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火种南下,燎原之势
第三日清晨,天光微明,药阁前的青石广场上已悄然聚起百人。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有背着药篓的山野郎中,有被贬乡野的老太医,也有曾因“妄言医理”而遭驱逐的异端医者。
他们身份各异,却皆有一双清明的眼睛——那是被真相唤醒后,再无法闭上的眼睛。
风穿廊,药香未散。
云知夏立于高台之上,一袭素白长袍,外罩墨色药纹披风,发丝未簪金玉,只以一根银针束起。
她手中握着一杆长幡,素布无绣,仅以朱砂题八字:“医行四方,心火不熄”。
字迹如刀,划破晨雾。
她将长幡插进台前石槽,动作沉稳,仿佛不是立旗,而是立誓。
“三日后,十支巡讲团南下。”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如钟,穿透人群,“每队十人,配《药理通则》一册、急救药包三副、‘清音香’五支。任务有三:教村医辨毒、止血、接骨;建临时医庐,收治急症;记录疫源,归档上报。”
台下寂静无声,唯有风拂布幡的猎猎声。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青璃身上。
那位曾执掌大胤医律司、亲手将异端医者打入牢狱的前医律使,此刻缓缓走上高台。
她手中捧着一本泛黄古卷,封皮斑驳,边角磨损,显然珍藏多年。
“这一本,《脉经辑要》。”沈青璃声音微颤,却坚定,“我曾用它判人生死,也用它掩人耳目。如今,我把它交给江南巡队——愿它不再为权贵诊脉,而为百姓听心。”
她将书放入药阁指定的传承箱中,动作庄重如献祭。
人群中有低低的抽气声。
有人红了眼眶,有人默默解下腰间旧医牌,投入台前火盆。
那是一场无声的告别——告别蒙昧,告别依附,告别被权术扭曲的医道。
云知夏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角落。
小竹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影几乎被人群淹没。
她双手紧攥药囊带子,指节发白,额头沁出细汗。
昨夜,她彻夜未眠。
第一次独立带队,目的地是豫州疫区——那里已有三百余人高热不退,民间传言“山鬼索命”。
而她,一个刚出师的弟子,竟被任命为领队。
她怕自己治不好,更怕拖累整个队伍。
今晨,她来药阁辞行,却见云知夏早已等在药庐前,手中提着一只新制的药囊。
“过来。”云知夏唤她。
小竹低头走近,不敢抬头。
云知夏亲自为她调整肩带,将几味应急药重新归位,又塞进一支密封的金针筒。
“不必怕治不好。”她淡淡道,语气却如暖流,“只怕不敢治。”
小竹睫毛轻颤。
“你背的不是药。”云知夏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药囊,“是百人所托,是生之希望。医者行路,背负的是命,不是名。”
小竹猛然抬头,眼中泪光闪动。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师父从不问她“能不能”,而是告诉她“必须能”。
次日黎明,十支巡队整装待发。
马车轮动,药旗招展。
小竹站在豫州队首,脊背挺直,目光坚毅。
她回望药阁高墙,仿佛看见那杆素布长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颗不灭的心火,正点燃千里之外的荒村野径。
就在此时,裴公公来了。
他穿着深青司礼监官服,身后无人跟随,手中却捧着一纸朱批文书。
众人侧目。
这位曾三番两次暗中窥探、传递密令的宫中红人,今日竟光明正大现身。
“云阁主。”他上前,声音低沉,“陛下口谕:巡讲可行,但——不得聚众论政,不得私授禁方。”
广场骤然安静。
“禁方?”云知夏冷笑一声,接过文书,指尖轻抚那枚御印,“何为禁方?是能救人的方子,还是能杀人的方子?”
她当众扬手,撕——
纸片如雪纷飞,落入台前火盆,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药无禁方,只有未解之症。”她目光如刃,直刺宫门方向,“我授的是止血接骨之术,是辨毒识症之法。若这也算谋逆,那大胤的百姓,早该死尽了。”
裴公公未怒,未动,只垂眸看着那团蓝焰,良久,才低声道:
“老奴只盼,您别把天——烧穿了。”
风起,火灭,灰烬随风而散。
云知夏立于高台,目送十队远行,身影如碑。
药阁深处,墨十四悄然现身,跪地递出一封染血密信。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钉:
“北境军中,突发怪疫。”【第215章 心火为引,兵疫同焚】
墨十四跪在药阁暗室,掌中密信染着铁锈般的血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抬眸,声音压得极低,却如惊雷滚过云知夏的耳际:“北境军中,突发怪疫——三日内连毙七名百夫长,发病者高热不退,双目赤红,口中反复嘶吼《大胤律》条文,至力竭呕血而亡。”
云知夏正翻阅《南巡药材调度册》的手一顿。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她缓缓抬眼,烛火映照下,眸光如寒潭深水,幽不见底。
“律条……”她低语,指尖轻轻摩挲唇角,忽而冷笑,“不是疫病,是‘律痴’。”