兮的话,向来深信不疑。“怎么会这样?女孩子要嫁人了,哪有不开心的?”    “也许,我根本不喜欢郑修,好像又有一点点喜欢。哎,还是你命好,有命中注定的良人。”以往奉氏在葇兮面前说命好命不好之类的,葇兮总会反驳,而如今,自己竟然也说出了这样的话。    “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嫁人,郑修虽然人好,但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地把自己嫁了呀。”    “我都十九岁了,哪里还等得起?清漪,我有太多的苦楚,我的出身,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的兄长注定不能为家族翻身,我不想江家的下一代继续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我只好牺牲自己。郑修是我能翻身的最好机会,我不想错过。如果继续等下去,等我年老色衰,哪里还有人看得上我?”这番话憋在葇兮心里已经很久了,本不打算说出来,如今见清漪这么用心待自己,自己只好赤诚相待。“清漪,不要把这番话告诉落红嬷嬷,是实在不想第二个人知道我是这么龌龊的一个人。”    “为家族翻身的机会有很多,未必要通过这样的手段。你有满腹的才学,你可以教育好你的侄子们,让他们科举题名,光宗耀祖。”    “谈何容易?我兄长是个不上进的人,即便你帮他谋了份差事,他也是混吃等死的。我若不嫁给郑修,我估摸着都没人愿意嫁到我家来。”    “十九岁怎么了?谁说十九岁就花残粉褪一文不值了?”    “的确,确实有不少女子不愿意匆匆嫁人,等到二十几岁才觅得良人,但这毕竟是少数,而且这些往往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她们根本不愁嫁。可我江葇兮何德何能?清漪你不必劝我了,那郑修并非一文不值,他也是很优秀的少年才俊,我嫁给他并不亏。人,知足才会常乐,这个道理我懂的,我以后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幸福,你放心。”葇兮心想,像清漪这样一帆风顺的人生,怎么能体会到她的悲凉处境,不过是个不知人间愁苦永远也长不大的少女罢了。她自恃貌美,自然体会不到平常女子迟暮的哀怨。    清漪道,“我们每个人就这一辈子,只有一辈子,没有下辈子了,短短几十年,一定要让自己过得开心,你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明白,把我当成无忧无虑的无知稚子,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说罢,又是几颗泪珠滚落。    葇兮替清漪擦去双颊的泪痕,清漪的这番话,和奉氏所说的何其相似!心中又浮想起凤时的话,缘分是个有可能一辈子都等不来的东西。而郑修,却是自己能把握住的人,与其去等那未知的缘分,不如抓住眼前实在的人。葇兮嗔笑道,“谁说我会过得不开心了?你能遇到两情相悦的人,是你的福分,我遇不到,那么退而求其次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又有何不可呢?”葇兮转移话题道,“说起你的福分,我倒是想起之前你总提起的赵四官人,那是个什么人?”    “他自己不说,我也就不问了。万一人家有难言之隐,岂不坏事?”    “你们每次见了面,都能聊上好久,你也不怕苏官人吃醋么?”    “交朋友,贵在投机,哪管什么男女?世俗的人总有嚼不完的舌头,由着她们说去!”    “话也不能这么说,汴京城虽说民风比雁州城开化,但终究男女有别。万一他对你有意,我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你想多了,我哪儿就那么容易招桃花了?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落红嬷嬷也会帮我挡着。”    葇兮心说道,当然容易招桃花了,自家兄长就对她垂涎三尺呢,亏得她一直看不出来。“赵四官人今日来锦园吗?