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未完待续) (13)
个广告商给她的钱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了。” “淘宝账号呢?”李华问, “我虽然不懂什么奢侈品,但也能看出来这女的挺能花钱的,包和衣服应该都蛮贵。” “也都是买一些小东西。”白萝贝说,“我查了她的银行流水,大部分钱都是打进去的瞬间就被转出,转向的都是同一个账号。” 李华凑过去:“谁的?” 白萝贝对着电脑敲打了几下键盘,调出一个单子。 “咦?” 电脑上突然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显示“您的访问受限”,然后电脑屏幕突然蓝屏! “靠!”她忍不住骂了一句,“怎么这个时候掉线!” “我来。”李华表情严肃地拿过电脑,白萝贝把折叠椅让给他,看着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下一串串代码。 这边兵荒马乱,那边还算有条不紊。 “经过初步检验,死者的尸体在水里浸泡的时间应该超过了八个小时,口鼻周围有蘑菇样白色泡沫,落水的时候还活着。”吴曼起身摘下手套,“死者肋骨骨折,但没有皮下出血和肋间肌出血的情况,伤应该是死后在河中造成。” “具体死因还要回去解剖之后再给你答案。”她说。 蒋东川点头。 “蒋队。” 井翔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在那边发现了死者的衣物。” 发现衣物的位置在河的上游,因为是冬天,所以衣服特别多。 内衣,秋衣秋裤,毛衣毛裤,牛仔裤,羽绒服,毛线帽,手套,袜子,雪地靴。从内到外从头到脚一应俱全。 旁边还有个小手提包。 “跑这么远来跳河?”汪小山蹲下身,戴着手套的手拨弄了一下地上的衣物,“不过穿得这么整齐,又不像有寻死念头的人,倒像是来约会的。” “河边找到几组清晰的鞋印,还有光着脚的脚印。”老唐走过来,说,“口袋里有一张打车票,日期是昨天下午的六点二十三分,费用是十九块三。我刚才打电话给这个司机问过,他记得这位'长相漂亮'的小姐,也记得她是从金华小区门口上的车。” “刘小翠的家就在金华小区,她是从家直接过来的。”蒋东川说。 汪小山:“......人家姑娘有艺名,叫安妮,别刘小翠刘小翠的,小心她半夜去你家找你。” “找我更好,最好告诉我谁是凶手。”蹲在地上的男人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包里的东西呢?” “一点零钱,三支口红,化妆镜,纸巾。”老唐说,“都是女人包里平时会有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没有手机,也没有钱包。”汪小山说,“这就很不正常了。” “蒋队。” 方家荣从围栏翻过来,一路小跑到几人面前。 “我问过对面的商店,他们说昨天是有一辆车停在马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反正是呆了很久才走。” “没人看到车主吗?”蒋东川问。 “没有。”方家荣回答。 汪小山叉着腰,叹了口气:“上个星期一场大雪,这条路上的摄像头都坏了,怎么就这么巧——”她突然顿了一下,下一秒,眼中风云变幻。 老唐看见她这个表情,一下就猜出来她脑子里又蹦出什么想法。 “怎么?” “可能是多想了。”汪小山沉着脸,眉头微微拧起,“我只是记起了有一个人,他上次也是凭借几个坏掉的摄像头,轻而易举地侵入了咱们局。” “你是说李栋?”老唐若有所思,“他不是前几天刚被放出去吗,这么说来她也可能是杀人凶手!” 汪小山深色复杂:“应该不是他。” 拍卖会的会场到这里打车最少也要一小时,他们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八点以后,他最快到河边也要九点多。 安妮六点半就到了这里,难道会等他三个小时? 汪小山陷入沉思,其他人也在做着收尾工作,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除了身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汪小山。” 蒋东川叫了她一声。 “什么?”汪小山回过神,抬头看他。 “叫上李华,去刘小翠家。”他说。 “那现场调查......” “有井翔和老唐在这儿。” 汪小山点了点头,转身眼神四处搜寻着李华的踪影。 终于在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挤在一起的李华和白萝贝。 她走过去站在两人面前。 “工作时间,别谈恋爱。”她抱着手臂敲了敲电脑后壳。 李华满脸愁苦从电脑后面露了半张脸出来:“别开玩笑了,我哪有心情谈恋爱,电脑都快被人炸了。” 他挠挠头,把电脑还给身边的白萝贝,叹了口气,“人外有人,今天碰上真高手了,等回局里把电脑给技术部的同事让他们帮你重装一下。” 汪小山疑惑:“怎么了?” 白萝贝认命得把电脑收起来,一边收一边给汪小山解释倒:“刚才我和李华在查安妮的银行流水,本来都好好的,结果突然那边有人干扰我们,取消了我的权限。”她说,“那人也不是银行那边的人,我们在这儿和他斗了快一小时了,结果两败俱伤。” “那边的电脑应该也废了。”李华脸色有些阴郁,“这人的技术不是普通人,我敢说整个芜城有这种水平的不超过二十个人。” “二十人这么多,还说什么不超过。”汪小山撇撇嘴。 “你懂什么。”李华叹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来当个小刑警,三年前我独孤求败,现在短短三年,我没有放下计算机,但已经有二十个人超过了我,这已经是很可怕的了。” 别人不知道李华的底,可整个二队除了白萝贝之外都对他当年的事一清二楚。 “让技术部的人去查。”汪小山勾勾手指,“蒋队让咱俩和他一起去安妮家一趟。” 李华收拾了收拾东西,黑着脸去开车,从上车开始一直到遇见的第一个红灯停下,他一直没说话,而且双手紧握方向盘。 汪小山从微信里把刚才发生的事大体和蒋东川说了说,明面上两个人也没追问,只是把案情给李华大致梳理了一下。 “他们越是防备,出动的高手越多,就越证明这个安妮有问题,我们就越有查下去的必要。”汪小山说。 按照白萝贝发过来的地址,他们把车停在了金碧小区的门口。 “我知道这个地方。”下了车,汪小山就狠狠吸了几口气,感觉空气中都有金钱的味道,“别墅区,房子九万一平。” “直接说我们不吃不喝一年都买不了一平米不就行了。”李华从车上下来,反手甩上车门。 空气中突然多了一丝酸酸的醋味。 “是啊。”汪小山搭上李华的肩,“想当年哥你也是能动动手指就十套八套房的人,现在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唉,真是造物弄人。” 李华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听了她的话脸更黑。 “好了,别闹了。”蒋东川瞥了一眼门口的指示图,带着两个人朝小区里面走进去。 这是个新小区,建成两年,是距离市中心最近的高档小区。因为隔三差五就会上演“原配打小三”戏码,又被人称作“二奶小区”。 “萝卜查过安妮的财政状况。”李华一边走一边说,“每个月平均下来都能赚个十几万,但所有钱只要一经她的银行卡,就会立刻划款到另一个账号里去。我们当时就是在查这个账号的时候突然被反入侵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似是故人来(09) 寒风刺骨。 汪小山三人依照门牌号找到安妮的家, 和周围的别墅一样,三层, 红顶金色的墙面。铁门锁得很牢,没有撬过的痕迹。 李华打开门, 首先是个十几平米的长满荒草的小院子。 “住这么大的房子,不知道请人打理。每个月明明赚那么多钱,也没有多少存款。”李华吐槽一句。 “开门密码是多少?”汪小山站在防盗门前问。 李华捧着电脑敲敲打打, 等了几分钟,“8199”。 “明明是正经搜查,怎么每次都搞得像做贼似的?”他收起电脑夹在手臂下, 跟着前面两人进了别墅。 走在最前面的蒋东川停下回头看了年轻的警员一眼, 皱了皱眉头:“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从现在开始别说话了。” 李华:“......” 他憋屈地在汪小山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找了个角落,把工具箱里的探测器拿出来, 默默沿着角落开始搜查。 自讨苦吃,呸。 安妮的别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汪小山只能想到这样的词, 来形容眼前的“豪宅”。 三层楼的大宅,里面零星摆放着的家具凑起来, 也就勉强填满一个八十平米的房间。 地上随处可见头发丝, 废纸团,带着汤汁的外卖盒子,还有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的衣服。 一楼空空荡荡,三人上了二楼。 蒋东川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第三个房间, 推开门——床上摊着几件衣服,衣柜半开,一张床,一张桌子。是安妮的卧室。 “队长,你怎么知道这个就是她的房间的?”李华抱着电脑挤进房间。 “很简单。”蒋东川扫视了一眼这个乱七八糟的房间,“这扇门的把手最干净。” 客厅的种种迹象显示,安妮不是个生活自理能力很强的人,不讲卫生,生活习惯极差,连地面都不打扫的人,怎么会费心去擦客房的门呢。 桌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中间有个浅浅的长方形印记。 “这里应该有一台笔记本电脑。”蒋东川说,“从桌面灰尘情况来看,拿走的时间应该在三天之内。” 他扫了一圈床和衣柜,床单揉搓在床上,半边垂下来遮住床底。 男人蹲下身,掀开床单,木地板上有堆叠的划痕。 他想了想,探身进去,手摸索了一会儿,手指碰到一个冰凉凉的金属表皮,他一用力,从床下拉出一个铁箱。箱底和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划声。 铁箱没有上锁,蒋东川抓住铁箱盖子边缘,掀开盖子—— “我知道刘小翠每个月划走的钱是用来做什么了。” “什么东西?”汪小山闻声过来,蹲在他旁边,李华也凑了过来,瞄了一眼,本来吊儿郎当的表情缓缓褪去。 “这么多工具......她吸毒!”李华一拍大腿,“对了,陈旭不就是搞这个的吗?我早该想到的!” 他自言自语道,“陈旭每个月能拿到的毒品量不大,而且都是散装,以刘小翠账户每月划出去的金额估算,她的需求量一定不是陈旭这种底层差家能供应得起的。”他眼睛一亮,得出结论,“一定有更高层的人为她提供毒品。” 而且这个高层能雇得起电脑高手随时监控安妮银行账户的动态,绝不简单。 他还心心念念着刚才拜下风的交手。 蒋东川打了个电话给老唐,老唐那边正好已经收尾,一口答应等会儿就带着人过去。 “东川,你那儿是不是信号不好?”老唐抬头看了看太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我这儿听你的声音总有干扰。” 蒋东川走到窗边:“这样呢?” “好多了。”那边说。 蒋东川抬头,视线在墙上扫了一圈,发现墙角的摄像头。随机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还在研究铁箱的两人。 “咳咳。” 两人抬头。 男人指指头顶。 “这个摄像头对着外面,不一定能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李华查看一番,说,“留给老唐,反正他快到了。” 可喜可贺的是在爬上去查看摄像头的时候,李华意外的在窗帘后面找到了一个无线信号发射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着跑到楼下客厅,果然在电视柜下面找到一个接着网线的路由器。 汪小山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捧着那个路由器笑得像个傻逼。 李华笑了一会儿,渐渐停下来,转头看向汪小山,两眼放光。 “有了这个,只要安妮的手机没碎成渣渣,我就能找到它在哪儿。”他摩拳擦掌,“还有,只要连过这个无线网络的人,我都能找到。” 蒋东川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今年帮你申请升职加薪,好好干。” 李华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能现在就把那个路由器拆下来带回去。 为了六千块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汪小山路过,无奈地摇了摇头。 傻子。 所有人都放出去一整天,晚上自然要回办公室开会。 “从安妮每个月划出去的钱来判断,她的毒品需求量很大。”汪小山说,“我们从网上找了几段安妮近一段时间的直播视频,发现她虽然画着很重的妆,但从眼神可以看出,她应该是非常疲惫。” “是吸毒过量的脸。”蒋东川只一眼就定论。 男人坐在长桌的一端,一只手托着下巴,“陈旭和安妮的死都和毒品有关,除了男女朋友关系,毒品可以把这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 “第一,我们要知道安妮每个月都把钱打给谁。从她打钱的数目估算,她一个人绝对吸不到这么大的量,而陈旭并没有吸毒迹象,所以我们可以推测,陈旭在夜场兜售的毒品,很可能是安妮通过上家卖进来之后,在转手提供给他的。” “第二,安妮的死和陈旭的死之间究竟有没有更深层的联系。陈旭出事之后,安妮一直躲在家中,直到昨天晚上六点一个人打车到这里。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这个凶手杀安妮的原因,会不会和陈旭有关。” “第三。” 蒋东川顿了一下,神色逐渐变得严肃,“现在在芜城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我希望大家都不要松懈,接下来的工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男人一边说,一边扫过每位队员的脸,“我不说什么一切以完成任务为先的屁话,我只是告诉你们,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明白吗?” 其他人眼中都带着几分震动,点了点头。 “大点声告诉我。”男人目光一凛。 “明白!” “还有。”蒋东川最后补充了一句,“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要同时调查两件命案,另外还要配合禁毒进行对齐仲青的调查行动,事情虽然很杂乱,但你们遇事不能擅作主张,就算事情紧急,过后也一定要上报,知道吗?” 汪小山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等男人的目光扫到她这儿的时候,她略带心虚地移开自己的眼神。 她下意识以为这段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半天都垂着脑袋,但再抬头看向蒋东川的时候,男人已经在低头看文件,她略松了一口气,目光移向墙上的时钟—— 已经九点,距离李栋说的在丰岛码头交易的时间也只剩下不到五个小时。 “有事?”蒋东川的声音响起。 汪小山一惊,转头发现男人正看着她。 她下意识扯扯嘴角:“没事,就是觉得有点累。” “累就进去睡一觉。”蒋东川起身走到李华身边,弯腰看他电脑上的数据,注意力被他的屏幕吸引,“进展怎么样?” 汪小山话都说了,自然不能收回,于是便拿着手机走进办公室,拉出弹簧床躺在上面,毯子蒙过头顶。