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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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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孤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新郎官莫怪!”    林承彦忙垂首道:“殿下言重了,殿下光临寒舍,是我林家的荣幸。”    赵元益“哗”一下打开了折扇,朝身后道:“贾先生,将孤备的礼呈上来。”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太子府邸的幕僚贾先生带着一对侍从过来,两两抬着一个红木箱子。    跟在林承彦身后跪拜的各家郎君、大臣们,忽然顿悟,看来他们都低估了皇家对林老相公和林承彦的看重,一时不免庆幸,幸亏没有因为京中的流言蜚语而疏远了林家。    消息传到后院,便是受了蜜蜂蛰了脸的关山芫都有些气苦,她听小姐妹们说杜恒言不过是被杜婉词赶出杜家,以一个破落户的林家打发了事,心头既气愤母亲的娘家在她们眼中成了破落户,又懊恼这么一个“惫赖”小娘子竟然嫁给了林家,平白污了林家的门楣。    她与林家自来不亲近,娘家不喜欢二舅舅,很少回去,外翁常年待在庐州,她也见不着,就偶尔娘亲写信,她也寄随信添几句问候而已。    此时见太子殿下这般恩遇林家,心里头也不知道是苦还是涩。她喜欢楚王世子,可是简哥哥十分崇拜太子殿下,如若她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嘉奖,简哥哥定然不会再对她视而不见。    关山芫此时已然忘记刚才得罪杜恒言的事儿。    杜恒言一直提着心,就怕太子一时脑抽,派人来后院找阿宝,今日宾客众多,她还真怕众目睽睽之下闹出什么事儿来,阿宝还小,如果日后太子这边有什么变动,知道内情的人少,以后阿宝受的影响也小。    杜恒言搂着阿宝,真觉得自己操碎了心,可是阿宝又乖又听话,每每看向她的眼睛里满是濡慕之情,杜恒言真不忍心让她受一丁点儿伤害。    另外,杜恒言一直明白,宫中的杨淑仪知道阿宝的存在后,怕是心心念念都惦记着阿宝,若是阿宝出了什么事儿,那个人大概也不想活了。    她们与她,是这个异时空里唯一有血缘牵绊的人。    外面的热闹,杜恒言并不知道,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慕俞踏着月色进来,阿宝也早被紫依领走了,新房内一时静悄悄的,可以听见五月一两声的蛙叫和蟋蟀声。    红盖头下的杜恒言看见慕俞的脚一点点往床榻边移动,渐渐地她好像闻到了淡淡地酒气,一时又紧张又忐忑,既期待慕俞掀了她的盖头,又有些惶惑。    “阿言!”随着一声轻轻的呢喃,大红的百鸟朝凤蜀绣红盖头被扔在了床上,五月的夜清清浅浅地从窗里吹了进来,带着沁脾的凉意,明灭的烛光下,映得床上静静坐着的人,面若芙蓉,一双杏眼媚意天成,莹亮如雪。    男子的气息越来越浓,杜恒言只能看到他腰间系着的玉带,袍子的边角绣着吉祥如意云纹,往上看去,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星河灿烂般的眸子里,许是喝了酒,此时的慕俞面若朝霞,红唇鲜艳欲滴,杜恒言瞬间竟不由屏住了呼吸,觉得心口发烫,莹润的脸上早已浮上几抹娇美的云霞,便是一处长大,这般时候,好像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林承彦暗地里微微勾唇,轻轻地帮她摘下头上的凤冠,拔掉了头上的珠钗、发簪,顿时三千柔软的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越发衬得杜恒言肌肤莹白,巴掌大的小脸更添柔媚,林承彦干巴巴地道:“阿言,我们早些休息!”    外厢里头紫依一早得了吩咐,已经带着仆妇抬了热水进来到屏风后头。    杜恒言跟着进去,回身便见慕俞去了外间,紫依在浴桶里添了许多花瓣,十分清新怡人,杜恒言有些出神,紫依伏在她肩头,轻声道:“主子,老夫人叮嘱说,您要记得看她送你的压箱底的东西。”    杜恒言这才想起来阿婆昨夜和她说的,心里大略猜到了一点,可是待紫依拿过来的,时候,杜恒言还是没有想到古人的智慧。    阿婆一共给了她两本画本子,一本是正常的春闺图,另一本却是,不适宜大动干戈的少男少女们摸索用的。    阿婆给她的这一本是互相取悦。    杜恒言泡在水里,脑子都是木的,想到今晚,一时不愿意起来,忽地外厢有了动静,好像慕俞已经洗好了,正在朝里头进来,杜恒言浑身不由一瑟缩。    屏风外紫依轻声道:“主子,可有奴婢过来服侍。”    这是提醒她,该出浴了。    杜恒言咬咬牙,道:“不用!”终是爬了出来,自己擦拭了水,换上了柔软的寝衣,待穿上身后,不由面容失色,随身携带的衣裳都是新做的,这一套寝衣,虽已经过了水,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实,实在是没有想到,会,这般薄透。    紫依估摸着主子越是穿好了衣裳,越过屏风,见主子面色潮红,有些羞恼地站着,也有些不自在,垂着头带着仆妇抬了浴桶走,并带上了门。    留下了里头面面相觑的两人。    第89第    新房里烛光明灭, 六扇蝶穿牡丹包锦曲屏风上头映着两人长长的影子,一个略有凹凸,一个身形挺拔, 两两相对, 杜恒言窘得脸像烤熟了的虾子般,微风吹过, 轻薄的粉色宽袖寝衣衣带轻轻被带了起来,露出光滑如玉的手臂, 在这被烛光映得有些暧昧的内室, 杜恒言的眼睛已然无处安放。    慕俞想到秦家小郎君这几人给他找的书上说的, 要欲擒故纵,便福至心灵,上前一步, 却见阿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由皱了眉,快两步走过去,却堪堪已经将阿言赶到了窗边。    眼见着慕俞伸手过来, 杜恒言心口一紧,不自觉地往右一躲,却见慕俞只是伸手关了窗户, 杜恒言一抬头,便见慕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恼得扭过了身。    却不防整个人被扛了起来,杜恒言不由惊呼, 又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忙掩了口,只觉得心跳得好像要蹦出来一般。    伸手就抓住了慕俞的耳朵,微热的温度让杜恒言心中又是一跳。    一边暗恼,不知为何先前那般懵懂的慕俞,今夜里好像得了高人指点一般,杜恒言真想昏过去到明天算了,长夜漫漫真难熬啊。    这般想着,杜恒言已经被慕俞放到了床上,慕俞灼灼地盯着言儿的眼睛问:“言儿,是要点着灯,还是喜欢看不见?”    他的眸子里水光潋滟,带着一点点的蛊惑,杜恒言不觉往窗里头缩了缩,声如蚊蚋地道:“吹,吹了!”    “噗”一声,整个房间里瞬时黑了,蜡烛溢出了烧焦的棉芯味,此时这味道竟让杜恒言紧张的心略有放松。    