我想会一会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与他是君子之交,岂会管这么多?”    葇兮狡黠地一笑,心里打定了主意,如若今日察觉到这个赵四官人对清漪心怀不轨,自己在嫁入郑府之前,一定要将此事摆平。    48、花朝盛会 …    到了锦园, 迎面碰上的竟是郑则,葇兮看向她时,只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然而尴尬中又透着浅浅的恨意。    原来,那日郑则在茶馆羞辱葇兮之后, 见葇兮说谭笑敏的不是,回头便找人细细打听了一下。回想起来, 才发现笑敏确非良善。谭笑敏曾借故亲近她,施以小惠让自己对她心怀感激, 之后便套过自己的话。没想到那些话竟然已经在汴京城传开, 幸好不是什么大事。后来, 也是笑敏在自己面前说了葇兮诸多坏话,故而她才会约葇兮茶馆一叙。没想到葇兮宽宏大度至此, 不仅没跟自己计较, 还好心提醒自己。    葇兮报之浅浅一笑,随即大大方方地离开去往别处。    落红上前行礼, 似乎有话要单独跟清漪说,葇兮知道自己碍事, 朝清漪笑了笑, 便自行离开。    “郡主, 方才奴婢发现, 郑家大娘瞧郡主和江家娘子的神色极为挑衅,很不恭敬。”待葇兮走远,落红禀报清漪。    “岂有此理!亏得葇兮还在我面前帮她说话, 我且要去会会那刁妇!”清漪很生气地甩袖,转身朝郑则走去。    “江家娘子可是要嫁到郑府去的,这郑大娘以后就是江家娘子的长姑,江家娘子生性不与人相争,宁可自己吃亏受委屈,哎,这长年累月的,不知道得多受气!”落红惋惜地叹了口气,“参军府跟随官家征战有功,可不是一般人能惹的。”    清漪大摇大摆的模样引得众人侧目而视,不少人跟上前去看热闹。    “郑大娘!”清漪不友好地上前喊着。    郑则向清漪福身。    “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虚伪小人!”清漪恨恨地说道。    郑则知清漪要捅出那日的事,她此刻脸色很不好看,又不敢与洞庭郡主顶嘴,只好上前道歉,“郡主见谅,那日是郑则的错,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江家娘子和郡主道歉,我现在就去找江家娘子。”    落红道,“江家娘子生性柔婉,平日里说话也不敢大声,她今日见了你,很是委屈,已经往别处去了,想来此刻又该偷偷抹泪了。”    清漪听了这话,不免担心起葇兮,今日这么盛大的宴会,如若暗自伤神,岂不可惜,于是转身去找葇兮。    落红只得追上前去跟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洞庭郡主和郑则之间结了什么梁子,见郑则脸色难看得很,只好散去。    清漪问了几个人,她们都说没见过葇兮,清漪百无聊赖地闲逛,由于心中担心葇兮,故而不想跟其他人说说笑笑,便寻了个僻静去处散散心。    北方的桃花开得晚一些,过几天便是阳春三月,锦园的桃花才吐出了几个花苞。清漪想起在雁州城桃园与云沾衣踏青的日子,不知怎地,原本二人相依为命,自从降了宋后,却越发疏远了,自己定亲的大喜事,沾衣也未又只言片语的祝贺。沾衣被封郡主后,有了新的府邸,清漪去找过她多次,沾衣多次推说身子不适谢绝见客,即便相见,面上也是冷冰冰的,清漪自知心思太浅,猜不透别人的想法,苦恼不已。而如今葇兮与自己也不再复往日般亲密。清漪曾问过蕙兰县主,县主说,女孩子家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很难像从前那样露出真性情嬉笑怒骂了。    清漪正兀自思忖间,恍然觉得背后有人。她扭头一看,见一个男子正在看向自己。这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上下,嘴唇上下有着浅浅的胡须渣。男子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清漪看他盯着自己的神情,多半是认识自己的。她起身朝那男子走去,“官人找我何事?”    这时,男子身后的随从上前给清漪请安,“洞庭郡主!”    