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棋高一着
卫衍知晓王敬豫那人的脾性，既然路上能有巨石拦路，肯定也会有其他的事故等着。如今天色不早，王羡鱼又神志不清，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卫衍吩咐后，亲卫等人拱手道诺。一些护送卫衍、王羡鱼去六皇子府。一些回驿站候命，顺便去禀告林大人。
方才宾客众多，林大人虽是与王羡鱼一道退下，但因着分车而坐，两辆马车便走散了。
卫衍带王羡鱼回六皇子府，从后门而进，倒是没有惊动新婚夫妇二人。将小娘子送至寝房后，卫衍在屋中坐了一会儿，想起与王敬豫初遇之时。
说起来他们二人相识至今也有六年，那时候王敬豫是位张狂的少年。而他卫衍正是声名鹊起，自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二人都是出外游玩，落脚在一处酒家。酒楼中有一位唱曲儿的小娘子，小娘子似是家道中落这才不得不出来卖艺。
小娘子琴美，歌声更是难得。酒家听曲之人皆是听的入迷，王敬豫与卫衍二人同样也是如此。
直至小娘子唱足了时辰退下，王敬豫才意犹未尽的叹息了一声。这一声让卫衍生出几分英雄所见略同之感，便主动相邀王敬豫喝酒。
王敬豫与卫衍二人年岁相差虽是不多，但那时候的卫衍看着却是个黄口小儿。王敬豫身为琅琊王氏之后，见惯了各种攀附之人，因此便对卫衍的示好之举视之不见。
卫衍值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且因着年少成名，更是多了几分桀骜之气。见王敬豫如此待他，心中便生了恼怒，几乎是拂袖而去。
卫衍离去后，虽是没有刻意记恨。但偏偏凑巧，让卫衍看到王敬豫与那唱曲儿小娘子浓情蜜意的模样。
少年郎自是有冲动的时候，见到这般场景，便生了报复念头，将自己扮作女郎，频频接触王敬豫与那唱曲儿的小娘子。
三人成为好友后，无一不谈，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农耕劳作。王敬豫胸有丘壑，卫衍年岁虽小口才却也了得，小娘子一琴一曲堪称天音。三人惺惺相惜，每每恨不能不分开才好。
当然，这心情于卫衍来说却是假象。他本就是为报复而来，要说投入真心，却是三分真七分假。
小娘子对王敬豫有情，王敬豫对小娘子同样有心，偏偏卫衍从中横插一脚，寻了个王敬豫不在的时间对小娘子说女郎间的私密话，言说他对王敬豫有意……
卫衍本就俊美，扮作女郎姿色自是不差。小娘子为落难之女，听罢卫衍之言，自认比不过他，便留了一封信黯然离去。
卫衍明明知情，却在小娘子离去后装作不知，对叹息不止的王敬豫百般嘘寒问暖。成功让王敬豫对他动了心思，之后更是寻了个好日子，着男装而来，对王敬豫百般嘲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王敬豫吃惊的神情在事情过去几月后，卫衍想来还是会笑开……
此事过去后，卫衍便以为不会再与王敬豫有交集。却是不想有一日王敬豫会提剑而来，见到卫衍的第一句话便是：“今日起，我与你割袍断义！”说着挥剑斩断衣袖，再道：“此后我与你誓不两立！”说罢径直而去。
王敬豫说此话时，怒目圆瞪，一张脸俱是怒色。便是那日王敬豫知晓卫衍是男儿身时候也不曾如此。
卫衍见王敬豫离去便敛了神色，心知肯定有事发生。吩咐仆从去打探来报，这才知晓那黯然离去的小娘子被乡霸凌辱，最后凄惨而死。
卫衍虽是存了报复的心思，但是对那小娘子也是有几分好感的。如今听到小娘子未得善终，他便愣在当场。也明白过来为何王敬豫要与他割袍断义……
这件事是卫衍后来性子形成的转折点。
卫衍并非有意害死小娘子，小娘子却是因着卫衍而死。少年又是愧疚，又是茫然。一面悔恨自己做事莽撞，不够细致。一面对自己深恶痛觉，干脆自暴自弃……这才形成如今的性子。