直到床板一沉,杜恒言的心也跟着一沉,慕俞很快便捉住了缩在角落里的言儿,一手将人拉进了怀中,少年清新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杜恒言的头顶上方,她的手,好像触摸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低低地道:“慕俞,我,我们还,还小,不,不适宜······”    后面的话杜恒言已经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被堵了口。    一阵颤`栗像激流一样流边全身的每一个血管,杜恒言从来没有这般亲密的肢`体接触,一时觉得呼吸不畅,微微呢喃了一声,示意慕俞放开她。    杜恒言猛吸了两口空气,暗夜里,竟发现慕俞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整个人好像也有点懵,杜恒言忽地神经一下子便放松下来,她是第一次,慕俞比她还轻`嫩才是。    她在现代好歹也瞄了一点片子,虽是那种委婉含蓄的,但是,今夜,估摸也够用了。    想到这里,刚才柔软的触感涌上心头,杜恒言右手勾了慕俞的头,轻轻地攀爬了上去。    屋外的一丛竹沙沙地响着,月色如水,倾泻在庭院里,屋里头传来轻微的水渍声,像无垠的蓝海中鲛人的对月吟和,像广袤的沙漠中蜘蛛的一滴雨露。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杜恒言觉得身上好像有枝蔓在蔓延,好像每一寸肌肤上都开了一朵小小的花,粉软轻盈,那一朵朵小花在上方人的喘息中,渐渐地长了枝梗,在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娇吟中,一点点地变得丰硕,像九月洛阳的牡丹,盈盈的一朵,竟是随时要随着她掉入某个不可测的深渊。    迷糊中,杜恒言好像听见门开了,叫水的声音,有个人在她身上轻轻地擦拭,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杜恒言困得眼睛都无法睁开,朦胧中觉得枕头好软,不由蹭了蹭,温软的有弹性的触觉,让杜恒言茫然地睁了眼,却见一双黑亮的眼睛欢喜地看着她。    好像那一双眼睛里有丝线绵延出来,牵在她的身上一般,“情意绵绵”这个词突然闯进了杜恒言的脑海中,想到昨晚旖旎的风光,杜恒言拽过被子蒙了头。    外面紫依听见动静,望了望日头,略有焦急地道:“少夫人,今日要去给老太爷敬茶!”    杜恒言一骨碌爬起来,问慕俞:“现在什么时辰了?”    “言儿不急,辰时正。”    杜恒言白了他一眼,正要下床,忽觉腰肢有些僵硬,酸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慕俞亮着眼睛,十分熨帖地靠前头,悄声道:“我给你找衣裳!”说着竟是十分雀跃地下了床,去给杜恒言找衣裳。    杜恒言:······    待房门从里头打开的时候,紫依讶然的发现,自家小娘子和小衙内已经穿好了衣裳,主子今天一身烟霞色的半臂织锦襦裙,裙裾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臂上挽着三指来宽的黄色织锦披帛,映得手腕上的一朵羊脂白玉镯子越发莹亮生辉。    紫依唤小女使端了热水进来,慕俞也不要女使们近身伺候,等在恒言旁边给她递帕子拧水,恒言轻轻睇了他一眼,慕俞也只笑,惹得恒言不由低声喊了一句“傻子。”    待恒言洗漱好后,慕俞再重叫了水,紫依去里间伺候主子梳发,不由瞥到有些杂乱的床褥,忙低了头。    二人妆扮好后,二人牵着手去西边的院子里向老相公问安,才发现西院的堂屋里赫然坐满了人,杜恒言不由脸一红,想脱开慕俞的手,却反被握得更紧了,也不再枉然挣扎。    老相公瞥到两人的小动作,不由唇角勾笑。    杜恒言今个梳了同心髻,发上簪了一支红翡翠滴珠凤头金步摇,两鬓配着金累丝嵌宝镶玉牡丹鸾鸟纹掩鬓,耳朵上戴了红翡翠滴珠耳环,薄施黛粉,轻描蛾眉,眼睛水波流动,像是盈着一层微光一般,整个人望上去又端庄又灵动,带着初为人妇的娇羞。    恰似七月晨间花瓣上滚动着露珠儿的栀子花。    “哎呀,姑奶奶你看,新婚的小夫妻就是甜得如胶似漆,我们可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左手边一个妇人边说边笑着,像是在打趣。    杜恒言听她话音,大约是林家二房,那右手边的该是林家嫁到靖国公府的姑奶奶一家。    不知道自个何时得罪了二房,不过今日新息妇敬茶,王氏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她却是知道的,是以,听了王氏这话,只能没有听见一般,跟着慕俞走到堂屋中央,一旁的戚婶子忙拿了两个蒲团过来,又忙去端了两盏茶。    慕俞牵着恒言跪下,“孙儿给阿翁请安,请阿翁喝茶!”    恒言也跟着说了一句:“孙息给阿翁请安,请阿翁喝茶!”    林老爷子笑呵呵地接过来两盏茶,喝了两口,让一旁的林二拿过来一个一尺来宽的匣子,亲自递给杜恒言道:“言儿,日后,慕俞若是欺负你,阿翁定当帮你教训他。”    林慕俞笑道:“阿翁,怕是阿言才是你的亲孙女!”    林老爷子捻须笑道:“那可不是,老夫等这一盏茶,可等了好些年了!”    下首的林巍和王氏听了这话,不由面上都臊了起来,原来老爷子一早便有心给慕俞定了杜家的小娘子,他们之前还竭力促成薛家的女儿和慕俞,这事,只盼爹爹不知道为好。    坐在娘亲下手的关山芫,盯着杜恒言发上的红翡翠滴珠凤头金步摇,翡翠不说,仅那珠子,便是南珠,带着淡淡地粉色,前段时间她从寿阳郡主那里得了几颗做了几支珠钗,宝贝得什么似得。而杜恒言头上的却比她手里的大了好些,她不知道,一个破落户家的身份不明的女儿,竟比她这个国公府的小娘子穿戴还要阔绰。    杜恒言收了阿翁的匣子,沉得手腕一弯,险些没抱住,一旁的紫依眼明手快,忙接了过去,杜恒言从小女使如非手里接过来四双鞋子,笑道:“这是给阿翁做的。”    林老相公接过来,不由便喜上眉梢,他也知道恒言女工不好,这鞋必定不是他做的,但是这鞋上头绣着的梅兰竹菊,定然是她的心意了,更不必说,这千层工的鞋底。    慕俞又带着恒言给二房叔婶见礼,叔叔林巍身形修长,面如冠玉,倒是大家公子的底子,对二人微微颔首,道:“慕俞,你成了家,也了却了你阿翁和我的一桩心事,日后只盼你小夫妻二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语气十分和婉,如果杜恒言不知道他的底细,怕是也被这一张面皮骗去。    杜恒言也递过去一双鞋子,她当时只要到了林老爷子的尺寸,压根没准备林二爷的,是以林二爷的鞋子他是按照慕俞的脚来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林二爷接过,倒也没说。    一旁的王氏却轻轻皱了眉,等杜恒言给她见礼,递过一对荷包,便见她笑吟吟地拉着杜恒言的手,道:“你们既是成了家,也不好再在这外头住着,家里屋子多,又空着许多,你们不若挑个日子回去,我让仆妇们收拾个小院子出来,也便当。”    杜恒言挑眉,这王氏是想对她摆婆婆的款?让她回林家当小息妇儿,每日晨昏定省?    杜恒言将手从王氏手里抽了出来,又对着王氏福了一礼道:“婶子客气了,眼下我们在这边住得也十分宽裕,哪日这边不够住了,再劳烦婶子将爹娘的院子打扫一番。”    