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掩射、进击
火药抛射的沉重铁球在狭窄的城楼上弹跳着滚动着在惊慌的人群中带走成片的性命留下满地新鲜滑腻的血肉狼藉。
所谓肝脑涂地的地面上让再次攀登上墙头的官军几乎无处下脚重重的滑倒从崩坏的缺口剔出去跌落在落差更大的城墙内测。
但是更多人的吼叫着爬过垛口踩着血肉的泥泞向城墙的内里杀去将一个个箭楼里的弓手砍杀分尸抛投在城墙之内。
然后他们在阶梯的拐角处遇上了赶赴过来援助的守军矛队几乎是迎面就有数十具血肉之躯被贯穿像是糖葫芦一般穿成一个个串子。
然后这些悍勇的选锋之士在短暂的停滞之后继续踩着前列同袍倒下的尸体猛然跳到这些矛手的头顶上对着他们惊惶或是茫然的面孔猛地砍劈下去。
随着成片抱团滚落下阶梯的尸体宣告着守军反扑的努力又失败和这一小段墙头的再次易手。
站在一架被改造成前沿指挥台的登城塔上前沿都指挥魏晨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在反复拉锯中一点点展开的突破和进展。
作为登城破敌的先头序列在他这个前沿都指挥的麾下号称有八个营头其中只有三个不满编的老营头是比较得力和熟悉的其他都是各军新补过来的还未形成某种默契和协调因此他才会偶然看上某只团练。
因为他的前任失察让三个满编精锐的选锋营陷没在城中这才有了他被大帅指名上位的机会因此他对于自身的立场和位置也有足够的警醒和认识。
很多人羡慕妒忌他捡了这个大便宜眼见叛军已是强弩之末而濒临破城的第一首功就要名正言顺的落在他手中。那是之前无数人拼死拼活都没能挣来的不由让人在私下里眼红到发狂。
因此他必须有更好的表现和滴水不漏的举措避免成为他人攻击和排斥的口实。同时回报刘帅的一力周全和庇护的恩遇。
魏晨的先祖乃是数百年前梁公麾下赫赫有名的五长史之一的军佐长史魏方晋。
当年梁公身边的五长史都是梁公慧眼拔于微贱贫寒或是待罪之身后来都成为叱咤一时风云的顶尖人物
像公认的梁门第一长史薛景仙随原本只是个罪官此后除了幕中的属官身份就在没有正任过任何官职但是梁公告老出奔域外他就做了大夏的第一任国相。
另一位外长史郑元和则更加有名的多他乃是前才子佳人故事中长盛不衰的主角因为迎娶风尘出身的名妓李娃而被出身荣阳郑氏自觉蒙羞的家族断绝关系然而科举有成放到成都做一个微品小官的他同样得到随驾幸蜀的梁公青眼有加自持一飞冲天不可收拾。
从天宝年间的成都长史一直做到泰兴末年宰相领班的第一人历经四朝六次起复被誉为继白衣卿相祢侯李泌之后人称平治相公的一代中兴名臣
最后郑氏反而要倒求他念在亲缘关系上提携帮衬一二才不至于让家世败落下去也是南朝护翼国族的五脉之一保平郑藩的先祖。
又比如梁门第一走狗的内长史温哲虽然他的节操和人品颇为人所诟病但是对梁氏的忠心耿耿却贯彻始终他一手奠定和壮大了为梁族专权所服务的庞大地下势力最盛时连天子的起居阴私都敢侦闻如今包括四海卫在内数家机要部门的前身也是从其南方的分支里拆分出来的。
而作为魏氏先祖的魏方晋当初只是剑门驻军中一书吏因为家中牵涉乡试弊案而不得不改名投军因为遇到了梁公改变了人生际遇最后得以官拜人称武相的枢密左使硅国公成为大唐新兴的宰相世系之一也是被称拨动上百年时代风云的泰兴党人领军人物。
不过到了他这一代家世已经没落到在广府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将门子弟而已所以好不容易在军中谋取到现今资序的他也担负了某种光耀门楣重现荣光的重任。
只要能在比较像样的代价下把握住这个破城的首功哪怕督阵斩杀再多的不力人员得罪再多的军中同僚也无所谓了。
