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节
来放琴,想来本就是为需要弹唱助兴的客人准备。季宁卿行过礼后,抱琴到矮几后坐定,放妥瑶琴调试一番,抚弄起来。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老曲目,季宁卿的技艺倘可,但比起宫中御用琴师,也不见得出众。
听了片刻,虞烨便乏了,举起面前斟好的酒杯,嗅了嗅,确定其中并未多加入奇怪之物,方轻啜一口。其实当初若非他被宝剑引诱,一时失却戒心,怎会叫那男人轻易得手。只可惜那柄好剑,记得男人离开时带走了罢。
看来主使者,定然深谙他脾性,多半即是他身边之人,只不知到底是谁?
正沈思,轻轻媚媚的琴音骤忽大变,高亢尖锐,似风起云涌间有万千利箭直向他紧逼射来。
虞烨不免一惊,回神细看,发现真有利器袭来。
司徒昭蕴掀翻桌子,桌子向前飞出,恰好挡住琴弦化成的利器,因双方冲力,桌子震得粉碎。
季宁卿见事不成,从琴匣内拔出一柄匕首,踢开矮几,又向虞烨的方向袭来。
守在门旁的侍卫们一见事情有异,慌忙涌入,想要团团围住季宁卿。
司徒昭蕴大吼一声道:“退开!你们不是对手!”
季宁卿趁弹琴之际随手挥出琴弦,虽未到得虞烨近前,却也震得桌子粉碎,其中的劲力自不必说,普通的侍卫怎可能是其对手,贸然冲上前去,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刚刚还嫌季宁卿文弱,倒是太过小瞧。
转瞬间,司徒昭蕴已与季宁卿斗在一处,司徒昭蕴还有余闲笑道:“本将军还正琢磨如何才能英雄救美,好讨得美人欢心,白来的机会可不要浪费。”
虞烨立在旁边观看一会儿,见司徒昭蕴虽赤手空拳,也明显占据上风,璇玑老人教出的弟子,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是其敌手。
虞烨感觉乏味,便道:“朕先去了,你留个活口,明日送到宫里,朕要问问。”
房中被弄得一片狼藉,懒得从房门出去,推开窗正要跃出,又闻听司徒昭蕴不满地大声道:“你怎么就走了,都不多欣赏欣赏本将军的英姿!”
这种时候还老没正经,虞烨着恼地随手撕下一小块窗纸,运了劲力弹出,正中司徒昭蕴腿上麻穴。
司徒昭蕴左脚一软,显些站立不稳,动作略迟,季宁卿匕首已至,躲闪不及,紧迫间只得懒驴打滚,往地上滚了一转,狼狈万分险险避过。一站起来就喊道:“害死我也!”
虞烨稍觉解气,纵身一跃飞出窗外,飘然下楼。
虞烨回宫,连夜急召所有大臣来见。
朝龙殿上坐定,打量殿堂,大臣们恭恭敬敬文武分列,其中却有空位。
虞烨怒道:“为何有人不来。”
堂下众臣皆不敢言,身旁暂替张藻职务负责宣旨的宫人跪下回禀:“大王爷,二王爷,四王爷皆不在府内,听说是前两日便都出去,去了何处下人也不知情。至于三王爷,昨日原也不在,今早才突然回来,刚巧张总管派人来说陛下在行宫遇袭龙体违和,命御医随时候命。三王爷一听后,就带了御医急匆匆赶去迎驾,奴才寻不到人,所以……”
宫人战战兢兢说了一通,已浑身打颤。
虞烨心中惊骇,他那厢在行宫出事,这厢里大王爷、二王爷、四王爷统统不知去向,行宫距京城虽有一日路程,但如骑快马疾驰半日足够,三王爷,也脱不了干系。
寻思片刻,原想再问问其余人这两日去向,一见那些文武大臣唯唯诺诺的软弱模样,谅也不配能够伤害到他。
这样看来,最有嫌疑之人,也就是那几位王罢了。
没心思再理睬跪了满地的大臣,虞烨忿忿拂袖而去。
众大臣不知帝王今夜为何发怒,皆为没能来面圣的四位王爷担了份心。
暗道臣子不好做,摊上个不讲道理的残暴君王,更难上加难,可若贸然请辞,恐怕反招君王疑心,惹来杀身之祸不说,还累及家人。这般暴戾君王,若非还有几位算得上贤能的王爷倾力辅佐,暗王朝,恐怕早已维系不住。
摒退宫人,寝宫四周,破天荒驻守大批侍卫,宫人都暗自揣测帝王这一趟行宫遇刺,倒改变心性,怕也当真惊了御驾。
偌大一张龙床,幽幽长夜空榻独眠,委实太过冷清。原已好了许多的身体,顿又疼痛难当。
是谁,究竟是谁敢如此大胆?
