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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暗夜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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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头的声音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耳朵,让清辞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她感到李浩的身体瞬间绷紧,黑暗中,他朝她投来一瞥,眼神锐利如淬火的冰,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安静,别动。
    她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要冲出口的惊呼咽了回去,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带来一丝清醒。
    门外,老头的声音刚落,一个低沉、粗嘎,明显带着行伍气息的陌生男声响起,带着不耐烦:“看准了?什么时辰进来的?几个人?”
    “看准了,看准了!”老头的声音更显谄媚,“傍晚天擦黑的时候,就一男一女。男的伤了胳膊,脸色白得像纸,全靠那女的搀着。女的付钱倒是爽快,拿的是大洋!他们说要一间房歇脚,天亮了就走,别的啥也没说。小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不,赶紧来禀报军爷您……”
    “行了。”那粗嘎声音打断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人在里头?”
    “在在在,就在这间偏房,小的亲眼看着他们进去的,一直没出来……”老头的声音低下去,似乎在指点位置。
    清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听到脚步声朝着这扇门移来,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夜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她下意识地看向李浩。李浩已经无声无息地从床边滑到地上,背贴着土墙,隐在门开启后的死角里。他右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尖锐的、似乎是之前从柴堆里掰下的木刺,尖端在门缝透进的微弱光线下,闪过一点寒芒。他的左手,受伤的手臂,紧紧按在身侧,但身体已经调整到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像一头受了伤却依然致命的豹子。
    清辞也动了。她迅速挪到床的另一侧,蹲下身,手边是那个豁口的粗陶碗。她将它紧紧攥在手里,粗糙的陶边硌着掌心,冰凉,却让她狂跳的心稍微定下一些。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武器”。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似乎不止一个人,有两个,或许三个。粗重的呼吸声隔着薄薄的门板传来。
    短暂的静默,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然后,“砰”的一声巨响!
    那扇本就歪斜的木门被猛地从外面踹开,门后的木棍被轻易撞断,碎木屑飞溅。昏黄的灯光和几道黑影瞬间涌了进来,刺破了小房间的黑暗。
    为首的是个身材粗壮、穿着旧式号服、敞着怀的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脸上横肉丛生,眼神凶狠。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打扮的兵丁,一个举着风灯,另一个手持铁尺,堵住了门口。那老头缩在后面,探出半个头,脸上带着既害怕又有些得意的神色。
    “搜!”为首的汉子目光一扫,立刻锁定了床上那团微微隆起的薄被(清辞离开时有意弄乱的形状),狞笑一声,大步上前,举刀就要挑开。
    就在他刀尖触及被褥的瞬间——
    门后死角里的李浩动了!快得如同鬼魅,他整个人从地上弹起,并非冲向门口的三人,而是直扑那举着风灯的兵丁!受伤的左臂似乎完全不影响他右手的动作,那块尖锐的木刺在昏暗光线下划过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刺向兵丁的咽喉!
    变故陡生!谁也没想到这重伤之人竟有如此爆发力和狠辣。那举灯的兵丁骇然变色,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风灯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灯火骤然熄灭大半,只剩一点微弱的火苗在地上挣扎,光影剧烈晃动,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昏暗中。
    “呃啊!”一声短促的痛呼,是木刺刺入皮肉的声音,虽然被手臂挡住未能致命,但也让那兵丁痛得踉跄后退。
    几乎在同一时间,清辞也将手中的粗陶碗狠狠砸向那为首汉子的后脑!她没有章法,全凭一股豁出去的狠劲。那汉子正被李浩的突袭吸引了注意力,猝不及防,被陶碗砸中后颈,虽不致命,但也“嗷”一声痛呼,动作一滞。
    “妈的!找死!”汉子怒吼,回身就是一刀劈向清辞的方向,刀风凌厉。
    清辞早已矮身向旁边滚开,险险避过。她心跳如擂鼓,眼前发花,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并用地爬向门口——那里只剩下那个手持铁尺的兵丁和被吓呆的老头。
    “拦住她!”为首汉子一刀劈空,又见同伴受伤,怒极,挥刀又转向李浩。
    李浩在一击得手、逼退举灯兵丁后,已顺势夺过他掉落的风灯(灯已快熄灭),猛地砸向那为首汉子的面门!燃烧的灯油和破碎的玻璃渣四溅,汉子慌忙侧头躲闪,脸上仍被溅上几点滚烫的灯油,痛得他哇哇大叫。
    趁着这混乱,李浩已闪身到了清辞附近,低喝一声:“走!”