王氏原还笑着的脸,此时便有些挂不住了。    慕俞虽没了爹娘,可他是林家长房嫡孙倒是不容更改的,按理,林家日后是他继承的,可是老爷子多年不在京城,王氏压根没想过老爷子有生之年还会再回京城,早将自个一房搬进了长房的院子。    现在听这杜氏一番话,暗暗咬了牙,吩咐身后的婆子递了一支牡丹千叶金簪给杜恒言当见面礼。    再便是二房的一对子女,小娘子叫林姝,身量修长,小团脸儿,比杜恒言小上三岁,一笑便露出一对小虎牙,十分可爱,杜恒言递了一支朱钗一张帕子给她,小姑娘笑吟吟地收下,甜甜地唤了一声“嫂子。”    小郎君叫林徹,眉眼和慕俞有几分相像,只是也是小圆脸儿,看着也十分讨喜,杜恒言给他备了一份徽墨湖笔。    再是关家,杜恒言一眼便瞧见了关山芫,昨个在新房里说话的便是她了,这妮子现在倒是笑得十分可爱,倒让杜恒言有一瞬间恍惚,昨天挑事的真的是她?    林梅送给杜恒言的便比较拿的出手,是一套红宝石头面,时下流行的款式,杜恒言递过去一对荷包的时候,竟有些心虚。她给靖国公府世子准备的也是一双鞋,鞋码也是按照慕俞来的,林梅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仔细地看了杜恒言一眼,似是在拿她与什么人作比较。    关山芫接过杜恒言递过来的珠钗的时候,眼神有些幽暗,真的和寿阳郡主送她的南珠是一样的,只不过,杜恒言送的这上头的珠子依旧比寿阳郡主给她的大,笑着谢道:“谢谢嫂子,芫儿很喜欢!”    杜恒言道:“妹妹喜欢便好!”    关山芫忙又道:“这上头的珠子比寿阳郡主送我的南珠还大,嫂子这个也是宫中贵人赏的吗?”说着不由看向了杜恒言发上的红翡翠滴珠簪子。    杜恒言有一刹那好像觉得关山芫的态度为何转变了,笑道:“是的,杨淑仪娘子赏的,妹妹若是喜欢,我那还有一些。”    关山芫正要再说,一旁的林梅有些不耐地道:“芫儿,小嫂子刚来,你别吓着人家了,府里什么没有,要你在这儿这般眼皮子浅!”    关山芫顿时眼里汪了泪,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娘。    杜恒言好像听见老爷子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林梅也不管小女儿,见这个侄媳妇似乎并没有责怪女儿昨个在新房里不知礼数,想着,即便她的娘亲真是那地界儿出来的,只要她对慕俞好便成,这般想着,便平声静气地对杜恒言道:“你别理她,改明儿有时间去靖国公府玩!”    说完,却是不打一声招呼地起身走了,留下身后的夫君靖国公世子尴尬地和老丈人告辞。    上首的林老爷子微微叹了一声道:“去,她就这个脾气,朴松你多担待着点。”    杜恒言直觉发现,这个姑太太似乎和老爷子有陈年旧怨?    第90第    二房中午也没用下来留饭, 倒是要走的时候,林老爷子发话道:“自来没有儿子在,老子跟着孙儿过的道理, 以前慕俞没有成家, 我是不放心他,眼下既是已经娶妻了, 我便依旧搬回老宅子住!”    王氏眼皮一跳,轻轻地用手肘捣了林巍一下, 林巍却早已面红耳赤, 跪了下来, 红着眼道:“是儿子不孝,这些年没有尽孝爹爹跟前。”林巍多年来一直活在长兄的阴影下,长兄去世后, 他一心想让爹爹知道,林家还有一个儿子,是他林巍,却不想事事弄巧成拙, 林家在京中竟渐渐沦为一个破落户,直到慕俞和爹爹回京。    昨个,他见到了多年苦求不得见的楚王, 见到了至今未见过的太子殿下,还有那几箱子的赏赐,一时大大地懊悔,没有让慕俞在林府本家里办婚事, 若是这般,说出去便是他林家得了殿下恩宠,现在只怕提起慕俞,都会提乌桕巷子的林家小郎君。    这般说起来,好像是他亏待了侄儿,霸占了林家一般,眼下爹爹愿意回去,真是再好不过的。    一旁的林徹见爹爹言语激动,也跟着跪下来道:“孙儿多年没有见阿翁,希望阿翁能搬回家去住。”    林姝也随着兄长跪下,王氏捏紧了手中的绢帕,跪在了夫君身后,“是儿息不孝。”    杜恒言冷眼看着,她对二房实在没有什么好的观感,不过这两个孩子还不错,若是有阿翁过去教导,稍微雕琢一下,日后未必不是慕俞的助力,她猜,阿翁大概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二房再不好,也是林家的子孙。    慕俞知道这么些年,阿翁已经对二叔失望之极了,特别是二叔试图逼迫他娶薛家女儿之后,此时上前两步跪在了二叔身旁,“阿翁,可是孙儿有哪处让您不高兴了,孙儿和您相依为命多年,实在不喜欢早上起来不能去给您问安的日子。”    慕俞说的俏皮,林老相公眼里却泛了泪花,他这两年来,越老,心越软了,闭目摆手道:“你们都别争了,慕俞,阿翁不能陪你一辈子啊,你有你的路要走。”他要在最后的时光里,帮孙儿清理好身边这些小障碍。    王氏在慕俞跪下来的时候,眼里泛了一点光彩,此时见老爷子没有被慕俞劝住,不由暗骂这小子没用。心里的不安又蔓延上来,她们两口子当家做主多年,这一回老爷子回去,怕是,又得处处受制肘。    正说着梁伯从院子里过来禀道:“相公,已经准备妥当了。”慕俞大婚,林老相公让人将梁伯和花婶子送进了京城。    杜恒言不妨老爷子在他们新婚第二日便走了,且东西一早便让梁伯收拾好了,小夫妻两个眼看着梁伯指挥着林二几人将东西抬上马车。    五月初的太阳温温柔柔的,照在人的身上十分暖和,带着晚春的一点光晕。林老相公望了眼院内生机勃勃的新绿的枝叶和初开的月季花,林老相公站在院子中,整个人好像都如这植物般活泛了起来,摆手让慕俞和恒言不用送了。    他的孙儿正如这经了严冬过了暖春的树木,他陪伴了慕俞十四年,以后,该有他一手挑选出来的恒言陪着慕俞走了。    老相公看向慕俞的眼里满是欣慰与骄傲,又有些许期待。他知道林家的声望就看慕俞的了。    到了此时,恒言也有些舍不得,她和小小娘当年多亏了老爷子出手相助,不然还不知道得遭受多少屈辱,临别和慕俞一起跪了下来,乞求老爷子平日里多回来小住。    老爷子倒是没有负担,满口应下来。    慕俞眼看着阿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消逝在了乌桕巷子的尽头,一时心上泛起一点苦涩,若说一开始他不知道阿翁为何要走,过了一个时辰,他便渐渐了悟了,二叔见到昨日的阵仗后,怕是又会不消停,阿翁是回去看着他们二房了。    他既恨二叔多年来不消停,又恨自己不能为阿翁分忧,让他这般年纪还不能安享晚年。    杜恒言见他有些郁郁寡欢,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慕俞,就当给阿翁找点清闲的事做呗,不然整日里闷在家中对着你我,不也无趣?”    杜恒言觉得老人最怕闲下来,最怕让他知道,已经没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已经没有价值了,眼下这样,虽是有些闹心,可是阿翁仍旧在发挥着他的光与热,大概这几年还是精神抖索的。    慕俞被阿言劝了几句,便也放开了,家里一下子空落了起来,慕俞笑道:“言儿,我们去郊外住几日?”    一旁的紫依提醒道:“少爷,得缓一缓,明日可是回门礼。”    这一说恒言倒想起来,还得准备回门的东西,笑道:“明日回了门再走,今个可得去买些东西呢,家里的布匹绸缎摆件儿倒是有的,我想给阿翁阿婆买些鲜货。”    