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在河北3
过了乐陵我们没费多少气力又击破了饶安、无隶等地匆忙聚集起来的守军最终抵达了勃海边上的沧州盐山县。
盐山之名得益于作为当地传统盐业的转运集散地堆盐如山高的典故。
因此这里靠近大名鼎鼎的长芦盐场也是古时北地主要的盐业来源之一号称“食半关东”只是因为海路的断绝和南朝历年的侵袭劫掠长芦盐场已经大为衰败了。
因此盐山县也只剩下不足千余户的人口以及淹没在芦草之中的大片盐碱滩涂。这里也是各种盐枭和私贩子等不法之徒活跃和啸聚的灰色地带。
因此打着所谓“刑州军”旗号的部队居然在这里第一次获得了新的兵员补充
年前的北地大旱同样也给这些不法团体的生计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既然大多数人都流离失所或是快饿死了自然也没有多少需求了。
因此这些好狠斗勇的亡命之徒只要有真材实料的钱粮拿可不管实际上是为谁卖命出力的。当然唯一的问题是采取有效的手段和措施防止他们半道逃跑而已。
我甚至还于脆以刘继业的名义让郓州人为主的辅军第六大队以刑州军的旗号在当地装模作样的招兵买马然后宣布在靠海的沧洲公然自立一方设置各种官属大发头衔而掀起反乱之潮。
以欺骗和混淆邻近的视听这样我的本部正好乘机从中浑水摸鱼。
当然这也是充分榨取价值逼这位看起来节操不怎么靠谱的降将无法回头的阳谋手段而已。
结果让我大掉眼镜的是居然还有人闻讯来投奔虽然大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或是吃不饱饭的流民团体出身。
但也为了某种角色扮演的入戏还是捏着鼻子接受下来加上那些郓州兵另编做一部像模像样的在沧州境内稍稍操练和整编起来。
以体现某种千金市马骨的味道然后派到周边去抢钱、抢粮、抢娘们刷存在感和难民潮。
至于本部的动向沧州州治的清池城原河间镇守使的官衙之内一场临时的军议正在召开。
“下一步该怎么走”
副将辛稼轩看着沙盘当先发问道
过于顺利的局面固然超出我们的预期但也打乱了原本按部就帮的部署需要重做调整了。
毕竟
沧州古有水旱码头之称京杭大运河的北线永济渠纵贯全境因此堪称四通八达的往来枢要。
因此具体的选择也有很多:
既可以沿着海边向西北而上有当地这些盐枭带路可以不费事的抵达与平卢道相邻的乾宁军以此为凭据威胁和寇掠平卢道的会州、耀州、沃州、盾州、昌州等燕山山脉以南的所谓山前诸州。
不过这个可能性因为风险和投入收益比的关系在我的思虑中被排在最后。
因为按照这个路线打过去北朝固然是要有糜烂两道之虞的后顾之忧于前方战事极有裨益但是于我本人和这只深入敌境的部队却是没有太多的益处很容易就因为拉长的后方战线而被反应过来的敌人给轻取截断包抄了后路。
而且我也讨厌盲动流窜主义若非得已断然不会选择这种方式的我可没有汉尼拔那种。
或是沿着永济渠的运河径直向北一路转战穿过莫州、瀛洲和易州同样可以抵达平卢道的玄州境内
而且这一路的好处是容易获得补给和装备北朝沿途修了许多的兵站和驿所还可以利用永济渠漕运的现成条件来转运军淄。
不过这一路有一个问题就是进攻的方向过于靠近位于平卢道幽州的范阳节度使下辖而且都是一马平川的地形没有几条像样的河川为险阻。
虽然幽州已经不复为旧日平卢道首府的风光与显赫;但范阳节度使却是开元年间沿袭下来的老牌重镇就算大举兵力抽调往河南但还不知道有多少底蕴和动员能力。
一旦被纠缠住就很容易陷入两道北军的夹击包抄之中与我避实击虚速战速决的宗旨不合。
还有一路则打下瀛洲之后折转向西攻入定州一路打穿赵州、恒州、抵达刑州再南下州最终回到黄河岸边的相州。
这一路战果和收益或许都比不上其他唯一好处是可用在比较短的用时之内返回我的出发地也没有重复的路线也意味着只要我们行动够果断可以比较容易的将敌人甩在身后。
随着帐下参军们对于这主要三个方案的剥丝抽茧顿时引得一片争论赞同与质疑声纷纷。
我思前想后决定在后两者之间有所折中利用永济渠的运河输送能力做出长驱直入攻击平卢道的姿态和虚张声势
然后从瀛洲北部的河段开始快速穿过莫州攻入定州境内以完成回归黄河岸边的后半部分路线。这样虽然放弃了一些要点和可能的战果但是也通过运河的利用提升了军队行进攻击的效率。
想到这里有所腹案的我正准备开口表态这时候一言不发的韩良臣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沙盘之前他这个动作顿时将目光吸引过去。
“我觉得”
他指着沙盘上一个被刻意标出来却又排除在候选路线之外的地点道。
“可以尝试打一打位于冀州的河北行台”
