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战局5
炮火交加矢石如雨时不时有一团团火光和烟尘在洛都的城头溅射蒸腾而起无数人嘶吼呼喝的地动山摇震得连飘摇而下的雪花都无法挂住。
而顺着城壕肆意流淌而下的血水在极冷的天气里还来不及流出多远就迅速凝成一道道滑不留手的红色冰棱。然后又在战斗中被敲掉震碎在墙根下与跌坠而下那些或新或旧的尸骸重新冻成硬邦邦的一片片踮脚处。
惨烈而血腥的攻战仍旧在继续着来自双方阵营巨大的决心和意志让洛都南面和东面的漫长城墙变成了攻守双方各种各逞其能竭尽手段的舞台。只是在各色斗智斗勇的权谋和不乏闪光点的战术之下却是充斥着血色与悲壮的绞肉机地狱。
虽然洛都的城墙大体依旧坚固但是守卫他的士兵却是会疲老也会受伤和死亡。特别是在城头上夹杂了大量青壮作为候补兵员的情况下伤亡率可说是高居不下而令人发休。
几乎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精壮士卒不知疲倦无谓伤亡的攀越攻打上去然后与同样包邮决死之心的守军一起壮烈的化成城墙上下堆叠和涂抹的血肉装饰一部分。
短时之内城墙下的藏兵洞和临时仓房里就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伤员血腥味混合着腐臭的味道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就算是在寒冷的天气下也不能有所掩盖。
其中大多数是火器造成烧伤和其他外创当然若是有幸被炮子打中那连感受伤痛的机会都没有了直接痛快的往生极乐去了。然后每个夜晚骤降的气温又能淘汰掉一批伤重体弱的倒霉鬼。
只消将那些就此醒不过来的人抬出来给更多有需要的其他人腾空间便可。
得益于前阶段清野坚壁的成果以及河洛平原上最后一次秋收的入仓虽然城中的小民百姓已经在饥寒之中而苦苦挣扎了好一段时间但是作为守城序列的供给和用度还是尚无匮乏之虞的。
就算是被强行征发来的民役多少也有几勺子豆子糊糊或是一块栗米糙饼。
但各种绝望和悲观的情绪兆头还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慢慢的滋生出来然后变成那些暗流汹涌的一部分。
毕竟他们大都是军队这架庞大的暴力机器中最底下层的存在可没有那些上位者大言不惭的大局观和眼界以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莫名城府平日所能见到的也就是满目疮痍的惨烈伤亡与不知尽头的疲惫而已。
北城城墙的墙角下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沿着浅浅的河沟里用长杆搜寻打捞着什么最后在污泥里杂物里找到顺着水道漂流进来的几个瓶子重新消失在荒败的城坊中。
不久之后一份辗转数次的帛书最终被送到了城北水门广定门上呆呆多时的都指挥陈贤元手中随后这份东西连同上面的印鉴都一起化作火盆中灰烬他也不由如释重负的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洛都穿城而过的最大一条支流漕城渠从黄河故道上游的柏崖仓自北向南分直通到此处就在广定门下流入城中
因此这里也是黄河水师和漕营出入的码头和驻泊地的所在之一。属于北朝重兵防备的关要之所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随着水师和漕军都没有了活动的余地不是被隔断在外就是弃船登岸变成步战的守军序列之一。陈贤元的麾下管领便是其中一部。
作为名义上大摄通过武举而亲点的门生和军中新晋之一他本不该做出如此有悖恩义的异念的。但在亲眼可见的覆亡之灾来临之前依旧能够不动如山的人终究还是极少数。
如今八关锁要被破坐困愁城而不知前路的这种情形下除了最是死心塌地跟着张氏就别无出路的少数四种之外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萌生了别样的想法只是苦无门路和出首的机会而已。
陈贤元就是其中掩饰最好的少数之一也不得不考虑为自己和城中亲族寻求一条善存自身乃至常保富贵的后路而对军中某些异样分子稍加试探和接触。