一时紫依准备去厨下帮着戚婶子备午饭,慕俞道:“不用了,我和言儿出去吃,你们今日都在家休息,不用跟着了。”    林二便去备马,林家的护卫,慕俞只要了林二和林叁,剩下的,都让阿翁带回了林家,紫依进去给恒言拿幂蓠,五月城中四处都是柳絮,汴京城中女子们都带起了各式样的幂蓠。    马车也是婚前先买的,老相公想着以后恒言出行不便,便做主买了一辆马车回来,慕俞抱着恒言上了马车,虽然过了昨夜,现在当着仆人的面这般亲昵,恒言还是有些不自在,将头埋在了慕俞怀里,一旁的紫依低着头偷笑,被戚婶子拽了一下衣裳。    马车里垫了厚厚的坐垫,十分松软,慕俞道:“等六月便再铺上竹席。”    里头有一排小暗格,可以放水和吃食。慕俞先带着恒言去了东大街,那边有一条街都是珠宝胭脂衣裳,慕俞一早便听人提起过,也不问恒言,便带着她往那边去,杜恒言昨夜有些劳累,上车没一会儿,倚在慕俞身上便渐渐呼吸匀称了。    慕俞低头看着肩上靠着的人儿,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是舒展的,好像在明月镇上的第一次见面,除了恒言,他便再也没有看清别的女子。    马车路过孙家茶楼底下的时候,二楼临窗候着主子的也门看见林二,心头一跳,顿时浑身僵硬,待那马车走远了,才敢偷偷的瞟一眼自家主子,见主子对着盛满了银屏酒的银盏出神,才微微松了口气。    眼下木已成舟,言小娘子已经嫁给了林家小郎君,主子日后该不会再为言小娘子惹出什么事儿了。    也门现在想到昨日主子的癫狂,仍心有余悸。    昨日张宪的马车跟在杜恒言的花轿后头,被人拦着的时候,听着外头的人与也门有一句没一句地客套,好像并没有事找他,只是想绊住他,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想起来,会不会他的病是假的,会不会一切只是有人不希望他娶阿言,所以买通了太医。    这个念头一在他的脑海里迸发出来,便迅疾生根发芽,像荒草一般拱得他头脑发热,浑身上下好像要着火,他不管不顾地牵了马疾驰而去,他想最后再拦住阿言,告诉她,他先前放弃只是因为他得了病,他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他现在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驾!驾!”    耳边的风呼呼地过,直到太子身边的侍从拦下了他的马,他才发现,他的马险些从一个幼儿的身上踏过。    太子给了他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可是要去找阿言的念头已然由一个火苗蹿成了熊熊大火,他要走,太子的侍从拦住了他,他试着挣脱,越来越多的侍从朝着他围过来,他被太子绑住了。    太子说:“子瞻,你不是一个人,你身上还有张相十七年的期盼,你不能走这一步。”    他好像听见自己在咆哮:“殿下,她就要拜堂了,快放开我,快来不及了!”    太子殿下冷冷地看着他:“子瞻,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已经来不及了,早在他再一次回京,抑或是更早,他听了太医的话,行尸走肉一般地离开京城的时候。    早在他生了放弃的念头的那一刻,他便已经迟了。    也门现在还记得他追上主子的时候,主子被太子的侍从绑在地上,失了魂一般,怎么喊他,他好像都听不见,不会哭也不会笑,太子让人把主子抬到了马车上,让他将主子送回家。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主子一路狂奔而冲撞到的商贩和行人,他们或推着小车或挑着担子,或被搀扶着,跟着他去了张相府上。    夫人让管家赔了他们钱,叹了一句“冤孽!”    可不是冤孽吗,他家主子着了许多年的魔,言小娘子大婚之日,终于疯魔了。    也门正想着,便见主子将银盏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里泛着幽绿的狼光一般,道:“你去查查太医院院首近来有什么异常,包括他的家人!”    也门背后一寒,难道自家主子怀疑,太医院院首对他做了什么?    也门见主子面色暗沉,不敢多问一句,忙出门去吩咐,关包厢门的时候,忍不住看了里头的主子一眼,若,若是真是太医院的人动了手脚,主子,大概会要开杀戒。    第91第    杜恒言醒来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靠在慕俞肩上竟然睡了过去,慕俞见她醒来,替她理了理鬓发, 摸着阿言温热粉红的脸颊, 柔柔的触感,让他犹自以为在梦里。    杜恒言有些不好意思, 用手背凉了凉脸,见慕俞亮着眸子看着她, 低声道:“别闹!”    慕俞若有所思地道:“阿言比先前更好看了!”    杜恒言白了他一眼, 两人望着忽然便都笑了起来, 杜恒言捏了慕俞的脸,慕俞也伸手捏杜恒言的脸,二人的姿势便成了双手交叉的模样, 慕俞趁恒言没注意,迅速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杜恒言握着小拳头,不满地捶了他一下,慕俞凑在她耳边, 轻声道:“阿言,你不要闹,我昨晚还没吃好!”    杜恒言羞得满面粉霞, 把他往另一边推,其实昨晚之前,她还担心,她和慕俞二人年纪都不大, 过早洞房似乎不好,但是真到了那关头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古人成婚早是有缘由的,他们原本就发育的比现代人早,慕俞又自幼练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不过,杜恒言觉得这事儿还是克制一些为好。    里头正闹着,外头林二禀道:“少爷,少夫人,到了!”    杜恒言掀了车帘,一股凉风吹进来,杜恒言定眼一瞧,发现在东大街上,奇怪道:“怎地来了这儿?”    慕俞道:“给夫人买些胭脂水粉和头面啊。”日后去了蜀地,他怕是就没有这么多空儿陪阿言了。    慕俞轻快地下了车,然后转身过来抱阿言。    这姿势,竟是颇为熟稔,好像是模拟了许多遍一样,倒让杜恒言微微有些惊讶。    街道上另一辆停着的马车上头,也恰好有人下来,看到这一幕,怔然了许久。秦钧见妹妹站在马车旁,看着什么呆住了一般,眼睛里竟又是艳羡,又是落寞,秦钧顿时心中警铃大作,也不由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竟是慕俞和恒言。    惊愕地回头看着妹妹。    秦箬竹不妨被兄长窥见心中的隐秘,一时脸上如火烧一般,呐呐道:“哥哥,不,不是的。”    可是面对兄长已然洞察的眼睛,秦箬竹觉得似乎已经不需要赘言,低头轻声乞求道:“请哥哥不要告诉爹爹和娘亲,箬竹以后定然不会再见林,林家郎君。”    秦钧紧抿着唇,淡道:“上车,我们许久没去相国寺了。”    秦箬竹不敢多言,敛了裙裾,又重新上了马车。    杜恒言刚才睡得熟,身上有些发热,一下马车,被温软的风一吹,人有些清醒过来,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想着许久也不曾来过这边,便准备挑几家相熟的铺子过去。    