那个男人,既存心羞辱于他,又何必在事后替他整理衣衫,更换床单,还为他的伤处上药,直接让所有早上请起的宫人见到他狼狈不堪模样,不更能打击到他,彻底毁灭他的骄傲?男人强暴后的温柔行径,不但纯属多余,还令他怎么也揣摩不透男人的心思。
无心睡眠,虞烨起身披上衣袍,行到一人高的铜镜前方。唤宫人执来烛火,凭着光亮,立在镜前细瞧。
镜中黄澄澄的人影,眉目如画,长发如瀑,衣衫半掩,只是眸光流转中全无半点柔情。身形也完全是长年习武打造出来的男性躯体,紧绷肌腱,明显比女性宽阔的肩,虽然肤色较白,但有哪一点,哪一处,像是可能会挑起男人情欲?
心烦意乱寻到枕畔的落花剑,剑刃出鞘,铜镜被削成一小片一小片亮晃晃碎片,连带着削断宫人手中持着的烛台。
烛火翻落,铺于地上的团龙毡毯窜出火苗,宫人慌慌张张上前踩熄火苗,跪倒在地直呼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待急奔而入的侍卫拖走执烛宫人,另有宫人收拾完碎片,所有人离去,一切恢复平静,空气中却乃弥漫着炽火燃烧过后的焦味。
虞烨举起手中长剑,一时,凝望得痴了。
剑名落花,削金断玉的宝剑,乃当时随师学艺时,璇玑老人所赠。原以为世上唯此一物,仅在他手中。可璇现老人却在密室中告诉他,此剑本为一双,他手中不过雌剑。他如多造杀孽祸害同门,雄剑就会出现。至于会出现于谁人手中,并不言明,只说雌剑若遇雄剑则伏,也即是他命尽之时。
雌伏,雌伏,雄剑还未曾出现,他已雌伏于男人身下。
运起十二分劲力,想要将剑震碎,落花剑不是铜镜,空费劲力,宝剑依然如昔。
翌日,大王爷尹默、二王爷王瞿君瑞,三王爷司徒昭蕴齐集御书房,唯独四王爷卫仲光仍旧不见踪影。
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虞烨坐在御书桌后的龙椅上,不动声色地审视。
大师兄尹默,面形端正,额朗目清,鼻悬口阔,仪表英伟,为人最是严谨稳重。虞烨还未曾开口,已先告擅离之罪,却又说只是有些私事前往处理,不便言明。
二师兄瞿君瑞,脸庞丰润,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再加上一袭绣麒麟白玉锦袍,腰间珐琅烟盒玛瑙坠珠,宫内宫外但凡见过瞿君瑞之人,皆会叹言世上若有女子得此般容貌,恐这天下,说不得会有另外一番局面。
瞿君瑞倒也爽快,同样道有私事去办,不过虽是跪着,却一付全不认为自己有错的模样,仍如同往常般温文尔雅地微微而笑。
虞烨故意露出不悦,先斥退尹默与瞿君瑞。
尹默与瞿君瑞性情大不相同,但都绝非异与之辈。既然不肯言明,就算问,也不可能问出线索。但也表示,他们在隐瞒什么,至于隐瞒的理由……虞烨无法不猜忌地望着二人退去时的背影。
询问司徒昭蕴前日去了哪里,结果司徒昭蕴竹筒倒豆,说了一大通。
“想我堂堂三王爷,相貌英俊,人才出众,乃万千佳人心中偶像,少不了有几位红粉知己,难得陛下不在,我也抽个空放个假,去轮流拜望拜望那些个红粉知己。若非陛下你回来的急,又听闻受了伤,我还想多呆上个几日才回,一天两天哪里够用。”
虞烨听得头昏脑胀,索性打断,调转话头问道:“那名刺客,带来了吗?”