但他还是相当谨慎的置身事外而让自己一个亲信站在前台直到通过某个被抓到的异动分子确认了城外开出的某种保证和条件要求才真正的站到台面上来亲自操持这些要命的勾当。
但是大摄专政多年的积威甚重和于系事大让他在走出关键一步之前还是有所举棋不定多年经营的名位和出身还是没有那么容易背弃的或者说他需要待价而沽一个更好的条件。
但是这一次随着河阳桥关易手的消息被确认而成为压倒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他再不做些什么的话估计就没有这般首献的条件了。
我这是为了保全更多的城中黎庶百姓他如是自我催眠式的安慰道然后对着聚集在身边顶盔贯甲的一种亲信正式发令道。
不过以陈贤元掌握的力量和资源就算是想要开城做些什么也并非易事而自从围城开始
为了防范可能的投降主义倾向和暗中的投机份子在这种门户出入的紧要之地都是数部不同归属的部伍组合而成构成某种相互制约和监督的手段。
不过因为北面非是南军攻击的重点仅有一些游骑警哨而已因此守军的构成相对简单一些除了他所率的漕军一部人马外仅有一只来自北岸卫州的团结兵而已。
但是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夜不解甲衣不宽带兢兢业业的坚守本职而不敢有怠。
事实上知道他暗中所谋的仅有身边数个家将亲卫出身的亲信然后才是通过部下间接在军中串谋的个别少数人等而已
为了这个决定他之前已经通过加强城防为名安插他们暗中占据和把持了一些要害之处这下就终是派上了用场。
然后是焦急而漫长的数个时辰的等待直到天黑入夜的风雪再度飘摇而起才在空旷深邃的城头上点起若干火堆作为信号
令人有些窒息的等待和延迟差点就要失望放弃之后黑暗中沉寂的河面仿若是活了过来一般有什么东西像是萌动的凶兽一般在河水流动的细碎声响中奔涌而至。
然后陈贤元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是一张张载满不明物资的木排缓缓顺游而下然后沉闷的撞在水门洞开后的栅格前发出某种踏踏的声响。
然后汹涌的火光一下子在铁铸的栅格上蒸腾而起霎那间耀目无比的照亮了大片城墙也将城下积郁的黑暗和生冷一扫而空。
居然是放排火攻之策陈贤元顿然恍然大悟但是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因为他已经带这亲信部下将那些可能出现不稳的将士给锁死在营房之中短时之内就算动静再大也冲不出来的。
但是他可以指示手下打开水城门但是对于水门后面直插到河底的精铁水闸就没有办法了因为水闸是被自内锁死的开闸的关钥直接掌握在大内的大元帅府手里这也是防患这些守军擅自出击和接敌的保险措施之一。
不多久在烈焰和水汽之中逐渐融化发软的栅格在沉重的撞击下就摧折崩断出一个大半截的豁口带着下半截部分缓缓的沉入河水中
沿着被烧开口的水门顶着跟着余烬和火花率先从木牌上健步如飞的冲进来是一只打折独角鲸旗轻甲短兵的人马。却是南军之中为数不多见的海兵队他们迅速四散攀附而上占据了水门两侧的制高处和通路。
顺便将等候已久的陈贤元和他的部下请到一边去休息然后就是大群人影错约的出现在用木排钉联而成的水门河面上顺着这篇临时的坦途向着城内蜂拥进军。
“南佬进城了”
当得到消息的灵宝公连夜起身急匆匆的身披戎装登上大内皇城的城头眺望在北城的方向
就看见风雪交加的黑夜中随着隐隐约约喊杀声点点火龙在城北的方向汇集起来让人有种不够真实的错觉
“慌什么”
他像是自我鼓励又像是的大声宽慰道”各守其职“
“不顾是区区北城一角而已”
“我们还有圆壁城、还有含嘉仓城、还有东夹城”
“南城郭亦在掌控之中”
他很快就按照预先的不知做出决定。
“令领胜捷军、宸卫军自宣仁门天武前卫和奋威卫自光鼎门迅速出兵击贼”
“衙前步军在断潭以北诸坊设防顺便变探明情况”
他不是没有预计过各种最坏的情形和对策包括在苦战之后被突入某条战线的可能性倒也不算特别的惊慌失措。但却万万没想到日防夜防就是这么被一个简单的声东击西的计策就在北城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因此在总体布置方向上倒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