她喜欢琉璃阁的胭脂和各种精美的琉璃瓶子,便直奔她家去,这家的掌柜姓姚,是个寡居的妇人,见是许久不见的杜家小娘子,身后又跟着一位郎君,立即笑呵呵地道:“给言小娘子,哦,不,是林少夫人道喜了,少夫人真是好福气,嫁得这么一位如意郎君。”    杜家两位小娘子一个定了林老相公府上的长房嫡孙,一位被赐婚给太子殿下,可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姚掌柜倒是真心羡慕这一对有家族庇佑的女孩儿,在懵懂无知的年纪,家人便给她们做了最好的安排。    杜恒言新婚头一次出门,便被人称呼“少夫人”有些许的不适应,饶来平日里脸皮厚,这时候脸上也泛了一层红晕,笑道:“掌柜的,许久没来了,可有新货?”    姚掌柜笑道:“有,有的,少夫人稍等一会儿,我这便让小童去后头取。”    柜台上摆着的都是一些一般的胭脂水粉,真正上等的,都放在后头,因为卖的紧俏,所以只卖给相熟的顾客,免得老客来了反而买不到。    在汴京城这个地面儿,多的是达官贵人,一个石头砸下来,都能砸死一批,平头老百姓都惹不起,东西若是给看到了,卖给这个,不卖给那个,定然起纷争,是以,许多掌柜都单独备一个里间儿藏好物。    “掌柜的,我家小娘子前些日子定的芙蓉玉面膏可到了?”门口传来颇为熟悉的声音。    杜恒言不由皱了眉,一侧头,便看见了翠微、碧箩和杜婉词。    二人相见,一时都怔住了,显然,都没料到会这般巧合。    杜恒言出嫁的时候,杜婉词并不在家中,她早前几日,便搬去了郡主府,说是去陪娘亲,大家都知道她是不想给杜恒言一点脸面,可是杜家上下也没有人拘着她。    月余不见,杜婉词明显瘦削了,五月的天,着了一身白衣紫裙,外面套了一件对襟窄袖粉色玫瑰褙子,腰肢似乎盈盈一握一般,面颊上的颧骨看起来更高了一些,杜恒言微低了头,有一天,杜婉词终于长成了她不喜欢的长相。    杜恒言打量杜婉词的时候,杜婉词也在打量杜恒言,一身烟霞色的半臂织锦襦裙,上头的牡丹花大朵大朵开得繁丽,两只手腕上各套着一只羊脂白玉镯子,眸光潋滟,整个人娇俏地站在林承彦的身旁,像一枝沾了初春的雨露开始绽放的桃花,鲜艳中带着青涩。    杜婉词打心眼里,是有点羡慕的。    其实,不管是林承彦,还是张宪,大概嫁给哪一个,杜恒言都会是这般幸福娇俏的模样,因为他们都欢喜她,都将她捧在手心里。    有那么些许时刻,杜婉词是有过意难平的,同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小娘子,她是正经的杜家嫡女,而杜恒言不过是山脚疙瘩里冒出来的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儿罢了,杜家收养了他,可是反过来,杜恒言好像吸尽了杜家的灵气,杜家的好运,似乎都集中在了杜恒言一个人身上。    杜婉词原来以为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和杜恒言说一句话,可是此刻她竟走到慕俞面前道:“我可否和阿言单独说两句话?”    慕俞看了眼阿言,见她点头,便让姚掌柜将二人迎到楼上的雅间去。杜婉词让两个女使都守在了门外,    “我以为你会嫁给张宪。”杜婉词淡漠地道。    杜恒言理着腰上配着的宫绦,淡道:“我与慕俞的婚事一早便由阿翁阿婆定下的,婉婉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吗?杜恒言你敢说你没有勾搭子瞻哥哥,你敢说你没有吗?”杜婉词被杜恒言无所谓的模样,深深地刺激了,明明,明明是她那么喜欢子瞻哥哥,可是子瞻哥哥的眼里却只有杜恒言,不然,她又怎么会答应嫁给太子殿下?    明明她的愿望也只是做一个达官贵族家的夫人,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婉婉,我已经嫁人了,你无须这般激动。”杜恒言的眸子里带了淡淡的笑意。    杜婉词颓然地往身后的梨木椅上一靠:“阿言,我没想过和你成为仇人的,我只是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娘生的,你来以后,我娘就开始哭,爹爹也不喜欢我娘。”    她只是不喜欢阿言,并没有想过和她成为仇人,走到这一步,她如今回想起来,也不明白这是她二人的命运,还是她行差踏错了?    杜恒言见杜婉词面有颓色,平静地问道:“如果,我没有嫁给慕俞,你觉得你现在会和我说,你没想过和我成为仇人吗?”    杜恒言直直地盯着杜婉词的眼睛,见她一愣之后,眼睛犹疑,杜恒言忽地笑道:“那是我没挡了你的路,没抢了你的东西,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了,婉婉,你不要忘记,先前,你可是差点要我入王府做妾的,还有阿宝的毒。你恨我恨得连恨的心思都懒得藏一藏,你说,你没有想过和我成为仇人?”    呵,杜恒言只觉得这是个不好笑的笑话。她的娘觉得小小娘抢了爹爹,便把小小娘弄死了,到了她,觉得有人会抢她的子瞻哥哥,便要弄死那人。    “婉婉,你不该动阿宝的!”杜恒言说着,看向杜婉词的眼睛犹如深潭一般。    杜婉词脊背一寒,总觉得杜恒言看向她的那一眼,似乎带了怜悯和同情,半晌,她听到自己轻声问道:“阿言,我们之间以后会如何?”    “以后吗?我答应了爹爹,所以最好的状态,大概是陌生人,不过,我想你未必会愿意。”    杜恒言知道,日后若是阿宝入了东宫,杜婉词怕是会如先前拿阿宝威胁她一样,日后,杜婉词也会拿她杜恒言威胁阿宝。    门外的姚掌柜见二人久久不出来,心中揣测着关于杜家两位小娘子不和的传闻估摸是真的,一时心里也惶惶的,她这个小庙,可容不下这两尊大佛闹事儿,眸子一转,喊了身边的两个小童来。    等里头二人出来的时候,翠微正不知如何是好,便看着一个小童过来道:“小娘子,我家掌柜说听闻您要大婚,特地备了许多新鲜的胭脂,您不若随着小的进里头去挑选。”    杜婉词没有理睬,转身走了。    杜恒言望着杜婉词的背影,她总觉得杜婉词好像比以前更沉不住气了,不知道是不是赵萱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以杜婉词现在的脾气进东宫,怕是得被东宫那五个美人生吞活剥了。    不过,那是肃王府和爹爹的事了。    另一边,一个小童捧了匣子出来,放在柜台上给杜恒言看,里头有许多新式样的琉璃瓶子并一些玫瑰露、柠果干片儿,杜恒言此时也无心多看,慕俞便让小童都包了起来,付了钱,牵了恒言的手出来,道:“阿言,你若是不喜欢京城里的这些人,我们过些时日便走。”    “去哪里?”    “蜀地!”    第92第    回门后, 杜恒言和林慕俞便准备收拾行李先去京郊庄子上住些时日。杜恒言收拾嫁衣的时候,想起来成亲那一日,有个妇人自称是苏家的, 心里琢磨了一会, 晚上歇了灯以后,还是问慕俞道:“慕俞,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娘?”    恒言的娘一早便不在了,她说的自然是慕俞的娘亲, 慕俞轻声道:“只怕, 娘并不愿意见我们。”其实, 他回京以后,曾去华严庵里找过娘亲,娘亲并未见他。    