清漪看着其中一名随从颇为面熟,努力地回想着,那随从朝她一笑,这笑容里,有些淡淡的无奈,也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欣喜。    清漪终于认出来,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你是雁德?真是抱歉,我……”随即看向那男子,既然随从是雁德,难道?    清漪使劲地盯着雁惊寒,脸上写满了吃惊,她努力地想从他的面孔拼凑出记忆中的模样,却怎么也拼不起来。眼前的男子,脸上有几许沧桑和哀愁,哪里还是昔日雁州城的热血少年?故人久别重逢,清漪唇角上扬,会心一笑。    惊寒先开口问道:“洞庭郡主,别来无恙?”    惊寒面无表情地问着,这让清漪多少有些尴尬。当年的事,总归是他的错,自己都不计前嫌了,他反而还放不下。    “雁乙兄,好久不见。我都好,你呢?”    “比不得郡主,我这些年颠沛流离,颇有些不如意,以致于郡主都没认出我来。”惊寒的话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埋怨。    清漪敛了笑容,“我很抱歉,我向来都这样,觉得每个人长得都差不多,便是许相府的几位兄长,我也是花了一月有余才能认全。”    “郡主是贵人,自然目中无人。”惊寒回道。    清漪不禁有点难过,故人重逢是好事,为何惊寒语不让人?“是我的错,怠慢你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惊寒频频望向清漪身后的落红嬷嬷,示意清漪将落红遣开,清漪不解其意,落红也假装没看见。惊寒只好无奈地开口道,“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跟郡主讲,不知是否方便?”    落红这才拉着黄鹂福身告退。    惊寒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个瓷瓶,“这是我去北汉做生意时,无意间碰到的灵药,专门治柳絮过敏引起的鼻头红肿。”    他还记得!清漪鼻子一酸,想起和雁惊寒相识的第一个年头。那年春天,雁州城极少下雨,故而也有柳絮飘飞。那时,清漪的整个鼻子都被自己揉红了,惊寒急得不得了,到处求药。    “请你帮我转交花蕊夫人。”惊寒也是来了汴京城之后,才知道花蕊夫人对柳絮过敏的。这些年来,他曾偷偷地潜入过蜀宫,也曾在花蕊夫人每次出宫都暗暗跟随。    清漪又是一笑,这回笑的却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是啊,花蕊夫人是自己的亲姊姊,她也对柳絮过敏的。    “为何不让你的表妹转交?”清漪问道,并不伸手去接瓷瓶。    “给你也是一样的,我很放心。”惊寒心想,葇兮进宫并不十分方便,还得拉清漪作陪,而且葇兮会见花蕊夫人何其引人耳目,不如索性给了清漪。    “你倒说说,怎么就放心我了?”清漪俏皮地问道,期待着惊寒能说几句好听的话。    “你和她是亲姊妹,你岂会害她不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清漪又是无奈地一笑,原来放心的不是自己的人品,而是自己的身份。清漪伸手去接,惊寒很小心地捏着瓷瓶的底端,生怕碰到清漪的手。清漪低头看着瓷瓶,反复地摩挲,“我定会转交,不会告诉任何人。”    惊寒抱拳,正欲转身离去。清漪问道,“雁乙兄,我们还是朋友吗?”清漪看得出来,惊寒对她的埋怨多半来自于自己对何初尘的出言不敬,现在清漪回想起来,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惊寒并不回头,“我自然当你是朋友,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的,你是洞庭郡主,身份高贵,别与我这样的草民计较。”    清漪打心眼里珍惜她遇到的每一个人,也包括移情别恋的雁惊寒。清漪拿着惊寒给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到袖子里,心情忽然变好了许多。    