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进来。 【准备就绪,不过这次行动我没和领导报备,所以带的人不多。】 屏幕的白光打在她深色复杂的脸上。 【多谢,遇到危险记得立刻叫支援,】 她关上手机,寂静之中,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声。 心里有事儿,必然睡不安稳。 汪小山感觉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结果睁开眼发现才1:25。 打开手机,微信没有回复。 她翻身下床,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毯子,走出门,发现大部分人都睡了,又只剩蒋东川一人还在白板面前站着。 办公室里空调很足,男人脱了外套,身上只剩一件黑色的毛衣。从后面看,宽肩窄腰,手臂上还有微微隆起的肌肉。 听见背后有声音,男人也不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声“过来”。 汪小山抓着毯子的手紧了紧,在原地犹豫了片刻。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她现在急于想要知道那边的情况,她后悔从里面出来,应该缩在弹簧床上一个人独自等待那边的消息。 “又看时间?” 蒋东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看着她。 “今天凌晨一点半,丰岛四号码头,一批价值一夜八千万的毒品将在那里进行交易。”男人上前一步,缓缓开口,“但是交易的人很狡猾,提前了交易时间,提前两小时,从1:30改成了11:30。”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似是故人来(10) 汪小山看着对面的男人,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认识他。 而男人还在一步步逼近,双手插在口袋里, 声音沉稳没有半分急躁。 “两百公斤毒品,伪装成酒坛, 以海运的方式出海,走丰宁河道,在宁市八号码头停靠半小时, 转陆路,火车途径南省,西省, 再转水路, 从西令江进入松海湾,最后进入松海海域, 到丰岛,停靠四号码头。货船船身印有蓝色斧头标志,靠岸时以三短一长灯光闪烁作为暗号。” 他已经走到汪小山面前,高大的身子挡住了身后办公桌上小台灯微弱的光芒, 把她完全笼罩在了下面。 “因为时间紧急,所以验货是随机抽取三个酒坛砸碎, 如果货对, 先付一半定金也就是九千万。” 男人还在说着,“本来整个过程可以在半小时内结束,但因为买家很小心,所以他选择把交易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 并且把交易地点从四号码头改到了八号码头。” 蒋东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凌晨1点39分,距离交易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小时三十九分钟,如果我没猜错,你的那位朋友应该还在四号码头苦苦等着货船的到来,而且可能已经开始怀疑,你给的所谓毒品交易的信息其实是假消息。” 汪小山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办公室,却被身前的男人眼疾手快,在她转身之前身手关上了她身后的大门。 “砰。” 她的后背撞在门板上。 门板冰凉,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睁得很大,双拳在手边紧紧攥起,呼吸声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头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仅仅是一闪而过。 可这一闪而过,足以让她出了满身冷汗。 男人还在继续说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吗?每一个细节,李栋告诉你的,每告诉你的,我都知道。” 他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因为,这场交易的买家,就是,我。” 汪小山瞳孔急剧收缩。 “你,在说什么?”她几乎是咬着牙,下颌线紧绷,胸前起伏不定。 他知道李栋和自己见过面,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知晓所有自己根本没听说过的交易的细节,甚至说自己就是这场交易的买家—— 汪小山的心底突然升腾起无限的恐惧。 她测视力年年5.3,此刻却觉得自己看不清对面男人脸上的表情。 他告诉她这些做什么?或者,他想要她做什么? 男人直起身子,改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睛张大,眼睑微抬。”男人后退一步,盯着她的脸,“惊讶。” 汪小山:“......”哎? “嘴巴张开,眉毛上扬,鼻孔放大。恐惧。” “眉头紧皱,嘴唇颤抖,双手攥拳。愤怒。” 男人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你的表情和肢体语言都告诉我,你因为我的话而感到愤怒和恐惧,你在抗拒我所说的内容,是因为你在潜意识中选择相信我说的话。” “相信我的话,却质疑了我的人品。” 蒋东川把手臂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女孩,“这就是你在车里对我宣称的,百分之百的无脑信任吗?” 他转身走到办公桌边,在女孩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拿起一张纸。 “这张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摆在我的桌面上,它是在八点三十二分传真过来的,你没有看它。”男人把纸送到她面前,“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成这种循规蹈矩的人了?我不是说遵守纪律不好,而是过于循规蹈矩,容易把自己固定在一个牢笼之中,而丧失了作为一名刑警所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敏感和好奇。” 汪小山结果这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表情十分复杂。 这张纸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刚才男人口中说的,这次行动的每个细节,数字和时间的地方用了打井密码。 “我做了这么多年卧底,也不是事事都向上级汇报的。”蒋东川说,“就像你也永远不能把信任交给其他人,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他向她解释道,“当年在云南,想要接近齐仲青比登天还难,我从底层一点点混上去,用五年时间接近他,已经算是神速。除了我自己小心,当然也离不开里面人的帮助。李栋年轻气盛,虽然聪明,但却不够有耐性。这次要不是提前有人通知我改变交易时间的事,恐怕不仅你的朋友要白等一晚,更重要的,是这两百公斤毒品流入市场,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墙上的钟表指向1:50分。 男人用二十分钟的时间,给她上了一节生动的教学课。 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偷藏纸条,私见李栋,隐瞒交易,擅自做决定等事,汪小山这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幼稚和不成熟。 “那现在......”她咬咬下唇,问。 “我提前通知了丰岛海关,毒品被查扣,李栋带着现金逃走,买方那边抓了六个,跑了三个。”男人说,“更换交易时间这件事李栋也不知道,这次他逃回去,应该不会被怀疑。” 汪小山蹙眉:“那你的那位朋友呢,会有危险吗?” “那位朋友是个谨慎的人,既然决定把消息发出来,那就必定能想到脱身的办法,不用担心他。”蒋东川回答道。 “哦。” 汪小山还沉浸在被教育和被善意欺骗的阴影的笼罩中久久不能自拔。 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生气。 只是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的思考和反思一下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了,她就干脆拿了电脑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蒋东川看出她隐忍的委屈,想了想,还是决定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感觉到身边沙发陷下去,汪小山回过神来,看向身边即使是坐下也依然高大的男人。 “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他转头看她,“你和李栋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但还是想要了解一点细节。 一句话提醒了汪小山。 她点了点头,把那天从头盔里发现纸条,到联系李钟泽把情报告诉他,包括后面两个人的聊天内容。 “那个李钟泽就这么相信你?”蒋东川问。 汪小山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之前在咱们分局呆过一段时间,和我关系......还算不错。后来调取海关,做得也不错。” 她有些紧张。 “哦?不错......不错到什么程度?”蒋东川饶有兴致地追问。 汪小山抿唇:“其实也就是多说了几句话。但其实他这个人.....三观和我不太合,所以没多交往。” 蒋东川点点头:“把他后来为什么离开这里去海关?” 汪小山哭笑不得:“这我怎么知道!要不这样,我把他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问好不好?” 她的情绪是不对劲,也没想瞒过身边这个男人,本以为他会见好就收,但没想到他这么恶趣味,不仅察觉到了她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反而变本加厉,不停追问。 看女孩快被逼急了,蒋东川收起眼中的笑意,话锋一转。 “对了,听你刚才说,拍卖会那天李栋就是3号VIP房里的人?” “是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汪小山问。 男人若有所思:“那天齐仲青的替身替他出现,后来我们找遍整个会场都没找到真正的齐仲青。如果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以替身的面貌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出现了不确定因素。” 汪小山眉心动了动:“你的意思是,这个不确定因素就是指你我?” “准确来说,应该是你。” 男人说,“如果我的推测正确,李栋其实一直在齐仲青的监视中。他离开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知道了你和李栋的见面。” 汪小山脸色一沉:“那他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不一定。” 蒋东川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芜城凌晨两点的夜。 “李栋很聪明,他不可能不知道齐仲青对他的控制。他之所以这次肯铤而走险,是因为在齐仲青建立的毒品交易体系下,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男人靠在窗台上,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买见货,卖要钱。” “如果他这方是买家,那么只要货不丢就行;如果是卖家,那么只要钱拿回来了,货去哪里无所谓。” 他说,“李栋带着钱逃走,只要能成功回去,他就不会受到齐仲青的刁难。”他突然顿了一下。 大约过了一两秒钟,他开口道,“以后如果李栋再来找你,你要小心一点。” 汪小山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其实是在利用我?” 章平也和她说过同样的话。 “如果我是他,我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蒋东川以自己的经验推测。 “自荐成为双面间谍,不仅有机会套取齐仲青方面的情报,还可以增加和你,或者其他警察光明正大接触的机会。”男人越说眉头皱得越紧,“但这个办法我当年用过,如果齐仲青记性不好,加上李栋的演技精湛,或许他还可能有成功的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李栋:蒋东川你出来,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没你聪明,演技没你好?你出来咱们比比!嗨!气死了! 蒋东川:幼稚。 ☆、似是故人来(11) 1月26日, 夜。 21:32分。 “家主,栋哥回来了。” 站在窗边的齐仲青转身, 把抽了一半的雪茄交给身边站着的男人,走到壁炉旁的沙发上坐下。 “叫他进来。” 传话的人鞠了一躬, 退出房间。 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壁炉的火光跳跃着。 男人接过雪茄,收进木盒, 再把盒子放进墙上的玻璃柜中。 “家主打算怎么惩罚他?”他转头问。 壁炉旁的男人沉思片刻:“老成,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老成跟了齐仲青十几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思忖片刻, 回答道:“李栋不如他。” 齐仲青一怔, 随即笑了:“是啊,那孩子可是我这么多年见过最好的一个苗子。” 两个人话音刚落, 门铃响了两声。 老成按下墙上的按钮,门打开,李栋提着一个银色的箱子从外面走进来。他一身清爽,不见丝毫狼狈, 只是表情有些严肃。 刚走近,老成就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你知道家主的规矩。” 李栋点点头, 停下脚步, 把箱子递给他:“幸不辱命,钱我都带回来了。”箱子打开,整整齐齐的绿色钞票,“这里是五百万现金, 另外账户上的两千五百万相信家主您凌晨也已经收到了。” 齐仲青扫了一眼箱子里的美金,眼神毫无波澜:“不是说先给一半定金吗,怎么给了全款?” “他们说这次的货很纯,以后还想和我们继续合作,付全款表示他们的诚意。”李栋叉着腰站在门口,“不过幸亏他们付了全款,这次货全都被条子查了,那边的人也杯抓了一半,他们这次的损失很大,但我们一点损失都没有。” 他顿了一下,“只不过以后可能没机会合作了。”他看向齐仲青,“家主,您不会因为这件事处罚我?” 齐仲青似乎是笑了一下:“你都把钱带回来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美金,我还有什么理由处罚你呢?” 他顿了一下,似是无意,“对了,前两天你不是约了那个姓汪的女警见面吗,聊得什么?” 