杜恒言握了他的手道:“傻瓜, 娘亲毕竟生育了你,便是不见,我们在外头磕一个头也好。”    杜恒言曾经听阿婆说过,苏氏当年是京中的翘楚, 才貌双全,到了及笄之年,求亲的人快把门槛都踏破了, 婚事没有定下的时候,京中一众儿郎都不愿意定亲,只能苏林两家定亲的消息传出来,那些儿郎才死了心, 开始安稳地娶妻生子。    当年林楠一死,苏家门前的车马便又开始川流不息,苏氏无奈,选择了落发为尼。    如若真如阿婆所言,苏氏和夫君两情相悦,便应该十分疼慕俞才是,如今不见,许是因为十多年,一颗心已渐渐死了,不愿意再见红尘中人。    慕俞待她好,杜恒言便也愿意事事为慕俞着想,生身母亲,大约在慕俞心里,一直都是十分挂念的。    五月初十,杜恒言让戚婶子做了几份素食,便和慕俞提了两个食盒去华严庵。    华严庵是京中最大的庵堂,当年先帝时有一位妃子因为连了夭折了两个孩子,便执意进了华严庵出家,现在已是华严庵的主持师太,后来一位宗室的郡主在夫君去世后,也在此出家,华严庵的声名便就此传了出去,是以有女子躲避祸事来了庵堂出家的,旁人大都不敢再来滋事。    苏氏法号慧安,慕俞和小尼报了名号,那小尼便进去通传了。    杜恒言见慕俞有些紧张,递了一盏茶给他。慕俞刚喝一口,便见那小童去而复返,道:“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慕俞惊喜的立即站了起来,颤着音喊恒言:“阿言,娘,娘愿意见我了!”    眼睛竟不由红了起来,仿佛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奶猫,重新回了家一般,杜恒言替他整理了衣衫,二人牵着手,一起往后头去。    苏氏自己有一处小院子,里头有一个做尼姑扮相的女使,见到杜恒言和林慕俞,眸中有泪光滚动,忙低头念了一声:“菩萨保佑!”    林慕俞走进,试探着问道:“南姨?”    只见那女尼含着泪点头,一边抹泪一边道:“师太在里头,小少爷和夫人随贫尼来。”    微暗的静室里,燃着上好的禅香,味儿十分浅淡,夹杂着一点清新的草味儿,杜恒言一眼便瞥见,窗前的长条桌上,摆着一对素面长颈玉瓶,里头插着几株不知名的草,上头还带着露珠,约莫是从后山采来的。    着了衲衣的妇人背对着她们坐在蒲团上念着经,依稀可见,身量欣长。    约有一刻钟,那妇人才放下了手中的佛珠,转了身来,杜恒言不由怔住了,眼前的妇人不施粉黛,肌若凝脂,颜如明玉,双眸似水,眉目间自带一股静人心弦的气质,令人观之忘俗。    苏氏也在看杜恒言,身着淡紫色对襟窄袖襦裙,绣着团花锦纹,外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双颊晕红,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犹可见一对浅浅的梨涡,绾了堕马髻,两鬓簪着小巧的水晶珠花,整个人望去,恰似一朵初夏的粉荷,盈盈的好想掐一把。    苏氏带着两人去了厢房,南姨奉了茶守在外头,茶是茉莉花茶,清香怡人,杜恒言忙捣了捣慕俞,慕俞才想起来一般,道:“给娘,奥,不,给师太带了一些外头的糕点和家中的素食。”    苏氏见慕俞微微紧张,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苦笑道:“我儿不必拘束,唤娘便是。”    “嗯,娘!”慕俞带着鼻音,喊了一声。    苏氏一双美眸含笑地看向了杜恒言,杜恒言忙脑子一转,也跟着喊了一声,“娘!”    苏氏又不着痕迹地看向了杜恒言面前的茶。    杜恒言忙跪下,双手将茶捧道额前,恭声道:“请娘用茶!”    苏氏含笑接了,喝了一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递给杜恒言道:“传给林家长息的,你收着!”    好像是一只镯子,杜恒言恭谨地收了下来。    苏氏望着与亡夫像了七成的儿子,微微闭目道:“慕俞,我就知道,你长得太像你爹爹了。”我又怎么忍心见你,见了你之后,又要怎么去面对这往后枯寂如灰的日子。    林慕俞似乎明白了娘亲先前一直不愿意见他的原因,哽咽着道:“娘,我和阿言准备去蜀地,您和我们一道走。”    他先前以为娘真的摒除了红尘往事,一心侍奉佛祖,可是,娘还是让他喊娘,她还是惦记着他。    苏氏摇头道:“不了。我儿既是去蜀地,定然要事事小心,切不可意气用事,凡事多听多打探。”    里头正说着,忽听外头的南姨,有些慌张地道:“夫人,夫人,那人又来了!”    杜恒言见对面刚还有些忧心的苏氏皱了眉,很快又掩了下去,淡道:“住持师太又派人来喊我去念经,慕俞和言儿,今日便不留你们了。”    既是这般说,慕俞也不好多留,和恒言告辞。    杜恒言出来的时候,见苏氏虽笑着,可是南姨面上却是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他们说,又碍着苏氏在,不敢说一般。    二人出了苏氏的小院子,慕俞正准备带着恒言下山,却被恒言拉了一把,杜恒言伏在慕俞肩上,轻声道:“娘她们有事儿,我们再等等!”    说着,便对带路的小尼道:“我想给我娘亲点一盏长明灯,不知可否请姑子领路?”    小尼欣然应允:“二位施主请随小尼来!”    杜恒言走了一会对慕俞道:“我肚子有些不适,你随这位姑子去,我在此处等你!”    慕俞正有些担心,见阿言对他使眼色,忙反应过来,跟着小尼走了,他一个男子不好在庵堂里随意走动,阿言却是可以的。    杜恒言便又折返回了先前的院子,他们离开的瞬间,里头便又有了人进去,杜恒言蹑手蹑脚地躲到靠窗的墙角下,听里头一位妇人道:“既是梁王看得上你,你又何故如此拿乔,你若是惹恼了梁王,你那唯一的儿子能落得上好?叫我说,如今你在这庵里,也是挨着日子过,你才三十有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便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外人也不会知晓,自会有郡主替你掩了下去······”    杜恒言心中顿时犹如惊涛骇浪,忙退了出去,一出了院子,便往前殿跑去,梁王,梁王,他不是在滇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恒言见到慕俞的时候,犹觉得口舌发干,慕俞刚刚点了长明灯,看到恒言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心头一凛。    杜恒言急道:“你随我去一趟都亭驿。”    五月十八,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    杜婉词寅时初便起来了,由两个贴身女使服侍着用加了玫瑰花瓣的温水沐浴,然后擦拭干了头发,再由全福太太楚王妃负责铰面和梳发,杜婉词一直面无表情,便是铰面的时候,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因是杜婉词出嫁,杜家接回了赵萱儿,赵萱儿见女儿郁郁的模样,偷偷背了好几次身子擦眼泪。从婉婉在襁褓里的时候,她便想过,一定要给婉婉寻觅一个满赵国最好的儿郎,一定要让她的婉婉做一个幸福的新嫁娘。    