毕竟挟持大功之势他作为刘帅的亲信和臂助同样可以水涨船高的获得晋身提携的机缘无论是随主帅入内添为部院的一员或是外放一方专任一军的机会。
在战况激烈下我这只所谓第三番的序列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助攻的命运躲在成片斜斜树立的大排背后轮流对着城头射击
自从那次反击之后似乎耗尽了叛军最后一点余力我们所面对的敌人几乎弹尽粮绝也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合格弓手了只有一些和士兵混杂在一起拼命丢下砖石滚木的面黄肌瘦的身形。
所以可以靠的很近直接对着城头上射击乒乒乓乓的打的尘土碎屑乱飞被反复轰击的像狗啃一般到处崩开的垛口几乎不能为他们提供多少掩护因此就算是射程和威力看起来并不显著的火铳也能造成伤亡时不时有受伤或是死亡的身体从墙上掉落下来。
再次发动了几次悲壮的反击可惜数量太少还没靠近铳队的位置就先被前排的官军给砍杀殆尽就算少数勉强突破阻拦冲上前来也不免成为蹲伏在壕沟里的白兵队的刀下亡魂
此刻射生队已经射完了十几轮箭矢退在一边休息兼做压阵这时候铳队的火力持久性就充分显示出来了。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除了几十只过热更换的长铳外他们就没有停止过射击最后连辅兵也拿着备用的武器加入射击的行列以增强火力。
而暂时排不上用场的矛队则化身成临时的输送队推着小车到处补充子药和燧石看起来忙乱种自有一番次序。
在此期间我们也被调动了好几次阵地用来逐段逐段的掩护那些正在或是已经登城的官军。
在此期间我们也和官军中的其他铳队合作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装备杂乱无章缺乏系统训练的缘故无论在射速、射程和准头上都没法跟得上我们的步调反而因为武器粗糙屡屡瞎火或是装量过多的缘故出现了多起炸膛的伤亡。
事实上打了不过是多发他们大多数就不得不停滞下来清理阻塞的枪膛或是修理和更换发生故障的机件。
因此最后我部还是被单独拉出来作为一个机动的掩护编制只要一放开来打就是绵连不绝的弹丸飞舞。
虽然这种对于城头目标的直射实际造成的杀伤未必能超过传统曲线抛射的弓弩但是持续不断咻咻飞舞的弹丸还是足以构成某种实际威胁和心理威慑上的压制效果。
籍此我们也可以向前沿军司索要更多的火药和铅丸等物资。
期间付出的不过是十位数的伤亡获得却是难得攻城体验和见历经过大战争的场面后随着配合日渐默契和动作流畅肉眼可见的某种生涩和不成熟的东西从这只新生的队伍身上逐渐褪去。
战地果然是最好的老师和教训丨如此胡思乱想着
我轻轻放开手中有些发烫的长铳自有人将长铳从小木叉一样的支架上取下再换上一只装好弹药的我重新握住对着城头上一个披甲的身影然后略微抬高两分。
他正在奔走呼号着将那些蹲在或是趴伏在地面上的人逐一踢打着生拉硬拽起来哪怕对方一边嚎哭一边挣扎。
然后我扣下扳机加量火药和特制长管带来的后坐力清晰的传递到我的肩膀和手臂之上这次他似乎没能再躲过去了。
因为用力过大的半身几乎像是定格般的停滞了下然后从腋下的位置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泉来于是他的烦恼彻底解决了。
第七个我轻轻默念到这是开战以来我第七个斩获。
既然打到了这一步连我也没有办法呆在后方而是乘着这个机会带着一小群临时抽调出来的发铳比较准的人手换上加长管和增量火药的特制长铳。
