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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一章 相见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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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一章相见时难

    “剩下的手尾已经处理妥当了”

    姚平仲走进来道低声对我汇报道

    “所有车具皆已经拆毁劈碎当作柴禾连夜烧掉了”

    “一应牲口尽皆打散充入辅军中身上有所铭记的都已被宰杀作为当日加餐的肉食”

    “至于那些人货也连夜起运伴随当地的特产发往后方的江都”

    “监押的人全是别营随机抽取的与经手之人毫无牵扯”

    “这样应该可以最大限度遮掩个中于系了”

    “你做的甚好”

    我点头赞扬道。

    这却是我的疏漏只顾及处置了现场的人不过还在我身边总算不乏些像姚平仲这样的人在必要的时候通过实际行动的拾遗补缺来给我填上最后这点疏失和漏洞。

    交代了在劁县建立前进据点的诸事又分派了进击准备和武装侦察的任务之后我在他们一片“大家都是男人”“我们都明白”各种挤眉弄眼的会意之色或是微微叹息的复杂眼神中带着新到手的的某只战利品去处理我的一点私事了。

    不过策马疾行了十多里后从某种思绪中微微有些冷静下来的我还是觉得自己有点疯魔了居然就这么丢下正在准备进一步攻势的军队带了一群亲兵跑这里来找一个不知名的人仅仅为了一个可能性。

    寻回来路的过程不是那么容易好几次磕磕绊绊的走了些弯路之后才重新找到正确的方向我们一行沿着涡河的一条支流上溯

    在一处山村外的林子里转了好几圈后终于找到了一个藏在深色林木斑驳中不起眼的草窠子我却有些忌讳的停下脚步却有些相见不如怀念的情结我居然在这里畏缩了。

    只是突然呜呼一声给我引路同来的那个娇小身影已经按捺不住挣脱了约束一溜烟的冲了进去。

    “你们先跟进去探查有无异状”

    我挥了挥手吩咐左右道

    “顺便分一些人巡戒左右”

    然后里面爆发出某种女孩的哭声我心中一沉难道已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紧接着他们回来报告在草窠子里找到了一个虚弱的女人她形容憔悴的病的颇为严重眼看就要不行了。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还是抬脚上前踏了进去。

    江宁莫愁湖上曾经的红牌苏苏也似乎感受到自己的大限已到生命和活力每时每刻都在这副孱弱的躯体里慢慢的流逝

    他已经烧的忘记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副柴塌上躺了多久她的眼前甚至都出现了某种弥留之际才有的幻听幻觉以及伴随着走马灯一般的往事。

    她本姓晏字小紫前代名士兼大宦晏几道的孙女苏苏只是她沦落行院之后再起的艺名。

    晏家是当地的名门但她却是晏家的小儿子和一个著名歌姬所生的庶女就像是所有大宅门的争斗一般无意怀孕而勉强得以从良的歌姬被接回来却生了女儿而不是儿子之后原本可有可无的地位就更是一落千丈。

    很快就被扫地出门另辟居所安置但至少她的母亲还有些温存手段因此那位便宜生父市场还会偷偷前来看望和周济一番若是在刻意讨好的心情愉悦之下多少也让这个女儿感受几分天伦之乐。

    但是好景终究是不常的

    “小紫快炮”

    “大娘又打上们来了”

    在这个呼唤声中她不得不和母亲像是仓皇过街一般鼠辈的一回回搬家条件也一回回变得更差。

    终于有一次在冬天被迫赶出家门看着那些怎么拼也拼不起来的破烂家什抱着她抹泪不止的母亲终于不堪心力憔悴咳出血来然后就此一病不起。

    在突然来临的困苦中她也迅速变得成熟起来学会烧汤做羹懂得发卖家中的物件抠吧吧的计算着盐米来维持生计并且拿着洗衣棒槌警戒那些门外喧哗撩拨的浪荡子

    随着她越来越频繁的往来于药店和质铺之间那些药店老板和质押铺子东家的眼神和话语中的暗示也越来越露骨

    好久以后她才知道母亲临终那位偶然出现的手帕交并不是偶然却是她那位正室大母的安排和推动说是“看着小东西的狐媚样就想起哪只死掉的贱货”