“带是带来了,不愧老四的相好,性子烈得很,当时便要自尽,封住他全身穴位又拿布塞了他嘴,这才敢带来。好歹是老四的人,陛下若要处置,总还等老四知晓才好。”
“朕要如何处置,用得着你来多嘴,没什么事便回。”实在不愿再听司徒昭蕴罗嗦下去。
“陛下……”司徒昭蕴还待再言,虞烨怒道:“行刺罪名,就算四王爷,难道他还担着不成!”
司徒昭蕴呆立片刻后,也不告退,转身径直离开。
虽早习惯了司徒昭蕴的无的放矢,虞烨一时无由发做,但心头,着实窝火。
侍卫押来季宁卿,季宁卿穴道受制,侍卫一松手,就跌落地上。
虞烨起身,行到季宁卿近前,扯下季宁卿嘴里布团。捏住季宁卿下巴,强迫季宁卿抬头,原想一睹季宁卿落魄景况,不料季宁卿眉眼之间满是不屑。
“听说你与四王爷交情甚好,你此番行刺朕可是受了四王爷的差遣,若是,你只需点一下头,朕便不杀你。”
听清虞烨的问询,季宁卿先是惊讶,而后眼中竟有笑意,那笑中却分明含着讥诮。
“哈,你不知道我为何杀你!怪只怪四王爷他不该对你……”季宁卿骤忽收口。
“四王爷,他对我怎地?”难道是季宁卿知道些内幕,关于卫仲光就是那个侵犯他的男人?
季宁卿索性闭上了眼,似乎不愿再言。
“你的表情挺丰富,倒不像那个四王爷,成天板着个脸。待朕想想看究竟要怎样你才会求朕……”
虞烨倏忽放手,站起身对一旁的侍卫吩咐道:“押回天牢,好生看着,朕还有用处。”
侍卫领命,警醒地赶快跑去强行掰开季宁卿的嘴。
季宁卿,还果如司徒昭蕴所言般性烈,只差一步,便已咬舌自尽。
卫仲光依然下落不明,更加深了虞烨对卫仲光的疑惑。不免猜测,是因卫仲光自知对他施加羞辱之事奸情败露,已然畏罪潜逃,不过任尔逃去天边,又怎能够逃得出王土!
虞烨这几日总是心神恍惚,仿佛预料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会有什么事情呢?除了那个无法撑控的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期望进行,还有什么可担心。那个男人,应该也快被揪出来了吧,卫仲光,会不会是你? 就算是,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虞烨在心底嘲笑着莫名其妙的直觉。
“虞烨,虞烨……”黑夜的朦胧中传来低沈的呼唤。
修长的身影,月光下依然清晰可辩。诡异的金色面具,虞烨一见之心痛欲裂。寝宫外特意加强了守卫,男人依然轻易闯入,那些无能的侍卫要来何用,还不如统统处死得好!
“你是谁?到底是谁?卫仲光?”