在婉婉周岁的时候,她便开始给婉婉存嫁妆,她存够了十里红妆,可是,却没有能够给她找一个欢喜的新郎。    杜老妇人元氏,即便先前对婉词再有芥蒂,孙女出嫁,她还是准备了一套和恒言一样的画书,摸着她的手,叮嘱道:“洞房之前要看,你嫁的是太子,既是夫妻,也是君臣,殿下若怜惜你,是殿下的情分,殿下若,若是男儿血性有些不能顾及的,你自己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宫闱幽深,婉婉,你要诞下子嗣,男女都无所谓。”    可是,却定然要有一个孩子。    不然,日后那许多漫漫长夜,要怎么挨呢!    杜婉词在听见那句“男女都无所谓”的时候,忽然抬眸看了眼阿婆,低低地唤了声:“阿婆!”阿婆的意思是杜家并不准备让她为杜家的前程委曲求全,阿婆只是希望,她自己能在宫中生存下去。    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手,扶着凌妈妈的胳膊,脚步凝重地走出了灵犀阁,对于言儿,便是生不出孩子,她也不担心她,可是,对于婉词,却是一定得有子嗣的。    辰时初,太子殿下着了一身红衫,红纱蔽膝,白花罗中单,白罗方心曲领,罗袜黑靴,金镶青白玉革带配绶,头上戴着十八梁远游冠,骑在棕色的汗血宝马上,后头是一顶银顶黄盖红帏十六人抬凤辇和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御街两旁都是威压肃静的御林军,百姓站在两旁跪拜,并没有人敢窥视太子殿下的真颜。    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小阿宝跪在人群里,望着马背上威风凛凛的太子哥哥,不由咬了唇,太子哥哥娶了婉小娘子,以后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她知道婉小娘子不喜欢她。    小阿宝抬手抹了泪,她要跟着阿姐走,和阿姐一样找一个将她捧在手心里的郎君。还要会武功,还要会画眉!    小阿宝抽抽噎噎地愤然起身,边走边抹着泪。    马背上的赵元益,眼风扫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不由眼睛一亮,看背影好像又长高了一点,才月余不见,阿宝的个头蹿的真快,只是,谁欺负她了吗?    太子勒了马,马立即便停了下来,太子便要下马,一旁的内侍忙惊慌地道:“殿下,殿下,若是有事,可遣小的去办!”    赵元益想到自己在娶亲的路上,此番是定不能给父皇和肃王府难堪的,微微犹疑,再抬头,那个小身影已经不见了,叹了一口气,道:“无事,走!”    队伍又重新动了起来。    太子殿下娶太子妃,并没有人敢拦门,杜婉词拜别爹娘和阿翁阿婆,进了凤辇,里面装饰精美,以朱色云锦为垫,璧上饰着绿松石、蓝松石和各色宝石,车帘外头一层红帏,里头又垂了一层紫水晶帘,繁复的让杜婉词也微微侧目。    楚王妃和她说,这次陛下赏了太子以皇后才能乘坐的凤辇来娶正妃,她知道这既是陛下对太子的恩宠,也是陛下想安肃王府的心,这是间接告诉肃王府及天下人,她杜婉词会是未来的皇后。    杜婉词想到这里,面上掠过一层苦笑,手中捏着的一对玉如意,好像千斤重一般。    第93第    东宫内布置得满目皆是耀眼的红色, 华灯初上,廊下的大红灯笼耀着鲜丽的红,晃得人眼晕, 宗室内的女眷都围在新婚内, 榻脚上都爬满了两三岁的小娃娃,大些的满院子的乱转, 每一个娃娃都穿着簇新的衣裳,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童男童女一般。    翠微和碧萝并着沈贵妃娘娘新拨下来服侍太子妃的宫女一并站在屋内, 中有两个宫女容貌最为出众, 一个身形袅娜, 眉眼妩媚,叫晴月,一个珠圆玉润, 两颊一对可人的小酒窝,面上有少女的童真,唤作峦儿。    翠微见那些宗室女眷每每初看见晴月和峦儿便相识而笑,心里便有些恐慌, 今日宗室女眷都知道贵妃娘娘赏了这么两个美娇娥给太子妃,日后若是两人出了错儿,太子妃娘娘也不好轻易地处置二人。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 太子殿下带着酒意踉跄而来,在众人的见证下,用喜秤挑开了杜婉词的凤飞九天的红盖头,露出一张有些瘦削却依旧俏盈盈的脸蛋, 眉如远山,眼如漆星,娇俏明媚,亮了一室华光。    杜婉词在众人的注视下,顶着五层镶着各色珠宝的凤冠,眼眸微抬,轻轻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见太子爷正也正望着她,立即面上泛起一层晕红,手却捏紧了帕子,自个也不清楚,此刻心里是羞涩还是恐慌。    喜娘带了众人出去,一时室内便只剩下二人,赵元益看着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杜婉词,伸手准备替她摘掉那明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凤冠。    杜婉词察觉到身前的人伸出了手,心口更如小鹿乱撞,低垂的眼帘里满是惊慌,红晕已经染到了耳垂下。    太子觉得有些好笑,手碰到杜婉词的凤冠的时候,脑海里却忽然蹦出来今日抹着手哭的小小身影,一时懊恼,她那般小的女娃儿,见到他成亲,哭什么?    脑海里好像有声音道:“现在就哭,日后长大了见到杜婉词,还不知道得哭成什么样!”    太子停在凤冠上的手,便那般凝滞了,再看去,有些索然无味,淡道:“孤尚要去前头,宴席不知何时结束,太子妃早些歇息!”    说着阔步离去,临走吩咐贵妃娘娘送来的宫女都去别院歇着,留下翠微和碧萝伺候,并一个肃王府给的姓王的嬷嬷。    杜婉词脸上的红晕尚未来得及褪去,太子已然没了踪影,碧萝和翠微面面相觑,太子的意思,难道是今日,不,不回来洞房?    王嬷嬷看着庭院中暗影重重的树影,垂了眼睛。    子时初,喝得醉醺醺的赵元益被内侍搀扶着回到寝殿,翠微和碧萝待要上前伺候,一个年龄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内侍拦了道:“殿下不喜宫女伺候,二位姐姐去陪着太子妃娘娘。”    不一会儿,灌了醒酒汤的赵元益又被搀扶到了新房内,赵元益让侍从都退了下去,已经散了发换了赭色云纱寝衣的杜婉词上来给赵元益宽衣,赵元益挥手道:“太子妃自去歇着,孤稍后便来。”    杜婉词一时便僵在了那里,她,她已经研习了阿婆给她的画本子,入了东宫,她便知道,她不能再有任何的抵触情绪,眼下,肃王府正是烈火烹油,繁花着锦的时候,她务必要在肃王府没有倒下去之前,诞下一个孩子。    是以,一早便让翠微、碧萝服侍着换了一身寝衣,赭色的纱衣上头隐有镂空的小黄花,一朵朵,一点点地泄露少女内里的春光,便是翠微和碧萝看着都红了眼,她费了心思,不想殿下一眼都未看她。    杜婉词心里蔓延上来一点屈辱,可是,刚才王嬷嬷和她说,今夜若是殿下没有留宿主院,明儿,她在那些侧妃良娣跟前,便落了下乘。    杜婉词这般想着,一双柔荑已经攀在了赵元益的腰间,小猫挠痒一般地解着赵元益的腰带,含羞带怯地道:“妾,妾身学了一点闺房之趣,想邀殿下,一同研习。”    