李栋脸色一青。 老成打开醒好的红酒,倒进玻璃杯中,递给壁炉旁的男人。 这是他十几年的老习惯,睡前半杯红酒,帮助睡眠。 “其实......”李栋刚开口,就被沙发上的男人打断。 “想好再说。”齐仲青抬手接过红酒,晃了晃。 李栋耸耸肩:“这有什么好想的,家主面前我当然要实话实说。” “那天我被那群警察抓进去,他们本来是想问我前几宗案子的事情,但是后来多亏了家主神机妙算,再加上阿旭仗义,我才能脱身。不过那些警察就趁机知道了我为您办事的事,于是盯上我,让我给他们做线人。”李栋两只手插着腰,把前几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阿旭为了救我出去送了命,我不能辜负他。正好我手上有一批货要出手,可以借这次机会,先摆脱他们。” “不过我早已经有了脱身的计划,到时候只要保证能把货款全都带回来,也算是能挽回点损失。” 他看着对面的男人,说,“家主放心,现在那个女警很信任我,应该后面还会联系我。我进去之前听说最近有别人想来抢我们的生意,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女警,把那些不知好歹的人全都赶走,到时候北方市场也尽在家主您的控制之下了。” 齐仲青一直没说话。 “不过......”李栋摸摸后脑勺,讪讪道,“这次确实是因为我的原因,才让咱们损失了一个大客户,如果家主想惩罚我,我也愿意承担。” 沉默的五秒钟。 房间里还是只有壁炉中火焰跳动时的“噼啪”声,以及三人都互相不可闻的呼吸声。时间凝固了空气,昏暗的灯光把沙发上的男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沉睡的猛虎,也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李栋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保持着最高的警惕,神经紧绷。可偏偏他面上一片平常,只是在沉默中表现出了合时宜的怯懦与紧张。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包括胸前的起伏程度,都在控制之内。 “咚——咚——” 墙上的挂钟敲响,闷钝的钟声响过十下。 齐仲青像是如梦方醒,回过神来看向李栋,突然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和李栋身高差不多,但周身不自觉释放出的威压,即使是隔着厚厚的屏风,也能让李栋双腿发软。 齐仲青突然笑了。 “我怎么会罚你呢?”他转身走到老成旁边,一只手从钞票表面滑过,“三千万美金一分不少,我们的人也一个都没被抓,这是好事啊。” 他说,“至于你担心的问题,刚才你进来之前,我刚和买房那边通过电话。那边说这次交易出事纯属意外,他们愿意用这批货作为和我们长期合作的见面礼。”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下弯,面容和蔼。 可是李栋看得到,他的笑意从来未达眼底。 “你和那个女警的事,我们还要商量商量,不过这次你做得很好,不枉费我做了这么多工作把你换出来。” 齐仲青坐回到沙发上,喝了一口红酒,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对了。” 李栋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是?” 齐仲青手指摩挲着玻璃杯表面,“有空去给陈旭上柱香,烧点纸。怎么说他也是为你死的。” 李栋后背一僵,咬咬牙。 “是,我知道了。” 门关上,整间房间又只剩下齐仲青和老成两个人。 “家主,李栋脑子转得挺快,在年轻一辈里面,算是出类拔萃的人才。”老成斟酌片刻,说道。 齐仲青晃晃杯子里的残酒,透过玻璃反光表面看见自己的脸。 “他是聪明。”他顿了一下,“不过也可能是自作聪明。” “还是家主想得远。”老成微微弯下腰,“十点了,家主休息吗?” 齐仲青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杯子搁在桌上,起身拍了拍上衣的褶皱:“不了,今晚我还有事,不会来睡了,你先下去休息。” 他走到窗口,看着年轻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 另一边,李华从安妮家的无线信号接收器上采集到了十几条手机号码,他把所有号码都打印到一张纸上,分给办公室里的所有人。 “来来来,都醒醒!”他蹦跶着走近房间拍拍井翔的脸再踹一脚打盹汪小山。 他把电话号码贴在白板上,然后刷刷刷抄下链接次数最多的三个号码。 蒋东川听见声音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其他人揉揉眼睛凑过来围在白板前。 “经过我的分析,在所有链接的电话号码中找到了三个可疑的号码。” 李华边说边在白板上标注着。 “最多的这个号码,在移动公司登记的名字是刘小翠本人。” “第二条号码三天前已经注销,但通过分析这个号码注销前的联系网分析,这个号码应该是陈旭的。” “至于第三条号码——” 李华换了一只红色的马克笔,在这个号码周围画了好几个圈。 “这个号码只在她家连过一次,时间已经超过三个月,但是这个号码不是芜城本地的号码。”他看了一眼蒋东川,继续说道,“是云南的。” 蒋东川面色一沉。 “章平说过,齐仲青从云南过来只带了自己的心腹,加起来不到十五个人。”他说,“这十五个人的身份的神秘程度不亚于齐仲青本人,他们之中我也只接触过三四个,但他们既然敢来芜城,必然是不怕被人认出样貌。” “我的定位上显示,这个号码的使用者在芜城大学。”李华看向汪小山,“你和蒋队那天不是去芜城查李栋吗,查出什么来了?” 汪小山语气无奈:“食堂经理让我们去找学校人事部,人事部又告诉我们这个人是领导亲戚,批条进来的。可我们问到是哪个领导的亲戚的时候,他们又说你知道,是校长办公室打过来的电话。校长办公室一共十三个人,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最后有盖着章的批条过来,他们就只认批条了。” “涉及到行政,学校和普通机关单位也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级压一级,这些基层员工就算知道也不敢说。”井翔深有体会。 “我说......” 李华弱弱地举手,“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这个定位,还有持续追踪的功能啊?我在这儿等你们问我很久了,你们好歹也寻求一下我的帮助!”他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我可是熬了一夜啊!” 周围人看他委屈的样子,哄笑成一团。 “好了。” 蒋东川收起上扬的嘴角,“说说,你这个高科技怎么用?” 李华立刻兴奋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我花了一晚上时间编了个app,你们等会儿安上之后,就能和我的电脑相连,可以随时看到这个电话号码的位置。” 他露出一个拼命压抑住内心激动的扭曲笑容,“李氏傻瓜跟踪器,你值得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似是故人来(12) 汪小山一行三人从车上下来, 看到芜城大学门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半圆形的拱形气球上书十一个大字“庆祝芜城大学运动会召开”。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停在东南角的绿色原点:“怪不得这人一直在操场上呢。”她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大太阳, 耳边能听见操场上音乐的欢呼声和喇叭声。 “人这么多,估计不好找。”她扭头看了一眼刚摘下墨镜的蒋东川, 询问,“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改天干什么啊!” 蒋东川还没说话,李华倒先凑上来了。 他也潇洒地把墨镜摘下来别在领口, 甩了甩不存在的刘海,“反正无事可做,走, 进去凑凑热闹。再说人多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我们也不那么扎眼。” 汪小山:“......你墨镜看着眼熟。” 李华挤挤眼,小声说:“当然眼熟, 蒋队同款!”他得意洋洋,十足一个追星的脑残粉。 汪小山有点无语:“他那墨镜又防反射又什么那什么偏光的,两千多,你舍得花那么多钱就买个墨镜?” 李华一脸鄙视:“汪小山同学, 你知不知道有个软件叫淘宝?”他把自己的墨镜打开,在太阳下反复比了比, “看见没, 一模一样,150。”他还挺兴奋的,“我看那家店里这款的还有女士的,要不要发个链接给你, 咱们整个情侣墨镜?” “呵呵。” 汪小山扯扯嘴角,“这么高端的东西您还是留着自己用,我等**丝弄两片胶卷糊眼睛上就能对付。” 芜城大学作为全省唯一一所重点大学,拥有东南西北中五个校区,其中位于芜城的主校区是最小的,这次为了开运动会估计是把五个校区的人都凑起来了,操场观众席都坐得紧巴巴,更多的学生选择站在外面或者坐在三三两两坐在跑道边、草地上。 汪小山几人走进去站在场边倒也不显突兀。 手机上的绿点一直没有移动过,这个人要么一直都在原地呆着不动,要么就可能把手机放在了某处。 几个人贴着操场的边缘朝绿点的方向靠近。 路过主席台,绿点的位置突然开始移动。而且有越来越向操场边缘移动的趋势。 几个人同时皱眉——从绿点现在的位置看,他应该是在观众席上,而越靠近操场的边缘,就意味着他的位置越高。 越高,就越显眼。 蒋东川第一个抬起头看向观众席的最上方,果然有一个人正在往上走,走到最上面一阶的时候停下。 他低头看向屏幕上的绿点,发现绿点也停住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看向那个人。 虽然隔得很远,但蒋东川能感觉到,那个站在高处的男人,也在看他。 他在等他。 汪小山也注意到了远处的那个人,转头刚想向蒋东川汇报,就看见自家队长脸色凝重,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一言不发。 偏偏李华那二傻子还在四处乱看,嘴里还嘟囔着:“这人怎么走外面去了,难道我们还要出去不成?” 话音刚落,就看见蒋东川身子动了动。 他转身看向身后两人,沉着脸。 “我去看看,你们找个不晒的地方等我。” 汪小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只有你们两个人,可以吗?” 蒋东川脸上没什么表情:“那里是开阔地,这么多学生在,他不敢做什么。再说——”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那人站的方向。 “——我和他是老熟人了。” 蒋东川把自己黑色的大衣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卫衣,连手机也交给了她,转身就这么轻装踏上台阶。 要不是汪小山知道他腰里别着枪和手铐,口袋里和鞋子侧面还有刀片,她几乎以为他是要去英勇就义的。 “哎?蒋队去干嘛?”李华凑过来,顺着蒋东川走的方向看过去,一愣,“卧槽!那上面那人是谁?” 他低头看看手机屏幕上的绿点,再看看那人,惊了,“那是我们要找的人?” 汪小山翻了个白眼:“狗华,你当初是走后门进的警校?” 李华纳闷:“是啊,而且我爸是公安局局长这事儿你不是知道吗?” 汪小山扭头就走。 李华看一眼蒋东川,再看一眼头也不回的汪小山,想了想,还是跟上汪小山,一边走一边问。 “你就这么放心让蒋队一个人过去?” “他自己都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汪小山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那人是谁?” “不知道。” “蒋队会不会有危险?”李华一个人在后面碎碎念,“你说咱们二队不会克队长,之前是王队,现在又轮到——” 汪小山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冷冷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把他吓了一跳。 “别说这种话。”汪小山顿了一下,眼神微软,“求你。” 另一边,蒋东川正稳稳地朝那个等着他的人走过去。 越来越近,直到两个人面对面站着。 “几天不见,你好像老了不少。”蒋东川看着那个男人泛青的眼下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双手插在口袋里,“现在还这么辛苦吗?” 对面的中年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先坐下,站着太显眼。” 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蒋东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晃,“办公室里的一个小朋友搞了个软件,可以定位到手机信号,我们跟着手机信号来,找到了你。”他毫不避讳说出找到他的办法,“是你的手机吗?” 他问。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重重吸了两口,沉默良久才回答。 “是。” “这信号是在一个叫安妮的女孩家找到的,虽然只出现过一次,但手机卡登记的是云南。” 蒋东川朝中年男人勾了勾手,男人默契地把烟盒递给他,看他叼在嘴上后,又凑过去给他点上。 “啪嗒。”打火机关上重新收起。 蒋东川吸了一口:“我记得规矩是每换一个地方就要切断和从前所有的联系。”他侧脸看向身边的男人,“前几天你给我打电话用的不是这个号码。” “那个也不是我的。”他拿出手机在手上颠颠,“这个才是。” “我和安妮认识三年了。” 他说,“比那个叫陈旭的小子还他妈早。” 蒋东川沉默了几秒钟:“情人?” 他记得男人在云南有家室。 “老婆。” 男人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死在我手上。” “咱们今天不能聊太久,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因为知道你们在查小翠的死,所以我干脆告诉你,人是我杀的,你们就能腾出精力去干别的,省得你们像无头苍蝇四处乱转。”中年男人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压抑的疯狂,“你既然能追踪我到这儿,那就继续追。就这个手机信号,最晚明天,你就能找到他。”他咬咬牙,“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蒋东川眉心微动:“其实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他说出心中的猜测,“是芜大的老师?还是更高级别的领导,部门主任,还是......”他顿了一下,“......校长?” 中年男人的表情始终未变:“你别问了,我不能告诉你。” “既然要合作,那干脆就开诚布公。”蒋东川挑眉,“这样最后我还可以为你争取——” “你什么都不用为我争取。”男人打断了他,“我现在只想保护我女儿,然后为我老婆报仇。” 他看蒋东川还想继续在说的样子,干脆摇摇头,“别劝我,你也在这行待过,知道规矩,我不报仇一辈子都不能安宁。” 两个男人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巨大的遮阳板把他们笼罩在阴影之下。 “走了。” 中年男人掐灭烟,率先站起来就想走。 “程叔。” 蒋东川也跟着起身,在后面叫了他一声。 被叫做程叔的男人脚下停也没停,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径直向下走,直到淹没在人群中。 “哎,动了,又动了!” 另一边大树下,李华捅了捅汪小山的手臂,“那男人动了。蒋队的信号还在原地......糟了!”他突然站起来,“不会出事了?” 汪小山也沉着脸起身,两个人一齐朝蒋东川的方向跑去,结果刚跑进操场大门,就看见他们队长闷着头直直地朝他们走过来。 “嘿!” 李华在他即将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及时按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他上下打量了他一圈,见没什么受伤的迹象,便放心松了口气,但还是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蒋东川回过神来看向两人,眉头锁得更紧。 “回去再说。” 汪小山和李华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李华担心的是他会不会受伤,但她想得更复杂。 刚才那个高处的男人,很可能是杀死安娜的凶手,也有可能是齐仲青集团的核心人物,她几乎能想象到,这个人和卧底时期的蒋东川一定相识。 这相安无事的二十分钟,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可能还不错。 汪小山看向男人的背影,平时一向挺直的背脊竟然有一点弯曲——她相信他绝不会徇私枉法,但她担心他会难过。 她更担心的是这种难过会累积在他身体里,一旦堆叠的足够高,不会影响周围人,却可能足以让他自己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全补全补全!!今天刚放假回家开开心心!希望大家双节快乐!(明天补全后可能还会有一更当然也可能没有!芽儿哟~) PS今天是十一,我果然没有做到补全之后还有一更。因为今天我在打游戏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土澳留学的好好好朋友,她邀请我打了一下午排位,所以......祝大家节日快乐! ☆、似是故人来(13) 回去的路上, 蒋东川一直没说话。 他紧绷下颌线,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的神情搞得人精神紧张。李华等红灯的时候想说两句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结果转头看到副驾一张如此严肃的脸差点吓得双脚离地。 坐在后面的汪小山更是担忧地看着男人的挺直的背脊,有一肚子疑问却不敢说出口。 正襟危坐的男人就像寒冬腊月里刚下过雪以后的东北铁栅栏, 谁也不敢伸出舌头先舔这一口。 结束这种僵硬气氛的是一阵电话铃声。 汪小山和李华都知道这个铃声,是为小净单独设置的。 “喂。” 蒋东川接起电话的瞬间,车内的两人都松了一口气——男人的语气终于温和了一丢丢。 “蒋爸爸, 我是幼儿园的赵老师。” 蒋东川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女声,语气进一步缓和。 “赵老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赵老师是知道蒋东川的职业的, 从前开家长会的时候两个人也单独聊过, 蒋东川那时候就说过,他平时可能很少能接到她的电话, 如果接起来,就说明工作并不忙。 于是她也就长话短说。 “蒋清净在幼儿园打架,您现在有时间能来一趟吗?” 蒋东川眉头一皱:“打架?” 汪小山也竖起耳朵听着。 “是的。”赵老师说,“和班里两个男孩打架, 把人家鼻子打破了,还差点推他们下楼。” “好, 我现在过去。” 蒋东川挂了电话, 转头看向李华,还没说话,李华就识相地把车停在了路边,熄火, 车钥匙拔下来递给他。 “喏,快去,我打车回去。” 蒋东川接过钥匙:“写日记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说今天在校园里什么也没找到。” 李华犹豫了一下:“那信号的事,我写手机主人发现我们,特地耍了我们一遭可以吗?” “随便你怎么写,只要先瞒下这件事。”男人眉头微皱,“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那如果章局问起呢?”李华问。 蒋东川顿了一下:“也先不要说。” 说完他转身和李华换位置,汪小山也从后面下来,趁蒋东川还没发动车子之前钻进副驾驶。 “小湖现在肯定和小净在一起,小净沉稳,小湖喜欢撺掇,打架的事说不定她也有份。”汪小山动作麻利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说完抬头看见驾驶座上的男人正看着她,眼神复杂。 “看我干嘛?”汪小山皱着眉头拍拍方向盘,“开车啊。” 李华自己站在车旁,寒风吹来,眼睁睁看着车子绝尘而去,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抱着手臂吸了吸鼻子,认命地掏出手机叫了个滴滴。 = = 开往幼儿园的车,车速已经到了90。 汪小山抬头看了一眼限速80的牌子,张了张嘴没说话。 下了车,男人脚步飞快,汪小山倒也没在意,只是连走加小跑地跟在后面。 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女压路机一样开进幼儿园,带起来的风差点挂倒几个小朋友。 直奔办公室。 敲门进去,赵老师转身看向门口,旁边站着两个小男孩和他们的母亲,小净低着头站在一边,小湖牵着她的手。 两个小女孩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眼睛中都闪过亮光。 尤其是汪小湖,她当下就想冲进汪小山的怀里,但却被后者一瞪,讪讪地低下头,乖乖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她。 “抱歉,老师。”蒋东川三两步上前,一米九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里,瞬间显得整间办公室都拥挤了不少。 他的长相原本就有些严肃,现在板下脸,看上去更让人望而生畏。 赵老师,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被他无形的威压吓得直接站了起来。其他两个男孩的母亲也已经不自觉挺直了后背,连自己脸上的愤怒消失也没意识到。 蒋东川看向小净,眼神虽然没那么强势,但还是很严肃。 “怎么回事,打架?” 其中一个男孩的妈妈开口:“你看你女儿把我儿子——” “我在问我的女儿。” 话没说完,直接被男人打断。 这种好不这样的怒气让整个办公室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 汪小山自认作为房间里现在唯一一个敢开口说话的成年人,有义务提醒一下身前的男人现在他面前不是犯人,他们也不在审讯室。 可是谁成想她没开口,她妹妹却勇敢地站了出来。 只见汪小湖一个闪身挡在那个男孩的妈妈面前,直面蒋东川的黑脸。 小女孩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勇敢地开口,奶声奶气地说道:“叔叔,老师说打断别人说话是不对的。” 蒋东川看着汪小湖,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刘海,表情温和了不少。 “抱歉,刚才是叔叔做得不对,谢谢你。” 说完他起身看向刚才被自己打断话的中年女人,沉声道:“抱歉。” 可是态度还是很吓人,那中年女人讪讪地点了点头。 