他四名师兄包括他自己高矮肥瘦皆相差无几,应习练相同武功,也都有着类似的精悍身躯,平日不过因衣饰的风格迥异,在外人看来显得有所差异罢了。不过论形迹最为可疑,非卫仲光莫属。四王爷卫仲光所担负的职责其中一项,守护皇城安危,自然有办法能于警戒森严的皇宫也来去自如。
但卫仲光,他的四师兄,为何要对他做出那种可耻之事?难道卫仲光也在恨他,恨他为暗王朝当之无愧的开国功臣他的同门师兄们封了王,却并未给予应享的待遇?卫仲光与他年纪最为接近,他却在拜入师门短短时日,便超越了已有一定基础的卫仲光。所以对于卫仲光而言,应是最有理由憎恨他。
男人不置可否地轻笑,身影不觉间已移动位置,来到虞烨面前,似爱不释手般抚摸着虞烨脸颊的手,被虞烨慌乱地挥开。
“你手里的剑,不用?”男人提醒已然怔忡的虞烨。
虞烨霍然惊觉,不错,这回他可没中男人的陷阱,而他手里,还握着落花剑。怕的就是男人不现身,既然来了,难道他虞烨,竟会怯懦到不敢应战的地步?
但,无用,虞烨引以为傲的落花剑法,对男人无用。男人似对他的剑法极其熟悉,于剑影缭乱中穿梭自如。虞烨更加肯定男人必是卫仲光无疑,只是不解一直让他远远抛在身后努力追赶的卫仲光,武功造诣何时修炼提升到了能与他对抗的地步?
虞烨受到的打击,较自己被男人侵犯还要巨大。
没有人比虞烨自己更加清楚,他无法全力以付,刺向男人的致命杀招,眼看已到可以给予男人重创之处,他却总是手间一震。才会令男人应对游刃有余,甚至,他并没有使出落花剑法中的杀着。
会是恐惧吗?因为曾经遭受过男人的侵犯,所以在面对男人时,心底不由自主产生恐惧?害怕到竟想要臣服于男人的压迫,不愿再做无谓抵抗?
刚一这么想,从虞烨的身体深处涌动出一种无法言诉的热流,奔腾缠绕住他。落花剑,在那一刻,掉落地上。
男人抱起虞烨与落花剑同样命运软软滑落的身体,与行宫时不同,这一次,男人没有丝毫犹豫。
寝宫外巡守的侍卫,听到里面疑似打斗的动静,却在没有得到残暴的君王呼唤前,无一人有胆量闯入。
“陛下……”
张藻走进来跪在虞烨面前,禀道:“新进的一批侍从已入宫,陛下是否要亲自挑选?”
半卧于软榻上神游的虞烨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若非为了自己一时的兴致,又怎会去行宫,怎会该死地被男人污辱。所以,他才下令挑选侍从改在了皇宫,但不仅是行宫,即便是禁卫森严的皇宫,男人亦如鬼魂附体般从容地纠缠住他。这个改换地点的命令,如今倒似对他的一种嘲弄。
昨夜,他自暴自弃地任凭那个男人褪下自己的衣衫,不同于上次的粗暴,男人的动作缓慢而轻柔,指尖无意又似有意地拂过他逐渐裸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带来滚烫的热度。对他来说,不谛于从砍头的巨痛改为凌迟的折磨。
闭上眼,忍耐被男人引燃的翻腾情欲。他是暗王朝无人可以企及的帝王,为何却要忍受男人的玩弄?对了,是因为他的武功制服不了男人,虽可呼唤侍卫救驾,但与其让人瞧见他此时帝王自尊心受创的狼狈模样,还不如让他的身体,随波逐流。
那样的话,损失的,仅仅是身体罢了,那份用来持续他生命的骄傲,他还不愿放弃。
男人凑到他耳畔,一边呼出灼热气息,一边如呢喃似地低语:“如果发出声音,外面的人就会听到。”
惊醒地睁开眼,才发现身子已经被紧紧束缚,而男人用来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