赵元益并未阻止杜婉词一点点攀升的手,他在杜婉词的坚毅里,已然明白她心中的考量,屏风后头已经背了热水,赵元益赤`身出现在杜婉词面前的时候,杜婉词也只是头垂得更低,浑身都在颤抖,却并没有退缩。    赵元益并未要杜婉词服侍,自去洗漱,他刚才只是想知道,昔日骄傲的杜婉词,如今究竟可以做到哪一步?    第二日天亮的时候,东宫主院里头一早便来了宫中的嬷嬷,来收元帕的,见还是完整的一张,莫说红色的印迹,便是褶皱儿都没有,不由打量了一眼房间,见太子妃正由宫女伺候着梳发,太子殿下旁若无人地倚在榻前看书,垂了眼,收了帕子回去向贵妃娘娘复命了。    杜婉词透过铜镜,见宫中的嬷嬷走了,不由侧首看了眼赵元益,她原本以为,以她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的情分,殿下无论如何都会给她作为正妻的颜面,可是,可是昨夜,杜婉词一想到,赵元益独自在榻上睡了一夜,内心便涌出来深深的屈辱感。    不一会儿内侍在外头说贾先生求见,赵元益扔了书,自去外头,杜婉词捏断了一支眉笔,翠微吓了一跳,小声地道:“主子,今个要入宫,奴婢给您梳个百花髻。    杜婉词听到入宫,紧握着眉笔的手,放松了下来,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深深的黑眼圈,淡道:“一会让宫女拿一对煮熟的没有剥开的鸡蛋来。”    一旁的碧萝忙应了。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一道用了早膳,两人相对无言,一起去宫中请安,太子去了御书房,杜婉词去椒兰殿给贵妃娘娘请安。    一进去,便听到里头彤玉公主在说笑,宫女报了太子妃来了,殿内瞬时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沈贵妃笑道:“进来。”    杜婉词远远望见,沈贵妃、刘修仪、杨淑仪都在,依次问安,又让碧萝奉了一些鞋子、绢帕、荷包等礼。    沈贵妃觑了一眼,让一旁的嬷嬷收下,笑道:“既是入了宫,日后这些活计,太子妃也莫做了,本宫可盼着早日抱孙儿,便是如彤玉这般可爱的女娃儿,本宫也是欢喜的。”    杜婉词一不小心对上沈贵妃锐利的眼,想到今早完好的元帕,一时呐呐地应下。    一旁的杨淑仪笑道:“姐姐真是心急,殿下这才大婚呢,便是昨夜里就有了,也得一两月后才能知晓呢!”    杜婉词心上又是一紧。    只听杨淑仪又道:“姐姐,我看杜家的两个女娃儿都十分清丽可人,太子妃有姐姐疼着,妾身不敢抢,那另一个叫恒言的女娃儿,妾身真是爱在心口的,如今太子妃既是嫁了过来,日后也常带恒言进宫来玩儿。”    杨淑仪一边说着,发上的红宝石玲珑簪子,一晃一晃的,初晨的日光投在大殿上,可以看见杨淑仪半面映在日光中的脸。    杜婉词不知怎的,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杨淑仪,便是惯来在沈贵妃跟前扮猪吃老虎的杨淑仪,这次竟然这般沉不住气。    难道是为了恒言?    沈贵妃见杨淑仪这般沉不住气,微微笑道:“妹妹既是喜欢恒言,本宫明日便招她入宫来陪你,本宫记得,彤玉也喜欢她可是?”    一旁正玩着皇嫂给的荷包的彤玉,从里头刚刚摸出几块儿红宝石,听到沈母妃问她,笑道:“是呀,恒言姐姐深藏不露,果然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惫赖’小娘子,彤玉也不好久没见到她了,昨个太子哥哥大婚,我还跑去来着,以为自家姐妹出嫁,恒言姐姐怎般也会来的,竟然没找到。”    说着,彤玉鼓起了小脸,将手中的荷包和红宝石随手一抓扔给了身后的宫女,跑到沈母妃跟前道:“明日言姐姐来,给杨母妃半日,给玉儿半日!”边说边拽了沈贵妃的袖子,撒气娇来。    彤玉是宫中唯一的公主,是以,沈贵妃虽与刘修仪芥蒂深,却十分宠爱这个唯一的帝姬,此时见她这般憨态可掬,点着彤玉的额头,笑道:“好,好,好,依了你!”    杜婉词出宫的时候,一张脸已然十分苍白,若不是翠微扶着,怕是连轿子也上不去。    她不知道,不过进了一次宫的杜恒言,是如何让这后宫最受宠的女子们喜爱的,难道仅仅是一只舞吗?    ***    都亭驿内,温赫匆匆地过来找耶律蒙德,五月的赵国已经有些炎热,他一路从京郊骑马回来,已然大汗淋漓。    书房内耶律蒙德正在查看赵国皇帝送给他们的随礼单子,见他回来,将单子撂在了一旁,见他行色匆匆,不由皱眉道:“林苏氏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温赫忙禀道:“启禀王爷,今日梁王的人进了林苏氏的院子,试图将人强行掳走,属下见状,半路将人救了回来,藏在了小主子的庄上。”    温赫口中的小主子正是杜恒言。    当日杜恒言得知林苏氏这边的隐秘,立即便带着慕俞来都亭驿求助,梁王的封地虽在滇南,但是好色的名头一直在京中都如雷贯耳,她是慕俞的母亲,杜恒言不能不救她。    如果眼下杜呈砚没有不喜于殿下跟前,杜恒言也不会来耶律蒙德这边来求救。    耶律蒙德皱了眉道:“让扎颜备了车马,带了侍从,去言儿京郊外的庄子上小主,散出消息去,就说扎颜近来与慕俞日益臭味相投,恨不得抵足而眠。”    温赫道:“主子,若是这般,得告诉郡王真相了!”眼下,耶律扎颜尚不知道杜恒言和耶律蒙德的关系,一直在揣测中,自从上次误以为叔父看上了恒言而遭了暴打后,耶律扎颜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打听,私下里,暗戳戳地想着法子坑温赫。    温赫也是怕自己快扛不住郡王的攻势了,想到这里,不免面上又出了一层汗。    耶律蒙德思索了一会道:“告知他便是,让他在外人跟前不要太露了痕迹,言儿的身份不便在赵国公开。”    温赫忙笑道:“小的定会嘱咐,王爷放下。”    第94第    耶律扎颜听到温伯说完, 久久反应不过来,呆站在书房里。    外头蝉儿在苦患树上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声音似乎格外的扰人, 耶律扎颜模模糊糊地想到他好像和皇叔说过, 慕俞和杜恒言两情相悦,希望皇叔不要横刀夺, 夺爱·······    耶律扎颜的心口好像猛然被浇了腊月的冰水,全身上下, 冷飕飕的, 慌张地拉着温伯的手:“温伯, 救我,救我,皇叔会杀了我。”    温赫摆手笑道:“小郡王, 莫要乱想,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与我去京郊见言小娘子!”    耶律扎颜头一次知道皇叔还有一个至亲骨肉在这世上,而且还流浪在赵国,一想到那个在京中名声不好, 备受杜家姐妹打压的女孩儿,竟然是皇叔的嫡亲女儿,他的妹妹, 心头百般滋味翻涌上来。    又想到先前阿沂差点害得她溺水而亡,瞬间更觉得十分愧对这个妹妹,他和阿沂都依靠着皇叔长大,过着衣食无忧、奴仆簇拥的生活, 而皇叔真正的女儿却在赵国寄人篱下,艰难度日。    恒言妹妹,贵为丹国郡主,便是嫁给赵国太子也是使得的,不过,一想到他与慕俞十分投缘,心里也觉得慕俞虽然身份差些,但胜在人品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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