“什么”
帐中顿然瓮声大哗起来。
“既然我军已然大张旗鼓的杀入河北”
他面对着我的位置继续大声道
“却从未试图攻打过河北行台甚至绕道而走”
“尔辈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在我所不及的地方这个决定带来的波澜和震动却是在酝酿发酵中卷起更多的是非来。
比如相比一片鸡飞狗跳的东南路前沿军行司对于北朝的河北行台诸位文武来说便是焦头烂额也不足以形容的天大灾难了。
特别是对于作为行台的主官两河讨捕大使尚书左丞都督东面行台诸事而被人称大张都督的张邦昌来说那就是没顶之祸了。
河北本来就遭受了大灾只是饥民和骚乱都被强行弹压下去又接着大军过境的调配折冲好好清洗了一番。
但是这刑州军一反乱的消息传开让这股子压抑在底下的涌流仿若一下有了个宣泄口。顿时有好几处响应式的闹腾起来莫州的曹成、易州的李响、威州的岑四等几个无名之辈举起自立一方自号镇抚、节度使。
当然对他来说这些不过是介藓之患真正麻烦或者说更糟糕的是以刑州军中郎将刘继业为名的反乱给河北各州各镇所带来的自乱阵脚人人自危式的猜疑
北朝军镇之间本来就不是一团和气的刑州位于河北腹地与邻接的数州恩怨纠缠的不在少数有了这个理由和契机暗中乘机下手起来顿时叫局势搅得更乱。
而这个刘继业也多少有所印象在他到任之前就已经做过行台的参赞只是因为要给自己的亲信腾出位置来才将这个前任留下来的人员变相外放发配到刑州军去然后又急匆匆的打发南下作为渡河的疑兵之一。
他倒是想惩罚性的将刘继业满门屠戮掉以警效尤但却发现这个刘继业居然已经没有家人可杀了。
除了一座宅子里几个腿脚不便的老仆之外他的亲族早就在数年前麟州的一场边乱中死伤殆尽了
而他能够坐上坐稳这个位置不是靠武功和统率之能而是靠纵横帷幄的权谋和调和手段以及身为张氏亲族的强势背景虽然在武事上则名为主官但实际里主要以副手被称作小张使君的张叔夜为主
现在张叔夜带走了大半军力之后又要维持黄河西线战场的输送通畅因此手上的兵力委实不多了而且主要以跟着他过河又被收拢起来的河南和淮北兵居多。
因此现在的目标和要务就是调集河北的资源全力输供洛都以度过这个难关。在剿灭流贼和民变上很是有些会搜短但是面对步步进犯的敌军就有些不够用了。
更何况漕河已经被所谓的叛军给断了来自安东、平卢道的兵员和物资可是全靠这条可以直达黄河的古代运河在维系着。
虽然人员固然可以改走陆路多费些时日但是大宗的物资输送起来就没有那么方便了。这些叛军的活动无意间正中要害而将河北行台打了个措手不及。
其次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南朝的“北面防御都指挥”也跟着领军杀过了来。
别人或许不熟悉这个“北面防御都指挥”是何方神圣。可是作为独挡一面的行台官长他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又怎么不知道对方在河南战场可还有另外一个“满万不可敌”的别号。
从九原兵、黄粱骑、到到神彪军栽在对方手上的各色军号也快有半打了如此一只强悍劲旅突然渡河杀到自己的下辖来断然不会是毫无别图仅仅抢劫一圈就走的。
格局某些逃过来的人信誓旦旦的说法他们至少看到了好几个军号和相应的旗帜显然这“北面防御都指挥”是不会单独行事的。
而这两者之间要是毫无关联那还真是见了鬼了。
他更不相信那些四散各地的守军能够将这只作风行事颇为凶悍的南军给挡住多久。
于是他下达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正确的也是最稳妥和保守的命令放弃那些不利防守的城邑全力收缩到冀州一线来这样他至少有足够对应这个局面的兵力和底气。
然后就是如何向洛都方面解释和呈情自己是如何为了守住河北要冲而需要截留和延迟那些本该发往卫州洛都战线的兵员和物资。
尽管如此他还是可以预见到自己的仕途和前程的暗淡无光和事后可能的追责株连。
可是若不是如此行事只怕他连眼前还能抓在手中的权势和自身的安危都没有了指望。南军杀过来可是不会体恤他的良苦用心的。
他是张氏亲族最不济也就是以庸弱无能之名事后罚俸剥夺一切差事而被禁闭在家混吃等死可要是落到南佬的手中他就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什么待遇和结局了。
“这是为了国朝的体面和大局着想”
发出命令之后他暗自如此宽慰着自己道
“我尚需保存有用之身断然不能挫折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