想到过往，卫衍除了叹息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王敬豫如此纠缠不休，对男女情事更是随便至极，说到底是他的错！
还有那些因着他们二人斗气而惨遭无妄之灾的人……卫衍长至这个年岁，自是会有红颜知己。偏偏每次好事将成的时候都会从中冒出来一个王敬豫。或是手段百出的诱小娘子变心，或是干脆用强，最后这些小娘子都会很巧合的让卫衍看到她们在王敬豫的榻上……
想到此处，卫衍将视线移到榻上的王羡鱼身上。若是未来一****看见小娘子在王敬豫榻上……卫衍眸光不自觉的便射出寒光，旁人他可以无所谓，但这小娘子却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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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羡鱼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旁候着的婢子们见到王羡鱼醒来，甚至未等王羡鱼生出疑惑便凑上来伺候王羡鱼洗漱，并告知王羡鱼如今她身处何地。
待收拾过后，婢子引着王羡鱼向另一处行去。王羡鱼心中有数，因此见到卫衍时候倒是未生出多么吃惊的表情。
见小娘子过来，卫衍还是一如往常浅笑着对小娘子颔首，轻声问了句：“昨日睡的可好？”
王羡鱼颔首应道：“好。”回答过后却是问卫衍：“不知……”她怎么会在这？
卫衍知晓小娘子要问什么，也不隐瞒，将昨日一事说与王羡鱼听。一些让人羞恼的话卫衍倒是没说，不过王羡鱼却是有些微的印象。若是没提便罢了，如今既然说起来，王羡鱼也不能装作不知：
“昨日之事，我有些印象……”羞于启齿之言让王羡鱼几乎将脸垂进地下。
卫衍见小娘子如此，好笑道：“此事非你之过，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经此一事，阿鱼该知晓以后身旁切莫离人。”
昨日一事，若非王羡鱼身旁有人……二人都是暗自庆幸，庆幸过后王羡鱼却是没忘问一句：“昨日究竟是什么乱人神智？我竟是连你也认不出。”
卫衍回：“一些不入流的东西，你不必理会。”王敬豫做事从来不计较手段。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他名声狼藉四起。
王羡鱼听罢不知说什么好，堂堂琅琊王氏族人，世家之后，做事竟是如此荒唐！
二人各自叹息不止，一时无人说话，正好此时姬宁身侧伺候的人过来请二人过去，二人对视一眼，便起身随着仆从过去。
王羡鱼与卫衍二人至亭前，新婚二人着一身华服在这春季堪比百花。昨日礼服便已经让王羡鱼赞叹不止，却是不想今日的一套常衣更加精美。女子哪有不爱美的？王羡鱼眼中的喜欢几乎就要溢出来了。
卫衍还未见过王羡鱼如此喜欢一物的模样，见小娘子一双眼睛黏在阿形的衣裳上面，忍不住笑道：“阿鱼若是喜欢，便借六皇子府中的绣娘一用，正好我也能名正言顺的讨要一件衣裳。”
卫衍打趣之言让王羡鱼与阿形二人都是笑开。笑过之后阿形倒是当了真，征求六皇子意见，道：“阿宁便借公主一用罢！”
六皇子自是应下，甚至当场便吩咐婢子道：“去请老妪过来为两位贵人裁衣。”
王羡鱼不过多看了两眼便引得六皇子如此之言，当下生出几分羞意，求救似的看向卫衍。哪里知晓那人见王羡鱼看过来反而装作不知，倒是好似铁了心要这衣裳。
王羡鱼顿时只剩哭笑不得，不过随即也坦然，六皇子与卫衍二人是为故交，一件衣裳自是不会舍不得。
衣裳风波过后，婢子送上来吃食，四人在亭中相对而坐，吹着晨风，倒是惬意。用食过后，两位郎君一齐起身相携离去，留王羡鱼与阿形二人说话。
王羡鱼与六皇子姬宁二人不过几面之缘，说不上熟悉。而阿形对着卫衍同样也有几分不自在。如今两位郎君离去，亭中小娘子二人倒是轻松不少，说起女郎之间常说的话来。
两位女郎谈话未多久，亭外有婢子匆匆而来，禀告二人：“三皇子求见临渊公主。”
王羡鱼眉头一蹙，这事换做任何人，也该知晓避嫌吧？三皇子过来寻她……王羡鱼不知该说什么。三皇子如今来见她，是找她不自在么？