    门口那手持铁尺的兵丁似乎有些犹豫,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和两人不要命的狠劲镇住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迟滞,李浩已一把推开吓傻了的老头,拉着清辞冲出了房门,跌跌撞撞扑进黑暗的堂屋。
    “追!别让他们跑了!”身后传来那为首汉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脚步声。
    堂屋里堆满杂物,一片漆黑。清辞被李浩拉着,几乎是凭着感觉在杂物间踉跄穿行,膝盖不知撞到了什么,钻心地疼。身后,风灯被重新点亮(大概是那举灯的兵丁捡起了残灯),光影摇曳,追兵已至。
    “这边!”李浩的声音嘶哑而急促,他辨了一下方向,拉着清辞不是冲向大门,而是扑向堂屋另一侧、似乎是灶间的地方。那里有一扇很小的、糊着破纸的后窗!
    “砰!”李浩用肩膀猛地撞向那扇小窗。腐朽的窗棂应声而断,破出一个大洞。他不由分说,双手托住清辞的腰,用尽力气将她从窗口塞了出去。“快!”
    清辞跌落在窗外湿冷的地上,滚了一身泥。她顾不得疼痛,立刻爬起身。屋里传来打斗和怒骂声,显然是李浩挡住了追兵,为她争取时间。
    “李浩!”她急得朝窗口低喊。
    一个黑影紧接着从窗口跃出,正是李浩。他落地时一个趔趄,显然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但立刻稳住身形,一把拉住清辞:“走!”
    身后,屋里的人已经追到窗口,叫骂着也想钻出来,但那窗口太小,一时被卡住。
    清辞和李浩不敢有丝毫停留,一头扎进屋后更深的黑暗和浓雾之中。这是一片杂乱无章的荒地,长满半人高的蒿草,堆着不知名的垃圾,地面坑洼不平。浓雾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让他们辨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向前奔跑。
    身后追兵的叫骂声和脚步声渐渐被雾气吞没,甩在了远方。但两人丝毫不敢放松,直到肺像要炸开一般疼痛,直到双腿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声响,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他们才终于力竭,扑倒在一片湿冷的、长满苔藓的矮坡后面。
    清辞趴在冰冷的泥地上,剧烈的喘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她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李浩。他仰面躺着,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在稀薄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下,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左臂的衣袖上,暗色的濡湿正在迅速扩大——伤口无疑又崩裂了,甚至更严重。
    “李浩……”她艰难地撑起身,想去查看他的伤口。
    李浩却猛地抬起右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眼神凌厉地示意她噤声。
    清辞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侧耳细听。
    夜风穿过荒草,发出呜呜的声响。远处,似乎有隐隐的狗吠。更远处,是长江亘古不变的、低沉的水流声。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追兵似乎被甩掉了,至少暂时没有跟上来。
    李浩这才缓缓松开手,脱力般躺回去,闭上眼睛,胸膛依然起伏得厉害。
    清辞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挪近些,借着极其微弱的天光,颤抖着手去碰他左臂的衣袖。触手一片湿冷黏腻,血腥气扑鼻而来。她的心狠狠一沉。
    李浩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依然强撑着清醒。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事……死不了。”
    怎么会没事?清辞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让它们掉下来。她撕下自己里衣相对干净的下摆,摸索着,试图为他重新包扎止血。手指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和翻卷的、黏腻的伤口边缘时,她忍不住颤抖。
    李浩没有动,任由她笨拙地处理。他的目光越过她,望向头顶被浓雾和黑夜笼罩的天空,没有星辰,没有月亮,只有无边无际的、沉沉的黑暗和湿冷。
    方才那短暂而凶险的搏杀,耗尽了他们最后的气力,也彻底打破了他们心中那一点点“或许能喘息片刻”的侥幸。追兵来得如此之快,这偏僻小镇的孤老头都能为了几块银元将他们出卖,这世道,果然已无半分安全可言。
    前路茫茫,后有追兵,身无分文,伤重难行。这荒郊野岭,寒雾弥漫,他们还能逃向何方?
    清辞用撕下的布条,勉强将李浩的伤口重新捆扎住,但布条很快又被血浸透。她绝望地看着那不断扩大的暗色,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李浩忽然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握住了她冰凉颤抖的手。他的手心依然滚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力量。
    “别怕……”他看着她,声音嘶哑,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天……还没亮透。”
    清辞怔住,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她想起秦淮河底舱的黑暗,想起他说的“天总会亮”。如今,他们从水里逃到岸上,从城内逃到郊外,从渡口逃到这荒野,天,似乎依旧被浓雾和黑夜牢牢锁着。
    可是,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他的人还在她身边。
    她用力回握住他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点了点头,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
    不怕。只要还能握住这只手,只要身边还有这个人,再黑再冷的夜,也总能……总能熬过去。
    浓雾在荒草间无声流淌,远处长江的水声隐隐传来,像是这黑暗世界里,唯一永恒的背景。他们依偎在这冰冷的矮坡后,像两只受伤的、被世界遗弃的幼兽,在无边无际的寒夜与迷雾中,紧紧靠着彼此,汲取着那一点点微弱的、名为“活着”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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