49、锦园顽童 …    葇兮与清漪分道后, 在锦园里到处走着看着。今日郑修也来,但葇兮却并不想去找他。三年国孝之后的第一个花朝节,锦园热闹非凡,呈现前所未有的盛况。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混进红粉堆里,一边从树上摘着花骨朵, 到处乱扔,那孩子穿得有些朴素, 身上也有些邋遢。有的女孩子不幸被砸中了,便嗔骂几句, 还让丫鬟去追那孩子, 岂料那孩子跑得贼快, 丫鬟哪里跟得上。而有的人则默不吭声,还温和地朝那个孩子笑笑, 谁让今日这么多王孙公子, 很多大家闺秀还是想维护恭良娴熟的形象。    那孩子朝葇兮扔了几个花苞,葇兮有点疼, 远远地跟他说:“小孩,对待女孩子要温柔点, 你这样子长大后找不到媳妇的。”    “哈哈, 这位小娘子, 你这么温柔, 你不照样没有相公?”小孩虽然小,也知道梳过头的才是嫁了人的。    葇兮被逗笑了,“什么小娘子, 我比你娘还大!你叫我姊姊。”    “如果你是我姊姊,那姊夫在哪儿?”小孩说着,又是几个花苞扔过去。    葇兮被砸得有些疼,嗔怒道,“好弟弟,快别欺负姊姊啦。”    “不欺负你欺负谁去?谁让你瞧着好欺负的样子!”    葇兮有些微怒,再这样被这个孩子追着砸花苞,不出一时半会,自己身上这身浅色的衣裙便会挂彩,头发也会被弄乱,于是转身往人多的地方去。岂料转身之后,才发现黄鹂又不见了。黄鹂是清漪指给葇兮的侍女,今日锦园人太多,故而黄鹂已经跟丢。葇兮正错愕时,那孩子还是不依不饶,一路紧追着葇兮,而园子里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解围,如果这个孩子继续缠着自己,那将会很丢人。    葇兮停下来,央求道,“小子,你说,怎么样你才肯不追着我打?”    “我追定你了,你自认倒霉。”    “我给你买好吃的。”这个孩子穿得有些朴素,也许是不得宠的庶子,葇兮心想。    “讨好我?我告诉你,皇宫我都去过,我还总去膳房偷东西吃。”    葇兮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这么说,你是皇亲国戚?”    “那当然了,不信你看——”小孩说完,花苞弹指而出,飞向一个大家闺秀,那名女子受了惊,朝这边望过来,拍了拍被砸到的手臂,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葇兮不认得那名大家闺秀,但是看她的服侍,和身后随侍的十余名丫鬟,知她地位甚高。“那是何人?”    “是太子太傅大人王大人家的千金。”小孩得意地说道。    葇兮心中嘀咕道,还真是皇亲国戚,今日真是倒霉了,只好继续分散他的注意力,“小子,你不怕王太傅家的千金,算不了什么本事,我问你,你敢惹洞庭郡主吗?”清漪身手比自己敏捷,如果被他惹上,想来不会这么吃亏。    “什么洞庭郡主?我没听说过啊。”小孩道,“别说郡主,即便是申国公主殿下,我也敢惹。”    小孩口中的申国公主,便是当今的赵匡胤的长女,是大公主。葇兮这下可有得头疼了。“那你是谁啊?”    “要你管?”小孩弹指之间,又是一个花苞砸中了葇兮的额头,葇兮吃了痛,苦不堪言地揉着额头。    “你出来这么久了,你家人不着急吗?”    小孩转身从树上又撸下来一把花苞,继续弹着葇兮的额头,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时,葇兮瞥见不远处有人砸过来一个布包。葇兮来不及多想,一把将小孩搂在怀里,那布包便砸中了葇兮的右肩。葇兮心想,八成是这小孩惹怒了哪家千金,故而有人从暗处寻仇。只是,这个布包的力度还真是大,葇兮痛得眼泪滚了出来。    小孩猛地推开葇兮,“没用的女人,谁要你挡?我早看见了,刚想侧身躲过,你就坏了我好事!”说完,他捡起那个布包拆开一看,原来那布包里装的全是花苞。“是谁暗算小爷,你死期到了!”小孩咬牙切齿地喊着。    葇兮一时疼得不敢动,余光瞥见那小孩后退几步,正暗自纳闷,却有一道身影慢慢靠近,随即还有一只大手映入眼帘。    葇兮抬头看时,肩部吃了痛,不禁疼得出声。本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她没有理会那只手。