阿形不知昨晚发生的事情，见王羡鱼听到“三皇子”几字后便皱起眉头，关切的问了句：“可是三皇子有心与你为难？”
王羡鱼摇摇头，叹息一声，对婢子道：“便说我不在罢！”王羡鱼可没有与三皇子斡旋的心思。
婢子听罢道诺便要退去，却是被阿形唤住，阿形又添了句：“便说今日一早临渊公主便辞去了。”
婢子又是躬身道诺，疾步而去。
被婢子一扰，王羡鱼全然没了喝茶谈话的心思。阿形见王羡鱼心不在焉，便主动提及回屋休息。王羡鱼知晓阿形的心意，对她感激一笑，也没有多说，起身与阿形辞去。
二人分开后，王羡鱼随着婢子回寝屋，一路上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其实之前王羡鱼对卫衍说昨晚的事情她有一些印象这话，其实是说了谎。
昨晚发生的事情王羡鱼不仅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准确说，王羡鱼在知晓前面马车被巨石挡道后便察觉到不对劲，因此趁着暗色遮掩，将藏在袖中的药丸吃了。
药是兄长司马纯备给王羡鱼的，有解百毒之效。王羡鱼自知晓王敬豫之事后便时常吃上一颗。正如兄长说的，在这个地方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要想好好活着回去，如今能做的便是心存戒备。
所以昨日后来发生的事情，王羡鱼都是清清楚楚，毫无半点迷糊。她之所以顺着三皇子演下去，不过是想试探卫衍与王敬豫二人罢了。
都说女子生来善谋，王羡鱼自那次牛刀小试之后，便好似开了窍一般……
昨晚王敬豫与卫衍二人的对话，王羡鱼听在耳中。几分猜测，几分笃定，王羡鱼大概是知晓王敬豫与卫衍二人之间确实有仇。
还有，卫衍对她大概是有好感的。
以及，知晓卫衍当初去金陵怕是与王敬豫脱不了干系。还有终是明白过来卫衍为什么需要一位能与之匹配的大妇。
事情渐渐明了，王羡鱼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好像有拨开云雾的自豪感，但同时又生出更多的愁思。
愁思向来难尽！王羡鱼突然有些想家了！也不知阿父、阿母他们过的可好。
王羡鱼回屋不久，卫衍也归来。他好似也听到三皇子过来寻王羡鱼的消息，因此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道：“你且安心在这边住下，林大人那边若是有事，便让他们上门来寻你便是。”
王羡鱼闻言颔首应下，对卫衍道了声谢。
本以为三皇子的事情便这么过去了，可是谁曾想第二日雍州城内便传出临渊公主与三皇子林中幽会的消息。整个故事有板有眼，若非当事人是她，怕是王羡鱼自己都要信了。
知晓这则消息后，卫衍面上终是生出几分难看。王羡鱼如今与他几乎日日相对，哪里看不出他憋着火气？
也难怪卫衍恼火，三皇子一事，本以为是王敬豫引卫衍出来的诱饵，过去就算了。可哪里知道王敬豫根本没打算一步棋用完便丢……
这几日卫衍与王羡鱼朝夕相处，如今外面谣言四起，只要卫衍站出去言说王羡鱼与她在一起，那如此谣言便会不攻而破。反之，谣言只怕更甚……
他这是对卫衍宣战，逼迫卫衍站出来与他玩游戏呢！
王羡鱼念头几转，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道：卫衍这桩旧事是该好好解决，若不然以后等他们二人结成夫妇，中间还有王敬豫此人……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卫衍见王羡鱼愁容满面，起身行至小娘子身前，将人搂进怀里，道：“此事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
王羡鱼嗯一声，满腹心思在这一刻都化作柔情，倚着情郎在这暖春中蜜意融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