    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婊子下的种还是继续去做下三滥的勾当好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虽然前程更加坎坷但她总算暂时拜托了饥寒之虞作为东南知名的风月之地。

    依靠这乱世中偏安一隅而可以营造出来的局部文风鼎盛的虚假繁荣而江宁诸水上逍遥快意如鱼得水一时作为半官方背景的不用像寻常水陆行院那般找一个出价最高的梳拢了初夜。

    却也不可避免的要按照某些指示用学成的诸般技艺和揣摩男人心思的手段去坐陪一些形形色色的客人并且最终选择其中最有价值的一位结束自己守身如玉的生涯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作为妾侍同归也算是一种从良的出路。

    她的高不成低不就的屡屡推脱已经让背后的人很有些不耐了这时候被称为小衙内的韩良臣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并为她做了花会竞彩里夺魁的曲子。

    相比那些满身腐朽味的老家伙或是那些风雅之士或是粗鄙不问的武夫辈他像是清溪流泉一般的与这浑然污浊的世道分为有些格格不入的味道。

    就像是所有才子佳人的憧憬一般她这样长久沦落风尘的女子偶尔也会偷偷做梦的梦见自己像行里传奇的李娃、谢阿蛮一般慧眼识人而苦尽甘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托付。

    那一夜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这么迎来了那个决定自己后半生的人他能够被小衙内的恩主看重又怜惜自己的话那或许余下的时光就不用在经历了身不由己再抛头露面的生涯了。

    但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变了熟悉的一切被兵变所彻底粉碎了。暴怒而狂乱的士兵横行之下这些船舫上颇有些资财的女伎们无疑是是容易被惩暴施虐的对象。

    习惯了行院里的生活一下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跟着姐妹回乡暂避面对的是坐吃山空的风言风语而不得不在逐客令之前黯然离去。

    她遇到了一个从良的旧识伸出援手收留了她

    因为有一定的文词造诣又通晓音律歌舞被聘为女教习有了初步的安身之地可惜好景不长。

    但是这位旧识的一番好心背后却是别用动机和用心因为迟迟不能生育而突发奇想将把她拉上老头子的床来作为固宠的手段。

    最终的目的是用这个没有根底又年轻美貌的**来为家主孕育子嗣然后作为自己所出然后将她以侍妾身份打发送配给其他人家。

    当她偷听到只言片语之后几乎是如坐针毡连夜出逃。然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有了这个聊以寄托的孩子

    现如今她已经被营养不良发热和饥渴折磨的虚弱不堪了。突然她听到某种似曾相似的声音再唱着曲子。

    她最喜欢的是那首烟花三叹据说是先贤梁公为了那位新丰歌姬出身却成为太真养女的大夫人所做悲怜身世的衷情之曲。

    我这是要死了么连幻觉都出现了她应该已经走失了好多天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儿在这野地里又有这么能活得下去呢。

    她是怎样的鬼使神差才在自己尚且不得安生的情况下收留了这个孩子带在身边仅仅因为似曾相识的眼眸而已。

    只希望能够见那个人再唱一遍新曲儿这是她觉得自己临终前的最后一点期盼和奢望。

    居然是那个萍水相逢曾经寄予厚望的男人她忽然觉得既甜蜜又哀伤

    小紫你终究还是歌姬的女儿死前的一刻居然还在想着其他男人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么恬不知耻过却忽然有些理解母亲了。

    为什么她在临终的床头握着女儿的手却依旧在囔囔自语那个负了她又害了她一生的男人名字甚至回光返照式的回忆起女儿出生前后的短暂温馨甜蜜。

    这些乱世飘零的女子终究还是需要一个男子来作为自己的主心骨和终生依靠的哪怕是多次被辜负而不得不一步步放低标准的母亲也是一样的。

    虽然明明知道是相忘于江湖式的偶遇但是还是忍不住起了点不该有的想念和贪心要是能够再见一面就最好了

    像是响应了她内心的呼喊和诉求伴随着曲调变成某个熟悉的哭声一直遮掩在她眼中的幻幕终于被撕碎了一张可怜楚楚的小脸进入她有些模糊的视线可怜她连稍稍侧身和抬手起来的气力都没了。

    这一刻她只觉得因为长时间发热而胀痛于枯的眼眶里有温热的东西在涌出来天见垂悯这是老天在弥留最期回应了奴的期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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