在标兵队的掩护下对城头上比较重要或是有价值的进行某种相对精确的集中打击
现在这种情形下所谓亲冒矢石的风险其实不大但却可以起到很好以身作则鼓舞士气的作用。
所谓好射手都是用弹药喂出来的哪怕是比较原始的前装遂发枪也有一定的概率和机会。特别是在采用了定量装配好的弹药。
当然这种定装只是在现有基础的改良而已用一个大号炮仗一样外表涂蜡防潮的硬纸筒装好称量的火药和打磨过的弹丸用蜡封口就可以保存较长的时间。
如果是名为喷子的近射散弹在包裹铅粒和火药之间还会加上一个薄薄的木塞作为推力。
然后将这些定装的弹筒十枚二十枚一组的插在特别缝制的布条或者皮套上就构成某种最原始的子弹带每个铳手可以按照战斗需要带上复数的数量用的时候拧开蜡封取下弹丸将火药倒入枪膛再塞紧子弹就可以完成计发前的步骤。
辅兵则负责回收这些硬纸筒同时可以作为称量的单位用大桶的火药和铅子进行某种复装弹药也有了几个初步标准化的规格。
有了统一分量的弹药在射击手感上的把握和距离的测定上也有了一个比较统一的标准和规范再加上实验性的准星和简易标尺的应用这些刻度精密的小金件加工起来委实不容易足以构成一定距离内的战场杀手。
几乎是隔着我的弹道为指引十几声连续枪响再次将我打脱靶的那个目标连体他身边几个忍不住站起来的身影一起掀翻在地。
然后响起几个鼓点半个团的官军越过我们再次沿着前番留下的云梯奋力攀上城头去然后与存在感已经相当稀疏的守军捉对厮杀成一团于是我们再次闲停下来将目标转到其他方面。
这时轰的一声震鸣将我的目光吸引过去在我们远处的位置战斗再次推上了激烈的关头
神机军的大炮也被奋力推到近前的位置几乎顶着城门对轰直到打开一个让士兵突入的破口轻型的火巢车手炮队弹射器也将城墙崩裂的缺口附近重新搭建起来的掩体和工事打成了一片火海。
但是那些敌人总是顽强的在这些看起来不可能存活下来的地方出现拼死阻挠这官军的进展。
连神机军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伤亡累累相比之下我们反而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始终在多数敌人的反击距离外作战。
这时前沿的最后一支预备队也终于动了起来这是一支让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会不禁感叹的精锐部队。
他们是来自中军直属虞侯军的虎贲之士连头到脚的精铁甲叶、牛皮甲衬内里衬以茧绸、熟麻四层包裹下来除非被攻城器械直接击中或是直接戳在脸上否则大部分兵器箭矢都拿它开不了封的铁包肉罐头。
士兵人人绣袍披风军官敷以大氅头上的白羽和朱缨子如林一般在风中抖擞着看起来各个牛逼的一比。
相比之下我这队刚刚发了一笔洋落射声队和铳队大多穿上一件半身镶甲肉搏近战的白兵和矛队才配全一套连身披挂的人马就显得寒酸的多了。
在旗号的指挥下他们缓慢而坚决的排成一个纵队最前列的是一些高大的牌手所构成的一个锋头就像一架硕大的撞车让人毫不怀疑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他们。
相比其他狂热嘶吼着撕碎一切试图阻碍他们事物的普通官军们他们无疑要沉静而无动于衷的犹如一群群金属雕塑只有在接到进军号令的那一霎那才仿若鲜活了起来变成一只汹涌而咆哮的长龙。
随着这支部队突入城中的渐渐远去的喧嚣声我们接到新的命令跟着后卫部队通过已经夺取的城门进入协助官军巩固稳住后方。
这时候打了许久酱油的矛队和白兵队也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