她缓缓抬起右臂,痛得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一想到身畔站着个男子,顿觉羞赧。    男子朝附近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园内侍女从别处过来一左一右将葇兮扶起来。那男子抱拳道,“抱歉,刚才我出手教训顽童,不曾想伤到娘子。”他招了招手,身后的两名随从便将那孩子押了过来。    葇兮使劲闭上眼,又滚出来几颗泪珠,她抬起左手用帕子擦了擦,随即大方地笑道,“不妨事的,让官人见笑了。”    “见贤,快给这位娘子道歉!”男子正色道。    那孩子显然怕极了这个男子,只好委屈地低头,“大姊姊,见贤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娘子府上在哪里?”男子自知自己出手力道不轻,当下十分担忧。    葇兮听出来这个男子想送她回家,便摇头道,“小事一桩,无需挂怀。我还没看尽这锦园春,岂能半途而归?”    “娘子若不嫌弃,可去雅阁小坐。”雅阁是锦园的阁楼,专供贵人休息的地方。看来,眼前的男子身份非同小可。    葇兮自是拘谨得很,不想招来任何闲言碎语,推辞道,“官人,我真的没事。”    “娘子如此固执,便是不肯原谅在下了。”男子看出来眼前的女子碍于礼法,不愿与自己多言。    “我伤的是肩又不是腿,你不必自责,我还有朋友在锦园,我该去找她汇合了。”说罢,用左手一左一右拂去两名园侍的手。    “请教娘子芳名,我派人送药到府上去。”    “这么小的事,官人何需如此挂心?告辞!”葇兮温和地笑道,脸上不曾有任何不满。    待葇兮走后,男子吩咐身旁园侍,“这位姊姊,烦请跟着刚才那位娘子,直到她找到朋友为止,如果她一路有任何不适,请记得送医,再让人去晋王府告知管事。”晋王是当今圣上的二弟。园侍听他这么说,知他是晋王的亲信,也不多问,福身应声前去。    待园侍离开后,男子想起方才她替自家外甥挡住布包的情形,轻轻叹道,“好生善良的女子!”随即想起那顽劣不堪的孩子,便厉声吩咐身后随从,“带回去!”    50、三遇文化 …    葇兮出了锦园, 直接叫了辆马车。园侍见状,跟上前去,“娘子伤得不轻,我身为锦园侍女,实在放心不下, 愿跟随娘子一道回府。”    葇兮只好答应下来,“有劳姊姊了。”    待马车停在相府, 府里有人出来接应,园侍方去了晋王府找到管事言明此事。    哪儿来的倒霉孩子, 真是让我丢死人了!还敢取字叫见贤, 真是皇家的败类!葇兮内心一阵子埋怨, 既然那孩子敢对大公主不敬,就说明身份非同小可。黄鹂和杜鹃都不在, 葇兮只好找了洒扫的丫鬟帮忙敷了点创伤药。    折腾了一会儿, 葇兮便侧着身子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一睡,便做了好多梦。    梦到了嫁入郑府之后, 自己生了一儿一女,夫妻倒也和和美美, 相敬如宾。郑修年轻有为, 不到三十便升了官, 具体做什么的就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 奉氏逢人便夸耀自己的女婿,葇兮一个劲地劝奉氏谦虚一些。后来,芦氏做主给郑修纳了几房妾室, 都是极为稳妥安分守己的人。有时候郑修赖在自己房里不走,葇兮便催他去妾室的院子。得了空,葇兮便去庄子里饮露餐菊,看着庄稼一天天长高,想起许多年前在瑶碧湾躬身垄亩的场景,又想起在祁山何郎中教会自己耕种的知识。那些年,自己被蚂蝗吓得要死,又岂会想到多年之后,自己会有锦衣玉食,有儿女成双,有栋梁夫君,有后宅祥和的一天?    醒来之后,肩膀依旧很痛。回想起刚才的梦,不禁哑然失笑,这世间,还有把夫君往妾室院子里赶的贤良妻子。想不到敏感多疑的自己,有朝一日竟如此豁达。    晚些时候,清漪回来了,和黄鹂一起回来的。黄鹂在人多的时候,一不小心与葇兮走散,后来便找到了清漪。    黄鹂请罪道,“是我失职,让娘子走丢,自愿领罚。”    不过就是挨了痛,就算黄鹂跟着,也未必能幸免,故而单手扶起黄鹂道,“小事而已,算了。”    黄鹂倒是倔强得很,自请减三个月的月银。    