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归亦难
功亏一篑。
信都城得到水淹敌营“捷报”的张邦昌已经在豹皮靠座上长吁短叹的呆坐了许久满脑子都是这挥之不去的几个字。
“请都督格外保重”
直到一些畏畏缩缩的身影站在帘子后面鼓足勇气请示道
“尚有大量善后勾当还有主上待示下”
张邦昌这才恍然解除了化石的状态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的突然站起来大喝道
“拟表替我上奏冀州大捷”
只是说道“大捷”的时候他的面皮就不免微微抽搐语气也很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某家率下行台军民戳力奋战貌似决堤陷没敌营”
“遂于信都城下大破南逆新军数部杀获各万缴械无算”
“残敌四亡败走不可追”
“又有地方军民义士沿途讨缴”
“敌势尽没而不可收”
说到这里他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某就不信这满地水泽泥沼的都中来人还能就地一一给我探查明白了。”
“都督”
一名掌书记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城外营中只有数千刑州乱贼连一只像样的火器都没有缴获。”
“此事该如何寰圆”
“我真是养了一群酒囊饭袋么”
已经略微振作起来的张邦昌重重哼了一声道。
“那就打开行台的武库我记得里头还有千余只老旧铳子”
“与渡口缴获的那些旗帜一起送到洛都去把”
然后他想到什么又继续补充道。
“若是斩首不够那就想办法从别处再凑一些好了。”
“我记得地方上亦有不少无良之民投效协力过南逆的。
“小人明白了。”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状点头称是
“此外大督常胜军那里需要好生沟通摆平才是”
又一名幕僚提醒道。
“这些丘八子很有些内通洛都的门路倒也是个麻烦”
张邦昌骤起眉头轻捻下颔行台麾下虽然还有不少军马但大多数是账面上与这只常胜军根本没得比起码对方在面对那只“满万不可敌”时虽然有所损伤但总算还能比较从容而退。
虽然敌寇已退但河北尚有多处匪患未平日后还有更多借重和依仗的地方倒也没有多少强压对方的底气和资本。
他心中已经闪过如此诸般的念头却用目光在这班幕僚亲信身上扫视过去。
“你们都有什么想法不要再藏着掖着”
“此事倒也好办”
另一名幕僚福至心灵的拍手道
“料想军中奔走驰策所求不过是”
“需得用大量的财帛让他们封口不言。”
“善”
张邦昌的表情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那就再替我多拟一份文书把”
随后他们就东面行台之名颁下最新的训丨令然后以庆祝大捷和犒劳军中所需的名义再次把城中好好收刮了一遍。
黄河岸边南军大撤退的各种遗弃物外加上北军各部人马大肆抢劫和火拼之后的满地狼藉依旧历历在目。
而在十几里外的下游焚烧过后只剩下光秃秃没在水中根茎的芦苇丛里而侥幸逃的一命的呼延灼浑身湿漉漉的从河摊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爬了其来。
掉进河水里被顺流冲下的那一刻他浑身冰冷刺骨的差点儿就没被冻僵过去好在他身子骨打熬的足够好在军中又有用冰雪搽试身子的习惯。
因此拼命挣扎着总算将身子活动开来重新浮上水面顺流拨打着水花将自己冲到岸边的浅滩上用尽最后一点爆发力从泥泞中挣扎着上了岸
只是当他在残存的芦苇背后稍稍休息有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呼呼的河风吹在身上不停的带走了残存的体能和热量让他再次变得步履维艰而动作僵硬起来。
好在他总算人品再次爆发了一会韦丛里的动静总算惊动了那些犹自不死心还在四散岸边搜寻些什么的土团军。
如获至宝的将他给架了回去准备当作奇货可居的俘获。来与上面讨价还价为此呼延灼没少吃了些苦头。
他不得不努力表明了身份又费了些口舌让对方相信自己乃是行台配下的大将此番援手之功必有厚报和补偿于是额外获得一勺子热汤水和破旧的于衣服裹身这才重新缓过气来。
然后还得到趴在一只骡子上休息的待遇虽然连个垫子和鞍具都没有臭烘烘的皮毛和跳蚤直接膈应这他又痒又麻但总算可以热乎乎的好好休息一下了。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他们就遇到了行台派来的人马由一位熟悉的都虞侯带领着急忙表明了身份并且宣称有事关那只敌军的重要事项继续向大都督禀告一二。
然而他不说还好一说到那只敌军对方就变了脸色随后迎接呼延灼的不是劫后重逢的热情问候和优待而是当场由数名铁青着脸的健壮军士恶狠狠的拉下骡子按在地上五花大绑套上枷锁的待遇
并且当场宣布了呼延灼身为行台下将领不思报效君恩却暗中通敌丧师图谋不轨的罪行。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呼延灼恍然天都塌了下来又仿佛要被气炸了他即是忿怒又是悲愤的还想争辩呼喊着什么却被人一竿子敲晕过去。
待到重新醒来时却是已经身陷囹圄被锁拷在摇曳的囚车之中呼延灼犹自有些眩晕的摇晃挣扎着撑起身子来
“呼延都监?”
却一个沙哑的声音幽幽的在他耳边响起。
“你也来了啊我早该想到的”
呼延灼用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囚车里的光线找到声音的来源。
“加亮先生?”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同样被镣铐披头散发浑身肮脏靠在囚车一角的人好容易才将对方分辨出来。
作为同属行台的下僚和将领虽然一个在内参赞佐计一个在外领兵行伍但呼延灼对于这位平素很有些道骨仙风据说满腹经纶通晓六韬三略。以古时诸葛武侯为偶像表字学究别号“加亮先生”权领冀州长史的吴先生还是有所印象的。
毕竟他在大都督张邦昌辟招的幕僚和谋佐之中也是数得上字号的人物很是出过些主意和陈条的。
“你怎生沦落此处啊”
呼延灼强忍着头中残存的眩晕感和恶心继续疑问道。
“难道行台那里出了什么大变故么”
“却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罢”
对方有些自嘲的道。
“总想着算无遗策却算不了自身的安危和身边的人心”
突然囚车停了下来让他们猝不及防的滚撞在栏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来。然后四周爆发出一阵喊杀声以及纷乱脚步奔逃远去的声响。
半响之后囚车就被人从外头给打开露出几张陌生的包头脸孔来只是他们手上拿着的刀枪还滴着犹有余温的鲜血。
他们扫视了几眼之后自念了几声晦气之后信手砍断固定在囚车上的镣铐就呼啸着四散而去对这两位囚徒不管不问了。
犹豫再三呼延灼还是决定搀扶着那位吴先生下了囚车慢慢的离开了道理。
只在远处的山头上一小队人马也在打量和观望着这一幕微微叹息道。
“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只要这一逃通贼的罪名相关人等的就坐实了吧。”
“就算能够活着跑去陈情辩白也在没有人信他了”
“关键还是吴加亮啊大都督特意交代的一定要做的手尾齐全”
“那个呼延灼不过是个添头”
“谁叫他恰逢岂会呢成了不该存在的关碍了。”
“不过若是暴毙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太显眼了”
“还是费些心思让他就此畏罪潜逃好了”
“这样日后处置起来更加事出有名不是。”
“该我们前去收尾了。”
然后他们纷纷上马驱策着坐骑开始追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