蒋东川继续看向小净,示意她可以开始说了。 小净偷瞄了一眼赵老师,赵老师现在可没胆子打断,她便抬起脸——眼圈红红的,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他们俩平时就欺负我,说我没妈妈,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冷静下来的小净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成熟,与身边的小湖形成鲜明对比。 “是我先动手打的他们,对不起。”小净转身看向那两个小男孩,表情严肃一如身后的男人,“但你们以后也不可以再这样说我了。” 了解到事实的蒋东川内心的怒气已经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对小净懂事的心疼和对自己的反思。 可谁想到小净还没说完。 她表情认真,一字一顿地朝对面两个男孩说道:“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是我的爸爸比你们妈妈要厉害多了。不信你们看,刚才我爸爸进来的时候你们的妈妈都不敢说话了。” 屋内的大人们都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变换各异。 两个男孩的母亲脸色并不好看,但汪小山却是毫不遮掩地咧开嘴笑了,就连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板着脸的蒋东川面上也出现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果然就算再成熟,也只是个五岁的小女孩而已。 而汪小湖也不甘示弱,一手拉着小净一手指了指站在蒋东川后面的自家姐姐,骄傲地扬起小下巴:“对!我姐姐也比你们妈妈强!我姐姐就是小净的妈妈,你们以后别再来惹小净了,否则我让我姐姐用□□打你们!” 汪小山:“......” “猪队友”这三个字说的就是你!汪小湖! 她下意识看了身前的男人一眼,正好男人也转头看她,两人眼神相对,她率先移开——妈的,这两个不省心的孩子! 事情真相大白,气氛也赵老师也叹了口气。 “其实刚才我已经了解整件事了,确实是不能都怪小净,但打架也是不对的。”她说,“希望两边家长能够回去有针对地教育一下自己的孩子。” 她转向两个男孩那边:“你们,不要再欺负蒋清净。” 又看向小净:“蒋清净,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以后也不要随便打别的小朋友,有问题可以告诉老师,老师帮你解决,好吗?” 小净点点头。 两个男孩也点点头。 男孩的家长看着自家孩子已经止住的鼻血和碰破皮的膝盖,还想再说句什么,却被一旁的汪小山抢先一步上前。 她背对着两个男孩的母亲,面对蒋东川,低下头突然一只手抓起他的手腕,疑惑地问:“咦,你的袖子怎么了?” 说着就把男人右手的衣袖撸了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和手臂外侧的一道旧伤疤。 伤疤看上去有段年头了,但还是让人触目惊心。 汪小山“无意”地露出这个伤疤,并且还抓着男人的手臂向外翻了翻。 两个女人的脸色一变,对视一眼,立刻想起了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的职业,内心产生一股惧怕。 见两人不再有说话的念头,蒋东川也轻拂开女生的手,把袖子放下。 “袖子不小心划破了而已,没事。” 一场见家长的事件就这么乱七八糟地结束。 告别了赵老师,小净跟在蒋东川后面出门,汪小山则是牵着汪小湖走在后面。 “小山。”汪小湖拉拉汪小山的手,“刚才蒋爸爸好吓人,你说他回去会不会打小净啊?” 汪小山想了想:“应该不会,你看刚才蒋叔叔还冲你道歉呢,态度多好啊。” “那是因为周围刚才有很多人,他不好意思打我,等会儿回家,只有他和小净两个,小净挨了打我也不知道。”汪小湖表情很纠结,最后下定决心,“小山,等会儿你把小净接来我们家,我害怕她被打。” “呃......”汪小山思考片刻,“那这样,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我就帮你去问问蒋叔叔,怎么样?” 汪小湖点点头表示答应。 汪小山问:“老实说,小净打人这事儿有没有你的份,是不是你在旁边撺掇的?” 汪小湖撅了撅嘴:“那刘毅强和秦凯勇当时可凶了!再说我们也是两个人,他们也是两个人,我们不怕他们的!” 汪小山无奈地摇头。 说了实话的汪小湖心系自己的小伙伴,在后面不停推搡着她的腿:“你快去你快去,他们俩要上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去了一趟云台山,结果三天都在下雨...... ☆、似是故人来(14) 自家妹妹有求, 汪小山自然必应。 她快走两步上前,在男人把小净塞进去关上后车之后走到他身边, 手里还牵着一脸期待的汪小湖。 “嗯?” 男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 天不怕地不怕的汪小山被这个眼神瞬间秒杀, 已经在嘴边的话“呃”了半天愣是没“呃”出来。 蒋东川干脆转过身靠在车门上,微微垂眸看她:“还有什么事吗?” 汪小山灵机一动,一把把汪小湖推到前面:“是小湖!她想今天晚上和小净一起住!你把她带到你家去。” 说完她还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 蒋东川抱着手臂:“我妈今天不在家,我带两个小女孩不方便。” 汪小山低头朝汪小湖挑眉——这就怪不得她了。 但是—— “蒋叔叔, 你可以把我姐姐也带去啊, 这样她就可以照顾我和小净了!”汪小湖瞪着她天真无邪的眼睛,眨巴眨巴。 汪小山恨不能捂上汪小湖的嘴:“这可不——” “这倒是个好办法。” 哎? 汪小山抬头, 对上男人的眼神。 眼神中没有笑意,反而好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提议。 “就这么定了。”蒋东川看向她,“现在案子基本到了停滞期,除了等待卧底那边主动往外送齐仲青的消息, 以便制定下一步计划之外,我们能做的目前只有等。” 他摸了摸口袋, 似乎想抽烟, 但手也只是动了动,目光再触及到一边站着的汪小湖的时候又收了回去。 “走姐姐!”汪小湖没听懂蒋东川后面一串话,她只记住前面那句了。 说完没等汪小山开口,她就绕到另一边, 拉开后车门跳上了车,在车里打开窗户朝汪小山招手,“汪小山,快上车!” 坐在一旁的小净也难得开口帮了句腔:“小山姐姐,你来我家住,我们家有房间,睡得开的。” 最后汪小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脑子抽风答应了这三个脑子更抽风的三个人,还给秦女士打了电话回去,说晚上会带小湖去小净家住。 而恐怖的是秦女士竟然也答应了。 她上车之前还挣扎了一番,打电话回办公室,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工作要做。结果接电话的白萝贝苦着脸告诉她,作为目前全局最清闲的一个队,刚刚上面又派下来了扫黄任务。 那边刚进门的李华远远叫嚣着“不是扫黄,是让我们去派出所帮忙哦!派出所哦!”,被推开以后还在狂嚎说晚上要借机放纵一把,被身后拿着经过的井翔反手就是一文件夹拍在额头上。 开车的蒋东川隔着半米也能听到听筒那边传来的哀嚎声。 “李华又怎么了?”他问。 后座的小湖和小净在说悄悄话,汪小山拉下中间的隔板,声音微微压低:“派出所人手不够,李华他们被叫去帮忙。” “以前王队在的时候你们也经常接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蒋东川皱着眉头问。 汪小山表示很无奈:“王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