清漪已经听洒扫的丫鬟说了葇兮受伤的事。清漪扶葇兮坐好,“是我不好,害你受伤了。”    “不不不,我们之间,哪还用得着说这些话,说起来,今天你见到赵四官人没有?”    清漪摇摇头道,“我没见到他,不过,我倒是见到郑修了,他问起我你的去向,我们一起找人问了,才知道你先行回府了,但没人跟我们说你受伤的事。都怪我,郑修本来是要来相府找你的,是我拦住他说,你近乡情怯才会避而不见,没想到你是因为受伤……”    清漪说罢,便去解葇兮的衣裳,只见右肩下面,红肿不堪。当下便让黄鹂去请女医。    黄鹂才出了门,便有女医送上门来,自称是晋王府派来的。    清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女医回道,“郡主,今日在锦园,晋王的义子淘气顽劣,屡伤江家娘子,后来,我晋王府的亲信出手教训顽童,不料江家娘子挺身相护,故而误伤。特命我带来金疮药赔罪。”    清漪问道,“晋王的义子?东秦县主是晋王的义女,那孩子跟东秦县主什么关系?”    “他是东秦县主的胞弟。”医女答道。    葇兮心想,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清漪道:“那便有劳了。”    女医替葇兮敷完药后,说了些禁忌的事项,便回晋王府复命去了。    此后,郑修多次造访相府,均被葇兮回绝。清漪取笑道:“你这待嫁的新妇好生害羞,急得新郎官跟热锅的蚂蚁似的。”    葇兮回道,“不,一点儿也不是害羞,我只是不知道见了面该说啥,他送来的这些礼品我也都不喜欢。”    “这不是你最爱的青青翠竹吗?”清漪拿起那根簪子,簪子通体翠绿,做成了竹节的形状,“我见了之后,心想你一定会喜欢,岂料你却是这幅表情,什么时候又变了喜好?”    葇兮道:“你快拿走,看得我心烦意乱。”    清漪无聊得很,见葇兮不搭理她,便委屈地嘟起了嘴。落红劝慰道,“江家娘子要嫁人了,心中有事憋着,就让她多休息。郡主有几日没去莒国公府走动了,不如趁着现在去。”    清漪一向没主意,对落红言听必从,临行前叮嘱黄鹂务必看好葇兮。    莒国公内,云起正和文化切磋功夫。见了清漪,二人停了下来,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汗。    “清漪,可还认得我?”文化打趣地问道。    “自然是不认得了。”清漪无辜地嗔道。这些人总爱拿自己的脸盲说事,前不久刚见过的人岂会忘得那么快。    “你看,你家婆娘目中无人。”文化向云起告状。    “你是何人?怎么哪儿都能遇见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我是你的文化兄啊。”    “云起,你倒是告诉我,这位赵文化什么来头?”清漪见文化不肯说实话,便求助云起。    云起无奈地笑道,“你管他是谁,他就是个地痞无赖。”既然文化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云起也就不便相告。    清漪有些扫兴,落红道,“苏官人,我家郡主可是生气了,她最爱吃你做的冰镇苦黄瓜蜜酿,你还不去找人做了端过来!”    一说到苦黄瓜蜜酿,清漪哪里忍得住,只觉得口水往外溢,当下笑得十分开心。    云起一撒腿就跑远了,这苦黄瓜蜜酿自己做了多回,已经深谙清漪的口味,未婚妻的喜怒至关重要,岂能假手于人?    文化道,“郡主,我俩还真是有缘,说起来我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多,却碰见过你好多回了。”    清漪噘嘴道,“一个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面具人!”    “郡主聪明伶俐,不消我多说,你肯定也能猜到。”    “什么话!”清漪最讨厌别人说她聪明伶俐,如果她聪明,又岂会总惹人笑话?    文化岔开话题,“对了,那日锦园花朝会,我误伤了贵府的女眷,敢问那是府上何人?”    “什么?是你!”清漪蹭地暴跳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